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言諭真的很餓,但他也無比清楚,慕斯上將為了養活他們三個,沒日沒夜地帶兵打仗,隻為了賺取那份不足以和性命相匹配的普通工資。

他心疼這些食物,對實驗員說過的話深信不疑,因為他見過一隻小白鼠被活活撐死,他牢牢記了很久。

但他更心疼哥哥為他們的付出。

不能浪費食物,至少這一勺一定要吃。

勺子在他嘴唇邊,甜羹的味道鑽進喉嚨裡,言諭抱住慕斯的胳膊,不再拒絕投喂,眼睫毛垂下來,嘴巴也張開一點。

其實他……真的很想吃。

慕斯喂到一半突然想起來,剛出鍋的甜米粥是有點燙的,幼崽不能直接吃進去。

但是來不及了,言諭的嘴唇已經碰到了勺子邊緣,他因為餓,毫無防備,燙的直往後縮了縮。

慕斯還沒來得及把勺子撤走,小言諭的嘴唇抿了抿,儘管被燙,但他盯著甜羹不放,看樣子竟是餓壞了,想要不顧滾燙,就那麼吃掉。

慕斯馬上把甜羹挪到一邊,言諭吃了個空,眼看著嘴邊的食物飛走,先是愣了愣,然後似乎是知道了什麼,溫順地低下了頭,不再做任何反應了。

慕斯隻顧著仔細吹了吹勺子,等到再抬起頭的時候,他發現言諭的不對勁,隻能先把勺放回碗裡,再抬起言諭的下巴尖時,慕斯嚇了一跳。

蟲崽的眼眶濕潤著,但是不說話,好像被欺騙也並不生氣的小動物,看著慕斯的時候,眼睛裡亮晶晶的神采還是那麼單純乾淨。

慕斯從來沒見過言諭這樣的表情,俊美的臉簡直嚇擰在一起,“小諭,我是不是燙疼你了?你怎麼不說話?”

幼崽都是這樣,心情不好的時候,要麼會大哭大鬨,試圖讓成年蟲明白他們的需求。要麼會安靜乖巧,努力降低自己的需求,希望不引起成年蟲的注意力,言諭就是後一種。

蘭諾在一旁一直看著,見狀無可奈何地搖頭,銀邊眼鏡的長鏈條晃晃悠悠的,吸引了言諭的注意力。

“上將,我看你打仗的時候挺聰明的,怎麼也關心則亂了?你這樣子很容易叫小言諭誤會,以為你不給他吃飯,先把碗給我吧。”

慕斯愣住了,眼看著蘭諾接過碗,搖晃著尾巴,笑盈盈地用手指逗弄言諭的下巴,惹得蟲崽抿著嘴唇笑起來,剛才的陰霾一掃而光。

蘭諾見目的達到,他再吹涼了粥,順利喂進去。

言諭一口就吞進去,迫不及待的咽下去,但是他吃的太急了,嗆到了,他捂著嘴小聲的咳嗽,儘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音。

慕斯急忙來順他的背,蟲崽緩了緩呼吸,這才抬起眼,眼眶紅潤潤的,幼態發圓的桃花眼一下子蓄滿了眼淚,瞧著可憐巴巴的。

“哥哥。”他小小的叫了一聲,小臉憋的通紅。

慕斯幾乎是手忙腳亂地用濕巾擦他眼角的淚水,心裡很懊惱,幼崽一定是餓壞了,這才想也沒想就吃掉。

可是蟲崽沒有怪他,烏黑的眼睛濕漉漉的,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已經在等著下一口了。

蘭諾母胎單身多年,連個經驗都沒有,喂小蟲崽的動作也很生疏,但他熟練的很快,溫聲說,“寶寶,好不好吃?”

言諭又是一口吞進去,完全不嚼。

他朝蘭諾笑起來,“好吃的。”

慕斯看著言諭的笑臉,對自己的嫌棄又多了一分。

言諭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麼香的粥,像極了記憶裡的味道。

那是他還很小的時候,仍然在繈褓裡,實驗員們負責喂養他,為了試驗出嬰兒喜歡什麼樣的飲食,他們在一眾食材裡選擇了米粥。

其實剛出生的嬰兒充其量喝喝米湯,但小言諭的接受能力很強,他那個時候就展現出了無比強大的身體兼容性,對眾多實驗試劑都能接受。

以至於後期實驗室加諸給他的項目越來越多,他畢竟發育不完全,抵抗能力逐漸變差,就這樣留下了許多難以根治的病根。

言諭能夠治愈彆人的一切傷痛,唯獨不能治愈自己。

這是奇跡延續下去的絆腳石,也是宇宙守恒定律,言諭注定需要更多的保護,可惜,實驗樓沒能向一個小孩子提供遮雨的窗簷。

直到慕斯帶著傷,卻抱回了同樣傷痕累累的幼崽。

從此以後,幼崽擁有了遮風擋雨的屋簷。

慕斯想,他不能就這麼乾坐著,否則小言諭一定更嫌棄自己了,他心裡很愧疚,又給言諭夾了許多菜,這一回他謹慎又小心,生怕幼崽又吃出問題。

言諭被蘭諾喂著喝光了一整碗甜羹,抓著蘭諾的尾巴,猶豫著看了一眼盤子裡的菜。

慕斯看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心疼,摸了摸他的頭發,“小諭,剛才對不起,是哥哥考慮不周到,下次不會了。”

言諭慢慢的搖頭,從椅子上半跪起來,低下身子去抱慕斯,在他耳邊小聲說,“不要說對不起,我知道哥哥是最好的,我永遠永遠都不會怪哥哥。”

慕斯深深吸入一口氣,他難以形容此刻心臟的溫度,像一杯燒開的酸甜檸檬水,原來這就是心生掛牽的感覺。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對生離死彆過於麻木,帝國的軍雄,不可以有太多個人情感,他們被訓練成軍隊,長期壓抑自己的情感,深知自己是一把刀、一柄槍,沒有權力為自己考慮,他們是被驅使的野獸,毫無懼意可言。

但是,當他聽見這樣溫柔的聲音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言諭怎麼辦?

慕斯的心化成了一灘水,他差點要藏不住自己的情緒,蘭諾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瞥見慕斯泛紅的眼眶,就知道小蟲崽無意間又說了什麼叫上將心軟的話。

尾巴溫柔的梳理蟲崽的頭發,用小動作來表達它也很關心。

蘭諾把幼崽接到懷裡,把手表摘下來給他玩,並不在意它的價格已經能買一艘中端戰艦了,甚至他不在意西裝和領帶都被言諭的小身子揉皺了,卷起白襯衫袖口,專注的逗小蟲崽開心。

不遠處,氣喘籲籲的聲音傳來。

“上將,總執行長,我們來遲了。”

是兩隻雌蟲,剛才大聲探討黑市買來的雄奴的就是他們。

慕斯平複心緒,轉過身,平靜但是強硬地說:“遲到無妨,但是不要再說與會議無關的話,調訓雄蟲是你們自己的事,彆被我聽到,否則你們知道後果。”

兩隻雌蟲露出難堪的表情,但是順從的低頭,“是,上將。”

他們的目光移向蘭諾,面面相覷一秒,震驚不已,那條尾巴是哪來的!

“怎麼,安南,麥肯,剛才聊的很歡嘛,”蘭諾直呼他們的大名,用白絲絨手帕擦擦言諭的汗,眼皮也不抬,慢條斯理地說,“現在黑市流行販賣活蟲,你們趕時髦沒問題,彆在上將面前提,他最討厭這些,你們小心被他吃掉。”

“是是是……執行長先生說的對,再也不提了!”

安南和麥肯連聲稱是,再一抬頭都看傻眼了,執行長先生寬大修長的手掌和小蟲崽的臉一樣大,手背的膚色是勻稱的小麥色,布滿青筋,小蟲崽的臉頰卻是白皙如雪的,很脆弱,也很軟。

他們注意到,蘭諾手的動作很輕柔,似乎生怕搓疼了幼崽細嫩的皮肉,甚至那條從未被外人所見的尾巴也開心的晃來晃去,全然不顧及宴席上有多少蟲錯愕地盯著它。

“叔叔,”言諭輕聲說,“哥哥難道會吃蟲?”

糟,忘記了幼崽聽得見。

“啊……不能哦,”蘭諾刮了下他的鼻尖,低磁的聲音帶著笑意,“叔叔騙他們的。”

言諭仰起頭,朝蘭諾露出一個被騙到但是很可愛的笑容。

這太荒謬了。安南和麥肯,甚至是在場的蟲族都在想。

雌蟲的脾氣和身體為戰鬥而生,從不會變得柔軟,除非他們心甘情願的,沉浸在溫柔的愛意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