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果然還是報警吧。”】
無論什麼時候,橫濱的槍聲都永不止息。
一道敏捷的身影躥進黑暗裡,在他的身後是幾道同樣的身影。
不被人們注視的死巷子裡,最新型的彈殼散落了一地,順著彈殼向內,一個隱蔽的樓道之下,金屬封存的庫門被打開,還溫熱的鮮血流淌了一地,鎮守的港口黑手黨成員倒在血泊中抽搐著。
剛從另一個庫存點趕來的廣津柳浪一眼掃過一片狼藉的金庫,而後扶起一個還有意識的成員。
“發生了什麼?”
胸腔中彈的成員呼吸急促起來,“是……是朝……”
話沒說完,手啪嗒一聲摔回血泊中。
與此同時,某個不起眼的居民區內。
厚重的窗簾重重疊疊,將所有的秋日的明光都遮蔽在室外。
晃眼的白熾燈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坐著,他的面前是一張很長的會議桌,但桌上放得卻不是文件資料,而是一遝接一遝堆放得滿滿當當的嶄新日鈔,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已經到了普通銀行無法調度籌集的數目。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些嶄新的完美的日鈔上都僅僅隻束著一條純白色的腰封——這是很可怕的事情。
一般來說,按照規定紙幣印刷後,需要先運往財務省,進行連續錄入之後才能成為可以被使用的貨幣,之後這些貨幣會由專門的軍警護送到儲備銀行,再由儲備銀行統一調度。整個過程裡,隻有經過儲備銀行調度,被發行的紙幣才會換上普通銀行的腰封,流通到人們的手上。
而這裡所有的紙幣都是白色腰封,這就證明……這搶-銀行都搶不出來的超數額的紙幣來路並不正當,它們隻可能是假的。
就在這時,直到幾個荷槍實彈的黑衣人走進門,恭敬地彙報。
“BOSS,已經成功交接了。”
年輕男人笑了笑,隨後轉過身。
“很好。”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到地圖的照片上,貪婪他陰鷙的眼睛裡折射出來,“接下來隻需要等著港口黑手黨被打垮……”
……
時鐘的指針哢噠一聲指向羅馬數字4時,呼嘯的電車停靠在橫濱站點。
提著精美食盒的柊真白走出橫濱電車站站口。
時間還早,明媚的陽光穿過雲層,海風呼嘯,白色的鷗鳥低空掠過將一個小孩手裡的面包叼走,引來一片嚎哭聲。不遠處的繁華街道幾乎每隔幾米就能看到一個穿著西裝腰間鼓鼓囊囊的黑衣人。
這是獨屬於橫濱的特色。
在這座開放的海濱城市裡,槍-支就像面包店一樣隨處可見,哪怕是普通的流浪孤兒,隻要有足夠的錢就能擁有一把,它會是最好的最容易獲取的防身武器。
在引起黑衣人的注意前,柊真白的視線沒有多做停留,平靜的朝著前方走去,一邊走一邊思索。
“單單吃壽司的話,果然還是不夠的吧,或者可以配上兩杯咖啡——他的身上雖然沒有咖啡-因的氣息,但卻有一股十分微弱的香甜氣,再加上他一看就很少休息的樣子,應該是要依靠咖啡提神的吧,唔……為什麼呢?”[1]
完美融入人群的柊真白就像一個普通的放學歸來的學生,一邊拿出耳機開始播放音樂,一邊打開昨天才建立的‘飼養戀人の備忘錄’,略過最前面的‘警惕心強’、‘喜歡蟹肉料理’、‘罵人的表情很讚’之類的總結,直接翻到最後,開始記錄新推論。
“難道是因為他完全沒有休息時間?嘶,這樣啊,按照法律規定,超時間的加班是不合理的,這樣的行為應該被製止,那麼,如果要舉報的話,我是應該先打警察的電話還是先打工會的電話呢?話又說回來,如果舉報的是港口黑手黨工會會受理嗎?……等等等等,剛剛寫到哪裡了?哦,咖啡,要加糖加奶精少咖啡-因的咖啡。”
五分鐘後,普通學生的柊真白走進咖啡廳裡。
穿著黑白製服的服務員為他點單,同時低聲詢問他需不需要搭配一點蛋糕和點心,柊真白想了想,搖頭,然後付款。就在他等待的時間裡,一個穿著紅裙的女孩忽然以極快的速度撞到他的腿邊。
這是一個自帶碰瓷屬性的動作,動靜不算小,而且一旦這個女孩摔倒在地,就會撞倒他千裡迢迢從池袋帶回來的壽司,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但——
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因為,柊真白的反應實在太快了。
幾乎是一刹那,那快到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速度裡,紅裙女孩眼睛都沒眨一下就被迫站定——整個過程帶起的流風,甚至都不足以讓最靠近他們的顧客回頭看一眼。
被迫站定的女孩像是完全愣住了,驚豔的目光在她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下一秒,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落拓中年男人卡座裡小步跑出來。
“愛麗絲醬,你沒事吧,嗚嗚,突然跑得那樣快……”
行雲流水扶住小女孩的柊真白第一時間去檢查手邊的食盒,而後才肯分出一絲目光看向身邊的金發女孩。
這是一個足夠美麗的女孩子,金發碧眼,精致的五官,帶著驕矜的目光,看起來十分像一個被縱容著長大的孩子,但柊真白可以確定,在他走進咖啡廳時,這個安靜的咖啡廳並沒有女孩的身影。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是忽然出現並撞到他腳邊的。
是異能嗎?
召喚係的異能?
面前的金發少女並沒有理會哭泣的中年人,而是仰著頭看著柊真白,驕矜的眼珠子一轉,也不知道想了什麼,頃刻間變換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藏到柊真白的身後,同時對著中年人做鬼臉。
“不愧是我的愛麗絲醬,就算是鬨脾氣也這麼可愛,但是愛麗絲醬今天已經吃了兩塊蛋糕了,已經不能再吃下去了哦。”
中年人一邊掏出手絹擦眼淚,一邊對著年幼的女孩流露出十分蕩漾的表情,看得旁邊的食客都忍不住開始翻出手機準備報警了。
“才不要!林太郎說謊,明明已經約定好了換幾條小裙子就吃幾個小蛋糕,”愛麗絲雙手叉著腰,“我可是換了五條裙子給你看的。”
“但是,蛋糕吃太多容易蛀牙……”
“我不管,林太郎騙人,是大笨蛋!呐,大哥哥,”愛麗絲不滿地強調,蘊滿驕矜的藍色眼睛看向柊真白,“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
名為林太郎的中年人也看向柊真白。
柊真白:“……”
看了一眼這個疑似變態的中年異能者,又看了看半個身體都藏在自己身後的愛麗絲,柊真白思考了兩秒,異常平靜地掏出手機。
“唔,既然兩個人各執一詞的話,果然還是報警吧。”
說完,熟練地撥通警局的電話。
森林太郎,不,應該是森鷗外整個人都震驚了——這就是太宰君說的普通學生嗎?!但,好像……也沒錯,普通人遇到問題就找警察,多正常的邏輯。
隻是!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以那樣利落的身手閃開愛麗絲的動作,他甚至沒發出一點響聲!
“按照我對橫濱警察的了解,大概十分鐘後他們就會到了的。”
森鷗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柊真白用日行一善的目光向他點頭致意,並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咖啡施施然離去。然而沒等柊真白走到門口,幾聲子彈破空的聲音傳來,面前的玻璃門如同蛛網般瞬間炸裂開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刺耳的尖叫聲響起,幾個手持槍械的亡命之徒在一個肌肉虯結的中年人的帶領下闖了進來。
“交出所有值錢的東西!”闖入的劫匪堵住所有的出口。
被困住的橫濱人民驚恐而熟練地開始掏口袋,隻有柊真白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
在玻璃碎裂的瞬間,他距離門口最近,那幾顆打碎玻璃的流彈速度不減,徑直地擊穿他了他的壽司盒,他翻開食盒看到盒內的壽司因為子彈被弄得亂七八糟,還遍布著細碎的玻璃碴,完全沒有了最初精美可口的樣子,而這個壽司——是他給太宰準備的晚飯。
“嗬——”
在沉寂的空間裡,一聲清晰的氣聲就像水滴滴入油鍋。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提著食盒的挺拔少年站在滿地的玻璃碎片上,散落的黑發順著脖頸墜入校服領口,與白皙的皮膚形成極其明麗的對比。
仿佛隻有幾秒鐘的時間,平靜的氣息就像被撕碎的紙張,無形的怒火攀升而起,發出嗤笑的少年動了。
他邁開腳步,在一眾驚駭的目光中,踩著滿地的玻璃碎片中撿起精鋼鍛造的玻璃門把手,毫不費力地掰直,擰成鐵棍一樣具有攻擊性的形態,最後才一點一點側過頭,露出如水墨畫般的面容,黑色的眼睛泛起一點冰冷的微光,那是一種會讓人畏懼的低沉和鋒芒。
“你們把我壽司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