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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不逾 法拉栗 9602 字 6個月前

“你是不是有點太擔心我了?”譚諾迎上鐘屹的目光開口。

“我是擔心你,”鐘屹承認得很快,“不是說了怕警察找上我?還有孫庭譽,他那麼愛你,你有事他怎麼辦?”

譚諾聽著他這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說得虛情假意。

可能是因為鐘屹笑得很少,又或者她看到的很少,所以他一笑,她總覺得很怪。

“你們在玩?”鐘屹站起來後,拍了拍睡衣上黏著的石子,隨口問道。

譚諾手撐在鋪滿了鵝卵石的地面上,身下的石頭那麼硌人,她剛剛玩心太大,竟然也沒什麼感覺。

“對。”她們在玩,這是顯而易見的吧。

其實是因為譚諾剛剛在看《王子變青蛙》,劇裡天瑜幾次落水,單均昊給天瑜做了好多次心肺複蘇,於是譚諾就跟她們玩了起來。

本來姐姐Eva想拿妹妹Elodie學,但是譚諾看她們的小身板,彆到時候鬨著玩把彼此胸骨給壓斷,便自己很開心地躺下,給她們過家家。

她原本是閉著眼睛裝暈,但是太陽曬得她昏昏欲睡,結果,她就聽到了鐘屹的動靜。

再然後,鐘屹的嘴唇也貼了過來,她身上還隻有兩塊布……

完了。

她被鐘屹抱著放到他腿上時,以譚諾全部的想象力,她能想到的頂多就是他會拍拍她的臉,然後晃一下自己。

她以為是個正常人都能看得出她在和小朋友玩,而鐘屹不止沒看出來,擔心得也太過了,以至於譚諾思索著他的反常,等到他唇貼過來時,她也失去了嚇他和嘲笑他的機會……

譚諾搞不明白鐘屹,再看Elodie和Eva兩個人的眼睛眨巴著就在她和鐘屹身上左右流連,沒有敢說話。

譚諾正費勁地想從地上起來,就看到鐘屹對她伸出了手。

她仰著頭看他,有些猶豫,手抬著還沒握住他,鐘屹已經反攥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拉了起來。

譚諾還沒站穩,鐘屹已經鬆了手。

她聽到鐘屹若無其事的聲音。

“所以,這也隻是一個誤會,”他說。“譚諾,我們兩清了。”

他直直地盯著譚諾的眼睛,就明白譚諾根本不知道他說的兩清是什麼。

他早就猜到。

“什麼兩清?”譚諾還在神遊,她想要把Elodie和Eva也牽起來,聽到鐘屹的這句話,她一臉迷茫。

鐘屹盯著她看了好久,沒什麼意思地笑了。

“你自己想。”

等到譚諾把兩個小女孩拉了起來,再看到鐘屹穿著睡衣的背影後,譚諾終於明白,鐘屹說的兩清指的什麼。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她衝著鐘屹的背影說道。

剛說完,就看到他回過頭,神情淡淡的,譚諾已經無法從這張臉上找到不久前為她緊張狼狽的痕跡。

“去穿衣服,我們走吧。”

-

大約是剛發生過一樁略顯尷尬的事,這一次譚諾依依不舍地跟Eva和Elodie告彆後,跟在他身後,難得地安分起來。

她走之前,將杯子裡剩下的雞尾酒喝了,喝得有點急,她喉嚨有點燙燙的。

“孫庭譽說你不喜歡小孩。”鐘屹忽然開口。

譚諾覺得他是為了破除他們之間的尷尬氛圍,沒話找話說。

“但是不包括可愛的小女孩。”譚諾說。

又安靜了下來。

譚諾覺得,還是之前誰都不把誰放在眼裡的氣氛更適合她跟鐘屹。

好尷尬好尷尬,她很想找個人傾訴,但是偏偏孫庭譽是她最不能說的人。

不能嗎?為什麼不能?

“為什麼不說話了?”鐘屹很突兀地開口,打斷了譚諾的胡思亂想,“你很不自在?”

譚諾沒想到他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後還能這麼怡然自得,“我為什麼不自在?”

“因為你會想,如果你早點睜開眼睛,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鐘屹說。

譚諾心裡那點尷尬蕩然無存,“發生什麼了?哦,誰能想到你這麼關心我。”

“嗯,我關心你,”鐘屹沒有一點被戳穿的不自在,“還有呢?”

譚諾突然發現,鐘屹的心理素質簡直異於常人。

“……還有,你臉皮真的很厚。”

-

譚諾原本以為鐘屹是要去吃飯,她中午吃的海鮮飯其實還沒有消化,一點也不餓,但是他到現在好像就喝了點礦泉水。

但是她一看那個店面,“你為什麼要來藥妝店買吃的?”

鐘屹抱臂看著她:“你感覺不到嗎?”

譚諾更為費解,“感覺什麼?感覺你有病?”

她問話時表情無辜,但是她知道自己說第二句話時說的真心實意。

鐘屹要被她氣笑了。

“摸一下你的後背。”

譚諾莫名其妙,但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往後摸了一下,摸完以後,她望向鐘屹的眼神裡瞬間布滿了驚恐。

“為什麼我後面火辣辣的?”

“哦,你也知道火辣辣的,我以為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鐘屹誤以為譚諾溺水的時候,剛把她放到自己腿上,就感覺到了。

譚諾又摸了摸後背,那裡好燙,她甚至懷疑已經有地方起了水泡。

“我崩——”

“又要崩潰了麼?”鐘屹冷眼打斷她,很平靜地說,“買完藥再崩潰吧。”

-

進了藥妝店後,譚諾並不認識瓶子上面的字,隻能跟著鐘屹。

很快,她看到做攻略的時候網友推薦的防脫洗發水,於是往籃子裡裝了幾瓶。

不隻是爸爸需要,她的每個好朋友都說要她替她們帶一瓶回去。

譚諾選好洗發水後,又走到鐘屹身邊,看到鐘屹還在選。

“我們不用問問醫生嗎?”

“她們不是醫生。”

“這裡面會有激素嗎?”她指了一下他手裡的那管,“我不要那種有激素的藥膏。”

鐘屹看了她一眼,“這裡面不含糖皮質激素。”

“糖皮質是什麼?”

鐘屹沒有管她,放下手裡的這罐,準備從下面那排拿一管曬後修複膏。

譚諾在看清他要拿的東西後,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個是曬後修複嗎?那我好像有這個。”

鐘屹這時也看向她,“嗯?”

譚諾想起來,醒來時看到孫庭譽留給她的便簽貼上寫著:防曬霜在床頭櫃裡,曬後修複在冷藏櫃。

譚諾走時看了一眼冷藏櫃,裡面有一瓶和這個一模一樣。

“孫庭譽已經給我買了。”她說。

鐘屹盯著她看,聲音也冷了下來。

“所以,這個不需要了是麼?”

譚諾想了一下,還是點頭。

“再買不是浪費錢嗎?”

鐘屹沒有說話,將東西放下。

-

往房子的路上走的時候,兩個人沒再說話。

除開兩個人互嗆的時候,鐘屹本來話就少,如果譚諾也不出聲,自然不會再有什麼交流了。

譚諾專注地看著眼前一道又一道彎曲無規則的小巷道,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

譚諾換好鞋子後,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得不出聲:“冷藏櫃在哪裡?”

她出去一趟再回來,這裡儼然再次成為一個未知的迷宮,她又什麼都找不到了。

鐘屹指了一下方向,“那。”

“哦。”

譚諾拿到後,看著客廳兩邊的陳設,陷入了迷茫。

但凡他們在住的房間上貼個牌子,都不至於讓她這麼茫然。

她正想問,就看到鐘屹倒完水後,徑直進了右手邊的房間。

譚諾安心地往與他相反方向的房間走去。

她隻記得昨晚孫庭譽帶她進的房間就是鐘屹進去的房間正對面。

不過,她一推開門,還有些懷疑自己走錯了。

譚諾記得自己走的時候把窗簾拉開了,但是現在,窗簾被拉得密不透風。

她打開一盞燈,光線沒那麼亮,是更適合夜晚入睡前的光線。

不過,譚諾看得出來床的位置沒有什麼變化,她試探著叫了一聲:“孫庭譽?”

從前,他也有過這樣,什麼也沒說地回國,就在她的臥室等著她發現他。

但是,沒有人出聲。

大約是保潔阿姨來收拾過了?甚至被套、枕套也換了新的。

孫庭譽跟她說過,他找了保潔阿姨來做日常清理。

他今天走之前似乎也在自己耳邊說,東西不用她收拾,有人會收拾。

但是這也收拾得太乾淨了……

譚諾都不知道自己放在床頭櫃的日用品被收到哪裡去了。

算了,還是等孫庭譽回來再問好了。

譚諾坐在床上,光線這麼暗,她一看自己的胳膊,也能看得出來紅得嚇人,有一塊甚至已經開始起皮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後背變成什麼樣了?

譚諾先給胳膊塗了一點,透明的膏體一接觸到皮膚,冰涼的觸感終於讓她沒有那麼難受,隻是後背的灼人感疼得她難以忍受。

在石灘上的時候還沒有感覺,現在那種疼很像譚諾隻經曆過一次的牙疼,就像是有人在拿針一下一下地在她背上紮。

她齜牙咧嘴地躺到床上,將身上的吊帶裙還有上身的泳衣脫掉扔到了地毯上後,又在手裡擠了一堆,往後面抹。

但是不論她從肩膀那裡往下塗,還是從後腰開始往上塗,總還有一些她塗不到的地方。

譚諾泄氣地癱著,正想從床頭櫃抽張面巾紙把手擦乾淨,再給孫庭譽打個電話,問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門在這時忽然被打開了。

譚諾瞬間將頭埋進枕頭裡,昭示自己的低情緒。

“你怎麼到現在?”她問。

會進這個房間的除了孫庭譽還能是誰。

腳步聲在羊絨地毯上發出很沉悶的聲音,孫庭譽沒有說話,但是譚諾根本沒心情去想他是不是因為看到自己後背被曬成這樣,在不高興。

“不要對我說教,快點給我塗藥,我自己都夠不著。”

譚諾的聲音在枕頭裡傳來,悶悶的。

孫庭譽也真的沒有說話,安靜地走到床側,拿過被譚諾放在床上的藥膏。

放在往常,譚諾可能會問孫庭譽,為什麼不說話,不是說有東西給她,那東西呢?

但是她不高興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做那個先開口的人。

她將臉在枕頭上又換了一邊的方向,好讓自己能夠透氣。

空氣裡隻剩下透明的膏體從膏管中一點一點擠出的聲音,譚諾很想讓他動作快一點,但是她不想說話。

很快,床體凹陷了一點,身後的人一條腿半屈地靠在床上。

床有些矮,他胳膊再長,隻是這樣站著,也碰不到她。

譚諾終於又聞到膏體的味道縈繞著她,她描述不出具體的香味,很淡,就像是置身冰川會聞到的味道。

下一秒,頸窩後的皮膚上終於感受到涼意。

藥膏本就在冷藏櫃裡放著,塗到身上自然帶著一點沁涼,但是當身後的人手指的指腹順著她還沒塗過藥的地方一路撫過時,譚諾隻覺得孫庭譽今天的手也格外的涼,涼到她忽略了他指腹並不那麼光滑,關節處還帶著一點繭。

之前她過敏時,孫庭譽也曾替她塗過藥,隻是他體溫偏高,藥膏在他掌心下沒多久就捂熱了,但是今天,涼得譚諾很舒服。

舒服得她瑟縮了一下身體,無一聲地哼了一聲。

孫庭譽塗藥的動作停了一瞬,但是很快,他又擠了一點,塗在譚諾後背還沒有塗到的地方。

一下又一下、就真的隻在塗藥。

“塗好了嗎?”譚諾趴在床上,想到今晚很可能要一直這個姿勢睡,臉也皺了起來,“都怪你。”

“塗好了,”身後的人從床上起身,平靜地回道。

譚諾在聽到這個聲音後,腦子一片空白。

根本不是孫庭譽的聲音。

空氣中一片寂靜,譚諾猛地回過頭,就看到昏暗的光線裡,鐘屹將手上的藥膏擦乾淨後,又擰緊了藥膏的管子放到一邊。

慢條斯理地做完這一切後,他就這樣靠在牆邊。

見她看過來,他也隻是回望:“為什麼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