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力大氣無窮 石珍珠?(1 / 1)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石蕊的話影響, 時韻看著看著,還就真覺得,那女孩兒的五官, 和對面石靜的,是有七八分相似的。

事出反常即為妖,時韻看清楚那女孩的相貌之後,想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石老太為什麼進京城?這世上雖然是相貌相似的人不少,但為什麼這個正好撞在她面前?相貌相似,可能是緣分, 也可能……是血緣。

“我去吧。”時韻起身, 衝石靜擺擺手,自己拎著裙子下樓往對面胭脂鋪子去。正好是迎面撞上那幾個少女, 時韻不卑不亢的行禮:“幾位貴女, 可要進胭脂鋪子看看?”

半路被攔住, 幾個少女都有些不太高興,一起轉頭看時韻。

時韻伸手摸一下自己頭發, 笑道:“你們看我身形也知道, 我以前日子過的不好, 長的瘦弱, 那頭發必然是不怎麼好的, 可現下你們看。”

她拽著一縷頭發送到中間少女的面前:“這是隻用了半個月的效果。”她後來自然是在堅持用, 算起來該是用了一個多月。但實話不能說, 反正她不說, 也沒人能追究到——就算是查到了, 那時韻的頭發半個月前就是這樣了,說出來也沒毛病。

那中間的少女正要不耐煩的開口,時韻接著說道:“我看貴女的頭發烏黑發亮, 往日裡必定是保養的很好。”

是人都喜歡聽好話,那女孩兒點點頭,這倒是沒說錯,眼前這個村姑,看起來還是有點兒眼力勁兒的。

“隻是最近是不是洗完之後熏乾的?”時韻又問道,點了點那女孩兒的發尾:“後面稍微有些乾燥了些,早上起來梳頭發的時候是不是劈裡啪啦的?”

京城的冬天,乾燥寒冷。洗完頭發若是不想著涼生病,那必然是得用碳籠熏乾——布擦的有些慢。梳頭的時候呢,那肯定是帶靜電,當然了,若是有上好的梳子,也能避免這個問題,但也肯定是不能完全避免。

在中間少女看來,時韻的穿著打扮就像是個村姑,村姑必然是不能知道她如何洗頭發擦頭發的,所以現下說出來的一切,必然是從頭發這裡看出來的。

“真的有些乾?”她遲疑的問道,時韻點點頭:“現下隻是有些乾燥,但再過幾天,可能就要分叉,就要毛躁起來了。我們鋪子就在這裡,鋪子裡的養發膏,您可以試一試。東西是真的好,您看我的頭發就知道了,再者,您一看就是出身高門大戶,我如何敢哄騙您呢?“

時韻笑眯眯的說道,那少女挑了挑眉,轉身就往鋪子裡走去。時韻趕緊跟著,又做無意的問道:“我家鋪子,也是剛到京城來開的,幾位貴女可以先看看,若是覺得還行,想要試試,回頭我給您幾位,親自送到府上去,不要錢財,免費送的。隻盼您幾位用的好,回頭多光顧我們小店幾次。”

不能小看了這些貴女們的帶貨能力,通常她們要是用了好,定然是要和手帕交們分享的。這一分享,整個圈子差不多就能知道了,這東西不算貴,哪怕是送一百份兒呢,後面都能回本。

這個算是前期廣告投入。

時韻親自打開了一盒面脂讓她們試用,然後又問幾位姑娘家的地址,拿了本本準備記下來,當真是要送的。

“真送啊?”中間那姑娘一挑眉,笑著問道。時韻也笑:“我瞧著您就覺得十分貴氣,我還盼著能巴結上您這樣的貴人呢,日後您多來幾次,也是我們家店鋪的福氣了。”

這話將人捧的高高的,女孩兒臉上的笑意就更明顯了。她低頭看看手背,那面脂確實是很好用,冬天嘛,手是很容易乾燥的,尤其是捧著暖手爐的時候,若是不塗抹點兒什麼,那一天下來,手都能乾的像失水了。

這會兒抹上東西,明顯的是能察覺到滋潤的。好不好的,她用一用就知道,她又不是那種沒用過好東西的人。

“東西還行,那你先送一份兒到鄭國公府吧。” 女孩兒挺乾脆,覺得好,那就買,她拿出銀子:“我也不白要你的,你這鋪子一看就是剛開起來的,若是光送人,那怕是要賠本,我也不差這幾個銀子,拿著吧。”

連價錢都不問,直接給了一個銀錠子,時韻掃一眼就知道是五兩的重量。

她擺擺手:“那不行,說了要送就是要送,做生意嘛,需得信守承諾才行。今兒不守諾,日後做東西的時候,覺得這個少一點兒無所謂,那個少一點兒無所謂,遲早是要將東西給做壞的。姑娘您大氣,日後啊,多光顧幾次就成了。”

說著又轉頭問彆的姑娘:“可否請問一下住址?”

沒什麼不能說的,都是高門大戶的,還怕被賊人給惦記,然後找上門去嗎?看那中間的女孩兒沒反對,剩下的就一個個的,將自家的住址給說出來了。

相貌和時韻姐妹倆有些相似的那個小姑娘,是住在貓耳胡同。

時韻上輩子做過侯夫人,偶爾也會出門轉轉,還會上彆人家去做客。所以對京城的這些住處,不說了若指掌,也十分了解。像是貓耳胡同這樣的地方,住著的大部分都是五品左右的官員。

時韻高高興興的將這群女客給送走,轉頭對陳老爺賠罪:“我自作主張了……”

陳老爺擺擺手,他生意人,做一輩子生意了,能想不到時韻這樣做的好處嗎?陳老爺笑眯眯的將那地址單子拿過去看:“你做的好,我們時韻也是自帶福氣的,你看看,這剛開門,就讓你遇見貴人了。這送東西的事兒,不用你操心了,我……”

“這個我去送吧,正好和我姐姐走一走。”時韻忙說道,伸手點了個地址。

陳老爺也並未多想:“也行,不過,彆惹禍,京城裡貴人多,常話說,掉塊兒磚頭都能砸個七品官兒的,你對門房也得多客氣些,送了東西就趕緊回來,彆耽擱。”

說著反而不放心了:“不如我讓小二去,小二送東西是熟悉了的……”

“不用不用,我和大姐去就成了,天子腳下嘛,再怎麼樣還都得講道理。”時韻趕緊說道,怎麼說呢,若是一個縣城的縣令,都是十分清廉能乾,為民做主的,那上面的皇上,十之八九就是個明君。

若是皇上是明君,那京城的風氣,就必然是祥和安康的。這樣的風氣之下,民安樂業,碰上心思歹毒的紈絝的幾率,就不是很大。

陳老爺也明白這個道理,想了想,就又應了:“行,那你們去吧,眼看著快中午,送了這個就趕緊回來吃飯。”

時韻忙點頭,親自包裝了一個面脂,一個唇膏,一個養發膏,一個身體乳,就叫了石靜和石蕊,三個人往那貓耳胡同去。

按照地址,很快就找到了。時韻去敲的門,開門的門房四五十歲的樣子。

時韻特意用了家鄉話來說自己的來意:“你們家是不是姓石?你們家姑娘,是叫石珍珠的對吧?”

那老頭先是茫然了一下,然後趕緊回話:“是,你們是……”

時韻笑道:“我們是流光胭脂鋪的,方才你們家姑娘逛街,正好路過我們鋪子,我們鋪子是為石姑娘送東西回來的。”

大家小姐逛街,多是這樣,買了東西讓店鋪給送回去,並不會自己親自拎著,否則繼續逛街的話,豈不是累得慌?萬一買的多了,大包小包的,也不好看。

所以這事兒不算奇怪,那老頭就趕緊點頭,伸手接過了時韻手裡的盒子。

“大叔的老家也是穂縣的?我方才情急之下忘記說官話了,大叔竟是能聽得懂。”時韻笑眯眯的說道,那大叔嗐了一聲:“我就是京城本地的,你說那是穂縣話?那我倒是不知道,我聽起來是一樣的,你們老家這話,和官話的差彆也不算大,也不算難懂。”

大叔笑嗬嗬的說道,時韻眨眨眼:“大叔還聽過彆人說這樣的話嗎?若是有的話,那指不定和我是老鄉,我這剛到京城沒多久,若是能認識個老鄉,也是好事兒了。”

這種事兒也是尋常,人離鄉賤,外出謀生的外鄉人,若是不想落單被欺負,最好的辦法就是抱團,差不多和宗族是一個意思,人多力量大。

有些大點兒的府城,甚至還有同鄉會這樣的存在。

京城倒是不知道有沒有,時韻也還沒去打聽過。

“那你可不好結實人家了,我們家老爺,偶爾說過這種話。”那大叔笑嗬嗬的,官員的籍貫並不算是秘密,尋常人若是想打聽,都是能打聽得到的。

“那倒是不敢打擾了。”時韻忙說道,又給了那大叔幾個銅板:“若是石姑娘回來了,您幫我們美言幾句。”

門房忙不迭的應了,看她們轉身告辭,這就趕緊拿著東西進門,順便將院門給關上了。

石靜這會兒才問道:“妹妹,你好像很在意那個石姑娘?”她想了一下,重複:“石珍珠?”

時韻笑眯眯的:“多巧啊,相貌和咱們有幾分相似,又是姓石,還是穂縣來的。知道這什麼意思嗎?”

石靜猶豫了一下:“可能是咱們的族人?”

時韻頓了一下,無語的點頭,還真有這個可能。但是再想想石家在村子裡的存在感,這個剛被提起來的可能就又被打消了——石家要是有個族人在當官兒,那指不定裡正都是從石家出了。可這些年看看石家,縮在村子裡,連掛靠田地免賦稅都沒有,怎麼可能是有個族人在當官兒呢?

總之,還是要親眼見見這個石大人才行。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時韻就忍不住皺眉了——她們姐妹出生的時候,據說石老大是已經死了,從小到大,她們並不曾見過親爹的畫像。所以,就算是看見了,好像也並沒有什麼關係?

時韻抿抿唇,接下來還是要徐徐圖之,慢慢打聽這位石大人嗎?

時韻回到店鋪,陳老爺就衝她們招手:“走走走,今兒不回去吃飯了,咱們上酒樓去吃,舅舅請你們吃好吃的。”

“舅舅,陳家的生意這兩年,好做嗎?”走著路,時韻忽然問道。陳老爺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我娘死的那幾年,陳家是不是經過什麼事兒?”時韻換一種問法。

陳老爺怔愣了一下,隨即歎氣:“之前陳家對你們不理不問的事兒,你還是沒想開?算了,既然你問了,我也不好隱瞞。我之前不說,是因為擔心你們認為我是在找借口推脫。”

“你們的娘死了之後,陳家確實是遇上事兒了。”陳老爺說道,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們陳家,原本是做的雜貨生意,就是將府城的,縣城的,南邊的,北邊的,所有鎮上沒有的東西,都弄回來賣。彆看隻是雜貨鋪子,但是到你外祖父手裡的時候,已經是開了六個鋪子了,府城三個,縣城兩個,鎮子上一個。生意好的不得了,原本呢,你外祖父都說要搬到府城去了,因為府城的生意更好。”

“但你娘一死,你外祖父……”跟著受了打擊,然後就出事兒了。這個事兒,隻是個開頭。

隨著時韻的外祖父一死,陳家的生意就跟著出問題了。先是定好的一批貨,是皮毛之類的,價錢昂貴,都交了錢了,送來的貨物卻是在半路被偷走了,就算是報官了,這東西也沒找回來。

光是這一批貨,就差點兒壓垮了一個鋪子。

隨後是買回來的一批布料,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忽然房屋漏水,全給澆透了。原本價值三千兩的東西,最後變成三百兩都邁不出去,又是賠了一大筆。

就像是陳家的風水忽然變了一樣,這兩個事兒之後,黴運就伴隨著陳家。賣出去的菜刀被官府查封,說是沒有朝廷的公文允許。賣出去的大醬吃死了人,陳老爺還被抓到官府去住了半個月,後來自然是查清楚不是大醬的問題,但名聲壞了,那雜貨鋪裡,不光是大醬賣不出去了,其他東西也賣不動了。人人提起來,都是出過人命的雜貨鋪子。

陳老爺是焦頭爛額,隻好是先將雜貨鋪給關掉,緩了一個月,才又開了彆的鋪子做生意,但是府城的那三個鋪子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挽救了,到現下都是租出去隻收租金的。

陳老爺在做生意上也有天賦,哪怕陳家那三四年一直是在走黴運,但他不甘心,他哪怕借錢,也要繼續做生意。然後,壞運氣之後,陳家就又開始慢慢的起來了。

後來花費了十多年,也就是石靜和時韻姐妹倆成長的十來年,陳家現下的生意,才總算是回到了時韻外祖父還在的時候的狀況。

搬去府城是陳家老爺子死之前的意思,陳老爺本來也是如此打算的,先搬去縣城,再搬去府城,一步步來。

可時韻提起來要到京城,陳老爺索性就換了主意——京城不比府城更大更繁華嗎?若是能在京城站穩腳跟,那他可就是比親老子出息多了。

陳老爺以前是不願意說那些事兒,覺得那些年過的太苦,提起來就難受。但是現在,說完了竟是覺得輕鬆了許多:“我說這些,也並非是找借口,我們那些年,確實是對你們姐妹疏忽了許多……”

時韻擺擺手:“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你們就沒想過,是有人作祟嗎?故意毀掉陳家的生意。”

陳老爺笑道:“自然是想過,但查來查去,也查不到什麼,那些倒黴事兒完全沒聯係,也不像是要收購我們家鋪子的樣子,陷害嘛,總要有個目的是不是?既不是收購又不是報仇,那誰會花費那樣大的心思,去擺弄那樣大的棋盤呢?”

時韻笑了笑,陳老爺怕是想不到,這世上還有更離奇古怪的事兒呢。

她心裡多少有些猜測,但現在並未有證據,所以也不敢立馬下結論。不過,若是她所猜測是真,那石家人想必是會在陳家附近窺視,一旦知道陳老爺上了京城,那石家人心裡必定著急難安,肯定也會立馬進京。

所以,她隻要等著,等到石家人進京,她就能將這事兒給下個結論了。

舅甥三個到了酒樓,陳老爺是一點兒不小氣,知道大外甥女能吃,利索的點了一桌子,還全都是肉菜——肉菜頂飽,吃一斤肉勝過三斤米飯。

他也怕石靜的飯量會嚇著人,到現在陳老爺還存著將外甥女嫁人的心思呢。這要是被人知道,一個女孩子家家吃那麼多,婚事肯定難辦了,所以他特意要的包間。

這酒樓的生意好,那也是很有誠意的,包間關上了房門,彆說是大堂裡,連隔壁包間的聲音都聽不見。

至於話本裡那什麼做手腳方便偷聽的孔洞之類的,除非是這酒樓不想開了,否則,誰家會做這自損根基的缺德事兒?

這一頓飯吃的是安安生生,吃完之後時韻就帶了石靜一起出門,陳老爺想著姑娘們大了,也不好一日日就關在屋子裡了。又知道石靜力氣大,時韻跑的不算慢,乾脆就放心讓她們出門去了。

時韻也不去遠的地方,就上人多的地方。尤其是水井邊,大樹下,那洗衣服的大娘們,還有下棋的大爺們——冬天嘛,在家裡憋不住,不下雪的時候,出門走動的人還是挺多的。

高門大戶人家的事情,她肯定是打聽不著的,但像是五六品官員這樣的,就比較好打聽。一來是百姓們對不同階級的人的生活也挺好奇,也願意八卦,二來是門檻不高,也容易打聽。

據說這個石家啊,男主子是做戶部員外郎的,正五品的官兒。家裡媳婦兒呢,親爹是做工部尚書的,得避諱,這兩個姻親關係,不能在同一個衙門做官兒。

工部尚書多大的官兒呢?正三品。

彆看三品和五品查不到哪兒去,但是有些五品官,奮鬥一輩子,也不一定能上四品。五和四,那之間就是一個很深很深的分界線。四和三,同樣的,分界線也深著呢。

當然,越是往上,越是難繼續。現下這位工部尚書,據說十年前還是四品官呢。十來年升一個階段,也算是……十分平庸了。

“你對這個石大人,十分好奇?”石靜就算是個傻子呢,這看了一天了,也肯定是反應過來了:“你到底是想做什麼?和這個石大人攀親戚還是……”

“我若說,我懷疑這個石大人,是咱們早死的親爹呢?”時韻笑眯眯的扔下來一個大雷,將石靜給炸的恍恍惚惚,一臉空白,根本反應不過來。

石蕊倒是聰明,已經開始總結了:“從我一開始說在京城附近看見石老太,你就開始懷疑了嗎?”所以才提出來要到京城來看看的嗎?

時韻點頭:“並未太懷疑,隻覺得石老太有事兒瞞著我們,想到京城看看,萬一抓個石老太的把柄呢?沒想到……”

她意味深長:“要這個真是咱們親爹,那這事兒可就大了。”

石靜根本反應不過來:“咱們不能認他嗎?”

時韻挑眉:“今兒上午我特意問了舅舅,你猜猜,為什麼陳家那幾年會過的十分不順利呢?甚至,我都有些懷疑,娘的死,到底是真的難產,還是為了讓路呢?”

石靜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憤怒一會兒恐懼。

她使勁搖頭:“不,不是的,肯定不是,你猜錯了,不不不,我妹妹特彆聰明,我妹妹不會猜錯,那誰是錯的?我頭疼,他真的沒死?娘是被人害死的?陳家也是被他害成那樣的?那他為什麼,這麼心狠手辣?”

時韻笑眯眯:“若是不娶個好媳婦兒,十年時間,他大概能從一個不入流舉人,升到一個六品芝麻官兒?真以為考上了舉人,就能得到一切?不不不,對村子裡出來的窮書生來說,考上舉人,隻是打開了一扇門,能不能走進去,就得看有沒有人拉他進去了。很顯然,陳家沒辦法拉他進去。”

不要以為考上了,就是萬事大吉了。考上了也是候缺,什麼叫候缺呢?就是等信兒。官場上的位置就那麼多,一個蘿卜一個坑,除非是遇上大事兒,拔出來的蘿卜太多沒辦法填坑,否則這世上是少不了蘿卜的。

石家老大算哪根蔥?

他縱然考上,但是,這京城裡那麼多的豪門貴族,子子孫孫,人家就不要出仕了嗎?若是人家要出仕,這官位從哪兒來?你一個沒根基的鄉下人,你拿什麼和人家爭?

這世上,多的是考中了卻一輩子隻能候缺的。也多的是哪怕是等上了官位,也隻能一輩子呆在七品縣令這個位置上的小官兒。當然,要實在是有本事,也不是不能打破這個桎梏的。但是自古以來,能做到這一步的,少之又少。

石老大若是當真有本事,為什麼要靠娶媳婦兒來賺銀子?

若非是陳家小娘子嫁過去,石老大讀書這條路,早就被堵死了。陳家小娘子人都死了,嫁妝卻分文不見,這銀子上哪兒去了?

石靜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她現下心裡還有些不能接受這個消息——她以為爹死了,娘死了,她和時韻是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所以才被人隨意欺負。可現在,爹沒死?不僅沒死,還做了官兒?不光做了官兒,連欺負他們的人也都知道她們的爹沒死?

猛然間就有一種,這個世界很不真實的感覺。時韻說的那些話,好像是恍恍惚惚的飄在半空中的,她有些聽不見,有些聽不明白。

時韻看著她那樣子就忍不住歎氣,但是頓了頓又覺得能理解。她前前後後這都是第三個世界了,在現代的時候也沒少看這種小說影視劇,所以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接受不接受這樣的說法,隻有看看人到底能無恥卑鄙到什麼程度的好奇。可石靜不一樣,石靜就是……飽受折磨的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十多年。

她伸手摸摸石靜的腦袋:“從未見過,也並不曾撫養你的人,你何必很放在心上呢?你看看我,我是不是一直陪在你身邊?我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有我在,你還擔心什麼呢?”

石靜嘴唇動了動,時韻笑眯眯的:“你放心,我永遠不會拋下你,我也永遠不會欺騙你,你但凡有想不明白的事情,你隻想想以後要如何賺錢給我養病就好了。”

石靜頓時覺得,什麼傷春悲秋,完全沒了。

她這幾天也不是什麼事兒都沒做的,她打聽了京城裡太醫的事情。太醫大部分都是在宮中當值的,若是想請一個太醫,要麼是有錢,要麼是有地位。

有地位的,拿了帖子就能去請。有銀子的,也能用錢財將太醫府上的門給打開。

很可惜,她一樣也不占。所以若是想請太醫給時韻把脈,她現在是有兩條路走,一條就是使勁賺錢,一條就是想辦法往上走,石靜並不聰明,她不知道往上走是要如何走。自古以來,也沒有女人當官兒的先例啊。

所以時韻一提起來,石靜就又開始發愁了,她賺錢也沒妹妹厲害,這可怎麼辦呢?

時韻見她總算是不抓著石老大那事兒了,就放心的去和石蕊說話了:“回頭你去打聽打聽這附近的人牙子,看哪家的是比較正規的,有官府的允許的。”

停頓了一下,她接著說道:“咱們需得雇聘幾個人才行,明面上總是分開住了,也不好一直用陳家的人。”

更重要的是,石老大的事兒,現下還沒個證據,她不好提前讓陳老爺知道。再者民不與官鬥,陳老爺又是個商戶,若是氣急之下鬨上門去了,那就成了大事兒了。

石蕊忙應了下來。

陳老爺知道她要買人了,也很是熱心的幫她參謀了一番。因著她們這院子裡隻有三個小姑娘住,所以最好是彆買那種家庭形態的,人多心齊,保不準就算計了主人家。

當然,那種無牽無掛的最好也彆買,犯了事兒容易跑了追不上。

還有就是彆買那種沒根底的,需得好好打聽,看身份看來曆,再看品性。

最後時韻是暫且買了母子兩個,做娘是三十多歲,有一手好廚藝。這個是時韻最看重的,都沒個好身體了,不得有個好口福嗎?這個世界,她就是打算躺平吃吃喝喝的。

做兒子的是十七歲,母子兩個是因為家裡男人過世,又因著之前給男人看病欠下太多銀錢,實在是沒辦法,這才自賣自身的。因為做娘的手藝不錯,所以這要價也不低,但是現在時韻最不缺的就是這個銀子了。

留下那婦人在家裡做飯,時韻就將那小子給差遣出去了,也不去彆處,就在城門口守著。時韻特意將石老太和石老二石老三,還有她兩個孫子的相貌給畫下來,交代了那小子記住。

隻要看見有相似的,就得跟上去看,看他們是不是去了貓耳胡同,或者是和貓耳胡同有聯係。

也就等了五六天。

石家人,還真的上京城來了。

時韻原本是在和石靜烤火看書,聽著小子進來說這事兒,姐妹倆就坐起來了:“現下他們是直接往貓兒胡同去了?”

“是,我看見他們馬車進去,我也沒敢跟太緊,就趕緊回來了。”李誌說道。

時韻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看一看,確認了這事兒再說。

她起身叫了石靜,姐妹倆先去貓耳胡同,但是人家高門大戶,小三進的院子,她們在外面也看不到裡面都是些什麼人啊。

“咱們可以說是要給石珍珠送東西。”石靜現下也會動腦子了,時韻搖頭:“不行,太危險了,若是石家知道這個秘密被咱們知道了,必然是不會留下活口的,你再大的力氣,也不一定能擋住那麼許多人,再者,還有我這個累贅呢。”

石靜抿抿唇,停頓了一下:“那……咱們就一直守在這裡?我就不信他們總不出門了。”

來京城一趟,總會出門走動走動的吧?

“或者,假裝賣炭的,送水的,咱們進去看一眼。”石靜又說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她們現下,已經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之前在石家的時候是瘦瘦小小很黑,現在是開始長個子了,頭發也養好了,面色也紅潤了些,隻要化妝的時候略改動一下,十之八九,石老太他們是認不出來的。

時韻點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但是,又不是個特彆好的主意。

這樣倒是能進門了,但是進門之後呢?如何能到後院去?或者到客院去?這宅子的女主子,是出身官宦之家,那管家理事必然是很有一手的,就算是家裡的下人,在哪兒走動都是有規矩的,更何況是從外面來的人呢?

時韻是做過當家主母的,若是外來的人都能在府裡隨意走動,那這府裡,就是個篩子了,出任何事兒都不算奇怪了。

“若是被抓到,那是能送到官府去的。”她提醒石靜,石靜抿抿唇,皺了皺眉:“那咱們就隻能在外面等著了?”

“咱們可以請了石珍珠出來。”時韻說道,停頓了一下:“剛才李誌說,他們來了幾個人?”

“下馬車的是一個老太太,兩個少年人,還有一個小姑娘。”石靜回想了一下說道,時韻點點頭:“那小姑娘,是不是咱們的好堂妹?她好不容易來一次京城,你說,若是有個京城的鋪子,有最好的胭脂水粉,要送給石珍珠,她心動不心動?”

再想到這好堂妹在老家時候那心性,石靜就使勁點頭,豈止是心動啊,都不用彆人說,她自己就能蹦躂著去要了。她素來愛打扮,嘴甜會討老太太喜歡,但凡石靜和時韻有點兒什麼,不管好壞她看不看得上,她都是要想法子給弄到手的。

有一年陳家送了陳大姑娘穿過的舊衣服給石家,算是給姐妹倆的,但是,時韻姐妹倆,是隻見過一眼,連摸都沒摸著,然後東西就成了好堂妹的。

“隻要見了這一個,咱們不就能確定剩下的人什麼身份了嗎?”時韻說道,石靜忙點頭,又問時韻:“那咱們給她們下帖子嗎?”

“不光是要給她們下帖子,這事兒,我打算往大了鬨。”時韻臉色沉沉的說道,停頓了一下,問石靜:“若是鬨大了,石家……可就全完了,你能接受這個結果嗎?”

相比之下,同樣是說死了,時韻姐妹這個是情有可原——因為她們自己沒有承認過,陳家奶奶也從頭到尾沒說過人是死了,陳家追究的是姐妹兩個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但這個,是正好能推到李爺那群人販子的頭上的。這個叫死裡逃生,小孩子被嚇著了,陳家為外甥女出頭做主。

石老大這個,說輕了是喪良心,往大了說,那叫欺君罔上,喪儘天良。甚至,若是打壓陳家的事兒也被印證了,那就屬於草菅人命,肆意作惡,無視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