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燈的結論一出來, 獄卒二次研修的現場突然陷入了死寂。
儘管疑似所有人都被這個暗黑鬼神耍了一通,但到底沒哪個獄卒敢站出來表達不滿。
唯一不感到害怕的雨宮律幡然醒悟,並對剛剛那個倒黴亡者感到了深深的歉意:“說起來, 這裡是如飛蟲墮處吧?”
拿阿鼻地獄的刑罰對待他確實過分了點呢。
“沒錯, 這裡是如飛蟲墮處。”鬼燈掃視了一圈周圍不成器的獄卒們, 眼神中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這麼多獄卒, 竟然一個都沒發覺出不對。
“雖然冷酷無情是獄卒的必備屬性,但把地獄當做可以隨意散發S屬性的地方就錯了。熱枕、準確並不遺餘力地為墮入地獄的亡者奉上符合其罪行的刑罰……這才是地獄的宗旨!”
這番慷慨陳詞可實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讓在場的眾人首次知道他們的工作是如此的崇高。
絕不是什麼愛好是施虐的抖/S能乾的活呢。
“那個……”
雨宮律覺得自己被稍微冒犯了一下下, 舉起手插話道:“這該不會是在暗指我吧?”
剛剛是教學演示,放在阿鼻地獄那也是正當工作, 跟S不S的根本沒關係吧?
“嗯?”鬼燈側過頭歪了歪腦袋,眼神中透出幾分不解:“暗指?不, 我就是在說你。”
“……?”
並不覺得自己哪裡S了的雨宮律剛準備反駁, 就看見對方扭過頭對著不成器的獄卒們煩躁地嘖了一聲, 而後又一臉陰鬱地開了口。
“像律這樣優秀的獄卒最近真是越來越少了……沒有要求你們達到他的水平, 但至少也要有三成吧?再這麼悠哉下去不如乾脆套上亡者的裝束丟到阿鼻地獄好了!”
“誒?這樣不太好吧?”心情大起大落, 有被安撫到的雨宮律愣了愣,為了拯救這批獄卒的性命趕忙解釋了起來。
“阿鼻地獄的亡者總是想要逃跑, 在那邊陌生的面孔會統一當作亡者對待,獄卒們是不會聽他們解釋的。”
“沒錯,這是律的命令。”鬼燈點點頭,補充解釋道:“順便一提, 那邊的獄卒都是他的狂信徒。”
被丟進去的下場不言而喻。
連驚懼聲都沒有,被有意無意威脅的倒黴獄卒們一個個寒蟬若噤,連呼吸都忘記了,硬生生憋出了一臉菜色。
這一波配合打得實在是太好了。
不僅達到了原本的目的, 成功激起了眼前這批獄卒的求生欲、啊不是……工作熱情,大概率還會掀起一陣職場內卷狂潮。
真是可喜可賀。
夏油傑看了眼買面容核善鬼燈,片刻後視線又轉到一臉無辜的雨宮律身上,終於明白這家夥的到底是怎麼做到S而不自知的了。
三分天性,七分培養吧。
雨宮律注意到了這股微妙的視線,卻看不太懂這複雜的眼神,思忖了一會兒恍然大悟:“放心吧,鬼燈隻是在開玩笑,他對待部下很溫柔的。”
聞言,夏油傑朝當事雙方望去。
倒黴蛋獄卒們僵著脖子,一副想要搖頭又不敢搖頭的樣子。暗黑鬼神鬼燈嘴角微勾,發出了不帶威脅卻超越了威脅的哼笑。
溫柔不溫柔的暫且放一邊,但開玩笑……
這怎麼看都是認真的吧?
看看那群倒黴蛋獄卒吧,視死如歸都不足以形容他們那崩壞的表情了。
作為唯一能夠向勉強還算有良心的阿鼻地獄主任解釋現狀,使他們免受職場霸淩,被獄卒們視作救星的夏油傑接收到了一大波炙熱的目光。
沉默了半晌,如芒在背的他平靜地接受了雨宮律的解釋:“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笑死,獄卒倒黴關他什麼事?
事實證明,做人太有良心會喪失很多樂趣。
就比如夏油傑,拋卻了良心的他在這場「獄卒二次研修」大會裡找到了很多樂子。
比如獄卒們敢怒不敢言的顏藝表演,再比如被格外賣力的獄卒們折騰的亡者,再再比如聽到「狸貓」一詞後應激暴走的兔子獄卒芥子小姐……
錯了,最後一個其實不怎麼樂。
沒想到外表溫順可愛的兔子小姐竟有如此粗暴的一面,之前還上手摸過對方腦袋的夏油傑一個閃身,躲過被船槳拍得到處亂飛的亡者:“這是怎麼回事?”
相比起來,雨宮律就顯得沒那麼溫柔了。
隨手將飛過來的亡者抽了回去任由芥子泄憤,在一片腥風血雨和滾石煙塵中平靜地解釋了起來:“芥子小姐是來自喀嘰喀嘰山的那位兔子小姐,對狸貓這個詞很敏感。”
夏油傑瞬間理解了狀況。
喀嘰喀嘰山。
著名童話故事,目前流傳的版本將血腥暴力的部分做了改動,最初的版本完全就是個暗黑/童/話。
簡單來說就是「狸貓殺死了老奶奶,還將她的肉做成湯讓老爺爺吃了下去,最終被兔子折磨而死」這麼一個故事。
是那隻兔子的話,會對狸貓懷恨在心也不奇怪。
但問題是——
“既然知道會暴走就不要在她面前說這個詞啊!”
“這個很難誒,畢竟跟狸貓音節相似的詞語也會讓芥子切換成這個狀態。”雨宮律覺得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了。
“就算是鬼燈,偶爾也會不小心說錯話呢。”
“你清醒一點!他就是故意的啊!”夏油傑試圖關掉對方的濾鏡,喚醒那沉睡的心靈。
深有同感卻不敢明說,努力躲閃生怕被暴走的芥子盯上的獄卒們朝夏油傑望了過去,目光中滿是對勇士的敬佩。
雨宮律還沒說什麼,鬼燈倒是先隱晦地承認了自己的惡行:“我可是很仁慈了,律暴走的話你們都會死哦。”
那你人還怪好的嘞。
反應過來這句話的主體,夏油傑一下愣住,下意識拍飛了如炮彈般襲來的亡者:“……暴走?”
誰?律嗎?
這可是能夠忍受人渣的伏黑甚爾、ky成精的五條悟,甚至還有吃了毒蘑菇的太宰治的可怕存在啊!
得是多人渣才能讓他暴走啊?
被曝出了一些不願為人所知的隱秘,雨宮律整個人僵在原地。
腦後高高束起的馬尾上垂下來幾縷黑發,配著額前的碎發掩蓋住了晦暗的神色,隻餘下抿緊的雙唇和緊繃的下頜。
在以亡者作為彈藥的槍林彈雨中,身體都不帶一絲晃動地,氣定神閒接住飛來的人體炮彈,手臂用力一掄。
“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有陰暗的一面……”
自雨宮律手中發出去的人體炮彈一連砸中了好幾個另外的彈藥,朝遠方的石林疾馳而去,一路轟斷了好幾根石柱,激起一路煙塵。
他吐出一口濁氣,緩緩抬起腦袋,露出黑發下那張神色自若甚至還點兒笑意的臉。
掃視一圈剛剛還面帶好奇的獄卒們,語氣和柔而溫順:“好孩子是不會打聽這種事情的呢。”
“是!!!”
不僅正在面對暴走的芥子,疑似還要面對一暴走就會上演無人生還的阿鼻地獄主任,深知地獄儘是些怨念深重的禍祟神的鬼族獄卒們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大聲應是。
“乖孩子。”得到了滿意答複的雨宮律讚許道,隨後又看向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鬼燈,開始了他的無差彆攻擊。
“鬼燈大人,伊邪那美殿下宮殿前柱子上的裝飾如今還精神嗎?”
“很精神哦,前幾天殿下說看膩了這種裝飾,我還特地去換了種報複方式……他們的表情更有趣了哦。”鬼燈壓根沒有被攻擊到,甚至還吐槽了回去。
“把那家夥押在阿鼻地獄不放的人是你吧?這麼大反應都不知道是誰在報複誰了,你也該學會鎮定點了吧?”
“嗯?”雨宮律歪了歪腦袋,笑著道:“不是報複,那是他該得的。我是反對地獄對人類以外物種不予審判那一派哦,既然地獄不接手那就我來,很合理吧?”
沉默了一會兒,自己也乾了差不多事情的鬼燈選擇退了一步:“你說是就是吧,又沒人攔著你。”
兩個地獄黑幕的爭吵中透露出了某些地獄秘辛,有被震撼到的夏油傑隨機逮住了一個倒黴蛋。
垂眼微笑,平靜中略帶一絲悲憫。
察覺到了其中威逼利誘意味,發現自己還真不合適對方對手的獄卒心領神會地小聲透露道:“我也隻知道鬼燈大人的仇人被綁在伊邪那美殿下宮殿前的柱子上當裝飾,律大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鬼燈太出名了事跡才人儘皆知,但誰沒事會去打聽阿鼻地獄主任的私事啊?那可是阿鼻地獄,獄卒都害怕的地方!
何況這還是個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阿宅。
“……”發現地獄存在因私人恩怨刻意報複行為的夏油傑沉默了下來,回憶起了某個地獄第一輔佐官口中的,那個冠冕堂皇的地獄宗旨。
——熱枕、準確並不遺餘力地為墮入地獄的亡者奉上符合其罪行的刑罰。
這不是根本就沒人在遵守嗎!?你們這個地獄根本就不光明磊落啊!
被八卦的兩個人同時扭過頭,銳利的目光掃射了過去。
鬼燈率先澄清道:“他們還算不上仇人。”
有一說一,太好整了還不配。
“傑……”雨宮律倒是猶豫了一下,所以準備脫口而出的抗拒被打斷了。
“我是大人哦。”夏油傑歪了歪腦袋,臉上的笑意不變:“或者你也可以把我當做壞孩子?”
“……”雨宮律微微眯起眼睛,一雙金眸閃爍不定,半晌後又微微勾起嘴角:“那就看你本事了。”
夏油傑眉眼彎起:“誒?不能給點提示嗎?”
他笑得很好看,然而很遺憾,得到提點的反而是脹相。
雖然因為剛受肉的原因表現得有些憨,可脹相其實很聰明,從這番對話中輕易猜到了這一事實:“地獄允許獄卒報複亡者嗎?”
雨宮律想了想,誠實地說出了某種黑幕:“理論上來說不行,但隻要爬得夠高,就沒有人敢對你的私人恩怨提意見呢。”
還沒接受光偉正思想的洗禮,就先學會了權力重要性的脹相眼神逐漸堅定,圓乎乎的臉上寫滿了嚴肅:“我要去阿鼻地獄。”
“誒?”雨宮律愣了愣。
紀德也是,脹相也是,怎麼都奔著阿鼻地獄去啊?
他是不是要退休了?
已經開始暢想退休生活的雨宮律蹲下身,拍了拍脹相的腦袋,鼓勵道:“那你加油。”
麻煩快點讓他退休,謝謝。
夏油傑:“……”
很好,用不著引導教育了。九相圖三兄弟的大哥已經歪了,剩下兩個弟弟還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