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姑娘眼睛一抬就看見了時韻的頭發, 她沒見過時韻之前的樣子。但是，時韻現下的臉色還是枯黃帶著黑的，也就人販子那種眼神, 才能看出時韻和石靜的五官精致好看。這樣的臉色, 再對比那發黑發亮的柔順頭發，就怎麼看怎麼不搭配了。自然也就能猜出來，在這之前，時韻那頭發該是什麼樣子了。

“這養發膏……”陳大姑娘也沒多寒暄, 進了屋子就開門見山。

時韻笑道：“大表姐也想試試嗎？正巧我這裡還有些多的, 大表姐可以拿去用一用。”正好也可以做個對比，她和石靜是之前基礎太差，所以瞧著效果才特彆突出。像是陳大姑娘這種自小就嬌生慣養的，頭發的基礎好, 本身就已經是很不錯的發質了, 那用了之後, 效果還能如此好嗎？

陳大姑娘挑了挑眉，笑道：“我也不好白拿你的, 我聽花大娘說了, 你這東西，都是用好藥材做的，那些藥材買來也不便宜，你又要費心費力的做，我若是白拿，豈不是顯得像是在欺負你這個做妹妹的？”

她停頓了一下：“鎮上的胭脂鋪子，也有養發膏，雖然效果不如你這個，卻也是做了很久的了, 不如，我按照那個，再加三成的價錢給你？”

親爹是做生意的，她耳聞目染，這個賬算的也快：“三兩銀子一瓶，你覺得如何？”

時韻並不知道鎮上的胭脂鋪子，那養發膏是多大的瓶子，她就有些為難。陳大姑娘笑道：“你若是覺得少，咱們回頭再調整，隻要效果好，哪怕是三兩銀子，也定然是很多人願意買的。”

那效果肯定好啊，時韻都敢做出來就往自己頭上弄了。

但她還是搖頭：“我不能要大表姐的銀子，這第一瓶，就算是我送給大表姐的，以表達大表姐之前給我們送衣服的謝意。你要是用了覺得好，日後還要用，那就再說。”

反正這第一次，是不能要銀子的。不然顯得她市儈，住人家家裡，還是用人家的宅子，用的人家的東西，結果做好的東西轉頭賣給人家了？

時韻可做不出這種事兒來。

她硬是將這一小瓶塞到了大姑娘手裡，陳大姑娘也爽快：“那成，我就先占一次你便宜，若是用得好，我到外面去的時候，就幫你多推薦推薦。”

時韻忙應了，抿唇笑到：“我還打算再做個面脂，若是大表姐想試試，回頭也可以來看看。”

“倒是沒想到，你竟然還有秘方。”陳大姑娘詫異，這個養發膏，她還覺得是碰巧的，但是還要做面脂，這看起來就胸有成竹的樣子，難不成，不是巧合，是真的心有成算？

時韻隻抿唇笑，並不答話。

秘方這事兒，最是不能多問，陳大姑娘十分有分寸，見此也幾轉移了話題：“前幾天我並沒有顧得上來看你們，是因著我正忙著，這會兒先給你們陪個罪，你們可彆多想，我心裡並非是不喜歡你們的。”

時韻才不在意彆人喜不喜歡，隻要這個生意能做得成，她能賺銀子，她就滿足了。所以也隻笑道：“大表姐想多了，我們穿著這衣服，心裡隻有感激不儘的。隻看這布料就知道了，這衣服必然也是大表姐十分喜歡的，這才看起來很新，布料也柔軟舒服。大表姐的心意，我們是知道的。”

其實都知道，喜歡的衣服都是穿舊了的，不喜歡的，才會放著放著，一直都是新的。現下的布料，用的染色就算是再好，洗過幾次，也是有掉色或者染色之類的存在的。

越是喜歡的衣服，越是留不下來。

但時韻話說到這份兒上，陳大姑娘總不能說這些衣服是自己不喜歡的吧？畢竟是年長幾歲，很快就調整好了，笑道：“也是委屈你們了，還得穿舊衣服，不過，且不用傷心，我聽我娘說，正在讓布莊給你們做新衣服呢，大約用不了多久，你們就能穿自己的新衣服了。”

陳大姑娘很有做長姐的風範，又問時韻和石靜吃的穿的。寒暄大半天，這才起身離開。

石靜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說很忙的嗎？瞧著說的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話。”

時韻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又趕緊擺手：“可不許再說這種話，大表姐百忙之中抽空來看我們，那是對咱們姐妹的憐惜和疼愛。”

石靜眨眨眼，時韻壓低了聲音：“你管人家忙不忙，人家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就不來，咱們住的是人家的院子，萬不能表現出對人家做事兒疑惑的意思來。人主人家做什麼，還用對你交代嗎？”

石靜連忙搖頭，那倒是不用的，彆說是兩家人了，就算是一家人，比如石家吧，那石家的老太太，二叔三叔他們做點兒什麼，也沒有說對石靜時韻姐妹倆交代的啊。

時韻伸手摸摸她腦袋：“好了，隻要這養發膏，大表姐用的好，那咱們啊，就可以還上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對咱們的恩情了。”

石靜點點頭：“好，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惦記著事兒呢，我都聽你的，你說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也就是三天時間，陳大姑娘再次來的時候，時韻也就能看出那頭發的變化了，像是比以往更粗了一些，看起來更順滑了，她沒忍住，伸手摸了一把，那光滑的，就像是綢緞。

可比時韻石靜的好多了。

陳大姑娘也很是滿意：“沒想到效果竟是如此的好，也就是用了三天而已。”

時韻笑道：“若是堅持用，日後定是能保持住這種效果的，也說不定頭發會變得更好。”

陳大姑娘附和了幾句，忽然問道：“這種好東西，你難不成是隻打算做了自己家的人用嗎？那豈不是可惜了？我有一個想法，你要不要聽一聽？”

不等陳大姑娘自己說，時韻就先擺手：“並非是打算隻自己用的，我和我姐姐，自打來了陳家，就受了外祖母照顧，還有舅舅舅母的憐惜，我總想著要報答一番，這個養發的方子，還有我即將做出來的面脂的方子，我都是打算交給舅舅的。”

若是讓陳大姑娘說出自己的想法，那時韻就要為難了，索性就直接打斷好了。

“交給我爹？”陳大姑娘有些詫異：“你不打算自己開鋪子？你知不知道一個秘方，對一個人來說是意味著什麼？你知道鎮上的那家鹵肉鋪子吧？他家三十年前還是窮的叮當響的，後來機緣巧合，得了一家大廚給的秘方，然後自家就開始做鹵肉賣，一開始是挑著擔子，後來就在鎮上擺攤子，再後來，也就是十年前，買了鋪子開鋪子。”

“一個秘方，對於一個家族來說，那就是傳承的根基。”陳大姑娘說道，時韻太知道了。

對於富戶來說，秘方其實不算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做生意的手段，門路，以及人脈，還有看市場的準確性。他們沒有秘方不要緊，可以買了秘方做出來的東西去賣，一進一出，照舊賺錢。

但是對於石家這樣的人家來說，一個秘方，那就是能改變家族命運的東西，可以世世代代傳承的富貴。

她有這種好東西，若是告訴了石家，估計現下石家能用八抬大轎將她和石靜抬回去，然後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我知道，但是，恩情更重要。”時韻說道，笑了笑：“那養心丸，一兩銀子一個，舅舅毫不猶豫的讓大夫做了。舅母定然也知道，但她從未在我面前提起來過。”

剛來的時候，那陳家奶奶，多刻薄多尖酸的樣子啊。可這樣性子的人，卻從未在時韻面前嘀咕過這事兒，甚至連養心丸三個字都不曾說過。

“若是沒有陳家，我現下，估計已經死在外面了。我大姐，雖然身體並無大礙，但是她這飯量，到外面吃不飽喝不足，早晚也是要出事兒。可以說，陳家對我們的恩情，不亞於是救命之恩了。對於救命之恩，什麼秘方，都比不上。”

時韻笑了笑：“我還覺得隻有兩個秘方，太少了些呢。”

陳大姑娘臉色有些複雜，她一開始確實是聽了自家親娘的抱怨，覺得這兩個表妹，不過是上門來求庇護的，所以並不是很在意。可現下看來，這個柔柔弱弱的二表妹，看起來倒是很有心胸的樣子。

光是這份兒大氣，就十分難得了。

話說，石家那樣的人家，如何就養出來了這樣玲瓏心又大氣聰明的女孩兒了呢？

又想到自家祖母時常誇讚姑姑當年聰慧敏銳，陳大姑娘就覺得有幾分了然了——這也是自家姑姑的血脈，那定然就是自家遺傳的好了啊。

“你且放心，我爹定不會讓你吃虧的。”陳大姑娘笑著說道，在她爹手裡，和在她手裡，其實也沒多大的區彆。再者，她覺得，她爹不一定會要呢。那到時候，她再勸說勸說，不就又是她的東西了嗎？

當然，她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她也定然不會讓這個二表妹吃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