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吃拉面可以嗎?”】
在太宰的晚飯被弄壞之前,柊真白對橫濱老家有著大海一樣寬廣的包容心。
他可以包容每一個在午夜沉眠中將他吵醒的槍戰,並翻個身再次睡著。他也可以包容每天一個貧民窟小鬼闖進他平平無奇的家,然後熟練地報警折算損失。他甚至可以包容一言不合對他舉槍的非法武裝組織成員。
畢竟,那些違法分子雖然舉起了槍,但他們還為他提供了能和太宰獨處的機會啊,雖然地點是在空氣不流暢的地牢裡,連恰到好處的燈光都沒有,儘管如此,他還是很滿足的!
但,這樣偉大的包容心,僅僅隻維持到壽司以死無全屍的那一刻。
長長的鐵棍摩擦著玻璃發出不規則的刺耳聲音,看著一步一步走來的柊真白,持槍的劫匪們嚇了一跳,齊齊往後退了兩步,驚慌從他們眼底浮現出來。
森鷗外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情,雖然這些劫匪看著凶狠,可實際上他們之中好幾個人連的端槍的姿勢是錯誤的,可見他們並不擅長槍-支,不,或者應該說,他們是最近才開始使用手裡的槍-支。
在三天之前,他們或許隻是貧民窟裡每天抓著小刀從流浪兒手裡搶錢的渣滓。
而帶著殺氣的柊真白卻像個被完全激怒的殺神——雖然他被激怒的理由很奇怪。
劫匪中唯一沒帶武器的中年人看著身旁的同伴被嚇退,不滿地怒斥了一聲。
驚恐的劫匪更畏懼了,他們在脅迫中舉起槍,轉向柊真白,子彈破空而去,同時一根詭異的地刺在柊真白的腳下拔地而起。
“小子,彆太猖狂……”
話還沒落音,昏黃的瞳孔就縮緊了,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面前的柊真白消失了,子彈和地刺都沒能給他帶來一點傷害,而半空之中,帶著殺氣的鐵棍已經高舉著了。
停留在卡座位置上的森鷗外眼底閃過了幾分驚豔,“真是靈巧的身手,就算提著鐵棍也打出了大開大合的劍術手法呢,”森鷗外斂下眼中一閃而過的懷念,“這樣的體術,我隻在一個熟人身上見過……”
森鷗外是認得田中的。
作為一個具有攻擊性異能的異能者,田中效忠於一個名為三友社的非法武裝組織,但這個組織在三個月前的混亂裡被同行侵吞了。因為他還算有用的異能力,在布置收尾行動之時,太宰將他列入了可回收名單內,隻是沒等黑蜥蜴有所行動,這個田中就消失了,再出現就已經掛上了朝倉社的名字。
朝倉社啊……
眼中閃過思索,森鷗外重新看向第一次展露鋒芒的少年身上,驚豔再一次流露出來,雖然隻是陪愛麗絲出門吃個小蛋糕的時間,但收獲意外的美麗呢~
雖然隻從這一場試探無法判定少年到底有沒有異能,不過,就算沒有異能,靠著這利落的身手,也必然是一把極其好用的刀呢。
——如果,他能歸順港口黑手黨的話。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該如何讓他歸順嗎?”
森鷗外低聲說道。
遠處的戰場已經變成了單方面的碾壓,柊真白周遭兩米真空區,彆說子彈,連灰塵都飛不進去。大約隻過了一分鐘,甚至更短的時間,滿室的劫匪七零八落地倒下了,身後湧動的地刺就像砂礫一般溶解,柊真白拖動著帶血的鐵棍,剛要站起來,一個懨懨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進來。
“你該不會是想要補刀吧?如果殺了他,我可是會很為難的。”
柊真白頃刻停下所有的動作,因為混亂而空無一人的街區外,披著黑色大衣的太宰踱著步子走入這片斷壁殘垣中,鳶色的眼眸從柊真白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卡座邊上。
穿著白大褂的落拓中年人微笑地回看他,太宰顯得更沒有精神了。
“啊,真是遺憾,森先生居然一點都沒有受傷,看來就算是被敵人包圍了也完全不需要救援的樣子啊。”
他一邊說一邊擺手示意,跟在身後的武裝遊擊部隊成員無聲地開始收拾殘局。
*
三十分鐘後。
港口黑手黨總部,醫療室內。
明亮的燈光下,一根纏著綁帶的小臂一晃而過。
柊真白凝望著被綁成豬蹄的手,纏得密不通風的繃帶就算係成蝴蝶結的樣子,也改不了因為纏得太多太重,而隻能掛到脖子上得結果,乍一眼看去,這隻手就像是被人打成粉碎性骨折,離截肢隻差一步之遙了。
柊真白沉默了一會兒,側頭看向一旁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這裡面真的有傷口嗎?”
醫生:“……”
柊真白:“剛剛在酒精裡泡了三分鐘,但是,我完全沒有一點消毒的疼痛感呢。”
醫生:“…………”
你問他他問誰啊!
他可是很努力地找了半天,找遍全身隻找出這麼一道劃傷,甚至經判定這道傷還是柊真白自己撿鐵棍的時候不小心劃到的!
比傷口主人還要無語的白大褂醫生抽動了一下唇角,最後十分恭敬地說道:“首領要求我們務必給您家一般的感受。”
柊真白又沉默了一會兒,誠懇開口:“其實,我在家從來不包紮傷口的。”
醫生:“……”
醫生:“…………”
可能領會到了醫生的無奈,柊真白沒再折磨他。
就在這時,駐守在門口的廣津柳浪推開門,做出邀請的姿勢。
柊真白歪著頭看了他一眼,很配合地吊著手臂站起身走出去。
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點著燈的走廊每隔幾十步就會出現一個配備武器的守衛,低沉的氣壓無處不在,但柊真白完全沒有流露出畏懼和防備,閒適的模樣就像是在自家花園散步一樣。
目睹著一切,更恭敬了的廣津柳浪一路將柊真白送到首領辦公室大門外。
“首領正在等您。”
說完,面前的大門轟然打開,柊真白走進去,僅有一面之緣的中年男人披著黑色的大衣和紅色的圍巾穩坐在中央的紅木辦公桌後,而金發女孩則安靜地佇立在他的身後。
“晚上好啊,柊君。”
“原來是這樣,”柊真白歪著頭,恍悟了,“這麼說,你居然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嗎……”
……
地下審訊室內。
腥臭的血腥氣彌漫開來,無處不在的哀嚎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加劇了渾身是血的田中的恐懼,他想要尖叫,但流失的體力和無處不在的疼痛讓他無法做出任何動作,他甚至隻能用僅剩的一隻眼睛驚恐地看著面前魔鬼一樣的少年。
被畏懼著的太宰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穿著和服的尾崎紅葉朝著他走來。
“太宰。”
“紅葉姐啊,怎麼樣?”
“其他審訊室的俘虜也都吐露了,”尾崎紅葉將剩下的審訊報告交給他,“今天一天內,港口黑手黨的百分之四十的資產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攻擊,依照你的計劃抓捕回來的俘虜都已經吐露知道的情報。”
太宰手中的報告一合,唇角勾了起來,“那是當然的事情了,畢竟這些人都隻是剛加入朝倉社的人,忠心什麼的,完全談不上啊。”
尾崎紅葉微微皺起眉:“但是,正是因為剛剛加入,關於朝倉社的核心秘密他們都接觸不到。”
“已經夠了哦。如果隻是一個完全隱沒在黑暗裡的組織,或許我們無法做什麼,但一旦產生不切實際的妄想,那就一定會暴露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致命弱點啊。”
離開了審訊室,難聞的氣息消退。
太宰漫不經心地朝大門走去。
時間已經臨近深夜,露汽上浮,沾在衣角上,無人的街道一片沉寂,行走著的太宰忽然腳步一頓,鳶色的瞳孔瞪大了。
在他的前方,昏黃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不知道等了多久的黑發少年。
“這個時間點的話,吃拉面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