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1 / 1)

原來我該成仙呀 羽萌 8321 字 6個月前

黑暗的室內,長公主猛然坐起,喘息未定。

方才種種,猶如一場神異之夢,然而衣上花香茶香,口中清甜的果味,無一不說明那場“夢”的真實。

屋內寂寂燃著安神的熏香,長公主一動,外間的門就開了,駙馬溫弦走進來,手裡端著甜湯。

“公主醒了?”他笑著,“這一覺睡得久,吃些東西再歇吧。旁的事情,就等徹底歇好之後……”

溫弦正輕輕往桌上擱下甜湯,無意間抬眸看到長公主的面容,手中甜湯差點歪倒,面露驚色。

“公主!你……”

他的表現太反常,長公主愣了一下,接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這些年來操勞憂思,她鬢角早已染霜,侍女平日給她梳頭時,也總會梳下一些白發。可如今她伸手輕輕一摸,就有許多晶瑩的白發大把脫落下來,滿手都是。

“……給我鏡子。”

長公主抬手,駙馬溫弦立刻搬了妝台上的銅鏡來,又為她挑亮燭火。燭火跳動,長公主攬鏡自照,隻見烏發如雲落滿肩頭,面頰滑嫩,全無皺紋,竟生生年輕了十幾歲!

回想起夢中的經曆,那些吃過飲過的鮮果香茶,長公主悚然動容,失神道:

“那孩子……竟真補給我十年……”

這就是……

神仙啊。

既然能於談笑間增減壽數,那麼王朝百代,在仙人眼中,怕也不過是一場大夢。

溫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些為長公主高興,又有些擔憂。

“公主,這究竟是……”

長公主自重生以來,已經與駙馬長談了數次,撥去前世的陰霾塵垢,如今兩心相印,她亦非常信賴自己的駙馬,於是像往常那樣,將所有事如實相告。

“我見到小九了。”

溫弦的眼睛頓時一亮,流露出驚喜。

“九殿下可還康健?”

長公主笑了,嗔了一句。

“就知問那孩子,怎麼不問問我突然見了他,一開始嚇成個什麼樣子。”見駙馬面上流露慚色,長公主也沒有多逗,“小九好得很,而且確確實實已經成仙了。白鹿伴著他,他如今在一處仙境裡,四季如春,繁花開遍,不知比在人世時逍遙多少。”

“他依舊喚我姑母,依舊以禮相待,不添倨傲,真是個好孩子。”

“我同他,做了個交易。”

長公主將前因後果詳詳細細說給溫弦聽,這樣說給旁人聽的時候,她也在重新回憶和整理思路。當說到陸空星拿出的那個無法拒絕的籌碼,長公主依舊抑製不住地情緒激動。

“天下太平啊。”她歎息,“也隻有仙人,能將這個當做籌碼擺在我面前了吧。這樣大的籌碼,就算要我出一條命,我都不會遲疑,更何況,隻是拿走大昭虛無縹緲的王運。”

溫弦沉吟起來。

“王運,是不是就像什麼王朝龍脈那樣,是某種……風水玄術上的東西?”

“據小九所說,還要比那個輕些呢。”長公主笑道,“大昭至今積累了六代王運,這些都是現成的東西。拿走這些,可能之後會稍微多一點不平穩,可小九對我承諾,那些不平穩,仙人皆會出手,幫大昭渡過去。”

溫弦也激動起來。

“這豈不是很劃算!王運庇佑,虛無縹緲,仙人相助,卻是實打實的!”

“正是的!所以我一口就答應下來了,還問小九可不可以多拿走幾代王運,到亡國之前的全賣……咳,全給了也行。”長公主說著說著笑起來,“小九當時看我的眼神可真有趣,仿佛想不明白,姑母怎麼眨眼之間就變國賊了。”

溫弦也笑,房間裡一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不過笑過之後,溫弦也知道,這樣劃算的生意,他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要拿走王運,九殿下可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長公主斂起神色。

“為得王運,小九隻要我們做一件事。”

“讓陸承影——”

“登上皇位。”

驟然之間,快樂變成徹徹底底的憂慮,溫弦有些呆住了。他為人謙遜溫吞,從不背地裡論人長短,隻是面對陸承影那樣的人……他實在有一肚子的惡言要講!

“衡儀,五皇子為人殘忍不仁、忘恩負義、狼心狗……”過於良好的個人修養讓溫弦硬是咽下了難聽的詞語,“他一旦登位,必然報複你,那可如何是好?”

“而且他現在已經殘疾了,如何能當皇帝?”

長公主寬慰地輕拍他的手背,微微搖頭。

“我剛聽這話,反應與你一樣。倒不用擔心他上位後報複,因為小九的意思是……”

她的神色變得冰冷而譏誚。

“他隻要在皇位上活著就好。”

***

“……姑母登基為帝,若急於一時,恐怕朝野上下反彈頗大。”

花影重重之間,陸空星與長公主懇談。那頭生鹿角的仙人隻是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吹開浮在茶水上的茶葉,飲了一口,擺明是將一切交給陸空星。

“姑母可以用陸承影做個過渡,將他作為傀儡推到台前,自己臨朝聽政,慢慢安插人手,廣設女官。後面登位,就順理成章了。”

陸空星此時倒有些慶幸自己有過前世今生在宮廷和朝堂中的經曆,這些紅塵極深處的事情,他一清二楚。若是其他仙人來,施展仙術還好,要小心翼翼地權衡這些凡人之間的事,恐怕要麻爪。

見長公主有些疑慮,陸空星繼續笑著補充。

“這可不是想抬舉陸承影,他隻要活著、有一口氣就好,至於有沒有皇帝尊榮,全看姑母的意思。”

“而且,徹底抽取王運,需要十年左右,也就是隻需要陸承影在位十年。作為補償,我會為姑母增壽,補上姑母這十年的損耗。”

竟將壽命流逝視作損耗……而且她本身就要為登位做準備,必然要花費時間,小九這相當於將她做準備的時間直

接送給她,出手就是十年,大氣如此,她有什麼不樂意的!

長公主心弦微鬆,倒不是為了自己白賺的壽命,而是不講究皇帝尊榮的話,登上皇位的陸承影還是很好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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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她仍有疑惑。

“為什麼一定要是陸承影?”

大昭皇族人數不少,反正都是往上堆廢物,換個不那麼惡心的不行嗎?

陸空星一手撐腮,他其實也很不想讓陸承影蹲在姑母日後會上去的王位上,可為了王運,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我也不怕同姑母說,其實要獲得王運,共分為兩步。”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步,是截斷,第二步,才是收取。”

“而要截斷一個王朝的王運,姑母想想,有什麼法子。”

長公主面露驚色,她隻想到了一種。

“滅國……”

“對,但我不想那樣做,我想保住大昭。”陸空星微微點頭,他唇畔忽然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所以,我要在不滅國的情況下截斷大昭王運,還有什麼——”

“比讓一個混淆血脈的雜種登上帝位,來的更有效的呢?”

長公主駭然失色,眼前似乎漂浮起了大片大片的綠光,綠光之後,虛弱的老皇帝的形象冉冉升起,被綠光簇擁,面露菜色。

長公主:“……”

信息量有點大,她得緩緩。

陸空星沒忍住笑出聲來,嚇到姑母了他有點抱歉,但是陸承影要坐在王位上,姑母必須知道對方的真正身世。不,應該是所有會參與進大昭事務的皇族和重臣,都該知曉這件事情,知曉了,才會用合適的態度對待陸承影。

陸承影如今身體已廢,陸空星依舊希望對方能夠再創造點價值,比如,幫他竊國。

陸空星還很貼心地考慮了更多。

“我已經提前尋到了大昭開國的白鹿玉璽,就留在周順手中,他一見姑母,就會將玉璽交出。那玉璽可以驗證大昭血脈,姑母以此為證,無需在自己人面前為陸承影隱瞞。”

仙人不打誑語,長公主已經信了陸承影真不是老皇帝的血脈,有些著急。這太麻煩了,如果陸承影當上皇帝,十年時間,再不小心生一兩個孩子,那大昭的血脈豈不是被混淆得更加厲害?

陸空星已經牽著陸文昭的衣袖起身,聽了長公主的顧慮,他“唔”地沉思了一小會兒。

“姑母如果實在擔心,也有法子。我先前在城外見了皇叔,臨彆之際,皇叔還給了我一個提議……哎呀,你抖什麼,我不會那麼乾的。”

陸文昭:“……”

那能不能彆提,小鹿真的很害怕那個提議。

讓陸文昭打了個岔,陸空星急著走,於是加快了語速。

“像皇叔提議的那樣解決就好,我隻需要陸承影在王位上活十年。”

說完,他晃晃陸文昭的袖子,要他變小鹿。

“姑母要醒了,這夢很大,你快變小鹿,我們快點跑一圈。”

陸文昭:“……”

你不會按你皇叔說的對小鹿做什麼,小鹿才會出來。

最終,他還是拗不過陸空星,變回白鹿姿態。陸空星向他背上一跳側坐,向長公主告彆,天光下照,夢裡仙鄉,看著他這樣自在的樣子,長公主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既然成仙快樂,就讓這孩子成仙去吧。

餘下人間事,就由姑母來。

***

長公主結束會議,一想到大昭皇室頭頂上彌漫的綠光,她根本坐不住,起身就要去找雍州王。溫弦攔不住她,給她加了件披風,長公主就披風滾滾,直奔雍州王在城中的宅邸。

剛一進門,似曾相識的鮮果甜香就撲面而來,還有哢滋哢滋”的啃果子聲。長公主等不得通報,直接推門而入,發現雍州王與他的幕僚正在啃果子。

鮮紅的果子已經被啃去半籃,因為是陸空星特意派人送來的孝敬,雍州王“哢滋哢滋”吃得美滋滋,幕僚也“哢滋哢滋”吃得美滋滋。

目前還是人質,陸空星能拜托送來果子的當然隻有小鹿。

“哢滋……王爺,你說剛才那白鹿送果子來,乾嘛離你大老遠?是不是神仙都比較矜持啊?”

幕僚啃著果子,聲音有點含混。剛才白鹿送仙果,他就覺得好奇怪,那麼大個鹿,不肯靠近窗前,硬是把籃子掛在角上,努力伸長脖子送到窗台上,然後送完就跑了,跟他們上次見過的那個白鹿簡直不像同一頭鹿。

陸宵練啃著果子,沒說話,表情有些鬱鬱。

“還沒騸呢……是不是小九比較忙……”

長公主震驚地看著這一幕,怎麼,原來不單是她一個有果子,王兄幕僚全都有!

幕僚見她來了,連忙站起身,臉頰還鼓著,就開始扒拉籃子裡的鮮果。

“長公主,這幾個是九殿下特意叮囑留給駙馬的,說是兩位延壽得一起。快些拿了包起來,不然王爺那個嘴啊,那麼一癟,駙馬的果子就沒啦!”

陸宵練:“……”

說他壞話,他要把幕僚嘴裡的果子挖出來!

長公主欣喜地收好給駙馬的那一份,感慨小九的心細入微。接著,她問起今晚特意趕來詢問的那件事。

“小九說,要我來問王兄最後的那句叮囑……王兄叮囑了些什麼?”

這不踩歸不踩,長公主一踩,精準猜到了陸宵練的小傷疤。回想起自己叮囑不到位的情況,他的嘴巴立刻癟了,悶悶回答:

“我叮囑得……不好,隻顧叮囑小九騸鹿了。”

結果還沒騸!

騸……長公主沒想到自己聽到了個這麼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然而等將一切聯係起來,她恍然大悟,甚至大笑出聲。

“妙啊。”

她讚道,鳳目之中,卻流露出冷銳的光。

“是該……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