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1 / 1)

大概是琴酒的話觸到了朗姆哪一方面的內心,他看起來不再那麼緊繃了,這一放鬆下來,相應地,就顯出了一兩分虛弱來,前些時候的事情畢竟耗費了他不少精力,先前也不過是一口氣撐著罷了。

到底是年紀上來了啊……朗姆轉過臉,看向眼前的這個依然年輕的、自己的前搭檔,在幾秒鐘之後移開目光。

“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老人疲憊地說。

他顯然已經喪失了去死的勇氣——這種情緒本就是一瞬間的事——但依然心有疑慮,這份疑慮並不針對什麼人,或許這是難得的,朗姆吐露真心的時刻。

琴酒幾乎要懷疑自己有當神父的潛力了。

都到這時候了,朗姆也並不很在意琴酒的想法,boss死後,在組織裡根本不存在第二個能讓他這樣說話的人,此時雙方的關係也沒那麼重要。

他的目光有些飄忽:“雖然組織早就已經面目全非,但如果失去了這最為核心的部分,它還是組織嗎?”

舍棄了自己的名字,徹底成為朗姆的這數十年間,他見證了組織的培訓成果,目睹過無數人的成長和犧牲,朗姆一直以來攥著校長的職位不放,自然確實是因為這是組織最核心的部分,但在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職位。

朗姆知道組織裡很多人覺得自己墨守成規,但他自己明白,他放不下的不隻是昔日的榮光,還有親手構建過的這一切。

從最初知道烏丸蓮耶的這個構想開始,他就為之感到驚歎,接替父親的工作進入組織之後,他日以繼夜的工作……就算權力已經將他異化,這最初的想法也並不是假的。

在意識到琴酒對教育部門出手很可能是來自boss的授意之後,朗姆就已經意識到組織會迎來大變,這不同於殺幾個無關緊要的人,而是在挖掘組織的根基,作為組織根基的教育部門一旦消失,組織的存在馬上會變得非常尷尬。

boss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但他仍然這麼做了,這就隻有一個可能——烏丸蓮耶做好了將組織整個沉進水裡的準備,即便名義上還存在,它也不再是過去的那個組織。

也是因此,即便是在認為boss要把自己送上死路的時候,朗姆的怨言也更多隻是不滿於對方對自己能力的不信任,他總覺得自己還是能讓組織起死回生的。

但如今,當意識到先生在最後的時刻仍然在為自己的性命操心時,這份怨言也就不那麼真切了,他隻是難以接受,在普通人都應當退休了年紀,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奮鬥了一生的東西消失。

“組織為什麼非得是組織不可?”琴酒反問。

“你見到的組織就並非一開始的組織,我見到的同樣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組織,”他迎著朗姆轉過來的目光,冷淡地說,“誰也不能讓它一成不變,正如誰也不能讓它永存,Rum,你以為我是為什麼討厭你?”

他連真正的廢物都能忍受,為什麼偏偏受不了偶爾還能乾點好事的朗姆……這人明明比b

oss年輕得多,怎麼就能這麼頑固。

……又或者像烏丸蓮耶這樣總是與時代同行的人才是特例,許多事情畢竟不能強求。

朗姆在沉思,而琴酒已經不在意他的反應,既然得到了對方的答案,那麼他沒必要久留,琴酒站起身,對朗姆道:“既然你不打算去死了,之後的事情該怎麼處理你自己有數,彆讓Whisky發現了,實在不行,可以去米花町。”

“我還沒……”朗姆話說一半,愣了下,“米花町?”

琴酒太過乾脆,倒讓朗姆有些措手不及,事關生死,其實根本不是這點時間能夠想明白的,但琴酒這麼利落,他還真產生了種“我果然還是不想死”的念頭——隻是那個米花町……

朗姆皺著眉,將與米花町相關的事情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他先想到的是科研部門的那位大佬,但人家就不是組織的人,沒有會幫自己的道理,除此之外……

他想到了什麼:“是……之前說到過的那個孩子?”

“很可能是組織的下任boss。”他能想到這裡,琴酒就沒隱瞞,反正這事很快就不是秘密了。

朗姆震驚了:“那個高中生?”

“所以我說你可以去米花町,”琴酒意味不明地笑道,“你畢竟對組織這麼有責任心,不是嗎?”

“這也太……”朗姆喃喃自語,“這也是boss的意思?”

“先生通過的。”琴酒點頭。

不僅通過而且還往上加碼了很多內容,這大概沒必要說出來刺激已經很震驚的老頭。

琴酒感覺自己也是改變不少,他竟然都會體貼朗姆了,真是感天動地,可能神父基因確實存在。

琴酒等了兩秒,見朗姆已然陷入混亂,便轉身想要離開,剛向前走了一步,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等等,Gin,”朗姆從“boss果然非凡人所能理解”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這事原本他是打算在死前托付的,看在他都要死了的份上,琴酒大概不會拒絕,但現在情況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朗姆也隻能硬著頭皮開口了。

琴酒疑惑地轉過身:“嗯?”

朗姆還有拜托他的時候……最近幻視十幾年前的事情真是越來越多了。

“我聽說你送走了ti和Korn,”朗姆有些艱難地說,看得出來對拜托琴酒這事非常不適應,“……Pinga,你能把他也送出去嗎?”

琴酒微微挑眉,即便是他,也難免對這個請求感到有點驚訝,事情本身不算什麼,琴酒討厭朗姆,倒是不至於遷怒他的下屬,送兩個是送三個也是送,威士忌也不會和他計較這個。

他驚訝的是朗姆竟然會對自己開口,為的還是一個根本不屬於教育部門,跟隨朗姆也並不算久的下屬。

“他是我帶進組織的,”朗姆沒有看他,但似乎能感覺到琴酒的疑惑,自己解釋道,“沒有任何來路,就隻是組織的人,和你的那些狙擊手一樣

他適應不了組織的變化,

也沒法在輕易離開組織。”

他早就想到組織會有很大的變化,如今聽說了這個出乎意料的繼承人,就更加確信,那樣的組織容不下這類人,但他們都與組織牽扯甚深,輕易不可能離開。

朗姆之前想著自己都要死了,沒必要把人留在組織裡,而現在他也許會活下去,於是又有了新的想法。

雖說是意外,但庫拉索與那位預備役boss已經很熟了,而賓加在之後的組織裡不見得能混得好,去外面反而更有施展的餘地,到時候依然可以為自己效力。

這些人雖然也算是組織的高層,但歸根結底隻是打手,不至於被盯著,在離開組織之後找條活路不算困難。

在所有人當中,真正沒有活路的,其實當然,是琴酒,但既然boss都還能為他自己的生死操心,那麼朗姆絕不相信對方會放任琴酒走向死路。

朗姆手下可能會死的可不止這一個——琴酒沒把這句話說出來,他和朗姆還沒熟到這個地步。

想想朗姆的另一個心腹庫拉索,大概就能意識到了,朗姆是教育部門的首腦,但他最信任的手下偏偏都不是教育部門的人——大約這就是欺人者才最重視真實。

不過,雖說朗姆願意開口讓他有些驚訝,但琴酒並不是那麼好心的人:“你能給我什麼?”

“我會把剩下的勢力都交給那個男孩,”朗姆說這話的樣子像是早有準備,難以想象幾分鐘之前他才知道工藤新一的地位,“他應該會需要這個吧?”

“就隻為了換一個人的命?”琴酒露出一點了然的笑,“想要在那孩子手底下當二把手可不容易。”

“難道你認為在你的監視下,我還能搞出什麼事嗎?”朗姆挑釁地與他對視,這時候倒是沒了之前喪氣的樣子。

琴酒輕笑:“去米花看看吧,Rum,這可用不上我。”

果然是朗姆,剛從死地裡走出來一步,就開始試圖得到更多,這份貪婪倒是確實給他帶來過不少東西,但琴酒很確信這一次他不會成功。

當然,琴酒並不想提醒他,烏丸蓮耶希望朗姆卸下所有的權力,平淡地活下去,琴酒也這麼做了,但若是對方不願意放棄,自己走回死路上,他也很樂意送上一程。

……小偵探大概不會這麼狠心,但威士忌可不是勝利一次就足夠的類型。

話又說回來,朗姆的野心並不討喜,他的提議卻還是很不錯的,想要成為組織的首領。除卻一定的資格之外,擁有一些勢力自然也有幫助,在確保野心能實現之前,朗姆應該會很安分地提供助力。

所以這個交易還是成立了,琴酒唯一提出的條件是讓朗姆想辦法把賓加的身份洗一遍——否則這樣明目張膽的,對威士忌那邊也不好交代。

對朗姆來說這當然不是什麼問題,他都已經決定要重頭再來了,利用現有的能量搞點事情自然不算什麼,說不定還能試探一下那位未來的boss。

當然,進入臥虎藏龍的米花之後朗姆是什麼心情,就不是琴酒所要考慮的了。

能這麼輕鬆地把朗姆的事情給處理好,他已經非常滿意,之後的事情,說來與他實在沒有多少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