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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不逾 法拉栗 11432 字 6個月前

在看清是鐘屹後,譚諾隻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她慌忙地拉過身下的被子想要遮住自己裸/露的身體,剛剛為了方便塗藥,她整個身上隻穿了一條內/褲……

“怎麼是你?我以為是……是我男朋友。”她磕磕巴巴地說著話,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孫庭譽的名字,“你怎麼能不敲門直接進來?”

意識到剛剛給她塗藥的是鐘屹,譚諾已經無法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了。

鐘屹自始至終隻看著她的眼睛,並沒有望向彆的地方。

“因為,這是我房間。”他聲音淡漠。

“你的房間不是在那邊?”譚諾的身體再一次開始發燙,不同於曬傷之後的反應,“我昨晚看到你進了對面的房間。”

“那是我的書房。”他說。

譚諾的腦子懵到無法思考,她腦子已經是一團漿糊,但是不對,“那你剛剛——”

鐘屹指了一下床邊放著的東西。

譚諾看過去,發現是一套乾淨的居家服。

“我剛剛去更衣間,拿衣服。”他解釋時看起來甚至可以稱得上十足的耐心,“出了汗,我想洗澡換衣服。”

譚諾的脈搏還在為眼前的一切加速地跳動著,以至於她已經無法思考,但是她看鐘屹的眼神,確實不像在撒謊。

“這是我的臥室,”鐘屹說完這句後,頓了頓,才說,“你和孫庭譽的房間,在隔壁。”

譚諾的手緊緊抓著被子的一角,所以,鐘屹的臥室其實是在他們的隔壁,而對面的兩間是他的書房和更衣間,隻是他昨晚回來之後就進了書房,這讓譚諾誤會了。

“我以為這是他的房間,我走錯了……”幽暗的黃色燈光下,鐘屹也能看出她耳朵的紅已經不同於被曬傷的紅。

“我知道。”鐘屹看起來完全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這棟房子買來時,每個客房都很大,買來後,鐘屹按照自己的需求簡單地做了改動。

譚諾迷蒙的目光再次望向鐘屹,他的瞳孔在光線暗淡的空間內看起來有些幽深,就好像要將她吸進去,身體被塗上藥的地方再一次發熱,就好像他帶繭的指腹還在那裡撫過,一直沒有離開。

窗外一陣風拂過,將厚重的窗簾微微地掀起一個角,這幽暗的空間內短暫地擠進了尼斯夏日的日光。

那道光就這樣掠過床單、掠過譚諾的身體,驀地將譚諾的思緒拽了回來。

她咬著嘴唇,“可是,你怎麼能幫我塗藥呢?”

她是他好朋友的女朋友啊。

房間安靜了。

許久,鐘屹望著她,眼神裡是譚諾看不懂的情緒。

“你叫我,所以我幫了。”

“那是因為我以為進來的是孫庭譽。”她雙手絞著被子。

譚諾在心裡努力說服自己,或許是因為鐘屹長期生活在這裡,這樣的親密程度對他來說沒什麼。

但是,這根本解釋不清。

他不是討厭她嗎?但今天的種種都在衝擊著她的認知。

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要出去,要離開她男朋友最好的朋友的房間。

“我要出去,你……”

鐘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後,到浴室裡拿了一條毯子。

“裹這個,乾淨的。”

放下後,他再一次進了臥室自帶的浴室,關上了門。

譚諾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她手忙腳亂地用浴巾把自己裹好後,抓起自己的衣服就往門外走。

淋浴間的門,打開了。

鐘屹在她身後將她叫住。

“譚諾。”

譚諾停了下來,但沒有回頭。

鐘屹走到床邊,將她遺落下的孫庭譽買給她的藥膏撿了起來。

見她背對著自己,鐘屹不在意地扯了一下嘴角,又走到她的面前。

他將藥膏遞到她面前,譚諾沒有看他,伸手就要接。

但是等到她已經握住藥膏管子的一頭,鐘屹卻並沒有鬆手。

譚諾試圖拽了一下,鐘屹的胳膊卻用了一點力,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譚諾終於不得不抬眼看向他,“你想乾嘛?”

而鐘屹對上她帶著點質問的語氣,表現得很平靜,平靜到譚諾沒辦法對著他發脾氣。

他笑了一下,屋外很亮,但是他的身影依然和身後沒什麼光亮的空間融為了一體。

“我想你,”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今晚不要打擾我。”

她的身體因著他說話時的目光與語氣,泛起了戰栗。

說完,鐘屹收回了目光,倏地鬆了手,留譚諾一個人站在原地。

譚諾感覺到自己血管裡的血液在跳,因為她知道鐘屹在說什麼,

鐘屹是在說,昨晚她和孫庭譽的動靜,打擾到他了。

他讓他們今晚不要再做/愛。

-

回到了孫庭譽的房間後,譚諾的呼吸依舊混亂。

她沒有解開身上的浴巾,就這樣直接地躺到了床上。

十分鐘之前,她還以為鐘屹住在和自己隔一個很大的客廳的房間,但現在,她知道他就在她隔壁。

這本來也沒什麼,隻是……

剛剛從鐘屹房間往回走的時候,她還有一瞬間在胡亂地聯想,假如她從他房間走出來的那一瞬,孫庭譽正好回來了,那她和鐘屹到底該怎麼解釋。

甚至,鐘屹在衛生間裡,她匆匆地從房間裡出來的這個畫面竟然驚人地有些熟悉。

閉上眼睛,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鐘屹下午在天使灣時對她說的話。

他說,“譚諾,我們兩清了。”

-

譚諾很少主動去回憶被她刻意丟進記憶角落裡的和鐘屹的第一次見面。

她是趨利避害的人,從不會把有損自己心情的事時時地在腦海裡反複地回憶、自我折磨。

那還是五年前,孫庭譽20歲生日的第二天。

生日當天,她被孫庭譽邀請去參加他在江市最大的酒店舉辦的二十歲生日宴。

那是譚諾高中的最後一個暑假,上大學前,她度過了相當自由快樂的一段時光。

結果就在巨大的蛋糕被推上了台時,孫庭譽卻忽然走到她身邊,拉起了她的手。

譚諾毫無防備地被孫庭譽一路牽著跑出了宴會廳。

從前也有過譚諾不想去上課,被孫庭譽硬拉著去補習班的時候,但是那時,他總是拉著她的衣袖,又或者是書包的帶子。

這一次,他牽著她的手一路跑,譚諾被他拉著跑了好遠,本就是夏天,譚諾感覺自己的手已經開始出汗,孫庭譽終於帶著她在酒店後的露天花園處停了下來。

譚諾還沒有來得及問他發生了什麼,就看到花園前的地面上鋪滿了大片白色的玫瑰花。

譚諾驚訝地看了一眼孫庭譽,又望向眼前的花。

高考以後她報複性地看了好多電視劇。孫庭譽放暑假後來看她,她因為過於沉迷電視劇,連眼神都忘了給他。

畫面上男主角準備在婚禮上擺滿他喜歡的白玫瑰,譚諾看著花一臉豔羨,“好好看,我也想要。”

這純屬她看劇過度投入時會說的沒營養的話,正如她看到彆人吃飯吃得很香,即使是她沒那麼喜歡的食物,她也會手舞足蹈:“我也想吃。”

她其實看完劇後,連白玫瑰的花語都忘記了。

“這些都是送給我的嗎?”她眼睛眨了眨,指了指自己問道。

孫庭譽的眼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還有注視著喜歡的人時才會有的笑意。

“喜歡嗎?”

譚諾誠實地說:“喜歡。”

浪漫的東西她都喜歡。

“但是,我們為什麼要現在跑過來?”

“你不是說,一直很想叛逆一次,在全校開會或者老師上課的時候,眾目睽睽之下跑出教室,翹課嗎?剛剛人是不是很多?”

這是譚諾上高三時學習學累了崩潰想發瘋時說的話,她還記得當時孫庭譽說,包在他身上,但是譚諾根本沒有當真,沒想到他還記得。

“可是,你爸爸媽媽會罵死你吧,這是你二十歲的生日,還有那麼多人來。。”

孫庭譽搖了搖頭,看起來毫不在意。

“罵也沒關係,我二十歲的生日,隻想跟你在一起。”他說。譚諾聞到了淡淡的花香,就聽到孫庭譽微微地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你呢?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孫庭譽說話時的眼睛很亮,那裡的光亮感染著譚諾。

這一天之前,譚諾覺得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

“那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她很認真地問。

孫庭譽捧著譚諾的臉,在心裡想:這件事,從你14歲開始,我不是一直在做嗎?

“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譚諾笑著將自己的手貼上了他,聲音很甜地說:“那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諾諾,”這是孫庭譽第一次這樣叫她,叫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聽到了心跳漏了一拍的聲音。

原來,愛是擁有以後還是會忐忑嗎?

他隻想長久而永恒地握住屬於他的幸福,“承諾了就一定要做到,知道嗎?”

“嗯!”譚諾在他的視線裡點了點頭,很驕傲地說,“誰讓我叫譚諾呢?我會的。”

她看得到孫庭譽的眼睛在花園燈光的映襯下熠熠發著光。

燈光下,孫庭譽第一次吻她,鼻息間是淡淡的白玫瑰花的香氣。

過了一會兒,孫庭譽將譚諾摟在懷裡,又去啄吻她的臉。

“好癢。”譚諾被他親到了耳朵,忍不住笑著躲閃。

孫庭譽又去吻她另一邊的臉,就這樣抱著鬨了很久很久,他聽到譚諾在懷裡“啊”了一聲。

“你後悔了嗎?不可以。”他說。

譚諾的聲音聽起來很遺憾,“可是你的生日蛋糕,看起來好好吃啊。”

她已經盯著看了一晚上了。

孫庭譽忽然笑了,他早就注意到了。

他將下頜抵在譚諾的腦袋上,“我叫人給你留了一塊,很大一塊。”

“真的嗎?”

“嗯。”他沒有說,口味就是按照譚諾的喜好定的。

譚諾很高興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想立刻回去吃蛋糕,但是看了一眼眼前的地面。

“這個,要撿好久啊……”

-

那一天,孫庭譽在晚上十點前將譚諾送回了家,因為譚諾之前就已經和朋友約好了第二天一起吃午飯。

去之前,孫庭譽一直問她在哪裡吃飯,他去買單,吃完他可以去接。

譚諾問他在哪裡,他說在房間等她的電話。他爸他媽今早出門旅遊了,沒有人管他。

譚諾沒讓他來接,在朋友的慫恿下主動去他家找他。

之前她也曾來過這裡,孫庭譽的媽媽對她很好,看孫庭譽給她補習,也像她媽媽一樣給他們準備許多吃的。

不過,之前總是有長輩在,譚諾多少還是有一點不自在。

保潔阿姨給開門以後,譚諾直接上樓去孫庭譽的房間找他。

門被帶上,但是沒有關緊,譚諾猶豫了一下,便推了開來。

臥室裡一片黑暗,窗簾被拉上了。

譚諾借著屋外的光亮,才看到孫庭譽在睡覺,他不僅沒開空調,還蓋著被子……

看來是等她等困了。

他的被子被拉到了下頜,臉上還戴著眼罩。

譚諾嬉鬨地站到了床邊,故意很大聲地呼氣、吸氣。

但是孫庭譽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譚諾就蹲在床邊,雙手支著下巴在旁邊等他醒來。

隻是左等右等,孫庭譽還是沒有醒來的意思,譚諾太無聊了,便湊近了一點。

中午,朋友送了她一隻有色的潤唇膏,吃完飯後,譚諾塗了一點。

她惡作劇地在他的左臉親了一下。

見孫庭譽終於有了醒來的跡象,譚諾笑嘻嘻地在他右臉又印下一個吻。

就在她靠在他胸膛,還在猶豫要不要給他嘴唇也來一點時,孫庭譽倏地扯掉了眼罩,一隻手將她的兩隻手箍住。

他的視線因為匆匆驚醒還有些失焦,但是譚諾在看到那張臉時瞬間懵了。

“你是誰?怎麼躺在這?”

“譚諾。”

異口同聲。

譚諾震驚之餘,才想起孫庭譽昨晚提起的那個因為航班延誤沒趕得上他生日宴會的、一直住在國外的朋友。

“你是……他的好朋友,鐘屹?”

鐘屹驟然間鬆開了他握住的手,打開了旁邊的燈。

他睡前吃了藥,頭還有點昏沉。

譚諾盯著他臉上兩邊的紅嘴唇,這是她留下的,難以忽視的罪證。

原本是想要和孫庭譽鬨著玩,現在她的惡作劇卻這樣呈現在另一個人的臉上。

曖昧、旖旎自然什麼都不會有,譚諾心裡隻剩下無窮無儘的窘迫和無地自容。

“這其實是一個誤會,我以為他還在睡覺,對不起,”她沒有看他的眼睛,很真摯地道歉,“你要不要去洗個臉?”

鐘屹面無表情地摸了摸臉,看到手上的一點粉紅色。

觸感黏膩。

如果現在,臉頰上頂著兩個大嘴唇的是孫庭譽,譚諾一定會笑的,可惜不是,是他的朋友,她笑不出來。

見鐘屹一言不發地起了身,去了臥室自帶的衛生間,譚諾也跟在他身後想要趕緊出去找孫庭譽。

就在譚諾走出臥房時,孫庭譽從走廊邊出現了,譚諾嚇了一大跳。

“阿姨說你來找我了,我還在找你。”他三步並兩步地跑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擁住。

譚諾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點了點頭。

“嘴巴的顏色很好看。”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譚諾的嘴唇,“是為我塗的嗎?”

譚諾漲紅了臉,有些欲言又止。

孫庭譽隻以為她在害羞,他往臥室裡看了一眼。床上沒有人,而衛生間有了水聲。

“對了,你還沒見過阿屹吧,看來,他在洗澡。”孫庭譽改從背後抱著她,親了一下她的腦袋,“一會兒介紹你們認識。”

譚諾很想回頭跟孫庭譽說些什麼,但這件事著實讓人無地自容。

她該怎麼說,她不止見過了,還在人家的臉上留下了兩個粉紅色的嘴唇。

-

大約一個小時後,譚諾在孫庭譽的介紹下,正式地在光線充足的客廳和鐘屹見了面。

他臉上的痕跡已經被洗儘,留在他面頰處的甜甜的果香也已經消失。

譚諾對上他那副冷淡的視線,有那麼幾秒還在想,他會不會說出來。

但是沒有。

鐘屹的眼裡什麼情緒都沒有,但嘴角短暫地笑了一下,隻是沒什麼溫度。

“初次見面,已經聽了你的名字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