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1 / 1)

原來我該成仙呀 羽萌 8264 字 6個月前

恐怕就連陸空星自己都想不到,先前他為了平衡人間金價贈給白海東金人,本意就是讓對方將其煉化、支出,無論是用來發展白家的產業也好,還是製造新的海船也好,都是不錯的用途。

但這些不錯的用途裡,絕對不應該包含將其“還原”。

那場面未免也太不可收拾了吧,字面上的不可收拾!

可天道多疑,附在異邦人身上,硬生生這麼做了。暗中窺看的白山雨被硬生生嚇病,在床上一邊做噩夢一邊躺了三天,夢裡全是紅紅白白。到第三天的時候,聽說白海東居然把出海的船隊組了起來,他強撐病體,來找天道。

天道對著一堆破爛研究了三天,結論是這玩意什麼用都沒有,陸空星沒有在上面施加足以影響局面的仙術,祂完全是做了一場無用功,頓時氣得差點把這盤東西給揚了。

冷靜下來,天道轉念一想,既然不在金人身上,莫非在陸空星凡間的血親身上?

祂本來馬上就要想到了,撐著病體的白山雨卻開始在外面叩門。

“先生已經拿到想要的,可不能不管我啊!那小子馬上就要出海,若真能活著回來,白家家主之位,我決計坐不穩當!”

“先生!先生不是同我說好了!請先生再度出手!先生!”

天道被這凡人打斷思緒,煩得要命。祂從不知道,凡人居然是如此難纏且貪婪,一個勁地求索,好像幫祂辦了一件事,就能憑此索取千千萬萬件事一樣。

天道不知道,凡人尚分好壞,其中小人難養,祂偏偏選了小人合作,自然會被忘恩負義、糾纏不休。

可祂本來就在白家動用了仙術,若是再殺白山雨,仙術用得太多,很可能會被陸空星放出來巡視整個凡間的金瞳玄鳥發覺。

白山雨一開始是叩門,後來幾乎已經變成砸門了。他心中憤懣難當,覺得這個異邦人要拋棄自己,不肯送佛送到西,如果真是這樣,他斷不會讓對方好過!

下一刻,房門轟然打開,白山雨來不及停手,差點砸到對方臉上。他倒退兩步,兀自咳嗽,見紅發的異邦人面色難看,心中微怯,依舊硬著頭皮開口。

“先生得助我,可不能讓那個小崽子活著回來啊……”

紅發異邦人面無表情,白山雨卻覺得他好像在煩躁地深吸氣。出於某種危機意識,他連忙討好一樣說道:

“其實我早有準備,按照規矩,白海東帶出海的船隊中,重刑犯占絕大多數,我一早就安排了最惡最不服管的那批人,夠他受的了。隻是,同樣按規矩,那小子也能自己招募一批船工,這……”

異邦人靜靜聽白山雨說完,手在袖子裡掏了掏,掏出了什麼東西,遞向白山雨。

“我早有準備。”

白山雨急不可待地伸出手去接,掌心頓時多了一股濕漉漉的柔膩的觸感,令他瞬間就想起了那隻大盤中紅紅白白的東西,瞬間一甩手,反射性地嘔吐起來。

異邦人眼疾手快,抓住被他甩飛的東西

,皺起眉。

廢物,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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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攤開手,掌心居然是一條細長的白蟲,濕漉漉的,頭部頂著一對小貝殼,不時扭動一下,十分詭異。

白山雨在一旁吐完,視線都不敢往這白蟲身上看,有些恍惚地問道:

“這……這是……”

異邦人似乎冷笑了一聲,慢慢收回手。

“能讓你侄兒再也回不來的東西。”

“鑿船貝。”

***

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如果像白山雨那樣纏綿病榻,大概一晃眼就過去了;可如果像白海東一樣積極地四下奔走,已經足夠做很多事。

又從一名船工家裡出來,白海東揉了把臉,他已經整整三天兩夜沒有睡了。

道旁街角,靜靜停著一輛低調的馬車,英國公府的老仆忠心耿耿地守在一旁。白海東靠近這輛馬車,微黑的面龐先是一紅,接著抱拳道謝。

“多謝二小姐相助,我已經說服鄭大隨我一同出海,這樣一來,船上的人手就差不多齊全了。”

白海東深知,雖然白山雨表面被迫同意放他出海,背地裡的小動作一定是少不了的。上他船的船工,恐怕全都會是白山雨“精挑細選”出來的,就等著到了海上給他找麻煩,所以擁有一批自己人,尤為重要。

可他已經聲譽掃地,身邊又沒有可用的人手,根本不可能短時間內組織起一批願同他出海一搏的自己人。幸而,英國公府的二小姐雲眠向他伸出援手,父親的一些舊部也找上門來,還有些義氣的街頭遊俠、江湖人士願意跟白海東出海,令白海東深受感動。

錦上添花人人做得,雪中送炭卻千難萬難,這些恩情,白海東一一銘記在心。

他其實也知道,雲眠以及她背後的的英國公府這樣助他,主要出自對長公主的尊奉。一個名譽如昨的白海東對長公主在揚州的布局有巨大作用,隻要他能順利帶著新航路歸來,長公主必定會大大重用他,失去的一切,也一定會再度回來。

這就是皇權。

“那就太好了。”馬車中的雲眠也跟著忙了好幾日,聞言稍微放心。出航前能做的他們都已經做好,剩下的,生死有命,隻看天意。

“出航的日子也近了,之後不知白少主還有沒有閒暇。不如今日就讓我來做東,約上幾位船工,為各位擺酒餞行。”

雲眠故意用輕鬆的語氣邀約,她的話語似乎短暫衝散了海霧茫茫的陰雲,讓心情沉鬱的白海東臉上也不由得浮現了一絲笑意。

“聽憑二小姐做主。”

“……什麼?有白喝的酒?那怎麼能不帶我!”

一名體格結實的青年不知從何處鑽出來,赫然就是方才白海東親自上門相邀的鄭大。隻見他對白海東擠眉弄眼,還揶揄地撞了撞白海東的肩膀。

“小姐請咱們喝酒,白少主,你就沒有什麼想對小姐說的?”

幾個跟在白海東身邊的船工都笑了,白海東也笑,但他立

刻製止了這些人繼續打趣的行為。他一個落魄海商,決計配不上英國公府的小姐,更何況一去海上,死生難料,又何必說些無果而終的情誼,給小姐平添煩惱呢?

最終,他嘴唇微動,什麼都沒說。

便如此吧。

鄭大打量著他的神情,眼神微微閃爍,終於不再多言。幾個船工一擁而上,與白海東勾肩搭背,對馬車裡的雲眠又是作揖又是道謝,謝她出錢宴請,做些滑稽古怪樣子,讓雲眠也忍俊不禁。

一行人吵吵嚷嚷往酒樓去,左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右一句“交結義氣死生同”,白海東被挾在中間,再忍不住,還是綻出一個少年人的笑顏來。

***

——刺目的陽光。

耳邊的海潮生聽了太多太久,已經變成一種刺耳的嘈雜。頂著晃眼的陽光,白海東仰躺在匆匆紮就的粗糙木筏上,被太陽照得嘴唇乾裂、面皮灼痛,縱使如此,他也沒有扯動旁邊扯下來的小半角船帆遮住身體,因為他已經沒有半點力氣。

常年在海上,白海東深知,此時他已經到了瀕死之際。

食物倒是還剩有一些,可他更需要水,隻要有一點點雨露就好。然而天公無情,烈日持續,耗乾了他最後一點飲水。

白海東回憶起出發之後的事。

他答應與白山雨賭,按海商規矩,憑一條新航路抵消所有罪責與汙名,並非頭腦發熱或者想苟延殘喘。多年摸索下來,他心中其實早就有了半條航路的影子。

於是在出發之後,白海東憑借自己豐富的經驗,擇定了一個方向。將自己人和親信全部集中在一艘船上,而把白山雨安排的那些心懷鬼胎的重刑犯和船工放在另外幾艘船上,提防警戒,不曾有一日鬆懈。

白山雨的人果然掀動了一場暴.亂,白海東早有準備,本來已經成功將對面鎮壓,不料正遇上一場海上風暴,給了對面反擊的機會。鄭大為了保住他們的物資,在拚殺中葬身大海。

除此之外,白山雨還在沿海各處設卡,用儘手段,不許他靠岸補給,誓要將他耗死在海上,這極大影響了白海東與剩下船工的日常供給。走投無路之下,白海東盯著地圖苦思數個日夜,終於決定調整航線,先去他與父親之前發現過的島嶼補給。

然而還沒到那座島,有船工絕望地跑來,給白海東看甲板的斷口處,那裡正蠕動著一些長長的白蟲。

扛過無數次明槍暗箭的白海東,在那一天,正面撞上了鑿船貝這個噩夢。

自那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鑿船貝啃食船體,隻剩他一人垂垂將死。

他好像在與一個巨大而虛幻的厄運搏鬥,但他鬥不過。他仍記得自己曾渴慕的皇權、渴慕的權勢,可那些在海上壓根全無用處……到了最後,白海東已經不知道該渴望什麼,該托身於什麼,因為這裡什麼都沒有。

眼角的淚水早已乾涸,在這樣的絕境之中,白海東望著頭頂的兩隻青翰鳥。青翰鳥盤旋哀鳴,在他的木筏上空久久

不願離去。

“走……嗬……”

走罷……飛走罷……?_[(”

青翰鳥聲聲哀鳴。

白海東的喉嚨乾啞得說不出話來,他指尖微動,勾過了拋在木筏一角短刀。

年少時,他就是用這柄短刀,嚇退了那一夥海上的盜匪,將這對青翰鳥救下。從那之後,這對青翰鳥就一直跟著他,是海客白家少主的象征,他高興,青翰鳥也歡欣;他流淚,青翰鳥也憂愁。

他不死,這對羽翅巨大足以飛越滄海的鳥兒,絕不會離去。

看見刀刃的反光,兩隻青翰鳥頓時高鳴,從空中俯衝而下。它們實在太巨大了,且羽翼豐美,木筏上根本容不下,於是一隻依舊在半空盤旋著,另一隻落到木筏上來,不住地用頭蹭著白海東的臉頰和嘴唇,喉嚨裡發出“咕咕”的叫聲。

白海東奮力揮手揮趕了幾次,鳥兒隻是悲鳴,並不走。見白海東掙紮著要舉刀自我了斷,青翰鳥眷戀地看著他,突然撞向刀刃,任憑利刃切斷自己的喉嚨,溫熱的血頓時溢滿白海東的唇齒。

渾渾噩噩之際,白海東看見另一個影子也飛下來,刀鋒反射著血色。

等白海東再度醒來,他的身體裡好像微微的有了力氣,唇齒間滿溢血腥。他倉皇地向四周望,木筏上僅有靈性幾根染血的長羽,再不見那對大鳥的身影。

白海東將那幾根羽毛緊緊抓在手中,再也無法忍耐,大哭出聲,整片海上都是他的嚎啕。

他終於什麼都失去了。

白海東把羽毛用衣服裹了,揣進懷裡。他實在不忍心青翰鳥拚死救下的他的性命輕易折損,用儘最後的力氣,將自己牢牢捆在了木筏上,再度陷入昏睡。

夢裡有父親,有國公府的小姐,有青翰鳥,有大船,身體開始發熱,又發冷,浪頭越來越急……

夢與醒之間,白海東似乎聽到轟然一聲,像是什麼巨大門扉開啟的沉重聲響,有金光投射在他身上,遍染海面,令四周仿佛波濤浪湧的黃金之鄉。

夢與醒之間,白海東竟又憶起了那紫瞳與白發,年少的皇子捧著黃金寶船,神色清淡,向他訴說。

【日後在海上,若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去訪仙山也未嘗不可。】

【仙人慈悲。】

【說不定那三山仙門,到時,會為你而開。】

仙門開了。

***

當白海東再度從昏迷中蘇醒,他發現自己正趴在一處沙灘上。

月上中天,夜間白沙細軟,時而閃耀,淨如琉璃子,潮水送發亮的鳥兒雀兒的魂從海底來。白海東搖晃著站起身,迷茫看向四周,他發現沙間沉著的,全是人間的寶物,寶物拋擲一地,在月光裡靜靜發光。

白海東愈發茫然了,他摸了摸懷裡青翰鳥的羽毛,踉踉蹌蹌開始沿海岸前行。在他一側,天水茫茫不見嶽;另一側,山巔上樓閣層疊,鸞飛鳳舞,升騰紫煙。

白海東一時大為驚異,他還在向前走,像被線牽著,跌跌撞撞,衣衫襤褸。

他漸漸看到了一處海崖。

崖在天海間,天海間崖上桃花橫斜,橫斜花樹上依約有人影,人影獨坐,在橫笛。

大潮生明月,一樹桃花傾向海,仙人吹玉笛,滿袖世外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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