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東時常覺得,這世上最為可怖之事,除了在安穩日子裡驚聞變故,另外就是在日複一日毫無變化的日子裡,不時發覺細微的異樣之處。
前者是突如其來的衝擊,後者卻帶了潤物無聲的悚然。
忙於父親喪事的這些時日,白海東逐漸發覺,自己雖然還是白家少主,卻有些什麼地方開始不對了。往日對他疼愛有加的掌櫃們開始對他漠然相待,甚至有時見面了也像不認識他一樣,整個白家大宅中死氣沉沉,幾乎不聞半點聲響,好像其中隻有白海東一個是活著的。
這還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這些掌櫃不僅會無視他,也不再聽令於他,反而整日簇擁著他的叔父。
直到現在,白海東依舊有些難以置信,他心底尚且存著幾分血脈親情,不願相信父親在世時待他如親子的叔父會存著狼子野心。但就是這麼猶豫的工夫,他的親信船隊又出了岔子。
“海東啊,實在不是叔父不幫你,而是你船上怎麼能……怎麼能出現……唉……”
白山雨帶著官員和兵差上門的時候,還一副唉聲歎氣、恨其不爭的樣子。他用食指虛虛點著白海東,滿眼的痛心疾首。
“叔父知曉你一直在意自己年紀較輕,恐怕難以服眾,一心想著做出番大事業好給族老們看看,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碰私鹽這種東西啊!”
白家叔父痛心疾首,上門來的官員和兵差也表情不善,他們與海商白家並無私怨,隻是如今長公主臨朝,諸事從嚴,他們必須秉公辦理罷了。
白家家大業大,內中派係龐雜,每個直係手中幾乎都有自己的船隻乃至船隊,這次的私鹽,就是從白家少主的船上查出來的,輕易抵賴不得。
恐怕要下獄了。
此時此刻,白海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的面色微微沉了下來,看著眼前洋洋得意的叔父,他心中對父親死因的懷疑更深一重。
他絕不能入獄,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
“還請大人明鑒。”白海東不卑不亢,竟從袖中摸出了一枚沉甸甸的禦賜金牌,“且看在這枚禦賜金牌的份上,給船隊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白山雨沒想到他有底牌在手,猝不及防下,神色裡露了幾分不可思議。上門的官員仔細驗看過金牌,確定是朝廷賜下的,這才面色稍緩,微微點頭。
“此物確實是禦賜之物,白家少主,本官暫不收押你,隻將此事上報,請上峰定奪。不過私鹽一事關係重大,本官依舊會派人守在白家之外,白少主前往外出調查需提前知會一聲,其他時候,依舊不得出府。”
半軟禁,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白海東穩了穩心神。
“多謝大人。”
也多謝這枚禦賜金牌,以及執意將金牌賜給他的長公主。那年青州大旱,他調動船隻前去運送金銀,之後幸蒙長公主召見,誇他少年有為,末了賜了這麼一塊金牌。
白海東本來不欲接,總覺得德不配位,那時長公主笑著寬慰
他。
【收下吧,先前在宮裡,你與小九算是投契,他在我面前提過你幾回。現在你又沉穩心細,幫著處理了青州之事。】
【如今小九已經……我這個做姑母的,竟不能再為那孩子做半點事。】
【厚待他昔日的玩伴,也算安慰。你就當這是長者所贈,收下吧。】
故人登仙而去,留於紅塵之人,仍舊蒙受遺澤。
白海東忍住了眼底一點澀意,躬身送官員離開。白山雨今日幾乎已經是與他撕破臉,也不打算多留,帶著那紅發胡髭的異邦人一同離開,臨行陰冷地回望了白海東一眼。
“……想不到,他竟還藏著那樣的好東西。”
轉過轉角,四下無人,白山雨終於按捺不住,對身後的異邦人憤聲道。
“你怎麼不提前提醒我?沒能一次毀了他,日後有的麻煩了。”
異邦人的面容隱藏在蜷曲的胡須後,冷冷地望著白山雨。白山雨後知後覺地知道害怕,眼前這個人也壓根不是他能夠輕易拿捏的,氣焰一下就萎靡了下去。
“我這不也是擔心,拿不到您想要的東西嗎……”
“我已經做了很多。”異邦人開口,依舊沒有一絲情緒,空洞得像是木偶,“我減淡了白家人對你侄兒的感情,他們不會輕易插手你們的紛爭。已經做到這個地步,沒用的東西,你還對付不了你侄兒嗎。”
白山雨不敢當面忤逆他,隻小聲喃喃。
“你這麼有手段,能更改人的感情,怎麼不直接讓那些人恨他呢。”
異邦人望過來,白山雨立刻閉嘴,那道毫無感情的灼人視線這才緩緩移開。
“我已經做了很多。”他重複強調了一遍,“再多,會被發現。”
白山雨不知道這個神通廣大的異邦人在畏懼些什麼,他本是小人,縱使對方已經幫了大忙,他心中還是會有些怨懟,見沒能一下扳倒白海東,生怕自己會陰溝裡翻船,連忙再度請求。
“彆的我不求,要是想不出差錯,還得請您出手,彆讓我的好侄兒……能送出求援的信去。”
異邦人的法力似乎隻能影響白家大宅內,到了外面,身為白家少主的白海東聲望極高,白山雨需要花大把力氣給他潑汙水,在此期間,可不能被壞了事。
異邦人閉了閉眼,像是在忍耐。
凡人,貪婪,可祂又不得不用凡人當棋子。
不過令祂稍感安慰的是,陸空星若想與他對弈,直接動用仙人是不行的,也必須借助凡人之手才行。這樣一來,也不隻是祂在忍耐凡人的劣性。
“……好。”他最終冷漠地點頭應允,“那些不被我影響的白海東的舊友親朋,不會收到他的書信。”
白山雨頓時雙眼大亮。
“既然如此,我也能放手施為了!”
***
揚州城外十裡翠幕,世家的馬車行在欲滴翠色之中,若隱若現。馬車上,年華正好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水晶鏡,將書卷倒扣,挑
開車簾向外探看。
少女乃是英國公嫡次女雲眠,此番來揚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為向當地大學士求學而來。如今長公主當政,她的姐姐雲寧長居公主身側,出謀劃策,風頭無兩。
英國公本來為之心喜,以為家中好女不愁嫁,不料雲寧一頭紮進政事,焚膏繼晷廢寢忘食,連家都不怎麼回。而本該乖巧的小女兒雲眠,得了姐姐的支持,天南海北到處訪學,管都管不住,隻留英國公一個老父在家氣成傻子。
雲眠抿嘴一笑,正要放下簾子,忽聽前路傳來一陣嘈雜。
英國公府的護衛立刻變了隊形,將馬車牢牢保護在內,為首的護衛是英國公用了多年的老人,看著兩位小姐長大,閱曆深厚,此時策馬來到了車窗旁。
“二小姐,那些短衣打扮的,多半是碼頭上的人。”
他帶人護持著馬車,不讓那些吵吵嚷嚷怒氣滿腔的人靠近,口中細心教導的,不是教給閨閣小姐的那些二從四德、風花雪月,而更近於對世情、對人理的經驗。
他一邊同雲眠說些與碼頭相關的世情人事,一邊著人去打探,究竟為何鬨得這樣怨氣沸騰。
前去打探的人不多時折返回來,向雲眠稟告。
“二小姐,前面那些人,都是在碼頭上做工的苦命人,各種行當都有。他們聚集在一起鬨,是要去向白家少主討要一個說法,為何要克扣船工,為何要提高碼頭保護費。”
雲眠一時怔然。
“白家少主?”
她還沒忘記,幾年之前在鹿臨城,她曾經喚人幫了搬運重物的白海東一把。倒不是記得自己向彆人施恩這件事,而是……當時幫忙搬的東西是一箱金子,白家真的好富啊。
護持馬車的老者不欲趟這渾水,在弄明白事情經過後,詢問馬車裡的雲眠。
“二小姐,我們繼續趕路吧?去晚了,恐怕趕不上大儒今日的授課。”
雲眠定了定神,微微頷首。
“走罷。”
不遠處,眾聲沸騰,痛罵白家少主白海東。英國公府的馬車從旁經過,微微揚起的車簾後,是少女深思的眉眼。忽然,她出聲叫住了車窗外的老者。
“雲叔。”
“揚州之事,按理與英國公府無關。但我依稀記得姐姐曾說過,白家少主白海東,是長公主看中、意欲布在揚州商界的重要人物。我與白少主也有幾次碰面,他行止灑脫,並不像會苛待百姓的。”
雲眠沉吟著說道,其實後面的原因不過是附帶的,她更在意姐姐和長公主的布局。她雖不太擅長這些勾心鬥角之事,到底耳濡目染,看出了白海東如今的險惡處境。
雲叔也稍加思索。
“二小姐的意思是……”
雲眠決定得乾脆。
“我會即刻去信給姐姐,請雲叔費些心力,想辦法傳話給白少主,提醒他外界聲名受損一事。”
老者應聲,打馬而去。
這件事與英國公府關係不大,與雲眠更是,她派人去稍作提
醒,已經足夠上心。英國公府的馬車按原定計劃前往揚州的大儒家中,雲眠隨同學習了一整日,待到晚間的時候,老者風塵仆仆地回來。
“二小姐,話已經傳到,告知了忠心於白家少主的老仆,隻不過白家少主如今的處境,著實險惡。”
老者將日前白海東手下船隊上查出私鹽的事說了,還有白家家主倉促去世之事。雲眠聽著聽著,眉心卻皺了起來。
“雲叔,那老仆,可信嗎?”
老者微微一愣。
“那是白家家主給白少主留下的舊人,就如二小姐身邊的老仆我一樣,且不說忠心與歸屬感,那老仆看著白少主長大,幾乎將其視作親子,理應是可信的。”
雲眠搖了搖頭。
“既然可信,應當早就將外界對白少主不利的傳言告知了才對。白少主如今被軟禁,幾乎出不了門,可是老仆總是自由的,他為何不將外界的討伐與怨懟聲傳遞給白少主?還等我們這些外人去告知?”
雲眠眉心微擰,快速地繼續說下去。
“他怕是叛了,我好意傳話,恐怕壞了事,驚動了那些欲對白少主下手的人。”
“等不得姐姐回信了,這裡有姐姐的信物,明日就直接調動布在揚州的商人棋子,上白家,面見白少主。”
說完這些,雲眠深深歎口氣,面露愧色。
“希望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
一切比雲眠預想的快太多,第二日她剛起身,就聽到了港口暴.動的消息。她心中微緊,連忙向大儒告假,匆匆乘馬車趕往港口。
揚州物阜民豐,海商極盛,大的海商世家瓜分數個出海港口,將其視為自己的勢力範圍,對港口進行建設和扶持,明面尊奉大昭律令,暗處卻也有自己的規矩。
這一點,當地官府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大海商為依附港口生存的百姓擔責,如此,本地局勢反而更穩。
可今日,屬於白家的出海港卻出了亂子。
“活不下去了!這日子還怎麼過!”
“若老家主在世,斷不會如此!”
“撤了他的少主之位!”
叫罵與怒斥聲中,白海東被帶來了港口。他臉上沒有表情,平靜地看著原本跟在自己身後的老仆走到了叔父身後,嘴唇微動,吐出幾個字。
“我不明白。”
幼時救下的青翰鳥在白海東上空盤旋,發出陣陣哀鳴,白海東環顧四周,那些曾疼愛他的長輩一個個神情漠然,如同石雕;擁戴他的百姓與船工,一個個面目猙獰,怒罵嗬斥聲不絕於耳。
他不明白,為什麼人心可以一下就改變,簡直像是被下了降頭。
白山雨不敢與白海東對視,他眼神閃爍,身旁仍舊跟著那名紅發胡髭的異邦人。他用舌尖頂了頂臉頰內,笑了,頗有些小人得誌。
真是好險,他將白海東周圍守得如鐵桶一般,還是差點讓英國公府的人提醒了對方,幸好異邦的大師及時察覺,又早早就
控製了老仆,才沒讓情況脫手。
碼頭上民怨沸騰,白山雨做出一副傷心模樣,用衣袖拭淚。
“唉,這孩子小的時候還……看來是因為父親在上頭壓著,這才規規矩矩。現在大哥去世,他竟仗著少主身份,做出這麼多令人寒心的事。”
他一把抹掉眼淚,幾乎壓不住語氣中的興奮。
“少主無德,我乃前家主胞弟,必定給仰賴白家生活的諸位一個交代!”
“來啊!把少主拿下!”
白海東依舊在仰頭望著天頂上飛旋的青翰鳥,他看到揚州本地的官員也匆匆趕來,因為碼頭上的這場亂子臉色難看。這局棋叔父恐怕已經布局了多年,其中又有人力不可動搖的種種詭異,他怕是跑不了了。
青翰鳥高翔,載著他年少時意氣飛揚的故夢,他突然想起九殿下的忠告。
【我以為,親族亦不可信。】
那時九殿下的紫瞳注視著他,獵場晨霧中,愈發仙氣渺渺。然而當時的白海東,父親在世,掌櫃擁戴,忠仆如雲,叔父慈和,他以為九殿下隻是在感慨宮門深深,皇族血脈間亦無法交心。
此時再想,原是提醒他命中有劫。
白海東慘然一笑,如今他落入局中,一切失去,猶記得少年聽雨歌樓上,卻已是無處可歸客舟人。隻是他終究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他還有最後一步棋,也是最後一線生機。
“叔父,先彆急著押住我。”他撥開想要上來按住他的白家仆從,眼神冷冷的,倒讓那些人一時間都不敢上前。白山雨急了,他好不容易讓白海東落入孤立無援四面楚歌的地步,斷不可能再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
“白家罰不了你,難道朝廷還罰不了你嗎!”他疾言厲色,拉扯身旁的官員,“大人,我侄兒的船隊夾帶私鹽,如今又要斷碼頭上眾多船工和百姓的活路,縱使有金牌在手,也該重重懲戒!”
官員皺眉,至少要先將碼頭的亂子按下去。他剛要令官差扣住白海東,就聽這青年人笑了。
“叔父忘了?白家還有一條規矩,這規矩亦在揚州地界通用。”
“隻要不涉及謀朝篡位,無關殺人越貨,白家子侄犯錯,都可請命出海,去開一條新航道。”望著白山雨難看的臉色,白海東笑得愈發厲害,他拱手向東海,深深一拜,“隻要我能帶著新航路的圖紙回來,過往一切罪責,皆可免除!”
新航道價值極高,足以抵消大多數罪責,朝廷也會因此受益,所以同樣會大赦榮耀歸來之人。但東海茫茫,新航道開辟何等艱難,這個法子其實不過是讓家中子侄能相對有尊嚴的死去罷了。
死在開辟新航道的路途中,總好過死在獄裡。
這條規矩確實是有的,官員有些不忍,正想多勸幾句,讓白海東等等時機。他都有金牌在手了,上頭的人肯定會想方設法把他撈出來,何必去海上送死?
然而白海東心意已決。
就算長公主出手保他性命,也隻能保一時,名譽呢?他在白家的威望呢
?白山雨籌謀那麼久,一旦當上家主,不會讓他活命。
白山雨急促地喘著氣,他並不想同意白海東出海。白海東留在揚州,他保證能將對方殺死,而一旦去到海上,風急浪高,卻也有回來的可能。
白山雨不想留下半點威脅。
“叔父。”白海東早知道叔父不會輕易讓自己離開,他也有辦法,“叔父自我奔喪歸家,就一直旁敲側擊的打聽著什麼,調查著過去經我手的一些物件。”
他見白山雨一副被說中心事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還有籌碼。
“叔父想得到什麼?若叔父肯同意我出海,我願割愛,不然,我可以讓叔父永遠拿不到想要的東西。”
一直跟在白山雨身後的異邦人動了,他嘶啞地開口。
“你可以走,金人留下。”
金人?
白海東微微一愣,萬沒想到對方要的竟是那東西,可那個金人早就被……不過也無妨,他當初留了心,記下了些東西,完全可以拿來交換。
“好!給我二艘船出海,我會告訴你金人在何處。”
白山雨再怎麼不願,也無法反對異邦人,在所有人的見證下與白海東擊掌為誓,白海東給了他一個地址。
“就錄在此處了,你自己去尋吧。”
不再面對捧著地址紙條的叔父,白海東孤身一人轉身。他想活,他不想死,他要為出海做足準備,然後榮耀歸來!
這次他不會再天真了!
如果……他真能從海上活著回來……
要離開碼頭時,白海東忽然抬眸,看到了那輛刻著英國公府標誌的馬車。雲眠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了,戴著帷帽,靜靜站在車旁。
國公府的小姐……年少時的……
故夢。
然而他已經一無所有。
白海東握緊了拳,他仰頭看著天空中的青翰鳥,毅然決然,與英國公府的馬車擦肩而過。
***
白山雨幾乎是被逼著立刻前往了紙條上的地址,去取那個異邦人心心念念的金人。如果異邦人有鞭子,隻怕已經把白山雨抽得“啪啪”響。
白山雨一臉晦氣,又不敢發作,帶著幽魂一樣步履輕悄的異邦人走入那家店鋪。待他說明來意,店鋪的掌櫃像是愣了一下,讓他稍等,自己去了後面。不多時,掌櫃捧著一本小冊子走了出來。
“去向都在這裡了。”
白山雨看著那一百多條新增的地址,陷入沉默。
怎麼回事?那麼大一個金人,怎麼變成一百多個新地址了?
“因為融成小件了啊。”掌櫃見怪不怪,“少主當時拉著這麼大一個金人來尋我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花費大半個月,才將那金人慢慢融掉,打成一百多個小件,或支付貨款,或贈予店鋪,或打點關係,全都用了。”
“少主細心,囑咐我們記錄下物件的去向,也就是這本冊子了。”
白山雨:“……”
他
遲疑地轉頭,看向身後的異邦人。
融、融了。
還、還要嗎?
“找回來,全部。”異邦人嘶啞地開口,“一件都不能少,今晚前送到我房中。”
說完,他不管白山雨如何跳腳抓狂,高呼不可能做到,出了店鋪就隱去身形,瞬間回到自己在白家的房間。
房間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異邦人坐在桌前,等著要被送回來的金人。
祂在乎的並不是金人,而是金人上負載的陸空星的仙術。
祂從不曾低估陸空星,從在紫微宮時就如此。先前明明一切順利,要不是白鹿橫插一腳,祂大概真的能在陸空星無知無覺的時候引他合道,自此天上天下隻有祂的意誌運轉,萬古如一。
白鹿!可恨的白鹿!
於是重來一次,祂不敢再有半分輕忽。陸空星在凡間施展仙術造金人,說不定是早早埋好的一步暗棋,隻等後續引爆。須知,神仙並不需要金銀,陸空星造金人,隻可能出於此種原因!
還蓄意引誘凡人將金人煉化、分解,讓其上負載的仙術散入四方……
狡猾!實在狡猾!
而祂,會收集所有,解除上面的仙術,讓陸空星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
東西都送到了,異邦人靜靜看著那幾大盤堆疊的金塊與金飾。祂知道白山雨正在窗外小心地窺看,想得知祂的秘密,根本無所謂,凡人得知了又怎樣?輕易就可消去其記憶。
異邦人抬手,虛懸盤上。
仙術,解除!
那一夜,白山雨的慘叫響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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