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力大氣無窮 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人生四喜……(1 / 1)

石明誌隻看時韻的表情也知道時韻在想什麼, 因為時韻是半點兒沒遮掩。

停頓一席,石明誌又說道:“我現下既然知道你們兩個的存在了,就不能將你們再扔到村子裡了。以往種種, 無論如何, 總歸是我對不住你們。所以日後,我定會百倍補償。”

“我會對外宣稱,你們是我原配妻子陳娘子所出的,這些年是在鄉代我侍奉母親。你們還是我的嫡長女, 日後你們就留在京城, 我雖說現下不過是五品, 但你們這婚事上,也總比現下強。”

“還有嫁妝,你們娘留下的嫁妝,我也補回你們, 另外我再為你們每個人準備三萬兩的嫁妝。”石明誌說道, 臉頰都忍不住抽動了一下,一個人三萬兩, 那兩個人就是六萬兩了。

石明誌是聰明人, 明顯能看出來,光是靠感情拉攏,是不能將這兩個女孩兒給說服的。

一旦她們不滿意, 非得要弄個魚死網破, 不說是他的前程了, 就是家裡兒子的前程,怕是也一並斷了。再者,還有石珍珠的婚事,順帶著連王家也要被追責。

彆人不會去想是不是石家做錯了什麼, 還會猜測是不是王家看上了石明誌做姑爺,所以特意將陳小娘子給害死了,並且剝逼迫石明誌不能回鄉下。

他在家的時候就和王氏商量過了,無論是用什麼法子,都得將時韻和石靜接回去,然後將她們的嘴給堵上。

說王氏刻薄容不得原配所留下的孩子也好,說石明誌心狠將兩個孩子扔在鄉下也好,總比將陳小娘子的事情給挖出來,再將當年他假死的事情給揭出來強。

前者不過是道德上的問題,後者那就是律法上的事情了。

他這樣一說,時韻和石靜尚且沒什麼反應,但陳老爺明顯就猶豫了——現下石靜和時韻明面上是陳家的遠親,無父無母,兩個孤女,哪怕是手裡有銀錢,這婚事也是很難說的。

但若是回石家,做為官宦之家出身的千金小姐,這婚事,可就是天地之差了。將來最低了,也得嫁個七品官。

女人這一輩子,能改變命運的機會,少之又少,嫁人這一條,那是最簡單最直接的一條。

但所謂的簡單,其實也並不簡單。世人誰都不傻,你女子想通過嫁人改變命運,那男人也想通過結婚少奮鬥許多年。婚姻大事,講究的是一個門當戶對。男人也最是現實不過了,若是門不當戶不對,他們再喜歡,也通常隻會提出納妾這條路來的。

可現在改變命運的機會就放在眼前了。

陳老爺覺得一顆心都快被撕扯開了,一方面是陳娘子這個妹妹的死,陳家這些年的艱難。一方面是時韻和石靜的婚姻大事,還有那三萬兩的嫁妝——說實話,陳老爺就是給自家親閨女,也沒準備三萬兩的嫁妝,一萬兩就已經是差不多了。

“日後我肯定會補償你們,我知道你們以前受委屈了,放心,日後有我在,我肯定不會讓你們再受委屈,你們若是不想見到你們祖母,我就讓她還回鄉下去。”

石明誌說著,又看陳老爺:“大哥,你知道我素來膽小,陳娘子的事兒,我是真的半點兒不知情的,我並非是為自己辯解,實在是事出有因,我當年,也真的是……”

他歎口氣,大約是看陳老爺現在平靜下來了,就開始說當年的事兒。

出事兒也是真出事兒,當年確實是在科舉的時候遇上了匪徒。石老太當年一直對外宣稱是去參加考試的時候死掉的,實際上,是在考完之後,石明誌得中進士,但因著吏部沒缺,他又沒錢打點,就隻好是暫且回鄉,他原本是想找陳家再借錢回來打點一下的。

但是沒想到,出了京城沒多久就遇上了劫匪,被人一棍子砸到了腦袋,人就昏迷過去了。

也是湊巧,王家姑娘正好從城外莊子上回京,又正好遇上。於是,就將石明誌給帶到了城裡藥鋪,經過救治,石明誌就醒過來了,然後就忘記了自己姓誰名誰。

但他剛參加過科舉,之前住的客棧,距離不算遠,有同住在一個客棧的人,正好就將人給辨認出來了。他提醒了石明誌去順天府補辦戶籍。

石明誌人雖然沒記憶了,但並不蠢笨,再通過觀察就知道,哪怕是考中了,沒有等到缺,依然是沒辦法入仕的。又聽藥鋪的人說,送他來的是官家小姐,他心裡就有了想法。

當然一開始他並非是打算停妻再娶的,鬨出來那是重婚罪,也是該判刑的。他就是想通過這事兒,巴結上王家。於是,他一片赤誠的去王家道謝。

更巧的是,王家姑娘著急嫁人——因著正當年齡的時候,接連死了祖父祖母,守孝三年又三年,硬生生的將剛及笄的小姑娘拖成了二十多的老姑娘。

姑娘年紀大了不嫁人,那就是罪。

和陳娘子一樣,王姑娘也面臨著指指點點流言蜚語。甚至有不少人已經在猜測王姑娘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之類的,或者是王家風水不好,王姑娘命裡帶衰。

最重要的是,誰人娶妻不想娶個妙齡少女,非得要求娶個老姑娘的?

就王姑娘那處境,除非是做續弦。

可王姑娘也不願意,她好端端一個女孩兒家,為什麼就要做續弦呢?

這時候,石明誌就撞上來了。他當然不算最好的,但他長的不算差,年紀正好,出身低不算事兒,正好能拿捏。

石明誌在王大人詢問他家事的時候,他自然而然的,就搖頭了:“我尚未成親,男子漢大丈夫,不曾建功立業,如何就成親呢?”

不管是記不記得,不管是看不看穿王家的打算,這話一說出來,事兒基本上就算是定了。

石明誌在京城娶媳婦兒入洞房,陳娘子在石家莊生孩子大出血。

一個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人生四喜占兩樣,一個過鬼門關不順利死不瞑目。

石明誌擦著眼淚:“等我想起來的時候,也已經晚了,我派人回去打聽了,知道陳娘子沒了,我這心裡……刀紮一樣,我從不敢想,她竟然還生下了兩個女兒。”

時韻忽然問道:“我舅舅說,他是和石家人一起來辨認屍體的,那屍體上,確實是你的衣服?”

“這是個誤會,因著我當時受傷,在地上躺了許久,身上衣服又臟又臭,路上的牛糞天上的鳥糞……那王姑娘年輕時候,是個喜歡乾淨的,就讓人將我那衣服給脫掉扔了。後來不知道被誰撿走,大約是流浪漢……”

石明誌歎口氣,悲天憫人:“或者就是這衣服給給流浪漢或者乞兒,帶來了禍患。”

要麼是那劫匪再次看見了,殺人滅口。要麼是有人搶奪那衣服,失手至死。石明誌那衣服,雖然不算名貴,但也是陳娘子花費了嫁妝購買的,能讓石明誌撐起來面子的東西。

那乞兒死了,有屍體出現,自然就會有人報官。報官之後將特征一描述,那衣服的特征是很明顯的,繡的是清河鎮特有的一種花卉,立馬也就被人辨認出來了。再後來,自然就是石家得知消息,然後和陳老爺一起來認領屍體了。

他們來認領屍體的時候,是萬萬想不到,石明誌正出入王家,拿著自己的功課,去請教王大人呢。

石明誌苦笑一下:“老天捉弄人,也是各種陰差陽錯……後來是你們祖母,心裡實在是惋惜痛苦,就想著到京城貢院來看一看,然後就遇見了我,事情這才算是得到解開,她知道我沒死,我也從她那裡聽說了我的事兒。”

“那些記憶,經由他人說出口,我心裡其實是沒有太大的感觸的,所以一開始我並不在意回鄉探望這事兒。再後來,生了你們妹妹……就是石珍珠。”

石明誌現下是有一女兩子,都是嫡出。石珍珠是嫡長女,十三歲,也就比時韻和石靜小了一歲。兩個兒子,一個十歲,一個八歲。

“再後來,某天睡醒了,我就忽然恢複了記憶,將以往的事情都給回憶起來了。”石明誌繼續說道,但是,一邊是嬌妻幼子,一邊是死人,和從未謀面的孩子,哪邊更重要,這還用衡量嗎?

生怕是攪亂了現在的生活,石明誌是對清河鎮,更加避之不及了。反正,石老太若是想念他了,自然是會進京來探望的。

對陳家發生的那些事兒,石明誌矢口否認:“大哥是因為這個憎惡我?那大哥可真是誤會我了,您想想,我一個失憶的人,如何能有那樣大的能力?就算是王家,若是王家那會兒就對你們出手,那何不趕緊止損,彆將姑娘嫁給我呢?我又不是什麼潘安之流,怎麼值得王家如此做?天子盛明,吏治清明,王大人有兒有女,何苦為了個長女,就留出這許多把柄,隻為了將女兒嫁給我?”

陳老爺也皺眉,石明誌這樣說的話,好像也有道理?王姑娘就算是婚事艱難,也並非是隻能嫁給石明誌了。

陳家的事兒,為難就在這裡了,說是石明誌和王家做的,偏偏沒有證據,時間也對不上——陳家的生意遭受攻擊是在陳小娘子死之前,那會兒才剛傳來石明誌的死訊。石明誌也並沒有和王家徹底綁死,這兩方呢,一個是沒能力,一個是不至於。所以嫌疑就不算大。

再者,生意場上的事兒,就算是陳老爺現下想不到得罪了誰,但也可能是因為有人眼紅陳家的生意,有人覺得陳家占了太多的份額。做生意本來就是爭奪利益的事情,這世上少不了為了銀錢就殺人的人。陳家生意做的好,就問這清河鎮,有沒有人嫉妒?有沒有人眼紅?

陳家想將生意挪到縣城去,那縣城的商戶,是不是允許陳家去搶奪他們的生意?市場就那麼大,縣城裡的有錢人,那是有名有姓是有數的,陳家的生意做的雜,陳老爺敢拍著胸脯保證,就真的沒有分走彆人一點兒利潤嗎?

彆的商戶,一家打壓不下陳家,那兩家三家聯手呢?人家都是在縣城形成一個穩定的圈子裡,你一個外來的,忽然冒頭,你問過人家答不答應了嗎?

時韻想著這事兒,也忍不住歎氣,沒有證據就是這點兒麻煩了,正說反說,都是能說出來道理的。

石明誌十分誠懇:“大哥,我當真是因為腦袋受傷忘記了事情,並非是真的故意將陳娘子忘記的,也並非是故意將這兩個孩子丟在清河鎮的。我……”

他作出十分慚愧的樣子來:“我承認,我這些年不回去是有錯,但是大哥,我罪不至死,還請大哥看在兩個孩子的份兒上,原諒我這一次,日後我必然對她們兩個,百倍補償。我現下的夫人是官宦人家出身,素來通情達理,她也是說了,若是孩子願意回去,她必然會好好養育。”

“大哥,她們兩個眼看及笄,這管家理事,是不是也該學起來了?平日裡,可曾讀書?”

這就是暗示了,兩個目不識丁的村姑,能有什麼好前程呢?就算是陳家奶奶願意教導她們管家理事,可陳家奶奶商戶婦人家,隻打理清河鎮那一畝三分地還可以,不說彆的了,就尋常和官宦人家走動,這個禮該如何置辦,陳家奶奶怕是也做不來的吧?

“無論前事如何,我都是她們的父親。我並非是舍不得前程利益,我隻是舍不得她們前面十來年吃苦受罪,後半輩子還不得安寧。子告父,那可是要挨板子的,好好的女孩兒挨了板子,日後這婚姻大事……”

誰家願意娶一個能將自己親爹告上衙門的女孩兒?說起來是為親娘討公道,但實際上,人人會說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宗族宗族,宗的是父親一係,而不是母族。

石明誌每一句都像是在為時韻和石靜打算,心疼她們日後的前程,但實際上每一句話,都是在威脅。

時韻看了一眼陳老爺,陳老爺皺眉,臉上也帶了幾分猶豫。雖說是威脅,但是,石明誌說的,都是真的。若是真的是子告父,彆說是婚姻前程了,怕是日後這姐妹倆,都要被人人人喊打了。

這世上多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

一邊是死了多年的妹妹,不一定是真的被人害死了,除非是毒殺,否則尋常婦人生了孩子,正是虛弱的時候,彆的方式也能殺人,比如說,誅心之言,比如說,活血的藥材。毒~藥是能查出來的,但彆的,不一定能查出來。

一邊是兩個活生生的外甥女,本就是愧對十來年,總共也就半天的路程,竟是在眼皮子底下被虐待。好不容易孩子自己跌跌撞撞的長大了,再被斷送了前程?

“舅舅不用擔心我們。什麼婚姻,什麼以後,就我這身體,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呢。”時韻忽然笑眯眯的開口:“所有的事情,我出面就是了,我不怕被毀掉名聲,我也不怕被人非議,我也不怕被人打板子。”

石靜猛的伸手,抓住了時韻的手腕。

石明誌轉頭看時韻,問道:“你……身體不太好?”

陳老爺沉聲說道:“被你娘虐待的有了心疾。”

石明誌臉上就出現了心疼憐惜:“你祖母做的不對,回頭我必然說她,但是,你也不要太憂慮了,我雖說是請不來太醫,但若是你母親出面,王家大人還是能請來太醫的。宮中有一個劉太醫,善治心疾,聽說早些年,有個貴人也是心疾,但在劉太醫的照看下,也是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石靜迫不及待的問道:“當真?”

石明誌點點頭:“這種事情,你上街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了。”

人人知道太醫好,但是,也並非是人人都能請得到太醫的。

石靜轉頭看時韻,飛快的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這次,你得聽我的,無論如何,你得活著,你活著我就活著,你要是……那你下一刻閉眼,我就立馬自裁。我不管是抹脖子還是捅肚子,或者吃□□,我有的是法子跟著你。”

時韻不說話,臉色有些陰沉。

石明誌又說道:“你心裡,是不是尚在懷疑你娘的死?我知道,咱們父女,多年未見,你必然是不信我的。現下我既然已經知道你們兩個的存在了,那陳娘子也不好總葬在村裡的公墳了,好歹她也是為石家生育了你們兩個。所以,我之前就決定,要將你們娘親的墳墓,遷到石家祖墳裡。”

他又看陳老爺:“因著我多年不在清河鎮,所以我也不知道這事兒該如何辦,聽聞遷墳是要找撿骨人?這事兒,不如就請大哥出面?”

這話裡的意思就是,若是陳家非得要驗屍,這個撿骨就是個機會。所謂的撿骨,就是遷墳的時候,大部分的棺材埋在地下十年是早已經腐朽,要換新的棺木,需得將屍體從舊的裡面挪到新的裡面。

高門大戶當然是用上好的棺材,十年百年都不一定腐爛。但是尋常人家,基本上遷墳的時候,是連屍體都隻剩下骨頭了。

不懂行的就沒辦法挪動了,都是骨頭,哪個放哪裡?這時候就需要專業的撿骨人,大部分的撿骨人,大約是做得多了,有經驗,屍體上有沒有什麼貓膩,多多少少也都是能看出來一點兒的。

石明誌這話說的坦坦蕩蕩,陳老爺心裡本來的懷疑就隻剩下六分了。

時韻都想為石明誌鼓掌了,從石明誌進門,這一招招的,就沒停止過。先是解釋,打消敵意,再不濟也得有個說話的機會。再是利誘,為她們兩個的前程提出設想。然後是威逼,不和解的下場也說的一清二楚。

威逼利誘之後,再坦坦蕩蕩。

時韻現在能確定,陳娘子的屍體上,必然是查不出來什麼證據了。就石老太那種鄉下老太太,要殺人,也必然不會用那種很明顯的毒~藥,□□之類的,大約她也是舍不得的——這東西可不好買,價錢貴,又管理的嚴格,石老太是沒這個心計的。

石老太這個人,心狠手辣,但是,不算太聰明。

時韻沉默了下來,她在衡量這其中的得失。陳家和石家之間夾雜的,是陳娘子這一條性命。她們姐妹和石家之間,夾著的是石雲這個小姑娘的一條性命。

陳娘子的死若是正常的大出血,沒有什麼陰謀詭計毒殺之類的,那陳家和石家,其實是可以化解一下恩怨的。

但石雲的死,就必得是要石老太來付出代價了。

若是子告父,確實是能報複到整個石家了,石老太最後也肯定得不到好。但同時,石靜的前程,也確實是毀掉了。

她自己想做一個快意恩仇不在乎婚姻的人,但是,她不能勉強石靜。之前她勸著石靜脫離石家,就已經是在利用自己道德綁架了,若是現在再毀掉石靜的後半輩子……

石靜抓著時韻的手,十分急切:“妹妹,你若是不放心,咱們一起回清河鎮,一起去給娘遷墳……”

她雖然沒證明答應什麼,但是她這話,其實已經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的。前面十多年吃苦受罪不要緊,陳娘子她也沒見過,更沒感受過母愛。她現下唯一看重的,就是時韻這個相依為命的妹妹。

時韻有些挫敗的看石明誌:“你先走吧,這事兒,我總要仔細想一想。”

石明誌點頭,也不在意時韻的這點兒失禮:“好,我知道你心裡還有心結,但是,你可以試著相信我一次,我之前是當真不知道你們兩個的存在,但現在,我也是真心要補償你們的。”

停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你們也不用擔心回去之後再被王夫人磋磨,她是官宦之家出身,你們隻是兩個女孩兒,眼看及笄要嫁人,在名聲之間,她總會作出最正確的選擇來的。所以,她哪怕對你們不親近,也絕不會害你們。要是還不放心,我先將你們的嫁妝給你們,有銀子在手,你們也不怕再吃不飽穿不暖了,是不是?”

石明誌很快就走了,該說的條件他都說了,該給的利益他也擺出來了,不合作的後果他也點名了。王家是什麼人家?王夫人的親爹現在是尚書,正三品。這樣的官員,若是想要壓下來一件事兒,簡直是輕而易舉。

他能聯合宮裡的太醫給石明誌做診斷——以證明當年確實是腦袋受過傷。至於失憶不失憶的,誰也不能肯定的說沒有,腦袋上的事情,哪怕是神仙來了都不一定能說得準。

他能聯合當地的官員給陳家做審判——以證明當年的事情隻是陳家自己招惹了敵人,商場如戰場,陳家的生意好,那必然有彆人家的生意不好。彆人家的生意受到影響,能不怨恨陳家嗎?

他能聯合石老太證明石明誌確實是不知道石靜和時韻的存在,並且能說服石老太親自認罪。因為石老太不答應,她的三個兒子,連帶孫子,彆說是前程了,怕是日後做個地主的可能都要斷掉了。

陳老爺坐在上面,看著時韻:“所以,你們兩個的決定是什麼?”

時韻不說話,她轉頭看石靜,反正對她來說,平民女子的生活她能過,有錢小姐的日子,她也能過。

石靜抿抿唇:“我想去石家。”

她從頭到尾,隻關注了石明誌提出來的一個條件——可以想辦法幫時韻請太醫診斷。若是陳娘子的死有蹊蹺,她會想辦法殺掉石老太為陳娘子報仇。若是陳娘子的死隻是意外,和石家沒什麼大關係,那她可以容忍石家那十來年的虐待,反正,她人活著。

對石靜來說,以前的事兒是改變不了的,她能選擇忍。但以後的事情,她是可以有機會選擇的,她能選擇眼看著妹妹一輩子病痛纏身,還能選擇妹妹表面上健健康康。

時韻歎口氣,她張張嘴要說話,石靜擺擺手:“我知道你要勸我,你肯定會說,咱們若是回去,顯得沒誌氣了些,明明當年都要死了,現在卻為了幾萬兩銀子就原諒那些人。但是,幾萬兩銀子,你覺得石老太要是知道了,她會不會瘋掉?再說了,就算是咱們要告官,那石老太一把年紀了,還能被流放不成?”

那不會,隻是虐待兩個孫女兒而已,又不是鬨出了人命。彆說是流放了,怕是坐牢都沒幾天。

“咱們去了王家,過了好日子,才是對石老太的報複呢。”石靜說道,抿抿唇:“你又要說,咱們去了人家家裡,日後怕是事事受鉗製,彆說是吃喝方面了,怕是穿什麼帶什麼,日後的婚事,也都是捏在彆人手裡,對不對?”

時韻閉上嘴點點頭,用一種全新的眼神看石靜,這才短短幾個月,石靜就成長了?

“妹妹,我有一把子好力氣。”石靜說道,伸手捏了捏時韻的胳膊,略用點兒力氣,以提醒時韻。

“誰要是不給咱們吃的,我就砸了她家的庫房。誰要是不給咱們穿的,我就砸了石大人的書房。他們要是想給咱們定一門不好的婚事,我就提前去砸了那男方的家。”石靜說道,她笑了笑:“我不怕嫁不出去,所以名聲壞了也無所謂,你不是說了嗎?我這一身力氣,算是老天爺給的賞賜,我既然擁有了彆人想都不敢想的東西,那我是不是也能活得隨心所欲一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能嫁人固然好,但不嫁人,我也沒什麼遺憾。”

時韻露出一個笑容,開玩笑的說道:“到時候你若是看中了什麼人,直接綁回來入洞房。他若是不喜歡你,那你等厭煩了,再給扔掉就好了。”

石靜愣了一下,露出個驚訝的表情:“還能這樣?”

不等時韻點頭,陳老爺就拍桌子:“時韻,說的什麼話!你姐姐都要被你教壞了!石靜你可不能聽她的,強扭的瓜不甜,你要是遇上什麼人,你喜歡他他不喜歡你,那就君若無情我便休,換個更好的去喜歡!不要一棵樹上吊死,什麼歪瓜裂棗……再者名聲很重要,你要砸彆人家庫房和書房,你得偷偷去,萬不能被人抓到了把柄和證據。你這一身力氣,是老天爺的賞賜,但你不能讓彆人知道,否則你有他們沒有,嫉妒之下,他們會做出什麼就不一定了,你需得藏好了,用得上的時候偷偷得用……”

時韻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陳老爺理直氣壯:“我說的難道有錯嗎?咱們生意人家,做生意就是得如此,不能讓人看見你有什麼底牌,更不能讓人知道你手裡有多少銀子。石靜藏的好了,她這一手,才能越發的出其不意,在想不到的地方用出想不到的效果來,你若是天天宣揚你手裡有什麼東西,指不定什麼人就要來爭搶了。就算搶不到,也必然想辦法毀掉,憑什麼你有彆人沒有呢?”

幸好的是,現在知道石靜有大力氣的,也沒幾個人。就連陳家老太太,也並不太清楚。

說到這裡,時韻其實已經明白陳老爺的選擇是什麼了。他和石靜,是站在同一邊的。

“我回頭就去找個信得過的撿骨人,你們娘親的屍體,你們也得去看看,若是……那我必然是繞不過石明誌的。”陳老爺停頓了半天,主動說了這個話題:“你們先回石家,等你們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說明白了,你們就提出回鄉祭拜,這時候咱們才好遷墳。”

雖說是決定了去石家,但是時韻和石靜也並沒有給石家送消息,送上門的不值錢,現下既然是石家求著她們,合該是石家著急才對。

石明誌是三天之後再次上門的,他自以為體貼,給的這三天就是讓這姐妹考慮的時間。

然後,迎接他的就是時韻擬定的文書。上面的各項條例很瑣碎,但總結起來也就四大條。

第一條就是關於這個嫁妝銀子的事兒,文書上就規定了,必得要在她們回石家之前給。因為陳娘子的嫁妝已經沒有了,所以她們是信不過石老太的。一個人三萬兩,兩個人就是六萬兩。

當然,這些隻能算嫁妝銀子,不包含嫁妝。所謂的嫁妝是什麼呢?就是家具,衣服之類的。這些日後石家若是要置辦,石靜和時韻是不反對的。若是不給,她們也沒什麼意見。

第二條就是關於住處的,她們姐妹得住在一個院子裡,這個院子呢,最好是單獨的,不是和彆人共用的。

第三條就是石老太不能留在石家,她需得帶著她的孫子孫女,全部回清河鎮。

這最後一條,是關於石靜和時韻的婚事的。上面寫明了,反正這十來年裡,石家也並未對她們有什麼養育之恩,反而是虐待苛待,所以她們的婚事,石明誌和王夫人是無權做主的,石老太就更不用說了,半點兒不能做主。她們兩個的婚事,需得她們兩個自己,以及陳家也同意,這才能作數。

本來呢,陳老爺是不讚同寫上她們兩個自己同意這一條的,時下女子,哪兒有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的?尤其是初次嫁人的,家教嚴苛些的,甚至成親之前都沒見過未婚夫婿。自己給自己相看,傳出去就要被人說不要臉不矜持之類的了。

但時韻很堅持,大約也是那十來年的愧疚,陳老爺總是拗不過時韻的,所以最後不得不同意,這句話寫上也成。

石明誌上上下下的看完,有些為難:“你們祖母在鄉下辛勤操勞一輩子……”

不等他說完是,時韻就將那文書給抽回來了:“好了,那你回去和石老太母慈子孝吧,我和石靜呢,現下都已經算是陳家的遠親了,和石家,那是半點兒關係也沒有的。”

她臉上的嫌棄可不是裝出來的,她本來呢,就因為完不成任務的事兒心情鬱悶,現在再要去糟心的環境裡勾心鬥角,早就煩的不要不要的。

若不是石靜……也算對她有救命之恩,她才不管石靜死活呢,尤其是石靜其實是死了對她更有好處的。

石靜不吭一聲,雙胞胎,親生的姐妹,她能感覺不出來現在時韻心裡的煩悶嗎?

陳老爺也不發一言,現在這就是一場較量。若是現下時韻和石靜退讓了,那這六萬兩的銀子,她們姐妹倆日後就絕對拿不到手了。不僅是銀子拿不到了,說不定到了石家,還要再受委屈。

石明誌就有些尷尬了,他輕咳了一聲又從時韻手裡拽那幾張紙:“你這性子實在是太著急了些,我還沒說完呢,我的意思是,她在鄉下操勞一輩子了,怕是也習慣了在鄉下的日子,我這幾日裡,就得送她回去了,你們是不是要去見一見?另外,這個遷墳的事兒,也需得她出面和石家族裡打一聲招呼。”

“她打招呼?石大人不能打招呼?”時韻有些奇怪的問道:“還是說,石大人還是要隱瞞自己還活著的消息,要繼續做個死人?那我們姐妹倆,是找到了親生父親回了石家,還是認了乾爹寄人籬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