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蟲安全監管協會的官員陸續到場,烏泱泱一群高等級雌蟲步入宴席,首席雌蟲的臉上不苟言笑,先是掃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蘭諾身上。
隨後,他對他懷裡那隻雄蟲幼崽感到稀奇。
蘭諾那種情感淡漠的蟲也會有溫情的一面?首席訝異的想,蘭諾上個月接受調查,可是給了他們好一頓敷衍,拒絕好幾隻S級雄蟲的求愛,並且,他檔案上說的是單身,以忙於事業為由,拒絕了婚姻管理局提出的婚配請求。
起初,首席理解他的想法,雄蟲都性情暴躁,精神力不穩定,想要單身也很正常。
結果執行長轉頭私下裡生了個崽兒?
這可不像話,太雙標了吧!
但也不可能追究蘭諾的罪,他那樣等級的雌蟲,蟲崽越多越好。
首席難過又開心,因為,崽兒又長得不太像蘭諾…
蘭諾執行長不粗魯也不粗暴,有錢有權,更有學識,總是西裝革履,習慣戴眼鏡,看著文質彬彬很斯文的樣子,但熟識他的蟲會知道,他實際上很不近人情,城府很深。
他的崽兒……很漂亮,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漂亮的蟲,白塔裡也見不到的那種,五官溫和細膩,是隻美麗的蟲,看起來是讓人省心的孩子。
就是性格有點內向,不是會調皮搗蛋的雄蟲崽,不像是能為帝國做貢獻的,攻擊性貌似很弱,有點可惜。
可是蘭諾看起來很寵愛他的崽,把肉排切成丁再喂給他,幼崽嗷嗚吞掉,嚼幾口就迫不及待地咽下去,吃完了又眼巴巴地看著蘭諾。
“很好吃哦。”言諭毛茸茸的眼毛翹起來,一副乖巧等待投喂的模樣。
蘭諾像一隻辛勤哺育幼崽的好雌父,給崽夾了軟糯的菜,也有一些硬的,應該是特彆注意過,有利於蟲崽的牙齒發育。
首席心酸又欣慰,蘭諾居然也是這麼慈愛的蟲啊!
吃的差不多,蘭諾把言諭的碎發彆到耳後,細心地擦去幼崽嘴角的殘渣,“吃飽了嗎?”
言諭小小的“嗯”了一聲。
蘭諾似乎沒有忍住柔軟觸感的吸引力,揉了揉他的頭發。
難以想象。首席面無表情,但是很震驚,再度看了看言諭那張臉。
說實話,蟲崽幼年時能柔弱成這個樣子,確實應該好好照料的吧?
首席也有好幾隻崽,早就過了父愛泛濫的年紀,但他也覺得對上蟲崽那雙可憐又可愛的眼睛時,很難說出一個不字。
首席收回視線,坐回位置。
然而宴會進行到一半,副官闖進來。
“上將,”副官焦急道:“剛好你在這,我有要緊事報告。”
“說。”
“人類在進行災後重建,其中有一棟實驗樓,編號8276,是我們曾攻破的一座,聽說他們在搜尋實驗品殘骸,丟了一具幼年男童屍體,但是除此之外,我們無法談聽到更多信息。”
“等一下。”
慕斯看了一眼言諭,他沒辦法讓任何蟲當著言諭的面提起那些事。
言諭聽見了,雖然不會說出口,但他會默默把那些往事記在心裡,慕斯心疼他。
也不能總摘他的助聽器,那樣隻會反複提醒言諭,他是一隻殘疾的小蟲。
“慕修,慕瀾。”慕斯冷硬說,“先把弟弟抱走,會議結束時,我們一起回家。”
首席吃飯的手一停,眼睜睜看著那一對出名的雙胞胎抱走了小蟲崽,擱在嘴裡的刀叉差點刺到舌頭。
原來這隻幼崽就是星網上掛在話題榜上很久的言諭?
首席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個億歐加,他剛才應該抱抱小言諭的,太可惜了,馬上就要回中央星係了,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種機會?
軍官們都停止了閒聊和吃飯,神情緊張,慕斯接著說:“然後呢?”
“不僅如此,人類在邊境線盜挖稀磁,王蟲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您能親自上戰場,如果這次您能勝利歸來,王蟲將授予您元帥軍銜。”
帝國隻有三位元帥,各個戰功赫赫,如果慕斯上將能成為第四位元帥,簡直是軍政界的大變動。
軍官們盯著慕斯的臉色,心裡忐忑不安,這回的突發情況是人類的偷盜行為,蟲族已經和人類簽了和平條約,雙方在一百年內不進犯對方的領地,這個“領地”特指稀磁星。
而慕斯上將絕不是貪生怕死的雄蟲,他會去,這一去,不知道慕斯上將會不會還像那次一樣一身是傷。
說起來,還不知道慕斯的傷是怎麼快速愈合的,簡直是個奇跡。
慕斯聽完之後,沉默了一陣子,喝儘杯中的酒,冷靜的說:“回複陛下,我一定會去,並且會活著回來。”
他的話一出口,所有軍官都露出了塵埃落定的表情。
宴會廳外,言諭什麼都聽不到,但他閉上眼睛,大腦裡的感知力開始發揮作用,飛船推進器運作的噪音、扇葉轉動時一顆螺絲鬆懈,這些聲音在他耳邊環繞,讓他聽見了許多不尋常的心跳聲。
比起一般的蟲族還要快,好像聽見了什麼令人擔心的訊息。
言諭回過頭去看宴會廳,那些軍雄圍在慕斯上將身邊,一張張臉嚴肅認真。
他們拿著一紙軍書。
言諭垂了垂眸,猜到是什麼原因了。
晚上,慕斯把言諭抱到床上。
他對言諭隱瞞了要去遠征的軍事計劃,打算隻告訴他自己要加班一陣子。
但是今晚不太尋常,小蟲崽不願意睡覺,小身體躲在被子裡,兩隻手抓著被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慕斯猶豫了一下,給臥室留了一盞燈,坐在言諭床邊。
“怎麼了,寶貝,”慕斯給他的被角往下頜底下掖了掖,“你很多天都沒好好睡覺了,怎麼不睡,是有什麼心事嗎?”
言諭的手抓著他的一根手指,纖細的小手,帶著些依依不舍的眷戀,一雙眼睛安靜又溫和地看著他。
“不困。”言諭靜靜地回答。
明明眼皮都打架了。
“怕黑?”慕斯溫聲說,“沒事的,哥哥等你睡著了再走。”
言諭搖搖頭,很明顯不是這個意思,但他又不說。其實他已經很信任慕斯,全心全意的依賴他,所以他沒有對慕斯保留他的情緒。
慕斯無法完全讀懂言諭的想法,他甚至有些無措,隻能默默地陪著言諭。
他身上穿的是睡衣,一晚上應酬下來,他已經有些疲憊,右手揉了揉眉心。慕斯想,言諭需要他,他至少要陪著言諭睡著,不過軍情耽誤不得,他便在心裡默默製定作戰計劃。
直到他聽見言諭發出了一聲細弱的抽泣聲,好像受了傷的幼獸,或是某個被遺棄的幼崽。
慕斯的心驟然緊緊擰成一團,小心掀開他的被子,果不其然,看見一雙哭紅了的桃花眼,掛著眼淚盯著他瞧,小幼崽一個人可可憐憐地哭著,眼淚浸濕了被子,卻不發出一點聲音。
言諭還小,完全無法掩飾情緒,哭的已經很隱忍了。
但他終究是太過擔心,無法忘記慕斯傷痕累累地跌進火場那一刻,他幾乎要以為慕斯死了。
慕斯完全懵住了,他的直覺告訴他,言諭知道了他要上戰場。
慕斯不想知道言諭怎麼會聽見,他私心裡認為,他的言諭是最神奇的奇跡,是被蟲神偏愛的孩子,蟲神奪走了他健康的體魄,一定會對他有所補償,比如強到離譜的精神力,至高的血液純淨度,甚至是卓絕的感知能力。
如果蟲神不給,慕斯願意用自己去補償他。
雖然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去什麼時候回來,但他一定得安慰小言諭,至少要讓蟲崽今晚睡個好覺。
“寶寶,”慕斯伸手把他抱在懷裡緊緊地摟著,擦掉他的眼淚,輕聲地哄他,“我向你保證,我會安全回來的。”
言諭揉揉眼睛,他覺得丟臉,把頭埋在慕斯胸膛裡,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小聲問,“真的嗎?”
說實話,慕斯也不知道。
但他輕輕吻了言諭的額頭,“是的,”他柔聲說,“你知道我有多愛你,這是我們的第二個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