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6(1 / 1)

至此不逾 法拉栗 9614 字 6個月前

“你怎麼才來?那個人……好奇怪。”

譚諾驚嚇之餘,隻以為是孫庭譽來找她了。

孫庭譽不久前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有告訴她,這裡對她而言全然陌生,他擔心他萬一找不到她,所以在她手機上安裝了定位係統。

譚諾考慮到這裡是國外,也就沒說什麼。

……

譚諾想,一定是孫庭譽,她腦袋裡繃緊的弦終於鬆懈。

握住她手腕的掌心有點涼,但是她還是立刻雙手環抱住擋在自己身前的胳膊。

鐘屹站在原地,因為她驟然間貼過來的雙臂有片刻的失神。

她肌膚的熱度就這樣隔著單薄的睡衣傳遞了過來。

鐘屹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最後還是沒有把被譚諾抱著的手臂抽回。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譚諾以為是孫庭譽來了,所以她才會用那種撒嬌又責怪的語氣,他不蠢。

但是他還是回過頭,用比尋常對待她柔和許多的聲音,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譚諾摟著鐘屹的手倏然間頓住了。

站在自己身前的根本不是孫庭譽。

她遲鈍地忘記了動作,隻有眼睛無措地看著眼前的人,像是從一場驚慌落入了另一場驚慌裡。

或許是心底的聲音告訴自己,鐘屹不會傷害自己,而對面的男人卻不一定,她慢慢鬆開了手,但是還是虛虛地環著,就好像這樣也能給她一點安全感。

“他一直圍繞著我說很奇怪的話。”譚諾跟鐘屹說。

譚諾聽得出來那個長著很長胡子的男人一直在對她說法語,但是她根本聽不懂。她已經用英語說了無數次自己聽不懂,不要跟她說話,但是他還是不停地圍著她講話……

鐘屹忽略了她已經和自己保持距離的手,他望向對面的男人,眼裡沒有一點溫度。

“你在做什麼?”鐘屹問。

譚諾聽不懂法語,她隻是三分鐘熱度的時候跟孫庭譽學了幾句打招呼的話。

她不知道鐘屹在說什麼,也聽不懂對面在說什麼。

兩個人的語速都很快,譚諾的眼神在兩個人之間來回地轉,隻是很快,譚諾看得出來鐘屹沒那麼強硬了。

“你們在說什麼?”譚諾踮起腳,往鐘屹跟前湊近了些,小聲地問道。

什麼都聽不懂的感覺太糟糕了。

鐘屹回過頭,譚諾看著他,她發現鐘屹的表情很難得地看起來沒那麼難以接近,譚諾甚至覺得他看起來有些啞口無言?

“怎麼了?”她又問。

鐘屹抬頭看了一眼天,又低下頭,最後一言難儘地看著她。

“他其實是在提醒你……”鐘屹說。

譚諾的眼睛因為過度的驚訝睜得很大,“啊?提醒我?”

怎麼會是在提醒她……

-

譚諾中午醒來後,吃了自己想吃的海鮮飯後,從海濱大道一路散步到這裡,天空蔚藍、海水澄澈湛藍,她的壞情緒已經消失得無蹤無影。

微信也經在爸爸媽媽還有孫庭譽的輔助驗證後,可以使用,譚諾便給國內的朋友挨個報平安。

隻是大家都還沒有醒。

隻有現在和她同在法國的朋友許奈閒著沒事,和她打了一陣子電話。許奈是譚諾的高中同學,大學就來了法國,兩個人許久沒有見面。

譚諾決定來法國的時候有聯係她,許奈邀請她到時候帶上孫庭譽一起來她所在的小鎮,說那裡依山傍水景色很美,譚諾當時欣然答應。

隻是,現在孫庭譽什麼時候有時間陪她都是未知的事。

譚諾邊聊邊散步,電話掛斷時,她已經走到了一棵棕櫚樹下。

出來時,她忘了帶墨鏡,被這樣曬了一陣,譚諾有點頭暈,就想站在樹蔭下歇一會兒。

但是她一轉身,就看到一個上半身赤/裸、胡子長得很長很長的壯漢,站在離她大約五米的地方大聲地對她說話。

他說話時還在笑,隻是那笑容有些難以形容,總之讓譚諾心裡有點發毛……

鐘屹卻說,他在提醒自己?提醒什麼?

譚諾困惑地看著鐘屹,就聽到鐘屹開口說:

“嗯,他在提醒你,不要站這裡。因為,”鐘屹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樹,心裡有種衝動。

譚諾的雙手本來就虛虛挨著他,鐘屹不用看她,很輕鬆地就碰到她的手腕。

他把她往海岸的方向拉著走了兩步,跟樹隔開了一點距離。

譚諾毫無防備地被他拽著走,還沒來得及問鐘屹在做什麼,鐘屹已經鬆手,她聽到他說:“有很多人那裡小解。”

……

譚諾恍然大悟,所以這個男人一直重複在說的爆破音“屁”其實是英語“pee”,但是譚諾當下過於緊張,完全沒往那方面想……

怪不得這裡偶爾能聞到一股怪異的味道。

得知了真相後,譚諾窘迫地看向那個人,原來人家隻是好心好意在提醒她,她現在在回想他說話時的笑容,似乎也能理解了。

“對不起,我誤會了。”她慚愧地站在鐘屹身後,用英文跟對方道歉。

對方不太在意地笑笑,示意他們彆繼續站那裡,還祝他們有一個愉快的假期。

-

等到對方離開,譚諾終於想起來往邊上退了一步,和鐘屹保持了一點距離。

此時此刻,她心裡還升騰著愧疚和無限的尷尬……

“我剛剛一直把他當壞人,會不會很傷害人家?”譚諾感到自責。

她也知道自己不該以貌取人,但是身型過於懸殊,她一時間確實聯想到了很多人出國旅遊被帶走嘎腰子,雖然來之前,她看社交平台的人都說尼斯的治安很好。

而且,給孫庭譽打電話一直占線,譚諾更加慌張了。

鐘屹垂眸,“膽小鬼。”

他剛剛遠遠看著,隻覺得她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就像是貓受到了驚嚇,還要強裝伸出爪子,試圖嚇走彆人。

譚諾不服氣,“那你試試看一個人在國外被一個比自己高很多的人很大聲地喊話,喊的還是聽不懂的話,看你害不害怕。”

鐘屹默不作聲地回憶了一下,小時候他就有很多這樣的經曆,記不得害不害怕了,好像沒什麼感覺,也可能是忘記了。

“這裡也找不到比我高很多的人。”他無所謂地說。

“你怎麼聽話都抓不住重點?”譚諾的嘴巴因為不開心翹得很高。

鐘屹盯著她的雙唇,他有點想要把它撥平。

但是還可以忍住。

他挪開了視線,聲音淡淡的。

“現在對著我倒是敢大聲了。”

“廢話,”譚諾很理所當然地說,“你是他的朋友,又不可能對我怎麼樣。”

說到孫庭譽,她心裡又有些不自在了。

低頭一看手機,才發現孫庭譽的名字赫然就在屏幕上。

譚諾猶豫了兩秒,還是接通了。

孫庭譽的聲音聽起來很擔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真的聽到他的聲音後,譚諾沒有把剛剛發生的事傾訴給孫庭譽的欲望,已經過去了,而且她不喜歡隔著電話說。

“我沒什麼事情啊,這裡遇到的人都挺好的。”

在確定她沒事後,孫庭譽說一直沒聯係上她,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譚諾還沒來得及有什麼想法,就聽到他說,看她一眼,帶她去吃個飯,他還要回去開會,他還有二十分鐘就到。

“哦,你還是彆折騰了,我已經吃過了,而且等你還要時間。”

孫庭譽聽得出來她的堅持,隻好說:“想買什麼都記得用我的卡,我一定早點回來。”

“嗯。”

掛掉電話後,譚諾問鐘屹。

“是他讓你找我的嗎?”

“不然是鬼?”他背對著譚諾。

“法國的鬼也管中國人?”譚諾“哼”了一聲,看了一眼手機,才看到微信延遲推送的孫庭譽的消息。

她有點猜到她和孫庭譽大約一直在給對方打電話,後來,他又在聯係鐘屹,所以他們就這樣錯過了。

“看來他最近真的很忙。”她自言自語地說。

陽光越發刺眼,鐘屹的眼睛微微地眯著,他隻想知道怎麼才能最快回去。

“嗯,你來錯時間了。”他神情有些冷,聲音也透著不耐。

“我來之前有問他,他說不忙。”如果不是這樣,譚諾也不會這麼蠢地自作主張訂票過來。

“怕你擔心。”脖頸處的汗往下落,洇濕了鐘屹的睡衣衣領,衣領就這樣緊貼著脖頸,他感覺那裡像是被什麼箍住了。

這種感覺有點惡心,和說出這句話的感覺差不多。

他在做什麼,替孫庭譽哄他的女朋友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那麼好心的人。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譚諾低頭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石,“他那麼大人,又不至於為了工作熬夜猝死。”

“你倒是想得開。”鐘屹輕嗤了一聲,沒有看她,隻是望向不遠處像是撒了金箔的藍海。

“想不開難道去死嗎?”她回嗆了一句,“接機也是你,這次也是你,你是他的代理人嗎?我又不是在和你談戀愛。”

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帶著情緒。

鐘屹喉頭滾了滾,嘴角彎了一下,他動作略有些粗暴地將脖頸處的領子拉了拉,好讓自己呼吸沒那麼不舒服。

不止那裡在出汗,不久前被她用力挽住的胳膊也在。

“你知道就好。”

譚諾搶白,“我當然知道。”

“知道就不要麻煩我那麼多,”鐘屹忽然回頭,目光冷淡地看著她,再開口時的語氣漠然又直白,“我很困,不想每天變著花樣來找你。”

譚諾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鐘屹身上穿著非常非常不合時宜的睡衣,和昨天那套同款不同色。

現在孫庭譽也不在這裡,他們自然不用裝和諧給任何人看,所以說話都是發自肺腑的夾槍帶棒。

其實就算孫庭譽在的時候,他們也並不和諧,隻是從來沒有說過那麼多話。

“以後不會麻煩你,你也可以不用聽他的。”譚諾將頭扭了過去,不肯再看他。

鐘屹沒有心情在這裡跟她進行沒有營養的對話。

“跟我回去。”他說。

“為什麼要回去?”

她才出來沒多久,剛剛也被證實隻是一個意外,現在想一想,就算鐘屹沒有出現,等她冷靜下來,想通那個叔叔說的“pee”的意思,就會知道對方的意思。

或者說,不久前的小事件是譚諾獨自面對尼斯的適應期。

她不要因噎廢食,就這樣回去。

鐘屹看她的腦袋執拗地梗著,全然不理會他的樣子,正想說孫庭譽會提前下班回來。

但是他還沒開口,譚諾就已經出聲。

“我知道你不想管我,你不用管,我後面不會再有任何事,”她試圖冷靜地跟他溝通,“這是我第一次來尼斯,我不想來一趟就一直呆在你家,最後剩下的記憶就是,下飛機就丟了手機和錢,在你家乾瞪眼等他,然後等到他回來再和他——”

譚諾說到這裡,忽地閉上了嘴巴,她情緒一激動,嘴巴動得就會比腦子快……

她原本寄希望於鐘屹沒聽懂她在說什麼,但是兩個人的視線就這樣在空氣中交彙,譚諾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睛,忽然明白她剛剛在說的什麼,他們都心知肚明。

畢竟從昨晚到淩晨,她和孫庭譽即使再壓抑,可能還是會被聽到一些……

但其實也沒什麼好尷尬的。

“反正,你不用管他的話。”她彆開了眼睛,繼續往人多的地方走。

鐘屹就這樣逆著光盯著她的背影。

“你繼續往前走的話,我不會再陪你。”

譚諾頭也不回:“我本來也沒有要你陪我。”

鐘屹當然知道,她想要陪在她身邊的隻有孫庭譽。

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又鬆開,“我也不會再去找你。”

“隨你的便!”

譚諾按照導航繼續往前走去。

身後真的沒有聲音了,鐘屹沒有跟過來。

確定這個事實以後,譚諾覺得自己應該感到輕鬆,她跟自己說,她和鐘屹相處得本來就尷尬,有他陪著還不如一個人玩得更加自在。

譚諾走了一陣,發現有人在石灘上撿石頭於是也蹲了下來看石頭。

雖然,譚諾在心裡承認,其實有他在,她心裡,確實會安心很多。

她一顆一顆地撿著漂亮的石子,隻是不知道往哪裡裝,忽然聽到了身後的聲音,有人走在石灘上。

她沒有回頭,隻是低頭看了一下影子。

那個影子離她越來越近,最後站在了她身前,遮擋住了落在她身上的耀眼陽光。

來人沒有說話,譚諾將光滑的石頭握在手裡,就看到視線前方近在咫尺的真絲材質的睡褲。

一枚石子從手掌心裡滑落,譚諾忘記了撿,她仰起頭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她茫然地仰起頭,目光與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睛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