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並不怎麼忐忑甚至還有些興奮的心情, 夏油傑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獄卒們的二次研修現場。
然後瞬間就被看破了身份。
“鴉天狗警察在追的是你們啊。”
看到多出來的陌生人，鬼燈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眼神一凜：“那三個、嗯……半妖就算了, 這位……”
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雨宮律及時介紹道：“夏油傑。”
鬼燈略微頷首, 眉頭緊鎖：“這是第二個了吧？地獄什麼時候變成現世的人氣景點了嗎？”
第一個是誰？
……哦, 好像是甚爾？那沒事了。
畢竟不是活人的地盤, 貌似不太受歡迎的夏油傑象征性地緊張了一下。
具體表現為摁住無力反抗的脹相，並順手捏了捏對方頭上那兩顆刺球馬尾。
這家夥喊他怪劉海呢。
明明不過是個區區刺球雙馬尾, 還真敢說啊……
倒也不是夏油傑不想認真，主要是同行的另一個人完全沒有緊張感，甚至還怡然自得地擼起了兔子。
“誒？沒有啊，不會有活人想不開來地獄旅遊的吧？”
雨宮律渾然不覺鬼燈是在吐槽自己的行為，一邊顧及芥子兔子小姐的身份小心翼翼幫對方整理著毛發，一邊還毫無自覺地提問道：“對了, 鴉天狗警察局的電話怎麼打不通？”
在天上飛這麼久多浪費警力啊，倒是接一下電話聽他解釋完然後撤退啊……
“啊, 這個……”鬼燈像是回憶起了什麼, 蹙著眉回答道：“大概是因為源義經正在被追求者騷擾吧。”
“……用警局的電話？”
“嘖, 上次明明就教訓過她了, 結果還是沒打聽到私人電話麼？”
“是不是教訓的方向錯了？你沒告訴她義經已經有妻子了麼？”
“她似乎覺得當妾室也行，畢竟對方是傳說中的美男子。”
“……啊？”雨宮律愣了愣, 臉色有了微妙的變化, 眼底滿是無法理解封建思想現代青年的純澈和迷茫。
半晌後他像是終於理解了情況, 對地獄儘是些古人的現狀幽幽歎了口氣，給出意外的可行性還挺高的方案。
“給她介紹幾家牛郎店吧，或者讓她跟妲己和莉莉絲認識一下。”
見慣了花花世界的人, 是沒辦法再吊死在一棵樹上的。除非圖鑒中隻剩下這最後一個遲遲無法攻略下來了。
妲己，有名的九尾妖妃。莉莉絲，有名的西洋魔女。
惡女屆的兩大代表人物。
夏油傑沒見過這兩個名人，卻也有幸聽過她們的傳說。
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行為，絕不會是什麼逆來順受的封建女性能乾出來的事情。不如說即便放在現代，她們也過分超前了。
雖然甘願為人妾室這種想法過於卑微，但直接進化到開逆後宮未免也太……
“你這不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了嗎？”大概是報複夠了，夏油傑又把脹相塞給了雨宮律，同時還不忘吐槽。
“極端麼？”懷裡突然多了個小朋友，雨宮律愣了一下後自然而然地接過無能狂怒的脹相幫忙順氣，目光也掃了過去。
盯著對方繃著的下頜認真思索了一下，他還是決定堅持己見。
“跟給警察局打騷擾電話妨害公務比起來，還是極端一點比較好吧？”
這事是這麼比較的麼？
夏油傑神色一鬆，雖然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卻還是認同道：“那倒也是。”
跟大部分需要幫助的居民無法及時打通報警電話相比起來，一個人的道德敗壞損害範圍明顯比較小。
最壞也就是地獄多幾個傷心……魂？
“這個建議，我會轉告源義經的。”鬼燈從善如流地接受了這個好主意，隨後目光停留在身著改造高專/製服，疑似不良少年的高中生身上，眼神略顯和善。
“你成年了吧？”
“……誒？”夏油傑餘光掃了一圈周圍，不太確定地指了指自己。
“我？”
鬼燈施施然頷首。
“啊，成年了……應該……”夏油傑的回答中透著幾分猶豫，被問得自己也不太確定了。
畢竟以他的身高，大部分時候被問到的是類似於「你真的是高中生嗎」這樣的問題。
他應該是過了生日的……吧？
夏油傑看向當時在場的另一個人。
“……啊，成年了。”雨宮律沉默了一會兒，抿著唇點了點頭，注視提出問題的鬼神目光中能看出含著幾分不愉。
然而鬼燈似乎很忙碌，沒空搭理對方的不高興射線，點點頭表示明白後隨機抓取一個參與本次「獄卒二次研修」活動的倒黴獄卒，借走了對方的筆記本。
黑發鬼神手裡的筆身動得飛快，頭也不抬的唰唰寫著什麼，同時還不忘問道：“需要我幫忙看住閻魔大王麼？”
“不用了。”回憶起那次中途結束的神議，不想給本就忙碌的輔佐官增添負擔，覺得不會再出狀況的雨宮律拒絕了。
思忖片刻後，他又好心提醒道。
“大王現在的目標應該是你。”
畢竟結緣牌都被他給掰了，應該不至於再盯著他了吧？
“嘖！”突然發現笨蛋上司的八卦對象隻剩自己，鬼燈不爽地輕聲咂舌，那張本就核善的臉從筆記本裡抬了起來，看著比平日裡都要陰沉上許多。
夏油傑剛準備建議這兩個人說點他能聽得懂的人話，就被一臉不爽的鬼燈塞了張紙，順便還附帶一句不怎麼禮貌的地獄問候。
“死之前記得學完這些。”
夏油傑滿頭問號。
……不是？這人怎麼回事，他大好青春都還沒過呢怎麼就要死了？
難以理解的現狀使得他不自覺地緩緩低下頭，看向手裡新鮮熱乎，剛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一頁紙。
純白的紙張已經染了墨，整齊地橫列著一條條……
課程名稱？
夏油傑抬起頭，情不自禁地問道：“請問你以前是當教師的麼？”
怎麼還帶督促人學習的呢？
但話說在前頭，他們咒術師一般不上大學的啊。
雨宮律覺得事情不太對頭，在鬼燈的否認聲中湊過去拽過夏油傑的手，就著這個動作認真看了眼那張燒掉對方cpu的神奇紙條。
片刻後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覺得鬼燈指定是誤會了什麼。
畢竟——
“脹相才是獄卒備選。”雨宮律舉起小小隻的脹相，又指了指壞相和血塗，出聲提醒道：“還有他的兩個弟弟。”
傑還活得好好的，就算死了也不一定要在地獄就職啊？
“學吧，遲早會用到的。”顯然鬼燈並不這麼認為，固執地勸說了一句。
完事後看了眼脹相和他那兩個就外表上而言看不出來血緣關係的弟弟，隨後又目光投向雨宮律。
“未成年？”
地獄是正經組織，不收童工的。
就算是看著像個小孩子的茄子和唐瓜也是成年了的，隻是因為種族是小鬼族所以長不高罷了。
雨宮律朝夏油傑的方向看了一眼，接過對方寶可夢肚子裡吐出來的個人偶，在九相圖兄弟熱切的眼神中遞給了鬼燈。
“這是成年體，本來是打算培訓過後再給他們的。”
“哦？”看了眼被困在娃娃體型內的九相圖兄弟，鬼燈緩緩接過人偶，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懂了，這副體型是惡趣味。
欺負個眼裡寫滿了單純的小家夥的確很有趣，但地獄現在是真的很缺獄卒。
他拍了拍手，待到正在接受優秀獄卒芥子小姐教導的獄卒們注意力集中到這邊後，開口道：“這位是阿鼻地獄的主任產屋敷律，接下來會為大家上演阿鼻地獄拷問教學。”
“……誒？啊，請多指教。”雨宮律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情，下意識打了個招呼，隨後看向將自己拖來的兩位座敷童子。
不是說他是過來玩的麼？沒聽說還要表演啊？
遺憾的是，一子和二子不僅沒能理解他的困惑，甚至還睜著兩雙亮晶晶的黑眸，興奮得齊聲歡呼。
“阿鼻地獄拷問教學！”
鬼燈及時丟過來了幾個目前完好無損，還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倒黴蛋亡者。
“開始吧，律，讓這群懈怠的家夥們看看阿鼻地獄的拷問方式。”
“……”雨宮律沉默了一下，感覺到了某種被趕鴨子上轎的無力感，默默抽出腰間的木刀。
就沒人覺得他也是會不好意思的嗎？
的確沒有人會這麼認為，特彆是當把教學用具們折磨得氣息奄奄之後。
一大波此起彼伏地慘叫聲過後，在不自覺間退開了老遠的獄卒們驚恐的眼神中，渾然不覺自己可怕的雨宮律施施然停下拷問，儘職儘責地開始講解要點。
“我剛剛擊中的是人體痛覺敏感的部位，記不住沒關係，等一下可以親自上手試驗。”
考慮到通透世界並非獄卒標配，他給這些臨時學生們找了個判斷標準。
“是否擊中目標部位，可以通過叫聲來判斷。”
「哢」的一下，一道幾近破音的淒厲慘叫響徹雲霄。
“還能發出這種精神的叫聲，說明不夠痛。”
又是「哢」的一下。
這次聲音極小，若不是周圍一片寂靜，恐怕都要聽不到那被淹沒在喉間，仿若來自深淵般詭異的嗬嗬氣音。
“聽到這種聲音，就說明擊中正確部位了。”
終於結束了的表演，鬆了口氣的雨宮律望了一圈，卻發現周圍隻剩下了鬼燈和夏油傑。
或許勉強還可以加上其實很想跑，但被咒靈逮住所以沒辦法離開的九相圖兄弟。
雨宮律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卻被某位還清醒著的倒黴蛋亡者拽住了褲腿。
“我隻是貪汙受賄而已，還給貧困地區的孩子捐了款，沒聽說要受這樣的刑罰啊！？”
雨宮律垂首，認真打量了一下這個一臉正氣的亡者，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就在亡者被這清澈的眼神看得放鬆了警惕之後，腿一推一拉間將人放倒在了地面，腳也順勢踩上了對方的胸膛。
“這裡可是地獄哦？”也不解釋這話的意思，雨宮律不再看對方，腳下發力。
下一秒，熟悉的嗬嗬聲又一次傳來。
“下手的時候要注意力道，太重的話亡者恢複起來要花費很久。這點因人而異，就比如這位亡者，他很精神，恢複得也很快，所以下手重一點也沒關係。這個多試驗幾次就能看出來了。”
這下才是真正的演示完了。
當然，參與「二次研修」的獄卒們也覺得自己完了。
這絕對不是他們能達到的程度。
不愧是阿鼻地獄啊……
夏油傑現在也知道雨宮律為什麼會突然生氣了，上前把人從亡者身上拉了下來，用行動表明自己超愛抖/S的：“結束了就不要踩他身上了。”
沒事獎勵他乾嘛？
鬼燈神情微妙地瞄了對方一眼，最終還是沒多說什麼，隻看向神經衰弱的獄卒們，大發慈悲道：“沒學會不要緊，畢竟以上是錯誤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