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指環出現點點黑斑。
可附近並沒有少年白燼的身影。
眼見小一搖著尾巴又要撲過來, 許知言放棄毫無頭緒的思考,連忙站起來, 以免被幼犬撲到。
江槐鷓收斂了笑容, 他注意到了許知言剛剛的詫異。
“發生了什麼?”他問。
雖然他選擇來這個工棚的原因,是用死亡之影探查過,這裡暫時安全。
但現在總歸是在副本裡, 還是要時刻保持警覺。
許知言用指尖戳著小一的狗頭,一邊把狗推遠, 一邊搖搖頭回答。
“我的道具在來的路上遇到了一點問題,不過問題不大。”
思來想去,他覺得現在是個好機會, 決定把控製的技能, 套個殼子說出來。
在噩夢小區中, 他展現出對NPC的控製,已經很多人眼紅,開始明裡暗裡打聽他。
畫家白燼的力量無法遮掩。
尤其是西楠直播間的觀眾,跟著主視角鏡頭,沉浸式體驗了一把被切成肉片是什麼滋味。
雖然許知言覺得單看彈幕時,觀眾都嘻嘻哈哈的, 好像沒心沒肺沒腦子。
但能看著高星恐怖遊戲直播, 還能天天笑得出來, 可見看直播的觀眾內心素質都很強。
彈幕本身就是一種篩選。
心態不好的人根本無法觀看直播。
且不說能不能在直播中發現線索, 如果一個玩家長期封閉自己,不去看其他玩家的直播,對彆人不了解, 開始還好, 後續高級副本, 再遇到各種玩家的時候,隻會讓人摸清脾性,連褲子都騙走。
如果控製畫家白燼的事情不說清楚,後續肯定還會有各方面勢力來各種試探。
畢竟誰不想在副本中,控製一個強大的NPC呢?
思考過後,他決定一勞永逸,免得利用血管控製怪物,還要額外解釋。
“新道具,有控製能力。”
說完,許知言抬起右手,展示出自己右手上的半嵌入白骨,與中指上的金色戒指。
“道具?”
金盛一把將許久沒見許知言激動到控製不住自己的狗子一把撈回來。
江槐鷓也表情嚴肅地望過去。
隊友這次進本時就一直帶著戒指,他還以為這戒指是什麼定情信物呢。
彈幕也跟著激動起來。
誰都想知道,那個戰鬥力超高的變態畫家,到底怎麼才能控製。
【嗷!小百萬不提我都忘了!】
【那戒指太顯眼了,我還以為小百萬談戀愛了呢!】
【樓上彆逼逼了,先聽聽怎麼說吧】
【我也好想要能夠控製怪物的道具啊,那個變態畫家也太強了!】
“戒指胚子是從噩夢小區的畫家那裡贏來的,在一定條件下,可以完成對NPC或怪物的控製,但消耗很大。”
許知言沒有詳細說條件,留給所有人一個猜測的空間。
“匿名先生確實很大方,他有重塑道具的東西。”
他眯起眼搬出擋箭牌。
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如果沒有一個大佬做噱頭,光是來路就說不清楚。
“重塑完這戒指竟然會認主,認主之後就和我綁定,不過比較遺憾的是無法控製玩家……具體能控製哪些NPC我也不清楚,還需要試試。”
他不急不慢說完,給了隊友和直播間觀眾足夠的消化時間。
也順便杜絕了有人打戒指的主意。
【認主道具,這個東西好稀少啊!】
【草,不愧是匿名,真他媽下血本了!】
【我上司要是願意給我這麼多,我願意幫
他照顧妻兒老小。】
【無語,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匿名煞…有病了,投資彆人不如投資自己,要我就留著自己用。】
【樓上小心點,小心酸水從屏幕裡溢出去燒著手。】
【我想起來了……之前小百萬直播的時候公然反水,匿名還出來說自己會給更多留住,不會就是這個吧,真不少啊媽的!】
【道具重塑?草?是那個超稀有的輔助道具嗎?】
【這真的是認主道具嗎?我不信,我是一個道具專家,我建議小百萬出副本之後把東西寄給我,讓我研究一下。】
【樓上算盤打的,我在殼都聽見了!】
【哈哈哈哈哈】
如許知言所想。
在搬出匿名之後,兩個隊友沒有再懷疑什麼,紛紛表示理解。
尤其是在盲盒機生意裡獲益的江槐鷓……
所以戒指什麼的。
絕對是在談戀愛吧!
他看著一臉坦然的許知言,又想到對方談及匿名時平靜的表情,心裡忽然冒出一個詭異的念頭。
有沒有可能是匿名在單方面倒追許知言?
江槐鷓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搖搖頭,將這恐怖的念頭甩出腦袋。
他指著許知言背後的鴨鴨背包,嘲諷出聲。
“許八歲,你是沒收納道具用了嗎?這麼蠢的包也背?”
雖然收納背包道具相對來說比較昂貴,基本都要上千積分,可這東西對許知言來說應該是毛毛雨吧?為什麼要背這種尬醜尬醜的背包?
許知言抿著嘴,實際上心裡瘋狂點頭讚同江槐鷓的話。
安全屋裡確實有很多收納道具!
但想到據說堆滿了半倉庫的鴨鴨背包,他忍了又忍,還是決定把審美的鍋甩到鬼神身上。
對不起了甲方!
“是匿名先生送我的包,我覺得他還挺喜歡的,而且這個包雖然看起來有點,咳,有點單純,但確實能收納很多東西呢……”
說著,他開始從鴨鴨背包裡往外掏二手衣服,嘴裡還叭叭介紹著。
“大家進副本不能帶除了道具之外的東西,為了生存肯定要再搞一些其他的普通物資。”
就好像田螺管家準備的各種紙筆,裡面都摻了特殊道具。
“收納道具的選擇肯定就格外重要。”許知言舉起鴨鴨背包,扯了扯背包垂下來的長長帶子。
“這個是中量收納道具,容量大,很牢固。”
“不僅能當背包使用,這麼長的帶子在緊急時刻可以用來當繩子,並且刀割不斷……”
“等出副本之後我去問問匿名有沒有買多了的,到時候送你們一個。”
介紹完,許知言一直摳著的腳趾放鬆下來。
麻了,再說下去鞋底都要摳破了。
見江槐鷓和金盛一臉呆滯,他急忙把鴨鴨背包丟一邊,招呼兩人一起來扒拉他的戰利品。
破洞的襯衫、尺寸不合適的褲子、花哨的襪子……
許知言先是從裡面挑出一套自己搭配好的白真絲襯衫加黑褲子黑皮鞋,丟到江槐鷓眼前。
“衣服上有三個洞,褲子腰太肥了,麻煩你現在幫忙補一下,我明天要換個新身份上船。”他說的理直氣壯,真的把隊友運用到了極致。
“哦對了!還有手表!我搞了一塊手表,但上面的指針都不動了,你還得給我修一下。”
金盛聽完忍住沒笑,臉都憋變形了。
江槐鷓剛剛還想誇許知言有本事,大家還在這和工棚裡的工人扯皮呢,他就弄來這麼多衣服。
在這種不算太發達的時代,舊衣服是真的可以換取物資和信息。
可他沒想到
許知言再次發揮了奸商本性,這不純純把他當成了工具人嗎!
“尼瑪的許扒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他擼起袖子,把手指頭捏的哢哢響,好像真的想要去爆捶一通隊友。
誰知道許知言已經挪到工棚門口,對著江槐鷓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嘴裡蹦出更欠揍的話:“你可是男媽媽,是隊伍的靈魂,後勤就靠你了。”
“許知言!你給我滾!”
江槐鷓怒火攻心。
金盛在旁邊尬笑著勸起來,而又皮又欠的許某人早已跑得沒了影子。
幾分鐘後,江槐鷓縱然心有不滿,但還是讓金盛打著燈,掏出自己的縫紉道具,專心給許知言改起了衣服。
昏暗的工棚裡沒有點燈,現在太陽落山,慢慢變成漆黑一片。
金盛老實的站在一旁充當人工燈架,小一則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不停地聞著舊衣服。
“他那張破嘴是真欠。”
江槐鷓帶上一副眼鏡,嘴裡唧唧歪歪,手上動作不停。
“哈哈哈哈哈,我覺得還好。”金盛摸著腦袋,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他們心裡都清楚,許知言帶了這麼多衣服回來,肯定也有他們兩個人的份。
畢竟上船的時候需要驗明身份,誰知道真的上了船之後,能不能換個其他身份呢?
燒煤工能去的地方還是太少了,不利於探索。
與他們三個想到一起去的玩家,應該不在少數,今夜的碼頭一定發生多期盜竊案。
和逐漸變黑看不清晰人影的工棚不同,碼頭被幾盞大燈照的很明亮,工人們不分日夜搬運著貨物。
離開工棚的許知言走在路上。
隨便面上似乎很輕鬆,但實際上他內心很警覺。
今晚是最後一夜,肯定會有玩家把主意打到馬路對面、即將上船的有錢人身上。
他雖然受到直覺阻止沒有過馬路,但一想到少年白燼大概就在對面,他就忍不住也有些想去看看。
如果有其他玩家能夠順利過馬路的話,是不是就意味著他的直覺是錯的。
等他來到不算太寬闊的馬路旁,打算左右張望的時候,就看到了不是很美妙的一幕。
一個穿著燒煤工破衣爛衫,但頭發打理的正常,整個人也比較乾淨的人正躺在馬路斜對面的草地上。
是個玩家?
許知言忍不住往馬路中央走了幾步,頂著渾身血管扭動的不適感,看清了這個人的樣貌。
是個身材普通偏矮的短發男人。
他雙目瞪大,皮膚蒼白,嘴角不斷有鮮血流出,胸口沒有任何起伏,似乎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往來的路人好似沒有看到這具玩家屍體,仍在各做各的。
許知言向後退了幾步,站在一個較為安全的地方,也歇了過馬路的心思。
看來馬路的對面確實是當前地圖範圍外。
忽然,地上的屍體動了!
許知言站在原地,死死盯著開始向側面移動的屍體。
這是在把屍體運出副本嗎?
他跟著屍體的移動的方向走了十幾米,看到屍體被帶到了一棵枯死的樹下。
這樹看上去有些年頭,大約有兩人合抱那麼粗,與旁邊茂密的樹林格格不入,沒有半分生機,隻剩樹上大大小小的孔洞。
突然!一些紅色的東西從樹洞裡湧出——是拇指大小的紅色螃蟹。
它們揮舞著自己鉗子,迅速爬到了屍體上,開始分割屍體。
許知言就這麼站在馬路的對面,看著這些小螃蟹熟練地分割起這具新鮮的屍體,很快就把屍體變成了一攤白
骨。
螃蟹們將肉沫拿回了樹洞中。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原本乾枯的樹木開始緩緩抽條,嫩芽從死去的枝乾縫隙裡生長出來,散發著勃勃生機……
許知言有些愣神。
玩家的屍體會被吸收嗎?對面那個玩家的死,到底是副本範圍造成的,還是被樹殺死的?
不過直播間裡,倒是有人認出了這種螃蟹。
【臥槽!我記得這個螃蟹!紅色清道夫!】
【嗯?什麼鬼?樓上詳說?】
【是之前的一個海灘野營副本,這螃蟹是一種群居怪物,能會不斷修複周圍環境,玩家們到時候周圍的環境被破壞了一些,然後每天都會死人,被這些螃蟹分解成白骨拿肉去修複……】
【草,有點惡心,而且聽起來沒頭緒,不太好通關啊。】
【跟這個副本無關的就不要說了吧,我感覺小百萬不會過馬路的。】
【哦哦哦那個直播我也看了,倒是有關,畢竟是升級過的,我記得有一條關於利維坦號的詛咒。】
【那場直播的怪物比較新,看直播的人很多,說不定這局的玩家,也有人知道信息。】
直播間的知情者,在眾人的催促下,說出了詛咒的內容。
【有的時候,贏並不是好事。】
【千萬不要在遊輪的下層賭場獲得勝利。】
與此同時,許知言察覺到螃蟹不會過馬路來攻擊這邊的玩家後,稍稍鬆了口氣。
這東西攻擊力驚人,體型小又靈活,如果大量的螃蟹湧入碼頭,恐怕會造成其他的傷害,不過還好這些東西似乎被設計為了副本的邊緣線,隻要不離開範圍,就一切都好。
見主動去馬路對面尋找白燼沒了可能性,許知言歎了口氣。
他踩著道路邊緣,低頭琢磨著,怎麼才能在明天早上那麼短的時間裡忽悠到白燼。
嘖,有點麻煩。
時間太短了。
而且上船前八成會比較混亂,少年白燼作為富商的家少爺,周圍肯定會有大量的狗腿簇擁著,就算有戒指在,他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就能在那種情況下成功。
難道真的要用燒煤工的身份上船嗎?
成為一艘遊輪最低層的人員,可能不是個太好的開局……
正在頭腦風暴的許知言沒有發現。
不知何時,一輛車前立著金標的豪華轎車緩緩開到了他身旁。
“咳……需要幫助嗎?我看你似乎很困擾。”
乾淨清澈的少年音傳入了許知言的耳朵,他停下腳步,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來。
轎車也在開到他身旁的時候停了下來。
車窗降下。
一雙狹長淩厲的雙眼露了出來。
車裡的少年再次開口,重複了剛剛的話,隻不過這次沒了猶豫,反而帶著一股趾高氣昂的味道,從用詞上就顯示出了車裡人的優越感。
“下等人,你需要幫助嗎?”
明明後面是好話,可搭配上前三個字,讓聽的人心情複雜。
許知言認出了白燼的聲音,垂下頭轉了轉手上的戒指,看著上面越冒越多的黑點,心情猶如坐過山車。
好消息總是和壞消息搭配來。
他找到了白燼,但他還沒拿到補好的衣服,偽裝家庭教師的成功概率降低了不少。
但事已至此,放跑這個少年白燼是不可能的,他剛剛還在發愁呢!
做足心理準備後,許知言轉過頭,看著車裡露出了半張臉的白燼,表情似笑非笑,十分精彩。
第一面就喊他下等人?
看起來這個小少爺很需要教育!
彈幕也從剛剛的螃蟹分屍,迅速折返回了當前話題,開始替眼前送上門的NPC禱告。
【好家夥,這小夥真勇啊!】
【笑死了竟然有NPC主動來問小百萬要不要幫忙?】
【啊啊啊為什麼我下本的時候這群NPC都和狗一樣不是騙我就要打我!憑什麼!!】
【可能小百萬長的好吧,我之前下本的時候也發現了,NPC也有顏狗,喜歡長的好的玩家,媽的。】
【……可惡!原來是這樣嗎!】
【但是這NPC的開場白有點不太行!】
【哈哈哈哈下等人,笑吐了,你們看小百萬的表情】
【小百萬:今天不把你褲衩子也騙走,我就不姓小!】
【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你們故意的吧!小百萬本來也不姓小。】
【來了來了,土匪許百萬奪車記!】
【哈哈哈哈怎麼還動手了!】
畫面中,許知言已經改變了姿勢。
他甚至沒有遮掩一下自己的意圖,把雙手搭在搖下的車窗上,整個人貼的很近,讓圓戒更靠近對方。
“當然,我遇到了很大的困難,你願意幫我嗎?”許知言說著,打量著車裡。
很寬敞的車,乾淨整潔,能看出這小子家底很厚,前面的司機甚至都穿著製服。
隻有十五歲的白燼臉上還能看到一絲稚嫩單純。
嗯……戒指上的黑點都快過半了,這熊孩子應該可以劃成自己人了吧?
說真的,許知言莫名發現,自己隻要對上白燼這張臉,就完全害怕不起來,哪怕知道對方現在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NPC。
坐在車裡的少年被陌生人的舉動嚇了一跳。
白燼從這人出現,就跟在了後面,猶豫了很久才讓司機跟上來。
打招呼前他思考了很多對方會怎麼反應。
貧苦的下等人大都膽小,在看到他的時候應該會恐懼居多,或許會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或者是直接就跪下來求他幫助,如果對方真的求他,他就勉為其難的幫一下吧……
可白燼萬萬沒想到。
眼前的青年非但沒有一絲膽怯,竟然異常大膽,直接就湊了過來。
聽著外面人拽車門的聲音,白燼瞪大眼,無法想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你……你怎麼這麼膽大妄為!”
“膽大?”
他還有更大膽的呢。
許知言拉車門的手一頓,眯起眼彎著腰,從車窗縫隙裡打量著少年白燼。
“你讓我進去,我就讓你幫我。”
他故意這麼說,想測試一下戒指的用途,看看消失了大約一半的力量後,眼前的少年白燼是否能如同他預判的那樣聽話。
白燼覺得自己要瘋了。
這是什麼屁話!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腦子進水了才會主動來找這個粗魯的下等人!
但對上對方那雙帶著笑意的勾人雙眼,他隻覺得胸口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幾乎要從嘴裡跳出來了,連身體也燥熱起來……
正在開車的司機也被嚇了一跳,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對自家少爺如此無禮的人。
就在司機打算下車把這個下等人趕走的時候,坐在後排的白少爺憋了半天,終於說話了。
“下,下等人……我,我就勉為其難幫你一次。”
緊接著是車內鎖被打開後,連著車門一起被推開的聲音。
司機傻了,準備下車的手僵在原地,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後排坐著的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矜貴高傲的白少爺嗎?
許知言退後半步,看著眼前打開的車門,和車裡坐著
的疑似有些害羞的少年白燼,對戒指的功效十分滿意。
很好,雖然新切片這張破嘴有點不太會說話,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