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1 / 1)

波本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著琴酒的表情,固然對方還是那種完全看不出波動的面無表情,但他頗有信心地覺得,自己已經成功將對方逼到了一個角落,誰讓琴酒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反駁,不回答有時候也是一種答案。

“你……”幾十秒之後,琴酒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中透著十足的猶豫,“對我還真是信任啊。”

降穀零眨了眨眼,一時間有些懵。

他有些不明白琴酒在說什麼,要說信任……他剛才分明還在控訴對方的欺騙吧?

但琴酒似乎並沒有解釋的意思。

“你的槍呢?”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如電一般地掃過波本全身,才像是有些滿意地點頭,“嗯,你帶了槍。”

“那為什麼不舉起來?”他接著向前,並繼續問道,“你對自己的推論這麼有把握……還是你對我這麼相信?”

現在他們的距離隻有一人寬了,是抬手就能擊中對方軟肋的距離,當然也是槍又快又準的距離……降穀零當然帶了槍,但他更確信琴酒從他進屋的時候起就一直握著槍,和對方比拔槍的速度可不是什麼好選擇。

“我當然相信,不論真相是什麼你都不會殺了我。”他迎著琴酒的目光說道。

“我是說,”琴酒微微搖頭,“你確信我會將真相告訴你嗎?”

這回答讓波本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他仍然微笑道:“為什麼不呢?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想,你有什麼理由不說呢?”

琴酒看著他,緩緩地搖頭:“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真相,那就應該對我舉槍。”

波本微微一怔,像是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我不能這·樣告訴你真相,Bourbon,”琴酒盯著他緩聲說道,“就算我一向對你很寬容,也不能。”

波本有點想說一句“你真的寬容嗎”,但想到對方說出這樣的話多少已經是在放水,他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電光火石之間,波本又一次抓住了事情的關鍵:“還有誰可以告訴我?”

琴酒那嚴肅的神情似乎鬆動了一些,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種隱約的欣賞,雖然如此,銀發殺手還是再次搖頭:“Rum對此早有防範,Vermouth隻會把你往溝裡帶,Bourbon,我本來是你最好的選擇。”

他真的是,就算並不想要說出真相,但在現在的狀況下,要是“迫不得已”的話,琴酒還是很樂意透露一二的——畢竟就算降穀零怎麼也不可能加入組織,但這樣一來諸伏景光就徹底空出來了啊!

但就算他真想放水,也不能這麼放……琴酒真的有點遺憾對方沒有一上來就把槍懟自己腦袋上(雖然如果對方這麼做了,隻會招來他更強烈的反擊),現在再要放水就實在有些太過了。

他不知道波本推出了多少事實,但反正不可能是全部的真相,否則對方不能這麼鎮定,最多也就是把組織看成黑手套的程度?總之不是能讓他坦率告知的狀況。

波本看著琴酒,總覺

得對方比自己還要遺憾。

“那麼,Scotch呢?”短暫的沉默後,波本再次開口。

“嗯?”琴酒挑眉。

“Scotch知道這一切嗎?”波本問道。

琴酒沒有說話,於是波本露出很輕的笑:“我可以繼續查他,是不是?”

“Scotch,”琴酒半是沉吟地說,“是我的下屬。”

波本當然知道這一點,否則當初他還真不至於一直抓著不放。

“不管你怎麼看待他,”琴酒接著說,“現在他都隻是組織的蘇格蘭……他比你可純粹多了。”

“所以你要阻攔我?”波本試探地問。

“Bourbon,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琴酒無奈地說。

他說到這個份上,降穀零突然明白過來——琴酒當然會阻止他調查蘇格蘭,除非他像之前一樣,對此一無所知。

所以,對方真的已經在儘力放水了,放到了要不是對組織的真相有猜測,波本會懷疑琴酒暗戀自己的程度。

看來組織的現狀確實很不好。降穀零下意識地想。

“我明白了。”他點頭微笑,便要離開,被這樣瘋狂放水卻還是要對方提醒到這份上才抓住機會,讓降穀零感到很丟臉,他實在不想在琴酒面前繼續丟臉了。

“等等。”琴酒突然喊住他。

波本轉過身,由於方才雙方的走動,現在琴酒來到了背光的位置,神情模糊不清。

“Rum是不是讓你去查一個……小鬼?”銀發男人問道。

波本的大腦快速轉動,很快把一個任務從腦海裡提出來——朗姆說得含糊不清,看起來也不怎麼著急,於是他就沒太在意——怎麼竟然是很重要的嗎?

“是。”他點頭。

“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琴酒說,“不是很著急,你自己找時間。”

波本下意識地再次點頭,又本能地覺得有哪裡不對——好像是琴酒的態度,這種微妙的變化,像是在“演不下去了”和“再努力一把”之間徘徊。

到底得是什麼樣的情況,才能讓琴酒有這樣的反應……總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沒一個靠邊的。

降穀零離開琴酒的住所,感覺本來快要理清的思緒現在反而更亂了。

所以,組織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大概隻能從自己的幼馴染那邊入手去得到答案了。

琴酒目送著波本離開,感覺有點心累。

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在自己的客廳看到他。

他惆悵地想。

不過,說到這個……

琴酒拿出手機。

幾秒鐘後,電話接通,他沒等對方說話就開口道:“你遇上波本了?”

蘇格蘭的聲音隱帶無奈:“……我還以為自己已經跑得夠快了。”

雖說見到zero的時候他就覺得大事不好,但還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能讓琴酒這麼問,顯然是波本做了什麼,而以降穀零

的性格,

沒有一定的把握對方必然不會貿然行動。

所以他八成已經曝光了,

諸伏景光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不是你的錯,”琴酒隨口安慰,“他懷疑很久了。”

“所以,”蘇格蘭有些猶豫,“我現在……”

“我讓他繼續盯著你。”琴酒說。

諸伏景光卡殼了,半晌沒說話,隻聽琴酒繼續道:“你看情況應對,彆讓他想到組織的事情上就是了。”

要是今天波本把握住機會,琴酒並不介意把真相告訴他,但既然這次機會沒抓住,接下來就不能那麼容易——放水不是這樣放的。

既然如此,不如交給蘇格蘭,讓他們倆去鬥智鬥勇的話,雖然蘇格蘭這邊精力被限製了,但反過來想波本也沒空再搞更多事了,賺是沒賺到,虧得也不多。

“……我明白了。”蘇格蘭心累地答應下來。

說到這裡,琴酒也覺得有些歉意,畢竟之前還是他建議對方多出去逛逛的,他頓了頓,有點生硬地轉換話題:“最近工作怎麼樣?”

“唔,挺好,”蘇格蘭順著他轉變了話題,“檔案館還是老樣子,就是……”

他猶豫地停頓片刻:“你……殺了很多人。”

琴酒做的很多事情都是隱秘的,旁人未必知道全部,但這些消息瞞不過檔案館,琴酒時不時地就發來一個死亡名單,看得蘇格蘭觸目驚心,現在回想起來,他那是會選擇出去做任務,未嘗沒有一點想要逃避的心思。

“是的,”琴酒沒有否認,“亡命之徒,不殺不行。”

諸伏景光並不想要質疑他的做法,但還是忍不住道:“在這個時候……”

“正因為在這個時候。”琴酒打斷他。

蘇格蘭一時失語,他當然明白琴酒的意思,在這樣混亂的時刻,必須要以雷霆之勢鎮壓一切,才能避免更大的損失,但他也有自己的擔憂:在這樣的時刻大開殺戒,無疑會得罪更多的人。

而對琴酒有惡意的人本來就已經到處都是了。

“或者,至少,”他的聲音低沉下來,“你可以不用全都自己承擔。”

“那才更糟糕啊,Scotch,”琴酒輕笑道,“組織的罪不會因為被分攤便不再致命,它隻會殺死更多人。”

要不是這些年來他的心性已經被鍛煉得足夠堅毅,要不是他一直記得琴酒的承諾,單是這一句話就要讓蘇格蘭再次失神了。

但他畢竟是沒有,不僅沒有,就連聲音都很平靜:“你可是說過自己不會死的。”

“當然,”琴酒的聲音沒有絲毫猶疑,“我確實想過要帶著這些罪進地獄,但也不介意用另外的方式埋葬它們。”

蘇格蘭本以為自己方才並未慌張,但在聽到琴酒再次的承諾之後,他卻鬆了口氣——者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已經屏住呼吸。

他對自己搖了搖頭,語氣舒緩下來:“我相信你。”

“相信我?”琴酒又笑,“不,你要相信你自己。”

“相信你能利用好檔案館的一切,相信你會引導組織走在正確的道路上,Scotch,我對你給予厚望。”

不論是否預備了死亡的結局。

這些話語平靜而溫和,是久違的屬於“教官琴酒”的叮囑,蘇格蘭此時正在書房當中,他仰起臉,看向那密密麻麻的檔案,仍然像初次進入這裡時一樣,能感覺到歲月撲面而來:“我會的,Gin。”

琴酒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也相信你能應付好Bourbon”,諸伏景光輕聲失笑,卻隱約覺得比起之剛聽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有了種雀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