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要出門,陸空星整理整理身上的道袍,重點是把頭上帶角角的玉冠扶正。玄豹跟在他一側,像家裡養的大貓一樣貼著陸空星的腿,這是防止陸空星找不到他。
逢萱縮在陸空星袖子裡,覺得自己正日漸變得操心,他特彆擔心陸空星被神龍教這群沒長眼的一耽擱,會耽誤木桃村那邊的事,恨不能暴躁地一尾巴把這些神龍教的人掃蕩乾淨。
意識到這個想法,他頓時有點埋怨自己般地想到——
乾嘛要替他著想啊!
左豹豹右龍龍,沒有人比陸空星的出行更場面了,陸空星感覺自己現在可以打十個神龍教,他自信滿滿地推開門,然後立刻就被橫在自己腿前的玄豹絆了一跤。
緊貼戰略也是有風險的,風險在於陸空星不止一次被貼緊緊的豹豹絆倒。
似乎是怕陸空星跑了,龍道人派了十幾個教眾來堵陸空星的門。為首的教徒瞧著是江湖出身,體格健壯,滿臉凶悍,見陸空星出來,頓時喝道:
“你擾亂神教之舉,儘被仙師看在眼中!快隨我等走!仙師集結教眾,要當面審你!”
陸空星還沒說什麼,偎在他腿邊的玄豹眼簾就不高興地耷拉了,他扭頭看了一眼自己長長長長的豹尾巴,嗯,他尾巴長,嗯,他尾巴很長。
“磨磨蹭蹭做什麼?還等我們用轎子抬你不成!”
那名教徒還想上來拉扯陸空星,剛一抬步就被絆了一跤,臉著地磕掉了半顆牙。他捂著鮮血湧出的嘴巴,旁邊的教徒七手八腳要把他攙扶起來,其中一個不信邪,還想過來,又是一跤!
陸空星好整以暇,小心地繞過玄豹。
“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你們扶我。”
教眾:“……”
是要扶你嗎!
但是已經不敢有人上來粗暴挾持他了,甚至陸空星一向前,就有教徒臉色大變,畏懼後退,當即絆了一跤。
“……”
邪門了,無論如何都會摔跤是吧?
最初摔倒的那名教徒依舊坐在地上,捂著缺牙的嘴巴,不見最開始囂張的氣焰。陸空星慢悠悠經過他身邊時微微俯身,微不可查地低語。
“既然站在龍道人一邊,就把你袖子裡的小鹿藏好了。”
教徒一驚,立刻捂住袖子,他隻是……他隻是……
反正轉發又不要錢不是嗎……
陸空星並不責怪這名教徒,神龍教裡有相當多的教徒目前騎跨在神龍教和小鹿神教之間,既不敢背叛脫離神龍教,又對靈性小鹿轉運抱有某種渴望。大多數人想的是,轉發又不花錢,何不試試?
陸空星所要做的,就是一點一點折耗神龍教僅存的權威,一點一點讓這些遊移不定的教徒徹底倒向小鹿神教。
教徒們氣勢洶洶地來,灰溜溜攙扶著摔跤的三人跟在陸空星身後前去集會之處,倒好像他們是追隨陸空星的小弟一樣。
在他們走後,空下來的房間裡,有半枚桃
核原本立在窗台上,受重力影響,晃了兩晃,輕輕歪向一側。岩羊小鹿靈巧地從外牆上踏上窗台,探頭進來,把那半枚核桃叼住,扭頭離開了。
他與陸空星之間,不用言語,自然配合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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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道人召集教眾,欲摧毀偷啃神龍教的飛天小鹿神教,這個消息很快也傳到了潛入教中的商濯錦耳中。聽聞龍道人舉行了盛大的集會,還找到了飛天小鹿神教藏起來的創始人,要追究對方對神龍不敬的罪過,看著像是要一口氣將小鹿神教摁死的模樣,商濯錦頓時大急。
無論飛天小鹿神教名字有多離譜,教義有多奇異,被創立的目的又是什麼,它都是對抗神龍教的利器,方忱世還暗示商濯錦必要時可以幫助小鹿神教壯大,不曾想商濯錦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小鹿神教就遭遇了巨大的危機。
不行!他們奉旨巡查,在青州已經舉步維艱,不能再失去小鹿神教這個敵人的敵人!
商濯錦第一時間就想法子離開神龍教,向身在青州州牧府的方忱世遞了消息。方忱世也覺得情況緊急,他讓商濯錦在外圍做好接應準備,避免最壞情況的發生,然後對身邊的親信低語幾句。
親信退下,不多時,青州州牧身後跟著自己最信任的長隨,親自來尋方忱世。
面對青州州牧,方忱世冷著一張臉,他桌上還擺著未來得及收拾的裹丹藥的蠟殼,青州州牧當然瞧見了,他用餘光瞥一眼身後的長隨,長隨向他微微點頭,青州州牧頓時一哂。
方家玉樹,也不過就是個偽君子。
他像是沒看到桌上的丹藥殼一樣,隻是對方忱世笑道。
“方大人前幾日剛來青州,會見巡查,諸事繁忙,我不便打擾。如今見大人閒下來些,不免就想著為大人解解乏。”
“歌舞宴飲之類,大人擔憂鋪張奢華,因此不喜,尋仙問道,可是如今聖上認可的風雅之事。下官在青州數年,倒是頗識得一些本地的奇人,大人與其坐而論道,緩解疲勞,豈不美妙?”
要是方忱世最開始不藏藏掖掖的,青州州牧出於忌憚,反而不會將神龍教之人介紹給方忱世。現如今他自覺抓住了這位巡查使的軟肋,自然膽大許多。
方忱世沉默以對,青州州牧心中嗤笑他的假清高,面上依舊殷勤地讓身後長隨出去給神龍教傳話。長隨出去片刻,回來的時候,神色隱隱有些為難。
“大人,那邊說……今日有些事,隻怕不方便。”
這一下可完全是下了青州州牧的面子,他的臉當即拉長了。
“怎麼,還有事比接待從鹿臨城來的方大人更重要的?”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快去,讓那邊安排好,難得方大人今日有興致,可彆掃了興!”
龍道人也真是長進了,他輕易不去,這回好不容易帶了巡查使去,關鍵時刻竟掉他的面子!搞定了朝中的巡查使,無論是宮內消息還是升遷機會,什麼沒有?說不準他還能趁機打開鹿臨城內的關係網,到時大家一起斂財享用,那就更加安全了。
方忱世適時
露出一點滿意的神情,青州州牧在前面相請,他矜持地跟在了後面,隻是一手背在後腰處,微微握起拳,泄露了一點憂色。
希望能來得及。
***
龍道人鉚足了勁,攢了一場盛大的局,勢必要在今天這一次將小鹿神教置於死地。他面色陰沉地站在台上,等看到緩步而來的陸空星時,一雙稍顯渾濁的眼眸頓時大睜。
“是你!”
他還記得那日在客棧中所受的傷,隻是後來有負責此事的道童跟他說不過是場誤會,獻上許多金銀……金銀當然是最主要的,他又忙於教中事務,於是不予計較。不料再見到那幾個刺頭之一,居然是在這樣的對峙中。
神龍教的教徒默不作聲地向兩邊分開,讓陸空星走進來。陸空星來到台下,稍微抬頭望了望,腳步不停,直直往台上走。
這與龍道人想將他按在台下審判的預期明顯不符。
“你!”龍道人氣結,掃視左右道童靈官,“將他拿下!”
四周安靜無聲。
也不是沒有忠心的教徒想要聽從龍道人的指令,但是在他們準備動身之時,身邊往往有一兩人,按住他們的臂膀,擋住他們欲上前的身體,雖一言不發,卻自有態度。
無人聽令,龍道人快氣瘋了,他眼睜睜看著陸空星登上台,黑發道袍,貴氣凜然,不知出身哪裡,倒比常年養尊處優的龍道人還要勢盛十分。
“龍仙師請我,所以我來了。”陸空星向龍道人微微一笑,言辭尚算客氣,“龍仙師將人聚得這樣齊,是終於想要與我討論討論教中分而治之的事嗎?”
“你想得美!”龍道人憤然伸手指點,“你……你!你在教中散布怪異圖畫,動搖信眾,實在罪不可赦!先前你隱藏在暗處,我沒能抓出你來,現如今經我神龍信徒指認,確定所有圖畫都是從你這裡流出去的,今日就要好好審審你!”
陸空星袖中的逢萱冷笑。
“色厲內荏,反而示弱。”
玄豹要更直接點。
“傻逼。”
陸空星的關注重點跟他倆都不一樣,他確實生氣了,卻不是因為龍道人欲審判自己。
“什麼怪異圖畫,嘴巴放乾淨點。”他大怒道,“那是靈性小鹿!是吉祥小鹿!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看不起小鹿!”
沒有人!可以當著他的面!侮辱小鹿!
他這樣較真,龍道人都呆住了,他覺得陸空星是不是有病,居然真信自己大力推崇的東西。無論是神龍還是小鹿,都不過是個斂財的幌子,這人究竟在真情實意些什麼啊!
他莫名其妙難以理解,底下的教眾卻微有騷動。不少人特彆是轉發過小鹿的人,看著在台上為小鹿據理力爭、為小鹿勃然大怒的陸空星,心中居然升起許多親近感和真實感。
說實話,他們最初參與轉發小鹿,不過是因為這東西好看魔性又沒有成本,自己有了新圖畫給彆人看一下又不怎麼費力,還能讓自己的心靈獲得些許慰藉,自
然都願意轉發。再加上轉發小鹿之後,好像確實有好運加身,縱使微小,也足夠他們這些困於乾旱和貧困的平頭百姓高興了。
可是到後來,他們愈發發現,飛天小鹿神教與其他趁旱情林立的教派都不一樣。
不一樣在何處呢?
也許是那個少年教主在給他們新小鹿圖畫時,眼中真摯閃爍的崇信;也許是在轉發小鹿的過程中,他們與友人與親朋親善交談的言語;也許又是伴隨靈性小鹿圖而來的小小的五文錢,那些錢要麼換了充饑的米,要麼換了給孩子甜嘴的糖。
小鹿神教與其說是教派,不如說是他們之間的某種聯係。
而真正的信仰是有溫度的,陸空星真的相信小鹿,所以其他人看宣傳著小鹿的他,簡直是發光一般。
神龍高高在上,小鹿卻千姿百態;龍道人貪婪獨斷,小陸靈官卻慷慨可愛。
不知不覺間,許多人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悄然傾斜。
陸文昭要是知道小鹿神教在凡人心中是這樣的定位,取得了這樣的成就,欣慰之餘,隻怕也會微微閉眼。
很感人。
但要是與他無關就好了。
陸空星站在台上,冷眼看龍道人。他不必多說,自然有人開始為他發聲。
“轉發一下也沒什麼吧。”
“是啊,又沒有礙到教中事務。”
“小陸靈官從不曾詆毀神龍,龍仙師怎麼反而詆毀小鹿呢?”
逐漸有三三兩兩的不同聲音傳出,龍道人找不到是誰說的,站在台上,被氣得直發抖。他瞪向台下的普通教眾,不明白短短時間內陸空星怎麼能獲得如此多的支持,他本想用眾多神龍教教徒去壓製陸空星,現在神龍教的教徒反而先一步分裂了。
見龍道人詆毀小鹿之後,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陸空星眸色微沉。
“龍道人,你試圖審判我在先,辱小鹿在後。既然你想論個分明,你我皆是方士,不如就用方士的方式解決問題。”
龍道人隻見他的黑瞳猝然一亮,竟似掠過一抹東來紫氣般的光,這光倏忽逝去,陸空星的整雙眼瞳卻徹底被點燃了。
他好像……非常興奮?
興奮於即將提到的解決方式。
陸空星向龍道人伸手,這是個體面的邀請姿態。眾目睽睽之下,龍道人隻聽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龍道人,請與我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