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力大氣無窮 好話人人喜歡聽。(1 / 1)

因為時韻的一個決定, 這個帖子暫時就沒有下,姐妹兩個沉默無言的回家。

石靜很清楚, 時韻說的往大了鬨,和之前那種和石家斷絕關係的鬨,是完全不一樣的。之前的斷絕關係,就是斷絕關係再無來往,石家是好是壞,石家人是生是死,都和石靜姐妹兩個沒有什麼關係了。她們可以漠視旁觀, 也可以匿名送些資助。但現在時韻說的往大了鬨,是要石老大的性命, 是要石家人的前程, 是要石老太生不如死。

怎麼說呢,類似於弑父。我不殺伯仁, 伯仁因我而死。

石靜有些不忍心,暫且也做不了這個決定。

時韻也不催促, 這事兒若是往大了說,那隻她們姐妹兩個,是絕做不成的。所以這事兒,還得要和陳老爺商量才行。但現在石靜沒有做出決定, 時韻就暫且不能說。

“我們,就非得要鬨大嗎?”夜裡,隻有姐妹兩個了, 時韻都快睡著的時候,石靜忽然翻身問道。

時韻歎口氣:“你現下是如何想的?”

“他雖然沒養過我們,但他可能是不知道祖母會那樣對待我們呢?他可能是有隱情有苦衷的。”石靜說道,但說完她就知道, 自己有點兒想當然了。

若是石老大當真不是故意將她們姐妹扔在石家的,那為什麼這麼些年,石老大就從未回過清河鎮呢?

彆人都是衣錦還鄉,他考上了,做官兒了,依照石老太的性子,能不回鄉祭祖,大擺宴席,然後讓十裡八鄉的人都知道她兒子石老大,做官了嗎?

石靜抿抿唇,時韻也改了以往隻說自己推測的習慣,而是一點點兒的啟發石靜:“他為什麼不回去呢?你都知道,宗族是一個人的根,他豈能不知道?這世上,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不會出事兒,一旦出事兒,宗族就是最後一條路,他做了大官兒,難道不應該是回饋鄉裡,然後維護名聲的嗎?為什麼他從不曾回去呢?為什麼石老太也說他死了呢?”

因為隻有彆人覺得他死了,他得到的更大的利益才能保得住。若是有人知道他還活著,他現在的榮華富貴,就保不住了。

可他若是沒做什麼虧心事兒,就隻是再娶了,這鬨出來也並不是什麼大事兒。

陳小娘子要是沒死,他可以勸說陳小娘子做小,陳家隻是商戶,必然是比不過戶部尚書這樣的大家族的。

一層層往裡面仔細的想,陳小娘子的存在,其實對石老大的前程,是並沒有太大的妨礙的,可若是陳小娘子的死,並非是正常的呢?

那石老大就成了為了前程殺害嫡親妻子的人,那妻子還身懷有孕。這事兒若是鬨出去,石老大彆說是前途了,怕是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所以,石老大才不能回,才得給陳小娘子的死,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時韻自己想著,忽然翻身坐起來:“想要確定石老大是不是這樣心狠手辣的人,還有一個法子,那就是開棺驗屍。“

石靜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發現,自打跟著妹妹一起從石家跑出來之後,她這樣沒法子說話的狀況,就出現的越來越多了。

當然,她並不是遷怒時韻,覺得這樣不好,她就是覺得,好像每次遇上這樣的事兒,她都隻能像是傻子一樣,所有的主意都讓妹妹來拿,所有的事情都讓妹妹做決定,實在是太委屈了妹妹一些,也顯得自己實在是無能,這樣蠢笨的自己,之前竟然還妄想保護好妹妹?

在石靜心裡,最重要的人若是能排個先後,那必然是時韻排第一的。

什麼親爹,看過她一眼,給她一口飯吃過嗎?至於親娘,她感懷親娘生恩,但是,她並未見過親娘,也未曾感受過親娘的母愛,所以在她心裡,這種對母親的眷戀和愛,實在是太朦朧了些。

隻有時韻,才是和她相依為命十多年,才是和她一起吃苦一起受罪一起長大的親姐妹。

所以,她必得是要護著時韻的。

“我帶著人回去報官。”石靜咬咬牙,長途奔波這樣的事兒,時韻怕是受不住。但若是開棺驗屍,也必得有陳小娘子的親人在場。否則,人人想要開棺驗屍就開棺驗屍,那豈不是亂套了?

打擾死人安寧,那可是大忌諱,被冤魂找上頭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開棺驗屍,需得有嫡親的親人去報官,然後由官府出面,有衙役在場,有官府的仵作出面——也不是隨隨便便找個人就能驗屍的。

時韻有些詫異,這可不像是石靜以往的作風。她這個人,素來膽小,光是脫離石家的事兒,就費了時韻好大的力氣來勸說。現下要開棺驗屍,這事兒可真是……若是有個什麼,那石家就完蛋了。若是沒有什麼,她作為親生女兒,因著懷疑石老大就驚擾親生母親亡魂,也是要被人說嘴的,兩邊不孝。

她將這裡面的事兒都掰開了和石靜說,石靜抿抿唇:“可我若是不去,誰能去呢?外祖母年紀大了,她若是知道娘是被害死的,她能受的住嗎?大舅現在在這邊分不開身,舅母又和娘並不親近,這種事情,若非是十分上心,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所以,還是得她回去。

時韻皺了皺眉,她不願意石靜去冒險。雖然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十之八九,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什麼都沒查出來呢?

“還是得先確定了石大人的身份。”沉默了片刻,時韻說道。

石靜這會兒也不反對下帖子的事兒了,也不顧深夜,翻身就想起床準備帖子,被時韻給攔住了:“深更半夜的,你若是想著涼生病,那你隻管去。”

石靜訕訕一笑:“是我心急了,我知道了,我現在就睡覺,是我不好,拖著你這麼長時間沒睡,你趕緊閉眼。”

她伸手蓋住時韻的眼睛,又生怕壓著了時韻讓時韻覺得不舒服,手又微微懸起來。時韻輕輕眨眨眼,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睫毛是碰到了石靜的手心了。

要不然,改天做個睫毛膏?

對了,下帖子就可以用這個借口,新開發了產品,想邀請老客戶幫忙試用。想著想著,她就覺得有些困乏,沒多久就睡過去了。倒是石靜有些睡不著,不過,她也不敢動,就這麼撐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跟著睡著了。

石靜起床的時候,時韻已經在另一個房間裡忙活起來了,石蕊就正在打下手。

這個睫毛膏,好做倒是挺好做的,隻要東西能找全了,時韻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出來。但是,做出來這個了,總得將刷睫毛膏的那種小刷子給弄出來。這個就有點兒難度了,又得要柔軟,又要有一點兒硬度,還得十分細密,她試用了幾種毛筆刷,總覺得有點兒達不到自己的要求。

石靜過來看了看,就幫忙去找這些毛刷之類的東西了。羊毛馬毛牛毛,都弄回來一些,反正總能找到合適的。

轉眼過了五六天,這東西總算是做出來之後,時韻就給人下帖子了,包括石珍珠,還有之前國公府的鄭姑娘,另外有禮部尚書的嫡長女劉姑娘,總共七八個。

其中四個呢,是之前被時韻邀請到鋪子裡的,後面那幾個,則純粹是鄭姑娘幾個覺得好用,誇讚之後吸引來的顧客。

時韻管這個叫新品發布會,特意說明了隻要拿著帖子,也可以帶彆的人一起來,不拘人數,越多越好。當然了,做生意嘛,肯定是人越多越好,這個說法並不算很突兀,反而是十分正常。

陳老爺一方面覺得時韻這點子新奇,一方面還得幫忙布置。

按照時韻的說法,想要讓人覺得東西好而掏銀子,就得讓人實打實的看見東西確實是好,所以需得聘請幾個專門化妝的妝娘,特意培訓了睫毛膏的用法,爭取能一上來就將眼睛給凸顯的大而有神,十分明亮。

另外,場地要大,茶水要夠,點心要有,發布會之後,需得贈送樣品給大家——這算是廣告費。這些姑娘們用得好,下次才會主動來。主動來的時候再呼朋引伴,這生意就算是穩妥了。

反正這事兒得往熱鬨上辦。

“我忽然覺得,你和你表姐一起做生意,實在是屈才了。”陳老爺一邊聽著時韻說話,一邊感歎:“若是隻你自己,這鋪子也是能開得起來了,並且,風生水起,財源廣進。”

“舅舅可彆這樣說,若非是表姐,我能有現下這種享福的日子過?”時韻趕緊說道:“我這人,最是懶散不過了,再者,我的身體你也是知道的,我若是自己做生意,勞心勞力,我還能熬多久?表姐幫我,那就是拯救我性命呢,我感激表姐尚且來不及。”

好話人人喜歡聽,陳老爺也是,一個是親閨女,一個是外甥女,他也不是真的就覺得自家閨女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的。

石珍珠一出現,石靜的手就握緊了時韻手腕:“後面那個,就是堂妹。”

時韻點點頭:“放鬆,不要讓她看出來,咱們先將這睫毛膏的事情給辦妥當了,無論如何,咱們手裡得有錢。”也就是說,賺錢最重要,其他的不重要。

就算是要對付石家,也得將這事兒放在賺錢後面。石靜抿抿唇,應了下來,深吸一口氣,然後才和時韻一起迎上去。

石珍珠笑道:“可算是有了新品了,之前我還和人說,你們家的東西好用是好用,就是太少了點兒,隻那麼兩三樣,真是想讓人花錢都不知道上哪兒花去。”

時韻也笑:“不瞞你說,我們鋪子裡的東西,都是我一點點兒研究配方做出來的,要找古籍,要一點點兒實驗,所需時間不短,我又向來是個要求高的,不做的十分完美是不放心的,這才慢了許多。”

後面堂妹忽然問道:“你們兩個是雙生嗎?瞧著有些眼熟。”

“人有相似,大約是因為我們兩個相貌普通?”時韻笑著說道,時間太短,兩個人也沒養到那種最好的狀態,矮小瘦弱,臉色發黃,看起來確實是略有些普通,頂多算得上是清秀。

堂妹仔細看一番,點頭:“大約如此,看起來又不是那麼眼熟了。”

她本身對石靜和時韻,也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那姐妹倆不是畏畏縮縮的低著頭被責罵,就是抱著頭蹲在地上挨打,偶爾出門也是急匆匆,乾活到天黑才能回來。石老太又嫌棄她們晦氣,連吃飯都是不允許上桌的,堂妹作為家裡比較受寵的女孩子,自然是要站在石老太的立場上的,她更不會認真去打量這兩個家裡垃圾一樣的存在了。

再加上她堅信這姐妹兩個是死了,就算是沒死,兩個腦袋不夠用的,能到京城開鋪子,和眼前這兩個落落大方,和貴女說話都怡然自得的人,能是同樣的人?

與其讓她相信這個,倒不如讓她相信她才是石老大的親閨女,才是應該享受石珍珠現下待遇的人。

石靜默不吭聲的領著人往裡面走,還要給她們介紹睫毛膏的用途,時韻則是在門口繼續等著。

請的妝娘都是十分給力的,在台子上將睫毛膏給用到了極致。同樣一張臉,一個眼睛上用了睫毛膏,一個沒用,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用了的,眼睛就顯得特彆大,很有神。沒用的,就連帶那半張臉,都顯得有點兒暗淡。

眼睛的作用,那是所有五官之中最為重要的了。眼睛生的好,那其他的,哪怕是不起眼也無妨。但眼睛生的不好,那其它的就是再好,也隻能是被眼睛拉低了分數。

畫龍點睛嘛,這故事誰沒聽說過?

財大氣粗的鄭姑娘都等不及去店鋪裡,直接就找了時韻:“我先要十個吧,家裡母親,姐妹,還有堂姐妹,分一分也就沒剩下什麼了。”

劉姑娘也笑道:“你這個發布會倒是有意思的很,這個新品,是暫且沒有出售的嗎?打算什麼時候出售?”

時韻笑眯眯的:“半個月後才會出售,現下隻有我親自做的那幾個。”

她很有些歉意的對鄭姑娘搖頭:“若是要買,也隻能是半個月之後了,我並未做太多。”

鄭姑娘是個十分通情達理的,很理解,就點頭應了:“那等做好了,送往國公府就是了。”

但凡來的,全都要訂,誰家裡還沒個姐妹了?就算是沒有好姐妹,那母親嬸娘伯娘什麼的,親近的女性親眷總有吧?就連石珍珠,也多定了好幾個。

時韻又一個個的將人送到門口,等這一場發布會結束,她就累的有些站不起來了。

石靜趕緊將她那藥丸拿出來,往她嘴裡塞一個:“下次這事兒,就不要你親自做了,你隻指揮我做就是了,你若是不放心,再教了石蕊,我帶著石蕊來,你自己身體情況你自己不知道嗎?”

什麼都不想,吃吃睡睡,倒還能安安穩穩。這兩天一想著石老大那事兒,再加上今兒確實是累,她這會兒就有些喘不上氣的感覺,她自己看不到,但石靜卻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然請了大夫看一看?”

太醫暫且請不到,但是天子腳下,好大夫也是有的,她可是早早就讓人打聽過了這京城治療心疾最拿手的大夫是哪個了。

時韻嘴唇都有些發紫,石靜也不等她回答了,讓石蕊暫且照看時韻,她自己急匆匆的去請大夫。

大夫很快被請過來,人隻一看那嘴唇顏色就知道是心疾,再仔細把脈,望聞問切,然後開方子:“之前吃那養心丸,且還吃著,不過,若是成品吃完了,且不要再做,我到時候另外改一改方子。現在這個有些太平和了,但你這脈象,我覺得還是以養為重。”

這藥方總共是開了十天的,一天三次,然後,總共是五十兩銀子。診脈不值錢,藥方和藥材才值錢。

五十兩銀子差不多就是她們兩個一個月的分紅了。

花錢容易賺錢難。

時韻正感歎,陳老爺就過來了:“聽說你請大夫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看見時韻臉色,就皺眉:“這些個事情,回頭你不要親自做了,要麼交給掌櫃的,要麼交給石靜,你自己好好養著就是了,也不用你很想主意,以前陳家自己能做生意賺錢,現下也不用你費這麼大的神,錢財可以慢慢賺,但是身體可隻這一個,若是熬壞了,你讓我以後如何對你娘交代?”

時韻還沒說話,陳老爺又說道:“你往日裡不是這樣要強性子,這幾天我又見你忙忙碌碌,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石靜看一眼,時韻猶豫了一下,停頓了片刻才說道:“舅舅,若是石老大沒死……”

“不可能,我當日裡去領他屍體來著。”陳老爺說道,時韻皺眉:“你親自去的?不是石家人去的?你可是親眼看見了石老大的屍體?確認了那是他?”

陳老爺精明能乾,否則也不能在那樣的情況下,還將陳家給保全住了,甚至還能恢複到往日繁華。所以時韻這話一出口,他就皺眉了:“你懷疑你爹沒死?可他要是沒死,他為什麼要說自己死了?他就算是拋妻棄子,也並不用這樣,隻要一紙休書,或者乾脆就說你娘是侍妾,不就照樣能娶高門貴女了嗎?”

死了能享受的東西,可比活著的時候少多了。

活著能衣錦還鄉,能提高石家在村子裡的地位,能堂堂正正的照拂石家,能光明正大的提自己的出身。

死了就不能走在陽光下了,處處遮遮掩掩,生怕被人拆穿,連回鄉都不行,就像是那陰溝裡的老鼠,生怕被人查到這些事情,一輩子戰戰兢兢。

石老大又不是個腦子進水的,如何會選擇死了呢?

“這其中的事兒,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他沒死。”時韻搖頭,她將自己這幾天的發現,還有各種猜測,一一的說了出來。

陳老爺卻是不信,他使勁搖頭:“石老大絕不會有那樣的本事,他就算是沒死,他也不可能有那樣的能力來陷害陳家,來剿滅陳家。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不對的。”

時韻沒說話,陳老爺自己坐在那裡怔怔然的,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我並未親眼看見石老大的相貌,我陪著石家來認領他的屍體的時候,那屍體已經毀容了,隻身上的衣服是石老大的,那還是你們娘親親手做的衣服,那針線我是認得的,石老太,扒著屍體哭,說那就是她兒子。”

陳老爺皺眉:“這天底下,還有會認錯自己兒子的母親嗎?所以,我陪著石家的人,將那屍體給認領回來,埋在了石家莊的山上。”

喪事也辦的很隆重,那會兒陳小娘子還沒死。陳家的意思是,儘心儘力的幫襯石家,也好讓陳小娘子在石家過的好一點兒。可誰也沒想到,一轉眼,陳小娘子就產後大出血沒了,隻留下兩個繈褓裡的孩子。

陳家其實也並不是很喜歡這兩個孩子,因為她們的出生,帶走了陳小娘子的性命。兩個素未謀面的嬰兒,如何必得過陳小娘子這個親女兒,親妹妹在陳家人心裡的份量?

但到底是陳小娘子的血脈,他們還是願意給錢養著的。至於石家的虐待,那是誰也想不到的,虎毒尚且不食子,石家那日子又不是過到絕路裡了,誰能想到石老太就是個那樣狠毒惡毒的人呢?

“是不是一開始不知道石老大死了,後來知道他沒死的時候,喪禮都已經辦過了呢?”陳老爺問道,時韻搖頭:“我不知道,這個事兒,隻能去問石老太,或者還活著的石老大了。”

聽到時韻說要回去開棺驗屍,陳老爺就搖頭:“暫且不要驚擾你們娘親,等一等……等我確定一下,石老大是不是真的沒死。你們兩個小孩子,能做的事情有限,但我不同,我能親自見一見這位石大人。”

可是,沒等陳老爺想法子找上門,去看看那位石大人是不是石老大。她們這邊,就先被石家人給找上門來了。

時韻正在家裡看書,順便監督石靜做功課的時候,李誌就來稟告,說是門口來了個中年男人,自稱石明誌。時韻有些茫然的看石靜:“石家的哪個人?”

中年男人,肯定就是石家三兄弟之一了。但是,哪個叫石明誌?她們姐妹兩個,往日裡在石家實在是太小透明了,就像是那地上的塵埃,誰也不會特意在她們面前說石家三兄弟叫什麼名字的,就是石老太,喊的也是老大老二老三。至於村子裡的人,這個一聲叔,那個一聲伯,也不會特意帶名字啊。

石靜也茫然,她本來是想說去看看的。但是張張嘴,話到了嘴邊又換了:“咱們是不是得請舅舅來?”

時韻誇讚:“你這次倒是聰明了,還知道要請舅舅來。”

石靜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著,不管是哪個,到底算是長輩,若是強行將咱們帶走,四周鄰居怕是也不會有人出面幫咱們,舅舅也是長輩,若是舅舅願意攔著,石家就不能將咱們給帶走。”

她是牢牢記著之前時韻說過的殺人滅口這一類的話的。

時韻要知道她有這個誤會,那必然是樂見其成。

她們兩個並未出面,隻吩咐了李誌趕緊去請陳老爺,隨後磨磨蹭蹭,一直磨蹭到陳老爺回來。才偷偷摸摸的往前面去——陳老爺從大門入,已經是在前面了。

“好你個石明誌,竟然是真的沒死!”才靠近屋子,就聽見陳老爺咬牙切齒的聲音,隨後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大哥,先彆生氣,聽我解釋。”

陳老爺不聽,伸手握拳,直接衝石明誌臉上砸過去。

石明誌趕緊躲閃開,大約是知道這事兒說出來關係重大,所以今兒他是一個人來的,並未帶小廝下人。這會兒挨打,竟是連個攔著的人都沒有。

石明誌養尊處優,陳老爺天天奔波,兩個人的實力一眼就能看出來。

沒一會兒,石明誌那臉上就是青紫一片了,石明誌一邊躲閃一邊喊:“這事兒真是個誤會,我是現下才知道我有兩個女兒的,我原本半點兒不知情。我死的事兒,也是個誤會,我當年傷到了腦袋,有些事情記不得了,後來才被人給救了……”

陳老爺完全不接茬,隻一下一下的打,很出了一口氣,打到他自己有些筋疲力儘了,這才冷笑:“傷到了腦袋忘記了事情?那你是如何做的這個官兒?”

石明誌沒出聲,陳老爺冷笑一聲:“以為我是那種鄉野之人,這種鬼話也拿來哄騙我。”

“大哥……”石明誌喊道,陳老爺擺手:“可不敢,前腳叫我一聲大哥,是不是後腳就要送我去見閻王爺了?你石明誌的親人,除了你娘,彆的敢當能有命在嗎?可憐我那妹妹,竟是遇上了你這樣的索命鬼。”

“大哥,我真是有苦衷的,你叫兩個孩子叫過來,我當著你們的面兒,好好解釋解釋成不成?”

陳老爺沉默片刻,才擺擺手,示意人去請了時韻和石靜過來——若是沒經過事兒的孩子,他還得猶豫一下是不是得緩緩說,但現下是時韻和石靜先猜測了石老大還活著的事兒,那石老大現在上門,就不能瞞著了。

再者,本來也就是石靜派人將他找過來的。於情於理,這事兒,得當著這姐妹倆的面兒來說。

時韻和石靜很快進門,她們是第一次見石明誌,石明誌也是第一次見這姐妹倆。

和石老太說的不一樣,在石老太嘴巴裡,這姐妹倆長的拿不出手,不說醜陋了,是連清秀都不沾邊的,尤其是畏畏縮縮,膽小如鼠,和陳娘子有幾分相似。

陳娘子的性子,在石明誌心裡算不得好。

雖說陳娘子年少時候生活優渥,是富貴人家小姐,無憂無慮。但大抵是婚事不順暢,被人指指點點,又被自家親娘日日念叨,所以陳娘子嫁人之後,是很沉悶的。她總將自己擺放在很低微的地位上,就好像,石明誌能娶她,是委屈了石明誌,是石明誌做了很大的犧牲一樣。

石家人更是半點兒不提陳家對石明誌科舉的支援,陳娘子的嫁妝,也總會被石老太隔三差五的哄騙走一些。

婆婆尖酸,丈夫沉默無語,妯娌鄙視看低,村子裡她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日複一日,陳娘子那性子簡直就不是沉悶兩個字能形容的了,簡直就是古怪。

她越發的小心謹慎,在石明誌看來就是越發的古怪,石明誌不喜歡這種的女子,他喜歡那種明豔大方,處處得體,言笑有度的女子。他深覺得,他將來是必然要出仕的,那家裡的媳婦兒,至少是能落落大方的和彆人相處的,也才能好好的主持家務。

所以石老太說這兩個女孩兒就是陳娘子那樣的,石明誌心裡,一瞬間升起來的就是厭煩。

可再怎麼厭煩,現下既然是知道這兩個女孩兒找上門來了,那石明誌就不能再像是以前一樣,當他自己是真的死了,然後和那個愚昧落後閉塞的清河鎮,是半點兒關係也沒有了。

所以,他找上門來了。

然後就發現,這兩個女孩兒,雖說相貌不如自家珍珠,但也算得上是落落大方,人嘛,不管怎麼樣,隻要挺胸抬頭了,就走路的氣勢就有了。

時韻是當真不怵,石靜則是有一學一。

姐妹倆進了屋子,隻給陳老爺行了禮:“舅舅。”

陳老爺點頭,想說什麼,張張嘴,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旁邊石明誌一臉激動:“你們就是小韻和小靜?我是你們的爹,我我我……”

說著眼眶就發紅,十分激動,上來就要抓時韻的手,時韻趕緊後退——哪裡來的醃臢貨,要被他抓住了手腕,那回去不得將手腕洗禿嚕皮了?

“我知道你們對我有心結,怕是你們覺得,我這麼些年對你們不聞不問,不配做個父親,但是我是有苦衷的,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你們兩個的存在的,以前你們祖母一直對我說,你們的娘難產死了,連帶著你們,也沒生出來……跟著下葬……我實在是難以承受,這才不願意回去……”

時韻就靜悄悄的看他表演,但是停頓一下,又趕緊轉頭看石靜,她自己是見多識廣,但是石靜不一樣,萬一石靜就被這番說辭給哄騙了呢?

然後就見石靜眨眨眼:“你既然會覺得難過,那就是對我娘有感情的,那既然有感情,為什麼從不曾派人為她掃墓呢?更不要說祭拜了,也不說彆的了,你就說說,我娘的墳墓在哪兒吧。”

石明誌張張嘴:“不是葬在了石家祖墳裡了嗎?若是我沒記錯,該是從第三排左邊開始數的第四個。”

石明誌哪怕是當真不知道,這會兒也能推算出來,一個家族裡的墳墓是如何排列,這都是有規矩的。正中間是什麼位置,哪個位置又是什麼風水,然後晚輩同輩,進門的婦人,這都有一套繁瑣的算法。

他娘不止一次念叨過死後要葬在那裡,聽得多了,也就能推算出來這做兒媳婦兒的應該是在哪兒了——必然是在婆婆的右下方。

石靜挑眉:“那你可真記錯了,我娘明明是沒有葬入到石家祖墳裡,當年石老太說,我娘大出血死了,不吉利,晦氣,葬入到祖墳影響風水,所以,是葬在了村子裡的公墳。”

公墳就是沒有祖墳的那些人下葬的地方,一個村子,有些家人多,比如說石家,能形成一個宗族,他們自家就能自行商量弄個祖墳。但也有些人家人少,比如說從外面逃難進來的,或者家裡生了災禍的,這樣的人家在村子裡就屬於那種地位比較低的,一貫來說,就是比較好欺負。

這樣的人家,基本上是不可能得到祖墳的劃地的。

但人死了也不能不下葬是不是?所以每個村,基本上都會有一個公墳。

石明誌皺眉:“在公墳?”

石靜點頭,時韻都忍不住挑了挑眉,活像是第一次認識石靜,沒想到以前老實疙瘩一個的人,現在竟然也會詐人了。時韻也感到很欣慰,因為她之前教導石靜的,從細節入手,石靜也是記到了心裡的,從她質問石老大的那幾句話就能看出來了。

“所以,你難受什麼呢?”石靜又問道,石明誌搖頭否認:“不可能,你們祖母說過,你們的娘是葬入到祖墳裡的,並且她會時常去打理……不可能,你在哄騙我是不是?”

對上時韻帶著嘲諷的眼神,石明誌停頓了片刻,苦笑:“所以,一切都是你們祖母在說謊?葬入祖墳是假的,你們沒出生也是假的,不讓我回鄉,怕我觸景生情,也是假的?”

時韻都想為石明誌鼓掌了,看看這小人做派,看看這反應速度,這樣的人不當官兒,那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