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諾在原地站著,想了想,“哦”了一聲。
她的東西不怎麼亂,孫庭譽今早離開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幫她收好。
她慢吞吞地衣服歸類好放回到行李箱原本應該放的位置,譚諾這個時候才注意到行李箱的最下面是有一件薄外套的,大約是孫庭譽放進來的。
鐘屹在外面待了五分鐘、六分鐘、八分鐘……
他的耐心終於被耗儘,徑直地走進不屬於他的房間,他沒有去看譚諾和孫庭譽睡過的床,直接走到行李箱處,東西已經收好了。
他對上譚諾的目光,直接將行李箱的拉鏈拉上,提在手裡,另一隻手攥住譚諾的手腕就將她往外面帶。
“你不是說等我?怎麼進來了?”譚諾還在回頭看,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遺落的東西。
“我不進來你打算收拾一年?”
“我又沒有毛病……”
譚諾的注意力被他生拉硬拽地給扯了回來。
她又一次半推半就地跟鐘屹回到了昨天那個房間。
進來以後,鐘屹見她盯著自己看,一臉欲言又止。忽然笑了。
“看什麼?”他注視著她,“我付了房費的。”
譚諾本來根本沒有想這個問題。
“哦,你要是在網站下單的還可以給我朋友一個好評。”她不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什麼,當她尷尬的時候就會這樣。
“可以。”鐘屹點了一下頭。
譚諾這時才發現她昨天穿的衣服被疊好放在了床邊,她昨天竟然怎麼都沒有找到。
鐘屹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去洗澡吧。”鐘屹將她的箱子放在地上。他的腳不小心碰到了箱子的輪子。
譚諾又想起來他之前踢她箱子的事,“你前幾天還踢我新買的箱子……”
譚諾站在原地不動,她知道自己還是在沒話找話說。
鐘屹垂眸,有些無語地看她一眼,又低頭一臉冷淡地對著那個箱子說:“對不起,你可以原諒我踢你的那一腳嗎?”
譚諾有點想笑,“你看起來不太誠懇。”
“對,我應該跪下來祈求它的原諒,”鐘屹抱臂,“你不是很累,想要休息?”
“但是,你晚上不是不睡覺麼?”她問。
鐘屹想了一下,“今天有點累,應該睡得著。”
譚諾最後還是從箱子裡拿上睡衣去洗澡了。
在浴室脫衣服的時候,她有那麼一秒在想,鐘屹會不會進來。
雖然他們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但是在這樣的地方面對他,她還是有點做不到。
好在,很快,隔壁的淋浴間也傳來了水聲,譚諾鬆了口氣。
她磨磨蹭蹭地洗了好久,又吹好了頭發,換上睡衣以後一出來,就看到鐘屹已經穿著浴袍躺到了床上。
是他們昨天做的時候躺的那張床。
床上的四件套已經換過,畢竟昨天被他們折騰成那樣,根本不能再睡人。
鐘屹見她過來,輕拍了一下床的另一邊。
“過來啊。”
譚諾也不知道自己在遲疑什麼,她心裡有那麼兩秒在擔心孫庭譽會給自己打視頻電話。擔心完以後,才想起來回來前她跟孫庭譽說過,她玩得很累,回來就想休息。
她走到床邊才看到鐘屹手上拿著一個按摩膏。
“你朋友遞來的,說你明天會肌肉酸痛。”他說。
譚諾不誇張地說,她現在已經開始痛了,但是許奈在做什麼?不會是想著讓鐘屹給她按摩吧……
她又想起來之前鐘屹給她塗藥的事……
譚諾沒有很想塗這個東西,因為怕粘到衣服上,但是她也怕明天坐飛機的時候肌肉酸痛很痛苦,於是想再去洗個手,在大腿上塗一點就好。
她剛轉身,就被鐘屹拉著坐到了他的腿上。
鐘屹的身上隻套著一件浴袍,浴袍材質柔軟,譚諾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因為上面的絨毛癢癢的。
“你乾嘛?”
她慌忙摟著他的脖子,鐘屹已經開始以這個姿勢捏她的腿。
鐘屹隔著單薄的睡衣,一開始的力道沒有很重,有些輕。
他沒用按摩膏,抬眼看譚諾的表情,見她受得了才加大了一點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按到了她神經酸軟的地方,她摟著鐘屹的脖子“嗷”了一聲。
“你想我死,直說好嗎?”她掐他的脖子。
鐘屹仰頭看她,眼裡帶著一點笑意,像是感覺不到她在掐他。
“你想這樣死在床上?”鐘屹問。
譚諾瞪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在跟她說諢話還是怎樣,畢竟他說什麼話都是這副面不改色的腔調。
但是他捏到的地方好像真的沒那麼難受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
譚諾這樣坐在他的身上,隻好開玩笑地緩解內心的一點不自在。
她開玩笑地說:“你以後沒工作的話,還可以在街上放個凳子給人按摩,很專業,而且這張臉,肯定會有很多人光顧的。”
鐘屹聞言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專業麼?”他眼簾垂下,聲音淡淡的,“那可能是遺傳?”
“嗯?”譚諾沒有懂。
鐘屹看向她,過了幾秒後,很平靜地說:“我媽媽以前在日內瓦以按摩為生,隻是不知道,按摩也可以遺傳。”
譚諾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怎麼這個表情?”鐘屹笑了笑,“聽她說一個小時40瑞士法郎,是不是還可以?”
譚諾呆呆地點了一下頭,又問:“可是,我不知道40瑞士法郎是多少。”
鐘屹算了一下,“差不多300人民幣。”
譚諾發自內心地說:“那真的很多錢誒,等我工作以後,一個小時可能賺不到那麼多。”
鐘屹久久地注視著她,倏地皺起了眉頭,像是陷入了某種互斥的矛盾中。
許久,他像是在輕歎。
“為什麼這麼善良?”他眼神複雜,聲音有些輕,“這樣不好,會讓壞人有機可乘。”
比如他。
譚諾原本因為他提起他的媽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聽到鐘屹這麼說,她茫然地看著他。
“可是我善良嗎?”她搖了搖頭。
一點也不,善良的話,會以這樣的姿態坐在男友朋友的腿上嗎?
沒有這樣善良的人。
鐘屹沒再說話,湊過去吻了她一下,又一下。
在譚諾目光的逡巡下,鐘屹突然沒辦法再直視這道目光。
他怕自己想要得更多,更多。
比譚諾能給他的要多。
到那個時候,要怎麼辦?
鐘屹收回目光,抱著譚諾躺到了床上。
譚諾以為這一晚,她會和鐘屹發生點什麼,但是躺在他懷裡的時候,她突然覺得,什麼都沒發生,好像更危險。
“睡吧。”鐘屹將譚諾禁錮在他的懷抱裡、在這個即將結束的黑夜中,“晚安。”
-
譚諾是被孫庭譽的電話吵醒的。
她睜開惺忪的雙眼,就看到鐘屹已經睜開了眼睛,不知道這樣看了她多久。
他的眼裡有一點紅血絲,但是看起來不像是一夜沒睡。
譚諾有點想問他什麼時候醒來的,隻是電話持續地在響,像一個不定時炸彈。
她還是接通了電話,順勢起了床,往浴室走去。
她還是沒有辦法坦然地在鐘屹面前接孫庭譽的電話。
孫庭譽說過會叫她起床,在國內的每一天,隻要她第二天早上有什麼需要早起的事,孫庭譽都會提前定好鬨鐘叫她起床。
“是不是又睡到現在?”
譚諾一邊刷牙,一邊回應他,“在刷牙了。”
孫庭譽聽出她在洗漱,便也不擔心她一會兒會繼續睡覺錯過飛機。
“記得行李箱的東西不要丟了,知道嗎?”
“好。”譚諾漱完口,掛掉了電話。
“到時候我到機場接你。”
譚諾頓了頓後,說,“好。”
洗了個臉的功夫,她看到鐘屹也站到了她的身旁在洗漱。
譚諾站了一會兒,等鐘屹洗完臉後,她問道:“你今天也要回尼斯嗎?”
鐘屹擦乾淨臉後,沒什麼表情地垂下視線看著她。
“你要我跟你一起回去麼?”他問,“你不要吧。”
譚諾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因為孫庭譽剛剛的那通電話不高興,但是沒有這個道理。
“我沒有要你過來,你不也是過來了?”
“嗯,對。”他看著她,因為她撅起的嘴巴露出了笑意,很淡很淡。
譚諾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鐘屹雙手捧著她的臉,他的目光讓譚諾有一種自己沒穿衣服的感覺。
“我在因為我不高興?”他問,“還是因為彆人。”
譚諾根本聽不懂他說的話,她想轉身走,腰突然好酸像是抽筋了。
“啊。”她沒忍住扶住腰叫了一聲。
鐘屹面上那副疏離的神情消失,他緊張地低頭看她。
“怎麼了?”
“肯定是昨天騎車太久,好酸。”
鐘屹聞言,抱著她坐到了盥洗池邊,揉了揉她的腰。
“這裡?還是這裡?”
他的掌心有些涼,捧著臉的時候還好,覆在腰上讓譚諾有點想躲。
“彆躲。”他的頭發絲被洗臉的水沾濕了不少,現在就落在額上,這讓他看起來有點像學校運動場上的男大學生。
“我是因為癢才躲的。”譚諾因為腰間的癢意,忍不住笑,“我真的怕癢,不跟你開玩笑。”
鐘屹注視著她,吻上她有些濕潤的嘴唇。
譚諾沒有躲開,“你怎麼又開始親我?”
鐘屹的唇離開,目光晦暗。
“因為我是壞人啊。”
他說著話,手扶著她的背,一點一點開始吻她。
兩個人的位置變換,從鏡子前又到了床邊。
譚諾覺得自己此時就像一顆酸澀的漿果。
但是再酸的漿果,在執著的人的手下還是會被搗出漿汁。
他是徹頭徹尾的壞人,在她身上做起壞事了。
最後的那一刻,譚諾不知道是因為昨天下午騎了太久的車還是因為現在的運動,全身酸軟著抽搐,她感覺到自己頸部的有一陣觸感,隻是麻痹的神經和無法動彈的身體沒有辦法抗拒。
她又如鐘屹所願地在他喉/結處留了痕。
分明的作惡的痕跡。
躺下的時候,鐘屹吻了一下她耳下的肌膚。
他的聲音很低:“這裡有吻/痕。”
譚諾卻忽然驚醒,身體的酸軟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力。
“你說什麼?”
鐘屹卻沒放開她,隻是問:“不可以麼?”
無力以後是莫名的憤怒,譚諾一下子推開鐘屹,站到床邊穿衣服。
“你故意的對不對?”她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這種計劃被打破的感覺,脖子上的痕跡好像開始在心裡生根,她似乎已經看到孫庭譽指著那裡問她為什麼要背叛的畫面。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她還沒有……
空氣裡的柔情蜜意已散去,鐘屹就這樣看著譚諾背對著他穿衣服。
他忽然覺得沒意思。
譚諾穿上裙子後,又四處找上衣。
不是他給她買的外套,是孫庭譽準備好的她穿上一定不會過敏的外套。
鐘屹冷眼看著她手上的動作急躁又不耐,終於走到了她面前。
他看到譚諾將衣領一顆一顆扣到最上,連扣錯了一顆都不知道。
鐘屹一聲不吭地將她的手拉開,又將她錯扣的扣子解下。
譚諾表情不太好看。
“你做什麼?”
鐘屹卻箍住她的手,他眼神冷靜,又透著一股死寂。
“扣錯了。”他嗤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笑他,還是在笑譚諾。
譚諾無法理解地直視他,她的心好亂好亂。
鐘屹卻不想面對這個眼神。
“剛剛騙你的,我沒在這裡留下痕跡,”他扶著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方向,正對著對面的鏡子。
譚諾卻不敢直視鏡子裡的自己,剛剛他們曾在鏡子面前精疲力儘,但是現在……
“你不想讓他知道,”鐘屹說,“那他就發現不了。”
“騙我很好玩嗎?”譚諾蹙著眉頭。
“不好玩。”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鐘屹目光虛空地看著某個點,許久沒有說話。
就在譚諾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鐘屹突然將腦袋抵在她的肩窩。
“不然,”他的聲音很沉,“跟他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