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上罷了課,門口的守衛送來一盞燈,正是昨晚裴湛在燈場答題時,差一點就能獲得的那盞千眼羅帛燈。
昨晚離開那木牌燈場後,裴湛便讓人去彆的地方買了另一盞千眼羅帛燈,比起之前那個精巧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想今日又送來了這一盞,褚瑤以為是裴湛叫人送來的,便沒多問就拎了回去,懸掛與房門兩側,煞是好看。
誰知晚上裴湛回來時,瞧見了那盞燈,隨口問了她一句:“這是昨晚木牌燈場的那盞燈麼?”
“是啊,不是你叫人送來的嗎?”
他原本隻是隨意瞥了一眼,聽到她如此說,便打量了起來,確認是昨晚那盞燈無疑,便取下來仔細檢查:“這燈……不是孤叫人送來的……”
裴湛一邊檢查這個燈籠,一邊命人將送燈的守護叫過來問詢一番,守衛說是一個普通的閒漢送來的,他仔細檢查過,確定燈籠並無異樣才送到褚瑤手中的。
這件事情頗有幾分詭異,像是有人可以盯著他們一般,今日送這燈籠來,不知是挑釁,還是有彆的意味。
裴湛將燈籠遞給那守衛:“拿去燒了!”
*
寒意漸漸消寂,不知不覺孫夫子已經在山莊裡授了兩個月的課。
褚瑤為期三個月的孕吐終於熬了過去,胃口漸漸好起來,原先對著半碗米粥都難以下咽的她,忽然覺得一碗米飯都不夠吃了。
某天晚上她吃完了兩碗,後知後覺地覺得有些撐,裴湛便帶著鳴哥兒陪她一起在山莊裡散步消食。
鳴哥兒舉著小胳膊走在他們前面,如今他的小步子已經走得很穩了,不用彆人牽著,自己就能走上好長一段距離。
裴湛與褚瑤慢騰騰地在後面跟著,一邊散步,一邊與她聊起她哥哥的事情來。
“前些日子孤發現了裴瑞他們私鑄□□的事情,命人暗中秘奏給了父皇,如今他們急著銷毀罪證,時不時往宮外跑。他們不敢走官道,隻能走小路,孤已經摸清了他們的必經之路,打算三日後給他們送一個大禮……”
“殿下是說,要安排大哥他們進行刺殺?”
“嗯,你大哥用的是弓箭,必然要選擇一個極易藏身的高處,孤已經讓人將那附近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摸排出來了,屆時隻要你大哥出現,孤的人就能攔住他……”
“謝謝殿下為了我如此殫精竭慮,殿下為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日後一定好好賺錢還給你……”
“嗯,你是欠孤許多,日後要好好還……”
褚瑤抬頭看他,笑道:“那需要我給殿下寫一張欠條嗎?”
“那倒不用,孤不怕你不認賬……”
褚瑤想著三日之後說不定就能與大哥團聚了,這會兒心裡便隱隱激動起來,想著他們兄妹大抵有十年未見了,不曉得如今大哥是何模樣了。
恍神之際,沒能留意到腳下的路,忽的踩到了坑坑窪窪之處,腳上一崴,身子便不穩地傾了下去。
身旁的裴湛伸手將她攔腰撈了回來。
“腳扭到了麼?”他問。
“還好,隻有一點點疼……”
裴湛便沒多說,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回去孤幫你瞧瞧……”
鳴哥兒回頭看到爹爹抱起了娘親,便也噠噠跑過來,揚起手來要抱抱:“爹爹……抱……抱……”
裴湛與這個小不點兒講起道理來:“你娘親扭到腳差點摔倒,爹爹才抱你娘親,你這好端端的,為何要爹爹抱?”
小人兒似懂非懂,想了片刻,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後舉起手來:“摔倒了……抱……”
瞧瞧,這都會假摔了。
裴湛不理他:“快起來,咱們要回去了。”
小人兒見爹爹還是不肯抱自己,便又糾纏過來,抱著爹爹的腿攔著不讓走,然後自己跑到前面,啪嘰又將自己摔倒在地上,然後可憐兮兮地看向他:又摔倒了,這回能抱了吧?
褚瑤忍俊不禁看著兒子:“殿下,你快抱抱他吧,我沒事,自己可以走路……”
裴湛便真的將她放下來,彎腰單手將鳴哥兒抱起後,轉頭用另一隻胳膊抱起了她。
如此一邊抱一個,大步往回走。
鳴哥兒幸福地依偎在爹爹的懷裡,褚瑤卻是被臊得臉都紅了:這叫旁人看到了,成什麼樣子嘛?
裴湛將這一大一小抱回房間內,身上已是一片汗津津。
“你是不是胖了?”他將褚瑤擱在床上,脫掉她的鞋襪去檢查她扭傷的腳踝。
“應該是胖了一些,我最近吃的多……”
他抬頭看她一眼,勾唇笑道:“胖點也好,之前太瘦了。”
腳上也無大礙,甚至連紅腫都沒有。
褚瑤羞愧道:“我就說沒事的,白叫殿下受累了……”
鳴哥兒見爹爹摸著娘親的腳不放,便也將自己的小鞋子和襪子扯掉了,爬到床上,將自己肉乎乎的小腳舉到爹爹面前。
裴湛順手抓住咬了一口,小人兒當即咯咯笑了起來。又將另一隻小腳也遞了上去……
裴湛逗了他一會兒,便抱著他一起去泡溫泉了。
褚瑤便也去打水洗漱,阿圓切了一盤雪梨送進來,雪梨被削去了皮,隻有白白的果肉,味甘如蜜,清香無渣,褚瑤原本並不餓,卻也一邊看著書一邊不小心給吃光了。
撫著日漸圓潤的小肚子,褚瑤覺得有必要控製一下自己的飲食,可不能一直這麼能吃,否則日後將腹中的孩兒養的太大,日後生的時候受罪的是自己。
嗯,就從明日開始控製吧。
褚瑤將盤子和書都放在床邊的桌幾上,抱著肚子滿足地躺下來。
不一會兒,裴湛便抱著鳴哥兒回來了。
小人兒在水裡玩累了,趴在裴湛的肩頭上,走路回來的功夫便睡著了。
裴湛將他放在床的內側,褚瑤見他頭發還未擦乾,便扯了毛巾給他擦拭。
動作自然得倒真像是老夫老妻
。
裴湛坐在床上,十分享受的模樣,待頭發擦得差不多了,他乾脆往後仰下,枕在她的腿上。
“孤聞到有梨子的清香,你吃梨了?”
“嗯,阿圓那會兒切了一盤,我全吃光了……”
“好吃嗎?”
“好吃啊,特彆甜。”
“給孤嘗嘗……”
褚瑤不好意思道:“方才同你說過,被我吃光了。”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唇:“我嘗嘗這個,也是一樣的……”
說著便翻身將人壓下,含笑吻了上去。
綿密的吻溫柔而繾倦,唇上梨子的餘香被他吮了個乾淨,仍不滿足,又要索取更多。
衣襟帶子不曉得何時被他挑開,感覺到身上的涼意時,她按住他亂來的手,看著他意亂情迷的幽深眸子:“彆,不行……”
滾燙的氣息遊移在她的耳旁:“孤問過柳華了,三個月以後是可以行房的,孤會輕一些……”
“可是鳴哥兒還在這裡……”
“孤讓他在湯池裡遊了半個時辰,這會兒即便是外面打雷,也吵不醒他。”
褚瑤哭笑不得:“殿下早有預謀?”
他握著她的手,慢慢地按在枕頭兩側:“是你說的,孤為你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你得好好償還孤……”
“可我說的是還錢……”
“你現在不是沒有錢麼?”他看著她紅潮淡露的臉頰,愈發把持不住,俯下身來,“暫且換個方式償還吧……”
青色錦帳低垂,微微漾起波紋。
褚瑤還是擔心會傷到孩子,一腳將裴湛踹了出去。
裴湛黑著臉掀開錦帳,重新躺了回來,將人往懷裡一帶:“算了,睡覺!”
三日後,便到了裴湛安排刺殺的那日。
褚瑤自早上開始便心神不寧,惶惶等到了晚上,裴湛還沒有回來,褚瑤便往身上裹了一件披風,去山莊門口等著。
月色清冷,鋪泄滿地清霜,褚瑤提著燈籠,嗬著冷氣,終於等到了裴湛的馬車。
她滿懷希望地看著裴湛下了馬車,然後越過他往後瞧:“殿下,我大哥呢?他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裴湛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彆著急,孤今日見到你大哥了,他很好,隻是暫時不能回來見你……”
他接過她手中的燈籠,拉著她被寒氣浸得冰涼的手,一邊往回走,一邊與她說著今日的事情。
“今日行刺一事,刺客大部分被裴瑞的人解決,你大哥在高處隱秘的地方,準備潛逃時被孤的人攔住,他本欲服毒自戕,幸而孤的人先前準備了你說的糖葫蘆給他看,他見到之後恍惚了片刻,才沒咬下口中的毒|藥……”
裴湛的馬車當時就停在不遠處的官道中,很快見到了這位射箭的刺客,他與褚瑤有著依稀相似的容貌,隻是年紀輕輕的便已滿臉風霜滄桑,想來這些年他瘦了不少的苦。
他滿懷戒備地登上馬車,問裴湛是誰。
裴湛道:“我是阿瑤的夫君,你是阿瑤的大哥褚彥吧?”
果然,對方聽完他這句話,眼底立即湧出巨大的訝異來,身上的緊繃與戒備便立即消散了大半:“阿瑤……我的妹妹……?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找你們,隻是先前苦於沒有門路,我半年前才查找出你們的線索,今日才布下這個局,阿瑤很想你,你今日便與我一起回去吧……”
他眼中有熱淚盈出,問他阿瑤過得可好?
裴湛道:“她很好,她如今在讀書,學做生意,而且我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那就好,我與阿辰多年不得歸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阿辰便是褚瑤的二哥,聽他這般說,看來褚辰也還活著。
隻不過,他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與裴湛抱拳道:“妹夫,我今日還不能與你一起回去……”
裴湛將褚彥的話轉述給褚瑤:“你二哥如今也活著,隻不過他的境況不太好,那殺手組織一直利用你二哥來牽製你大哥,這麼多年你大哥在外賣命,也是顧及你二哥還在他們手裡……”
“二哥怎麼了?”
“你二哥本是讀書人,武功練得不好,又在一次任務重受了傷,便被安排去做了試毒的藥人……”裴湛歎息道,“所以在沒有把握將你二哥一並救出來的情況下,你大哥隻能暫時回去。”
褚瑤聽罷,心中一片悲涼:“我猜到他們會過得不好,卻沒想到是這麼的不好……”
“不過幸好,他們都還活著,不是麼?”裴湛愈發握緊了她的手,“等把你二哥也救出來,孤讓柳華好好給他醫治。柳華的醫術你知道的,一定能把你二哥治好……”
褚瑤破涕為笑,往回走的路,隻覺得越走越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