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棠棣(1 / 1)

第4章

"兄兄,疼。"看著兄長一身傷的躺在地上,琇瑩不停哭,"他們過分,欺負你。"

他不知道怎麼辦,隻是一直趴在地上,扯著兄長的手,不讓兄長閉上眼睛。

"兄,不睡。"他又扯緊兄長的手,見阿政看他,又重複道,"不睡,家,歸家。"

阿政點頭,發出微弱的聲音,"不睡,你守著我。"

琇瑩忍著哭泣的念頭,朝他點了點頭,一臉慎重,"不睡。"

原本疑惑阿政為何一直向她討要羊奶的老婦在看到瘦小的琇瑩時,已經明白了。

她動了惻隱之心,停下了哭泣,從屋裡中端出了本該留給自己小孫子的小半碗羊奶,她走到琇瑩的身邊,將羊奶遞給他。

琇瑩看見阿兄渾身的傷痕和那碗已經放涼的羊奶,頓時眼淚流得更多了,他口齒含糊著,"不要,她壞,傷你。"

阿政知道這是嗟來之食,將他和幼弟當成狗一般,覺得可憐了便給一口吃的,不高興了就給他們一腳。

他竟然將這種行為認為是老人心善,他太愚笨了。

縱使他現在對這群人心裡惡心氣憤得不行,甚至氣得眼尾通紅,可仍衝著琇瑩笑,忍著痛將奶推給了他,他還沒有忘記來的目的,一點也是好的,一點琇瑩就能多活一天。

他從剛才更加堅定他要琇瑩好好的。

他咳嗽著,心裡明白尊嚴不值錢的,尤其是他們的。現在的他們就連活著都已經要拚儘全力了。

乖,琇瑩,喝了它。他用眼神示意。

可一向乖巧聰明的琇瑩沒有接,他搖頭"不吃,你不傷。"

如果不是我要喝奶,你就不會出來,也不會受傷。我不想你受傷,不想失去你。

他牽著阿政的手,用自己臟兮兮的臉輕輕蹭了蹭他青腫的臉,豆大的淚水滴在阿政頸項。他太難過了,眼淚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止過。

阿政忽然想要流淚了,被那群人用石頭砸時,他沒有哭,他隻是反擊,一心想著以後搞死那群人。被人撲倒在地時,他沒有哭,他甚至在冷靜的想著說什麼可以逃過這一劫。

他不是母親口中的天性涼薄嗎?他甚至可以因為父親的拋棄來怨恨他,也可以因為母親的不管不顧而心生埋怨。

他以前就想為什麼初見他時,明明己經學會順從母親的我,要為他搏命,當他活的時候,我心中綿軟一片。為何今天的我,甚至願意為他放下尊嚴,去接那嗟來之食。

原來隻是因為他會在我傷時流淚不止,牽著我手,害怕失去我,隻是因為他怕我疼,連挨蹭的力量都小心翼翼,因為他知道他不喜歡不整潔見彆人,替自己從發間取石子。原來隻是因為他會因為我去記恨一個人,喜我所喜,惡我所惡,因為我時刻知道他在乎我。

眼淚從眼角滑落,落在地上,沾上灰塵。

琇瑩伸手去替他擦,其實一點章法都沒有,隻是一昧的輕撫淚痕。

為什麼兄長會突然哭

泣?他想不太清楚,然後他看到了老婦。

她嚇到兄長了嗎?

他第一次展現出了自己的脾氣,他沒舍得踢那份自己想留給兄長的羊奶,上前一口咬住了老婦的手腕。老婦一下子手腕便出了血。

"走!你們壞!"他口齒間因含著東西而翁翁的,可是跟個狼崽一樣,咬了人就不鬆口。

那老婦用力掙脫了這幼崽的牙齒,將琇瑩甩了出去。

然後端起羊奶離開了,一邊走,還一邊咒罵道,"秦人的狼崽子,好心喂了狗。硬生生咬了我一塊肉。"

阿政看琇瑩被甩出去,忙想動彈身體去察看琇瑩狀況。可他身上傷口太多了,他己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琇瑩覺得自己有些昏沉,隱約間聽見了一個老人的聲音。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他須發皆白,頭戴冠,穿著一身儒士的衣服,腰間佩寬劍,上前查看起琇瑩的狀況。

原來是那個抱我走了一段路的老先生啊。他說的話阿兄給我讀過。

他順著力道扯了扯老人的衣袖,用另一隻手指著兄長的方向,眼中帶著乞求,"求您。求求。"

然後艱難的扭頭望著兄長,不停的眨眼克製昏睡的衝動,他還沒向兄長道歉呢。

他真的一點也不乖,不聽兄長的話,好怕兄長不要他。

可他隻能看到兄長含淚的眼睛,兄長從來都沒有哭過,都是因為這些壞人。

阿政看見幼弟己哭的紅腫的眼睛和滿身的傷痕,已經快壓不住自己心中的憤怒。

這些人,都會死。

他一一記住了在場人的面容,眼含戾氣。

琇瑩看見了荀況向他點頭,又看到老人不知道與那些人說了什麼,那些人自行散去了。他看見荀況向兄長走去。

兄長不會死了。

終於放下心來,他吐出了那口一直含著的碎肉,昏了過去。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許多畫面,以及一個一直懸在心間愈發清晰的心願。

我若是有個親人就好了。

"叮,恭喜你得償所願。這裡是天道幫扶願望實現係統,現在為你播報天道原話。"

腦海中一個小光點突然出現,並且發出了機械般的聲音。"本該陽壽未儘且為人良善,特賜你實現願望。"

嬴璨沒說話,他隻是一直透著身體去看阿政的情況,還好這老人是個靠譜的人,他給兄長身上的傷都上了藥,然後將兄長放在了自己背上。

他鬆了口氣,才看向光點。"嗯。替我謝謝天道。我己得償所願了。"

他語氣平靜,也不追問原因,也不討要好處。

這令光點十分好奇,他不禁開口詢問,"你有什麼想要的嗎?畢竟這個年代已經很久遠了,和你以前的生活質量都沒有辦法相提並論。"

嬴璨笑了一下。他不太在乎這裡是哪裡,是什麼時代。他現在隻覺得心中有一種心願得償的饜足。他找到了他這個不

係之舟的錨點了。

"你能給我什麼呢?這裡很好,兄長很好。"他輕聲道,目光柔和一片。

比起以前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工作,總是孤單,總是為下一餐奔命,他更喜歡這裡,哪怕時代久遠一點,可有阿兄他便覺得再好不過了,以前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因為要他活著而去搏命。

天知道他有多喜歡被彆人惦記著的感覺。

那光點不再說話了,他隻是遞給了他一些高中和大學的教科書。"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能給你的隻有這些了。"

他頓了頓,看著嬴璨又將目光落到他兄長身上,並且一?不停的注視著,發出了一句人性化的歎息,"天道說,我不可以隨便從另一時空傳遞任何東西。這些東西是主人研發我時留下的學習資料,你應該能用到吧。"

嬴璨接過了書,"多謝。"

很多人被傳送到這種古遠的年代,都會大發脾氣,甚至有些會咒罵他。他真的從沒有見過脾氣這麼好的現代人了,大概是因為他是大學生?畢竟他有著如此清澈的眼神。

光點想了想,也沒有想出什麼太好的解釋。

"我是因兄長而來,我有願望,兄長有嗎?"他望著光點,那雙清澈的眼眸透著誠懇。他也想要為他的兄長實現願望。

係統本不該說話,更不該回答這個泄露天機的問題。可是面對這樣的眼神,他沒法含糊其詞,"他也有,他有很多願望。"

嬴璨笑了,他現在處於靈魂狀態,是他前世的模樣,他眉目線條柔和,顯得氣質十分端凝柔和。

他聲音低柔道,"可以與我詳細說說嗎?"

係統頓時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呢?我想能夠回應一個強烈的願望的,隻有另一個擁有相同目的的而且同樣強烈的願望。"青年低笑,如同暈開的水墨,可他手中的動作卻沒那麼雅致了。他一把揪住了光點。

係統被抓住後才看清了他眼尾上挑的瑞鳳眼深處透著的那一股子野性,可見這青年他確實有一些桀驁不馴。

可惜他識人不清,落到了狼窩裡。

他隻能公事公辦的說,"天機不可泄露。"

然後快速掙開了青年的手掌,消失不見,他最後留下的是一串無情的電子音,"允許我向您道彆,希望您在這邊生活愉快。"

嬴璨目送他消失,將那些書整理了一下,然後勾起了嘴角,"笨啊,他這一走,不就反向承認我猜的是對的了嗎?兄長也需要我啊。"

他笑容越來越大,然後咧到了嘴根處。

他真的很喜歡被人惦記,被人需要,被人偏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