宿醉導致腦袋昏昏沉沉,莫晚楹在床上醒來的時候,才起了半身,便感覺天旋地轉。
單手捂住臉等待身體適應,脖子上有什麼東西略沉,在鎖骨之間搖搖晃晃,她伸手去摸,摸到一個項鏈觸感的東西,抬手取下,看清是一條鉑金項鏈,項鏈的中央是一隻坐在月亮船上的小兔子,兔子的眼睛鑲嵌著紅色的寶石,折射的光芒耀眼。
四人間的宿舍,兩張上下鋪,為了方便休息,她和慕心宜都選了下鋪。
此時慕心宜從衛生間裡出來,毛巾搭在肩膀上,正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過她床邊的時候調侃了一句:“終於醒了?得虧今天上午不用訓練,不然十個喇叭都吵不醒你。”
莫晚楹的目光跟著她的背影轉過去,手上一用勁,這些天的訓練初見成效,她輕鬆將脖子上的項鏈扯了下來,起身,來到慕心宜身後:“慕心宜。”
發聲有些沙啞,是昨晚火鍋和啤酒轟炸過後釀成的後果,但是語氣冰涼,立刻讓慕心宜訝異回頭。
莫晚楹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過話,縱使之前暈倒被她毫不留情地嘲笑,她跟她說話也一直軟軟地,毫無攻擊性。
一隻虛握的手遞到面前,鏈子的兩頭分彆從手心垂了下來,莫晚楹的目光平靜,有些命令似地要求:“伸手。”
“我送的中秋禮物,不喜歡嗎?”慕心宜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笑了笑,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這麼嚴肅做什麼,昨晚的酒還沒醒?”
眼神交流了幾秒,看出對方覺得她在開玩笑,莫晚楹眼神不動,手一甩,將項鏈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慕心宜的眉頭皺起:“不喜歡就好好說,誰慣得你……”
“告訴周聿澤。”莫晚楹轉身,在衣櫃裡取下要換上的睡衣,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彆再來試探我的態度,我不想成為一個冷漠的人,今天要麼是你,要麼是我,總要有一個人搬出去。”
她的語氣很平淡,但說得斬釘截鐵。
儘管昨晚醉得厲害,還有點斷片,發生了什麼不太記得,但莫晚楹醒來時記得留誡給自己的忠告——慕心宜是周聿澤的人。
所以這段時間的相處都是帶著明確目的的,她自以為交到了一個好朋友,其實不過是周聿澤放在她身邊的眼線。
她已決定徹底埋葬的事情,不允許再藕斷絲連。
慕心宜頗為錯愕地盯著莫晚楹的背影,在方才之前,她一直以為莫晚楹和周聿澤隻是小打小鬨,她在她眼裡就是典型的嬌弱女生,心軟接納周聿澤隻是時間問題,但當對方的眼睛平靜看過來的那一刻,她才確定,那眼裡一點口是心非的期待也沒有,隻有塵埃落定的理性和決然。
她從床鋪上撈起手機,對著裝了鉑金項鏈的垃圾桶拍了張照,發給周聿澤。
慕家大爺:[圖片.jpg]
慕家大爺:[你沒戲了]
慕家大爺:[她知道我是你派過來的,還讓我滾蛋]
對
話框那頭沒有回應,慕心宜等了會兒,拋下手機,從空出來的上鋪取下行李箱,將衣櫃裡的衣服往裡丟。
浴室傳來嘩啦的水聲。
在她將行李箱拉鏈拉好,立起來的時候,擱置在桌上的手機嗡了一聲。
周。:[撤出吧,接你去機場的車已經在路上]
慕心宜立刻回複:[那答應給我公司的幫助?]
周。:[少不了你的]
行,現在連宿舍都不需要換了。
慕心宜拉起行李箱杆,穿上預留在椅子上的白色外套,朝浴室方向瞥去,花灑的聲音還沒停,似乎在洗一個很仔細的澡。
她萌生了去敲敲門告彆的念頭,想一想又作罷,輕笑著搖頭,轉身走了出去,順手將門關上,動作很輕。
莫晚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一眼便發現慕心宜上鋪的行李箱不見了。
她沒多想,隻以為她換了個宿舍,退營的人太多,許多宿舍都有空位,隨便換到哪一個宿舍都行。
直到下午訓練,才從教官口中得知,慕心宜退營了。
無數學員表示驚訝,在他們的認知裡,慕心宜是女主一角最有利的競爭者,導演對她的期待讓很多人眼紅,說走就走了,不免讓人猜忌。
有人來問莫晚楹情況,平時她們兩個走得最近,可謂形影不離。
“不太清楚。”莫晚楹平淡的表情讓來探聽消息的人有些失望,雖然也不知道他們期待一個什麼樣精彩的答案。
規律且枯燥的訓練還在繼續。
隻剩一個人的宿舍偶爾會讓莫晚楹覺得冷清,她隻有在大學有過集體住宿的經驗,同樣是四人間,聒噪的女孩們往往能吵吵嚷嚷到12點熄燈才消停。
空蕩蕩的三個床鋪在寂寥時分徒添傷感。
有時候在睜眼的某個瞬間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在做什麼,目標有沒有意義。
那些折磨著營內所有人的問題終於遲鈍地降臨在她身上,之前有人看她永遠一副朝氣蓬勃的模樣,會好奇問她:“你不擔憂嗎?不擔心在這裡消耗了一年的時間,最後什麼也得不到。”
當時她的回答是:“我曾經是一個博主,除了發布美妝視頻之外,還喜歡分享生活,對於我來說,生活的每一段經曆都有意義,在這裡訓練學到的一切在未來都有用。”
她其實說得沒錯,隻是這些話在孤獨面前顯得有些大言不慚,她也終於品到了其中的苦。
11月,麥山徹底進入了寒冬。
訓練絲毫沒有因為天氣原因就放鬆,等全體人員的身體素質拔高了好幾節,劇組開始安排他們學習騎術,要提前習慣在吊威壓的時候做出高難度動作,刀槍劍訓練輪番上陣,每一天的生活依舊精疲力儘。
12月最後一天,劇方通知所有學員,下午有資方過來查看訓練情況,讓他們做好準備。
“我估計是有資方坐不住了吧,這裡的場地費用和課程開銷都是一筆巨額數字,更彆說還有一個實景打造的影視
城,到現在還沒竣工的消息。”
“潘導上一部戲讓資方賠得血本無歸,我聽說這一部戲他很難拉到讚助,彆墅都賣了好幾套,破釜沉舟了屬於是。”
“我倒挺好奇都還有哪些資方敢投的,不過我猜舟行肯定有份。”一個女孩用肩膀抵了下莫晚楹,笑嘻嘻地,“你說是嗎,晚楹?”
全網大爆的《明月照長安》最大資方就是舟行集團,任誰看了都會往帶資進組的方向去猜,幸好莫晚楹的演技好到出人意料,且戲份都是有效戲份,才沒人罵資源咖。
她現身在潘導的訓練營裡,頭上自帶金錢buff光環,有她在,舟行的投資就在。
“難說。”莫晚楹露出了一個難以捉摸的微笑。
她和周聿澤的故事,在場沒有一個人探聽得到,就連中秋夜的真心話大冒險,莫晚楹寧願一口氣喝完一罐酒也不交出秘密,好奇心讓人抓心撓肺。
投資方過來的時候,莫晚楹所在班正在進行馬術訓練,她騎在一頭白色駿馬上,持著韁繩,驅馬前往訓練起點。
她有馬術基礎,常常被老師拎出來給學員打樣板。
女孩身著緊身的白色騎馬服,身姿筆挺,氣宇軒揚,一頭齊耳短發讓溫柔的五官磨煉出逼人的英氣,在場的幾個投資人側目,潘導在其中,也眯著眼睛看了過來。
“這個女演員叫什麼名字?挺英姿颯爽的。”其中一個投資人讚道。
距離有十多米遠,潘良平多瞧了兩眼,有點難以置信:“這個好像是莫晚楹。”
他對這女孩的記憶還停留在暈倒在病床上的脆弱模樣,當初看了她演的紀嫣一角給發了邀請函,沒想到真人身體素質差成這樣,他就等著看她什麼時候熬不住自己退出,如今這般意氣風發,讓人刮目相看。
提到莫晚楹,頓時幾人的目光都落在一人身上。
男人長身鶴立,氣質卓然,在場的青年男藝人需要筆挺的騎馬服才能襯托幾分英勇,他一雙眼眸自帶凜冽的威壓。
“看來周總想要培養人,是真下了血本的。”有人調侃。
舟行娛樂是本項目投資最大的資方,潘良平救星般的存在。
周聿澤朝莫晚楹的方向看去,她正策馬奔騰,帶著駿馬身姿靈巧地跳過了半米高的障礙物,同班學員爆發熱烈的歡呼掌聲,這邊的幾個人也笑著鼓起了掌。
他輕笑:“潘導可沒給我任何選人的承諾,我這血本有沒有壓對還兩說。”
“潘導,你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啊。”其中一個投資人開玩笑道。
眾所周知潘良平軸得很,曾有放棄幾億投資,也絕不接受資方塞人的先例,也堅決不準有人動他的劇本,這也是他投資不好拉的原因。
“有堅持才能出精品嘛。”潘良平打著哈哈。
*
莫晚楹駕馬跑了幾個來回,才從馬上下來,去到休息區將禦寒的羽絨服穿上,這時跑來一個一身黑衣帶著鴨舌帽的男人,不是訓練營的人,應該是跟著導演一起過來的,他說:“莫晚楹,導演找你。”
目光朝馬場旁邊的一堆人身上瞥了一眼,她點點頭:“好,你帶路吧。”
在黑衣小哥的帶領下,莫晚楹很快到了潘良平跟前,站在他他周圍的幾個男人都是陌生面孔,隻有一個眼熟的,但她的目光沒有往那邊看去,隻是看著導演:“導演,你找我。”
“對,我剛剛看你騎馬騎得挺熟的,基礎不錯啊。”潘良平一副閒聊的模樣,誇道。“以前學過?”
“學過。”莫晚楹回答。
周聿澤站在幾個投資人之間,臉上浮現淡淡的微笑:“跟誰學的?”
處於緋聞中心的兩個人終於說上話,場上的男人雖都見過大世面,但也樂於見到耐人尋味的場面,投來興致勃勃的目光。
莫晚楹毫不怯場地直視周聿澤:“跟前男友學的。”
周聿澤上揚的嘴角漸漸淡了下來。
毫不忸怩地告知他人自己的過去,毫不避諱在他人面前與他相認,沒有強裝不熟,因為芥蒂不複存在。她真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