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空間裝萬物 彆人也不稀罕見。(1 / 1)

曾無春很快就上了折子給皇上, 說是眼下這種情況,拖著也不是法子,不如將何明月暫且藏起來,對芥子空間這事兒隻字不提。那些人就算是有證據, 也不太可能將這事兒放在明面上說, 大抵是見過後宮妃嬪, 察覺不出什麼意外,這事兒就能拖過去了。

總不能那些人,再得寸進尺的要求搜查皇上的後宮吧?

反正皇後娘娘接見使臣裡的女眷, 也算是正常的事兒。不過是多帶些妃嬪, 也並不算是丟人。

最關鍵的是不能打仗,一旦這邊朝廷強硬拒絕,那邊邊關四面戰火,那傳出去,皇上成什麼了?舍不得珍寶, 所以舍得讓將士們去送命?

因著皇上的封口令, 現下朝堂上還敢提起來芥子空間的人, 也就隻有錦衣衛了。

皇上被鬨到現在也是有些頭疼, 他是根本不願意讓人提起來這芥子空間的事兒的, 彆說是使臣了, 就是朝堂上的官員, 自己人, 他都不願意提起來。

但是, 架不住三國使者整日裡逼迫, 今兒說旬國的使者是死在了他們國家,要償命。明天說,三國的軍隊已經在邊境, 就等著一聲令下了。一個國家好說 ,朝廷也不是吃素的,當年能打下來二十年安穩,現在也照樣能。但是,三個國家,真要是打起來,本朝的勝率是隻有五成的。

五成看起來是不低,但是對一個君王來說,五成就相當於是沒有。打一場仗得死多少人呢?勝仗就不說了,好歹還能有個獲勝的結果,還能帶回來點兒賠償。可這要是輸了呢?

芥子空間雖然好,但一來不是他自己的。二來,若是他成了亡國之君,那還要這芥子空間有什麼用?相比較之下,肯定是帝王的位置最重要。若是打仗輸掉了,那可就等於他的皇位沒有了。

連年征戰的話,國庫能撐得住嗎?國庫若是撐不住,難不成將來還等這芥子空間來生出來些金銀嗎?

所以打仗這事兒,是堅決不能乾的。除非是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使臣們現下擺出來這陣仗,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想打仗,若是讓他們覺得芥子空間的事兒就是個謊言,就是不存在的,他們說不定也就會罷休了。

曾無春這折子,皇上拿著思索良久。

最終下令,暫且將何明月給藏起來,但他現在是不相信彆的任何人,生怕是被三國安插進來的釘子眼線,所以就打算將何明月交給錦衣衛來看管——也就是將人給藏在了昭獄裡。

任誰也不會想到,身懷重寶的人,竟是會被放在昭獄裡面。

曾無春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一定會保護好何明月的,為讓何明月也安心,曾無春還表示,將自己的妻子何朧月也送進去陪伴何明月。

這個皇上是立馬就答應下來的,他巴不得何朧月能多多的試探幾次,將何明月那芥子空間進進出出的法子給搞清楚呢。

也實在是時韻最近表現的對皇後太過於忠心,對何明月太過於客氣了。

當然,皇上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除了時韻,還有另外兩個嬤嬤,也被皇上給送過來了,明面上是伺候何明月和何朧月的。實際上做的事兒,那就不用多說了。

“妹妹,你且放心,皇上這樣也是為了保護你呢。”見了面兒,時韻隻管笑眯眯的打招呼,然後又和那兩個嬤嬤寒暄:“倒是要麻煩兩位嬤嬤了。”

嬤嬤們是趕緊客氣,又是主動鋪床,又是給端茶倒水。

曾無春路過看了一次,覺得這昭獄裡面有些陰冷,又吩咐人給送來了炭盆,炭盆上還擺放了一圈橘子,那橘子烘烤出來的香味兒,瞬間就將監牢裡的一股子難聞的黴味給驅散了。

何明月並不願意打理何朧月,隻自己坐在角落裡發呆。

時韻也不在意,自己圍著爐子撥動那橘子,等烤的很均勻了,就伸手拿一個出來撥開。烤過的橘子是很好吃的,味道清淡,連帶著那點兒酸味兒也沒了。

時韻吃了兩個就沒再吃了,吃多了脹肚子,一會兒就要吃不下飯了。

到了晚上,飯菜就送過來了,是簡單的四道菜,還有四碗米飯,都是一模一樣的,也看不出有什麼分彆。時韻等著嬤嬤們將碗筷給擺放好,這才起身往桌子旁邊去。

何明月不開口,時韻主動開口:“我之所以過來陪著你,是因為皇上和娘娘想早點兒將進去出來的關鍵給弄明白,咱們等會兒吃完飯,再試一試吧。”

何明月皺了皺眉,時韻笑道:“反正在這裡也無事可做,就當是找些樂子了。”

那兩個嬤嬤一起看何明月,何明月本來是想反對的,但停頓了片刻,還是應了下來。

時韻吃完飯,主動伸手。何明月看她一眼,也將手伸過來,然後默念了一聲進去。時韻緊跟著就消失不見,因著知道時韻在裡面也並沒有受罪,都是出來的時候才感覺到要窒息,所以何明月也沒興趣將她關在裡面很長時間。

片刻,也就將她給放出來了。

隨後何明月又做了幾次,時韻跟著進進出出,她之前本就是在實驗,現下更是抓緊時間在心裡計算。來回幾次,何明月說累了,這事兒也就停下來了。

昭獄裡的日子很無聊,到了第三天,甚至不等時韻提出來,何明月就已經主動伸手了。時韻卻不著急,先是看了看門外,確定了巡邏的人數,然後看門鎖。

隨後,才將手伸給了何明月。也就是瞬間,時韻就消失不見了,兩個嬤嬤是習以為常,還以為何明月是將人給收進去了,正在旁邊等著放出來,就見何明月緩緩地往後面倒下去。

兩個人心裡一驚,喊了一聲,趕緊上前,一個拽住了何明月的胳膊,另一個扶住了何明月的身體。

這會兒是完全能看見何明月的一張臉了,眼睛已經閉上,嘴角有黑色的血液緩慢的流出來。

“美人!”嬤嬤喊道,另一個伸手摸何明月的胸口,那胸口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兩個嬤嬤著急慌:“快來人啊,來人啊,出事兒了!”

外面本就有人守著,聽見聲音立馬有五六個人衝過來。領頭的就是曾無春,一眼掃過裡面的場景,曾無春迅速吩咐道:“快去請太醫,另外,將這個屋子給看守好了,連一隻蒼蠅都不能飛出去。”

沒過一刻鐘,來的不光是太醫,還有禦醫,甚至連宮裡的皇上,也喬裝打扮之後過來了。

但何明月死了就是死了,大夫隻能診斷出來是中毒死了。但是仔細檢查這屋子裡,什麼時候中毒的,如何中毒的,卻誰也說不清——屋子裡根本半點兒毒藥的痕跡都沒有,所有的碗筷,桌椅,甚至床鋪枕頭,全都是正常的。

何明月就是死了,同時,何朧月消失不見。

根據兩個嬤嬤的說法,是何明月將何朧月收到空間裡之後人死了的,所以在場的人隻能推斷,何朧月怕是已經死在了芥子空間裡,畢竟,控製空間的人都死了,誰還能再將人給放出來呢?

但是皇上不死心,他將何明月手腕抓過去,翻來覆去的看,上面的那個痕跡已經消失不見了。

之前何明月說過,這個東西就是一個開關。現下,沒有了,她的屍體上,一片乾淨,彆說是什麼痕跡了,連個胎記都沒有。

“朕不信,怎麼人說沒就沒了?”皇上氣的眼睛發紅:“曾無春,這就是你說的好辦法?”

“皇上恕罪,是屬下看守不利,還請皇上降罪。”曾無春沒什麼可辯解的,隻能跪在地上,將腦袋磕在地上:“但是還請皇上救救屬下的妻子,她可能還活著,她可能還在,請皇上……”

曾無春沒敢繼續說下去,但也是這幾句話,終於提醒了皇上,曾無春也是受害者,曾無春的媳婦兒現在都還不見蹤影生死不知呢。

可是皇上還是不能承受失去芥子空間的事兒,人最痛苦的不是有一個寶物就在眼前而得不到,而是有一個珍貴的寶物,曾經擁有過,但是還沒來得及用,這東西就又沒了。

皇上最終還是下令,讓太醫將何明月的屍體給解開了,一寸寸皮膚,連血管骨頭都不放過,找什麼皇上也說不清,誰知道哪個芥子空間會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之前的表現是個印記,但是現在,印記已經沒有了。

同時,皇上下令,京城禁嚴,從現在開始,隻許進不許出。所有的人,都要被官差檢查,看身體上有沒有類似的痕跡。不管男女老幼,全都要被檢查。

當然,士兵們是檢查男人們的身體。女眷則是被宮裡的嬤嬤帶宮女們一起檢查。

一時之間,京城裡怨言四起,人人都覺得皇上是在胡鬨。知道芥子空間存在的那一群人呢,心裡也明白過來了,這怕是東西沒了,找不到了,皇上才出此下策。

然後,有人貪心起了,就忍不住跟著打聽。

終於,何老爺忍無可忍,上了折子,嚴厲抨擊了這個檢查,說的後果十分嚴重——怕死有人打著官府的名義,借口檢查,糟蹋女眷,長此以往,倫理何在?京城怕是不等三國壓境,就直接要內裡起義了吧?

為了個還不知道有沒有的東西就如此,皇上這皇位是坐的太舒坦了嗎?

何老爺這折子當然是不討喜的,皇上肯定不喜歡,但是,時韻失蹤了,何明月死了,連屍體都沒能落下個完整的。這種情況下,皇上能對何老爺如何?斥責都不能大聲的。

於是這個態度一緩和,隨著何老爺上折子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三國使者也很是不願意,因為皇上的重點懷疑是放在他們身上的。不光是他們自己要被一天三次的檢查——皇上是擔心那芥子空間今兒不出來,明天才出來,所以檢查一次根本不能讓人放心,隻能是三五次的來。

甚至連三國使者帶來的各種東西,也要被拿出來再次檢查。

這檢查著檢查著,就順便了結了一件事情了——旬國使者的死,之前那三國的使者是一直譴責朝廷的,因為人是死在他們的地盤的。但是現在這證據就被檢查出來了,人是被旬國另外一個使者給殺掉的,用的是下毒的手段。

更湊巧的是,這毒藥的毒性,和何明月中的毒藥對上了,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是完全相同。

皇上迅速將外面搜查的人給撤回來了,直接盯上了旬國。

現下是輪到旬國的時辰焦頭爛額了,但是他們並不算冤枉,因為之前曾無春已經調查過了,此次三國聯手,就是旬國出面遊說將人給聯合起來的。

但是現在如何處理這事兒,就是鴻臚寺的事兒了。到底是談和還是談判,都是要看皇上態度。

曾無春這邊是插不上手了。

曾無春回到府裡,已經是快半夜,府裡沒有一點兒動靜,燈光也沒有。他這些天因著時韻的消失,心情不痛快,府裡的人但凡有一點兒做的不和他心思,他轉頭就將人給趕走。

原本時韻嫁過來,給府裡買了快四十個人了,現在被他趕走的就剩下一半兒了。

曾無春也不叫人過來伺候,自己抹黑進門,點亮了油燈,然後才在桌子旁邊坐下。他坐下沒多久,一個身影就慢吞吞的從裡面走過來了,曾無春瞬間吹滅了油燈。這樣,才不會有影子露出來。

黑影在旁邊坐下,曾無春就從懷裡掏出來一個餡餅:“牛肉的,你嘗一嘗,若是喜歡,明天我再買。”

“還熱的啊?”女子的聲音響起來,然後黑影抬頭,雖然沒有了燈光,但是曾無春黑暗之中也能看清楚那女子的臉頰,不就是時韻嗎?

時韻根本沒進何明月的空間,她進進出出那麼多次,總結出了經驗,何明月雖說是在心裡默念的進去,但是她嘴巴總是會忍不住跟著動,很小的一個蠕動,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然後在這個蠕動之後,大概是有一個呼吸的時間的,很短暫,但是足夠讓她從牢房裡衝出來,衝到曾無春悄悄準備好的房間裡,換上犯人的衣服等著,等到何明月毒發身亡,兩個嬤嬤驚慌失措,曾無春帶人衝進來,然後時韻再飛快的從牢房裡衝出來,再次穿上尋常兵卒的衣服,在皇上也過來的時候,一片混亂的時候,從昭獄離開。

這一天府裡的人是早就被安排開了,給時韻溜進來提供了道路和時間。

她自從回來到現在,就再也沒有出門過。一半兒是靠之前藏起來的乾糧,一半兒是靠曾無春偶爾帶回來的飯菜度日。

是的,時韻沒死。

她一開始確實是打著和何明月共歸於儘的算盤來的,計劃也是如此安排的,就是在何明月死的時候,她拿到了金手指,就迅速的自殺。同樣的中毒,這樣一來,她就不會有嫌疑了——都成了死人了,如何還是嫌疑犯了?

同時,這樣也不會連累到曾無春,更不會連累到何家。

何家夫妻對她的好,這京城裡無人不知。曾無春和她恩愛,這京城裡也是無人不知。

但是曾無春舍不得,曾無春那天在她身邊守了一天一夜,又威脅她,若是她死了,他就跟著死。所以無奈之下,時韻就暫且換了計劃。反正,人嘛,好死不如賴活著。

既然有人舍不得她死,她不死就行了。再者,為一個何明月賠上性命,也確實是有些不值得。

其實若不是何明月一開始心存歹念,害死了原主,時韻是更願意等何明月慢慢老去,然後再收回金手指的,就像是石靜。但何明月並不是個善茬,以至於這芥子空間也成了不得不銷毀的東西。

時韻這才等不得。

“放在懷裡帶回來的。”曾無春說道,停頓了一下:“皇上最近有些喪氣,大約是已經對找到芥子空間的事兒不存希望了,再過一段時間,這個事情就能徹底解決了。”

然後,曾無春就會想法子辭掉錦衣衛的差事。

還是那句話,錦衣衛雖然風光,但其實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不一定哪天就被人給參奏了,然後,就要血債血償了。

曾無春也不能說自己沒做過虧心事。

“那三國使臣相信了嗎?”時韻問道,曾無春搖搖頭:“不知道,不過,不相信也沒法子,一個是京城之前大張旗鼓的搜索,另一個,皇上的垂頭喪氣他們也是親眼所見。再者,之前他們打聽來的消息,也確實是有幾分可信的,他們也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何明月,何明月的死,是很多人親眼所見的,何明月的屍體,也並非是個秘密。”

就算是不願意相信又如何?在沒了何明月這個目標之後,他們難不成還能真的發動戰爭不成?就算是打贏了,那上哪兒找戰利品呢?

一個戰利品,如何三個人分?

皇上那邊,自然也有皇後勸說。皇後其實是從一開始,就很是不喜歡這芥子空間的存在的,但皇上喜歡,她也隻能將何明月給供起來。

現下,心腹大患已經沒了,皇後再多用幾分心思,自然也就能將皇上的心思給挽回來了。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的話,曾無春去休息,時韻則是偷偷的跑出去給自己燒水洗澡——她力氣大,自己能拎得動水桶。再加上跑得快,若是有什麼動靜,她能第一時間藏起來,所以洗澡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當然,為了防止被發現,她也不敢經常去洗,也就是十來天了,大洗一次。剩下的,三五天弄盆水就成了。

幸好是現在天冷,不經常洗澡也沒事兒。

三國使者也是一直不願意相信芥子空間已經沒有了的事兒,所以一直在京城停留到快過年。京城是早兩個月就已經放開了,該走動還是要走動的,搜查這事兒也是不了了之。

中毒的事兒,因為隻找到了毒藥,找不到證人,也實在是沒辦法定罪,旬國的使者總是說自己的毒藥是被人偷走了。

到底是使者,皇上也不能私自殺死。

事情僵硬了兩個月,到了年底,另外兩個國家的使者撐不住了,真以為大軍壓境就是一個詞兒啊?

那麼多的人呢,守在邊境,吃什麼用什麼?冬天了,他們國家又不是朝廷,國庫有錢,能撐住,能買棉衣,他們那邊缺糧食少棉花的,這冬天是尤其難熬的。

二十萬大軍,每天光是吃都要吃掉差不多一萬兩銀子了了——不光是人吃,還有馬匹。這還不帶穿的,帳篷,武器,亂七八糟的。全算上,一天五萬兩都不夠用的。

一天五萬,一個月就是一百多萬了。

這已經是守了一個月了,一百多萬兩算是白白扔進去了,連個水花都沒看見。

撐不住的就要告辭走人,實在是不行,等再有了芥子空間的消息了,再聯手也成,反正現在盤算起來是不劃算了。

這兩個一走,那剩下的就更撐不住了,一對一,還不一定誰輸誰贏呢。

於是,轉頭也提出告辭。

皇上是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他早就巴不得這些人趕緊滾蛋了。說實話,也有些遷怒,若不是三國使者的逼迫,何明月能住到昭獄裡去嗎?若不是何明月去了昭獄裡,何明月能死在那裡嗎?

反正說來說去,若不是他們胡來,那芥子空間,還好好的在皇宮裡呢,說不定他這會兒已經研究出了如何製造大力士的法子了。

但可惜,現在是沒辦法了。

能做皇上的,心胸也並非常人。

等那三國使者一走,皇上很快也自己想明白了,真算起來的話,他其實是什麼也沒損失的。芥子空間,從他得到到現在,是一點兒用場也沒派上,派不上用場的寶物算什麼寶物呢?

沒了,頂多是少了個念想,但是對日子是並沒有什麼大的妨礙的。

該吃吃,該喝喝,日子照常過。

於是,過完年之後,京城裡就真的沒人再討論這事兒了。至於大家夥兒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反正和時韻是沒多少關係的。

曾無春是真的辭掉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當然有不少人是有些惋惜的,畢竟正四品的官兒呢,這京城裡升官多難啊,何老爺比曾無春大二十歲,也不過是個四品官。

但曾無春自己並不覺得可惜,他上了折子說,自己想要繼承父親的誌願,想要保家衛國,堂堂正正的上戰場。正好呢,去年三國使臣壓境這事兒,讓他覺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想去邊疆,想去父親當年守護過的地方看一看。

定國公是巴不得呢,隻覺得這小崽子一走,京城可就是再沒人和他作對了。於是也假惺惺的在朝堂上哭,說自家本就是武將傳家,自己不爭氣,雖然不能上戰場,但侄子若是有這個誌向,那他做叔叔的,無論如何,也是要支持一番的。

何老爺也很讚同,他當著朝臣們的面兒哭:“雖然你我翁婿兩人,緣分已儘,但你若是想換一條路,我也是很支持的。”

皇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裡也憋火,一個個的,現下還在埋怨何朧月的失蹤是不是?

心煩之下,皇上就特彆痛快了,不是想去邊疆嗎?去,小夥子年輕不知事兒,那邊疆是什麼好地方不成?去了就該知道那地方和京城比起來,哪個更舒坦了。

曾無春可不管這些,得了聖旨,回頭就收拾東西走人了。

他一個人也沒帶,就自己準備了個小包袱,將大門一關,翻身上馬,瀟灑的出了京城。

何老爺坐在府裡聽著下人說話,就忍不住歎口氣,皇上心裡有怒氣,所以根本不提給曾無春官位的事兒,隻下旨將他的指揮使的位置給奪了,其餘是一句話沒說。曾無春此去,怕是要艱苦很多年了。

何夫人聽著他歎氣,轉頭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又說道:“咱們朧月……”

何老爺擺擺手:“這是她的命,她大概,就是為了給自己報仇,所以才多活了幾年的。你就當她在何明月有那個本事的時候,已經將她害死了吧。”

何夫人頓時紅了眼眶,聲音也帶了幾分哭腔:“我舍不得啊,我的女兒啊,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何老爺何曾舍得?那是他的嫡長女,頭一個孩子,那都是恨不能捧在手心裡的,就算隻是女孩兒,他當年剛做了爹,也是從衙門回來,就必得先看看女兒,抱一抱,親一親,哄一哄,然後摟在膝頭上親自教導她讀書寫字的寶貝兒。

這天底下做父母的,哪個能眼瞧著自己的孩子去送死?

可是何老爺比何夫人看的明白,她不死也不行。就算是現下不死,早晚也得因為何明月死了。現下死了,倒是能勉強說一句她為自己報仇了。

世間出現重寶,多是會天下大亂。何明月這一死,也隻能說是對天下,太好了。

這夫妻倆雖然傷心難過,但世間總能撫平一切,他們還有彆的子女,早晚有一天也是能從這傷懷裡面走出來的。

曾無春從城門口出來,一路疾馳,走到了下一個府城,總算是瞧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正在賣燒餅,也不知道是哪兒學來的本事,做燒餅,烤燒餅,收錢,做的居然是十分熟練。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上前:“我要兩個,五香口味的。”

那身影抬頭看他一眼,笑眯眯的:“這位老爺,五香的賣完了,你要不要試試糖心的?糖心的也好吃,我這裡放的是麥芽糖,又甜又好吃,要不要買兩個嘗一嘗?”

曾無春點頭應了,於是時韻給他裹上兩個燒餅:“熱騰騰的才好吃。”

“你叫什麼名字?你這燒餅做的挺好吃,我想雇傭你做我家廚娘。”曾無春咬一口,一開始是不抱希望,千金大小姐,才學了幾天做燒餅,能吃就不錯了,沒想到,入口還真挺好吃的。

曾無春有一瞬間都覺得自己是認錯人了,反正這張臉是和何朧月不太一樣的。但是,那身形卻是十分熟悉的,再有那聲音,一開口,就是絕對錯不了的。

所以,這個燒餅為什麼這麼好吃?很是筋道。

或許是因為力氣很大?力氣大的人,揉面也好,所以這燒餅就好吃了?

“我叫時韻。”時韻大大方方,她這相貌是和何朧月有很大的差彆的,並非是動刀子了,這年代就是想動刀子也不敢啊,萬一感染了,發炎了,到時候可就要壞事兒了。

她就是想法子,將眉毛給修一修,將雙眼皮給粘一下變成單眼皮,唇膏再稍微的弄一下,將何朧月的薄唇,改成看起來比較豐厚的那種。

反正除了親爹娘,還有曾無春,其他人是肯定不會往何朧月身上去想的。再有就是,說話的習慣,做事兒的細節,還有舉止言行,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時韻是打定主意再不去京城的。

曾無春挑眉:“時姑娘?”

“我倒是可以給你做廚娘,但是咱們先得說好了,我一個月得要十兩銀子的銀錢。”時韻說道,大言不慚,周圍的商販都要驚呆了,十兩銀子啊,她怎麼不直接去搶呢?像是他們這樣的攤販,做的特彆好吃的,一個月也才五六兩銀子呢。

這燒餅,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

每個人都覺得時韻怕是不想去,要找個借口嚇退眼前這人。但是沒想到,這人一點頭,居然還真的答應:“行,十兩銀子就十兩銀子,不過我得說好了,我是要去邊關的,那地方窮苦,你可能受的住?”

“那沒事兒。我從小沒爹沒娘,自己一個人辛辛苦苦長大,我什麼苦沒吃過?隻要能賺錢,你就是讓我去沙漠,我都能去。”時韻笑哈哈的說道,當即收拾東西:“那就說好了,一個月十兩銀子,咱們走吧。”

曾無春也大方,一擺手:“這爐子不要了,趕路要緊,你給我做廚娘,到時候就直接在廚房做飯就成。”

這爐子已經免費送給了周邊攤販,時韻隻將已經做好的燒餅給帶走了,畢竟是她辛辛苦苦做的,白送給彆人,曾無春也不願意。

再者,這東西能做乾糧呢,趕路哪兒能少的了乾糧?

出了城門,兩個人對視一眼,才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時韻現下是沒戶籍的,但是這一出,已經能差不多將身份給定下來了。到了下一個城鎮,曾無春就能直接帶她去衙門辦理戶籍了,從此,這世上就沒了……哦,也不能說沒了,何家那邊給何朧月樹立了衣冠塚。

這世上,是又多了一個全新的人,就叫時韻,和何家沒有關係,和京城的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曾無春到了邊關之後就去報名參軍,尋常人參軍肯定不會這麼簡單,是必得要查祖宗三代的,確定不是奸細才行。但是曾無春不是尋常人,他是曾家人。

曾無春的爹雖然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但是,上了年紀的老將士,還是有認識曾無春的親爹的。所以他進軍營的事兒,是很順利的,上午去報名,下午就能進去了。

當然,是從小兵開始。

時韻自己去買了宅子,然後就開始忙忙碌碌的做燒餅賣燒餅了,賣了一段時間,索性就將攤位給賣出去了。她自己找了幾個婦人,將燒餅這玩意兒都給程序化了。

有人負責揉面,有人負責做胚,有人負責烤,有人負責分裝。

弄好了之後拉到附近大城鎮去賣,因為價錢不算貴,所以這生意,就是賺個力氣錢。

但是時韻很滿足,反正有點兒事情做就成了。她也不會讓自己累著了,這事兒本就是個打發時間的事兒。

誰也不曾在意這邊疆茫茫人海裡的兩個不起眼的人的。

曾無春老老實實的在軍營訓練,去戰場。時韻在城裡做生意,逛街玩耍。

三年之後,兩個人再次舉辦婚禮。

有認識曾無春的,還覺得這事兒有些荒唐,堂堂世家子弟,怎麼就要迎娶一個廚娘呢?但是曾無春非得要,他們這些不是爹娘的外人,自然是阻攔不得。

一時之間,曾無春甚至還被冠上了情種的名號。一個孤兒出身的廚娘,怎麼就撞大運了呢?

甚至連京城的人都好奇,寫信讓曾無春將人帶回去,給休掉做妾。

曾無春一概不理會,他也不回京城,照舊是在邊疆混。哦,也不是混,他還是很上進的,短短三年,就從底層小兵,升成了六品小將,前途還是有的。

對這麼個不聽話的人,曾家族裡也是沒辦法。於是,隻能將曾無春給舍棄掉,反正他現在不是什麼重要官位上的人了,沒必要再巴結了。

曾無春十年時間,一直不曾回京城。十年之後,立下大功,皇上親自下旨讓他回京,他倒是回去了,但是沒帶時韻,隻說是邊疆孤兒出身,上不得台面,不好讓人笑話,所以沒帶。

當然,彆人也不稀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