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顧文嬌(1 / 1)

一幀一幀的畫面,從顧文嬌腦中閃過。

今天中午,重案組的兩名女警過來找她調查滅門慘案的細節。

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提到樊弘偉。直到看到她手上的傷痕之後,問出樊弘偉這個名字之後,趙向晚開始追問關於樊弘偉的所有。

趙向晚問她和樊弘偉是怎麼認識的,問他刻意接近她的目的是什麼,還問了樊弘偉的發家史,甚至鼓動她離婚。

下午自己上班,她們再一次過來。問了些什麼?全是關於樊弘偉的。

她們問為什麼樊弘偉每個月陪她去派出所詢問案情,問為什麼他從運輸公司辭職,問他有沒有提過蔡暢的名字,問他最要好的朋友除了曹得仁之外還有誰!

剛才黃毅警官說了,重案組調查的都是大案、要案!如果樊弘偉犯的是經濟案,重案組根本就不會關注。趙向晚她們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詢問這些問題。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樊弘偉犯的是大案!

為什麼問樊弘偉是否提過蔡暢的名字?那是滅門慘案之前,丟槍、慘死的警察。為什麼問樊弘偉除了曹得仁之外還有什麼小弟?殺警察是兩個人,滅門慘案卻是三個人!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顧文嬌絕對、絕對不願意接受的事實。——警察懷疑,樊弘偉是殺害自己母親周金鳳的凶手!

是他嗎?是他殺了母親?

這一刹那,天旋地轉,顧文嬌不知道身在何處。自己苦苦追尋了十年的凶手,竟然有可能是枕邊人?!

是了,練過武,年輕,身高172,體重135,鞋碼41——所有特征都符合。曹得仁、阮武,這兩人是同夥。

阮武為什麼會消失?因為是自己告訴樊弘偉,滅門慘案中門框上留下了一枚指紋。

樊弘偉為什麼處心積慮娶她?

因為隻有她在不斷追尋凶手,與派出所的辦案民警有緊密聯係。隻要一有風吹草動,他會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人。

阮武,不就是自己通的風、報的信嗎?

為什麼他把自己娶回家,卻不肯關心愛護她,一醉酒就打她,非要看到她在身下臣服,他才肯罷休?

因為他變態,因為他享受征服的快感,因為他覺得看著她苦苦追尋凶手,而這個凶手還在繼續折磨她、讓她生下

兒子,超級有成就感。

極致的痛苦,似潮水一般湧上來,壓得顧文嬌透不過氣。她感覺自己喉嚨那裡像被水泥糊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一絲空氣都吸不進來。

眼前一片黑暗,顧文嬌感覺自己馬上就會憋死。她顫抖著抬起雙手,開始死命地抓撓著喉嚨。

不行!我不能死!我還要為媽媽報仇!我必須要把喉嚨口堵住的水泥塊扒掉,我必須要呼吸到空氣!

"嘶——嘶——"

奇怪的低吼聲傳來,站在顧文嬌身邊的黃毅嚇了一跳,轉過頭一看,頓時變了臉,趕緊上前抓住顧文嬌的雙手: “你乾什麼?”

顧文嬌的脖子上滿是指甲抓撓的血痕,有的深到皮肉都翻了出來,可是顧文嬌卻似乎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還在拚命地抓撓著。

顧文嬌的雙手被黃毅控製住,開始拚命掙紮。

【不要拉住我,不要管我!我要呼吸,我要活下去!我要報仇!】她以為自己在拚命叫喊,可其實隻在喉嚨裡發出幾個毫無意義的嘶嘶聲。

黃毅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嚇得叫了起來: "顧文嬌!你在做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趙向晚,趙向晚快步跑過來。

許嵩嶺動作比趙向晚還快,上去一把按住顧文嬌,察覺到她眼神渙散,力氣卻奇大無比: “情況不對,她需要鎮靜劑。"

趙向晚冷靜道: "打昏她。"

黃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

沒想到趙向晚話音剛落,許嵩嶺單手並掌,掌根在顧文嬌後頸一擊。顧文嬌眼睛一閉,整個人昏了過去。黃毅托住顧文嬌後仰的身體,張大嘴看著許嵩嶺: “許,許隊?”

趙向晚沒有解釋,隻對他說: “把她送去醫院,一定要打鎮靜劑。”

唉!沒想到顧文嬌如此聰敏,迅速把這一切串起來,自我發現了真相。隻希望她一覺醒來,情緒會稍微穩定一些。

黃毅猶豫了一下,許嵩嶺喝了一聲: "快去!"

黃毅答了一聲: "是!"

將她橫抱在手中,向醫院方向飛奔。顧文嬌身高不足一米

六,體重九十斤不到,抱在手中輕飄飄的。想到她這十年來一直在追尋凶手,黃毅心中也起了惻隱之心。

警察最害怕遇到這樣執著的受害人家屬,每當看到她跑來詢問,失望而歸的身影,黃毅就一陣心虛。雖然他不是當年偵辦案件的警察,但是顧文嬌這個樣子真的很讓他有負疚感。

總覺得是因為自己失職,令她一次次失望。

許嵩嶺問趙向晚:“她知道了?她怎麼知道了?”

趙向晚歎了一口氣: “我沒有告訴她。但是她對母親被殺一事執著了十年,咱們重案組今天這一套操作下來,她能沒有察覺?也怪我,我問了她太多關於樊弘偉的問題,所以引起了她的警覺。"

許嵩嶺皺眉看著她,壓低聲音道:“確定是樊弘偉乾的?咱們並沒有證據,隻是猜測而已,怎麼她反應這麼大?"

趙向晚心中一陣酸楚: “她對這個案子的了解程度,恐怕比咱們組所有人更熟悉。隻要有一點點端倪,她就能猜出結果。從她的反應來看,估計……這事是真的!"

許嵩嶺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脫口.爆了句粗口: “我靠!”

趙向晚道:"許隊,咱們今天恐怕要加班。要搶在樊弘偉出院之前,找出證據。"

許嵩嶺點頭: “好!重案組全部歸隊。”大案偵破就在眼前,正是摩拳擦掌之時,誰還有心情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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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重案一組辦公室燈火通明。

在醫院守著樊弘偉、曹得仁的朱飛鵬、何明玉兩人也趕了回來: “全麻進手術室了,喬醫生說十二點之前回去就行。"

趙向晚問:“情況怎麼樣?”

何明玉覺得很解氣: "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進入深度昏迷狀態,樣子很嚇人。眼睛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之一,這麼尖利的碎玻璃紮進去,樊弘偉的左眼、曹得仁的右眼都要進行眼球摘除手術,瞎一隻眼是肯定的。就得看有沒有傷及神經,會不會造成其它影響。"

艾輝上下打量了季昭一眼,有些不服氣:“看著也不像是練過的啊,怎麼就能打嬴那個樊弘偉?”

季昭不急不惱,坐在自己的位置不說話。

劉良駒年紀稍大一點,相對成熟,皺眉問許

嵩嶺: “許隊,季昭會不會有事?按理說他應該拘留在派出所,畢竟他當眾戳瞎了樊弘偉、曹得仁的眼睛,要不是季錦茂說動彭局作保……"

許嵩嶺道: "季昭情況特殊,案情也特殊,特事特辦,這一點你彆擔心。"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朱鵬飛衝季昭悄悄豎起了大拇指:“兄弟,沒想到你真人不露相啊。”下手真黑,是個狠人。一般人打架使陰招,不過就是插眼、掏檔、踩腳掌,誰會像季昭這樣,上來就是酒瓶子戳眼睛?

需要人照顧的小可愛,突然變成隻大老虎,大家都有點適應不來。

趙向晚不希望大家過多關注季昭,主動轉移話題: “近距離觀察樊弘偉、曹得仁,我對先前的判斷又多了幾分信心。另外,還有個新情況,我要和大家彙報一下。"

眾人成功被趙向晚的話吸引,全都看著她: "你說。"

趙向晚走到小黑板前。

小黑板上,還留著今天下午寫好的樊弘偉時間線,其中樊弘偉、楊旭剛這兩個名字劃了圈圈,連上了線。

趙向晚拿起粉筆,在上面寫下一個新名字:阮武。

"這人,是樊弘偉的小弟,曾經關係很好。"

聽到這句話,何明玉也想起來了: "對,今天中午我們調查顧文嬌的時候,向晚問過她樊弘偉小

弟的名字,我記得向晚當時問的是:除了曹得仁,還有誰,顧文嬌便說了這個名字。"

趙向晚點點頭: “這個人曾經是樊弘偉的小弟,但後來消失不見,顧文嬌並沒有在意,但是我留意到了。你們還記不記得,蔡暢被殺案凶手為兩個人,一個執錘砸後腦,另一個執尖刀刺心臟。"

"對,記得,兩人。"

“可是三醫院滅門慘案卻有三個人。如果殺蔡暢的是樊弘偉、曹得仁,那滅門慘案還有一個同夥是誰?"

朱飛鵬反應最快:“阮武!”

趙向晚在阮武這個名字上畫上一個圈圈:“對!這個人是他們的同夥。那問題就來了,阮武既然和他們一起做下大案,那他現在去了哪裡?"

何明玉說: "害怕,跑了吧?"

趙向晚搖頭: “不。1982年5月殺人,但他之後一直和樊弘偉在一起,直到1986年下半年才消失,那個時候顧文嬌已經和樊弘偉結婚生子。”

黃元德相對謹慎,皺眉道: “你確定是消失?也許他有了更好的發展?”

趙向晚道:“我今天碰到了五福路的黃毅,他說1986年10月,阮武家裡人來報過案,按失蹤立案,至今沒有找到。”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好好的,成年人失蹤?什麼失蹤,多半是被同夥殺了!

為什麼殺阮武?

重案組開始頭腦風暴。

"是不是分贓不勻?"

"不應該,如果是分贓不勻,阮武鬨騰,估計他82年就沒命了,不至於關係好到連顧文嬌都知道。"

“那……有沒有可能阮武事後越想越怕,想要自首,所以被樊弘偉他們先下手為強了?”

"有這個可能性,但四年時間過去,樊弘偉1986年5月有了正式編製,將曹得仁、阮武都帶進了城建局拆遷辦,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不至於這個時候想自首。"

討論到這裡,所有人都覺得匪夷所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場面突然安靜下來。

何明玉忽然驚呼一聲,從會議桌後站了起來,一張臉脹得通紅,那是給氣的:“會不會,是顧文嬌提供了什麼重要信息,讓樊弘偉他們不得不殺了阮武?"

“狗東西!”

向來溫柔的何明玉忍不住捶了一下桌子,罵了一句,“我們上次就討論過,樊弘偉之所以娶顧文嬌,就是為了探聽警方最新動靜。會不會顧文嬌知道了什麼,無意間說給樊弘偉。然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所以樊弘偉動了殺念?"

趙向晚衝她點了點頭,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是,我猜也是這樣。好,那麼問題來了,有什麼重要線索,是我們不知道,但樊弘偉卻心知肚明,並且精準鎖定阮武的?"

這一下,所有熟悉案情的人都叫了起來。"指紋!"

"門框上的指紋!""右手食指的半個指紋。"“指紋是阮武留下的。”

一陣寒意湧上來。明明是七月炎天,電風扇在呼呼地吹著,後背的汗還沒有收,可是大家都覺得寒意逼人。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大膽、狡猾、猖狂、無恥的嫌疑人!

第一,沒人敢殺警察、搶槍;

第二,沒人敢在殺完警察之後還留在原地,三個月之後繼續持槍作案;

第三,沒人會殺人之後故意接近受害人女兒,與她結婚生子;

第四,沒人會想到這樣打聽消息的方法,將隱患成功消滅。

一般人做賊心虛,犯了案、殺了人,一有風吹草動早就跑得不見蹤影,樊弘偉卻不僅留在星市,還堂而皇之進了城建局,心安理得成為一名國家乾部!

高廣強狠狠一捶桌子: “此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許嵩嶺聽到這裡,再一次驚歎趙向晚縝密的思維、大膽的推理能力。

如果說,趙向晚先前在審訊過程表現出來驚人的觀察力,利用微表情行為學理論一步步審出真相,已是驚豔眾人。那現在她的表現,更加讓許嵩嶺相信:這是個刑偵天才!必須好好保護!

許嵩嶺站在小黑板旁邊,點了點阮武這個名字: “樊弘偉害怕暴露的,那就是我們的突破口!”

朱飛鵬第一個跳起來:"對!樊狗以為殺了人就能消滅罪證?休想!"樊狗這個稱呼一出,頓時被所有人接受。

"樊狗做賊心虛,殺阮武肯定留下痕跡,我們就從這裡著手去查。"

"人死了怕什麼?指紋還在。隻要阮武家裡人還留了阮武的生活用品,我們就能取指紋。""樊狗以為他聰明,還利用顧文嬌探聽消息,我呸!""他反偵查能力強又怎麼樣?樊狗根本就不懂刑偵技術。"

許嵩嶺當機立斷,開始指揮行動。

"朱飛鵬、何明玉,你們繼續盯在醫院,千萬彆讓樊、曹二人跑了。雖說醫院那邊可以給他們上麻醉,但畢竟沒有人當他們是犯人,不會約束他們的行動。他們如果真的要跑,醫護人員也不會去阻擋。你倆就給我死死地盯著,寸步不許離!"

朱飛鵬、何明玉立定:“是!”

“祝康、黃元德,你們去五福路派出所

了解阮武失蹤案的所有細節。”祝康、黃元德立定: "是!"

"艾輝、劉良駒,你們去阮武家中了解情況,進行指紋采集。"艾輝、劉良駒立定:"是!"

"向晚,你和季昭負責陪伴顧文嬌,注意她的心理狀況,我擔心她會有嚴重心理創傷,做出極端的事情。"

丈夫是殺母凶手,一般女人根本扛不住這麼大的痛苦。剛才在小飯館顧文嬌的精神狀態很不對,許嵩嶺不得已打昏了她。可是那份痛苦並沒有消失,還需要人對她進行心理疏導。

趙向晚點點頭: “好。”

高廣強見所有人都有任務,就他還沒有分派工作,有點著急: "許隊,我呢?"

蔡暢被殺案終於有了眉目,高廣強此刻比誰都著急。哪怕知道蔡暢做過違法的事,但他罪不致死。殺他的人,該死!

許嵩嶺看了他一眼: "老高,你和法務科的人熟悉,重啟案件調查的手續,就由你負責吧。"高廣強有點不情願,手續什麼的,分分鐘搞定,哪裡有參與案件調查有成就感?

趙向晚忽然想到一件事,眼睛變得亮晶晶的:“高警官,你不是和重案三組的人很熟嗎?”

高廣強一拍胸脯:"對,我就是從重案三組過來的嘛。"

趙向晚道: "關於水庫拋屍案,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不知道……"

高廣強不知道她有什麼想法,但因為目前這個案子之所以走到現在這個流程,完全是基於趙向晚大膽的想法,因此他不等她說完,趕緊催促: “你隻管說。”年輕人腦子活,有衝勁,應該多多鼓勵。

趙向晚鳳眼微眯,閃過一道寒光: “大家還記得火鍋店裡,樊弘偉、曹得仁他們拿季昭開玩笑,曹得仁還走過來要摸他的臉嗎?"

眾人想笑又不敢笑,都緊緊閉著嘴,點了點頭。

"後來在省三醫院對面的小飯館裡,我推倒啤酒箱露出身形,樊弘偉看到我們,第一時間表現出對季昭的興趣,並且拿著酒過來要和我們拚桌,用近乎調戲的口吻再次詢問季昭的名字。"

季昭聽到趙向晚叫自己的名字,抬起頭來看著她。【你叫我?什麼事

?】

季昭那獨有的清潤少年音在腦中響起,趙向晚衝他擺擺手: “我在和他們講飯館裡發生的事,沒有叫你。"

【哦。】

小雲雀耷拉著腦袋,有點小小的失落。趙向晚問他: "飯館裡,你為什麼忽然動手?"

【你流血了。】

"還有嗎?"

【他的手碰到我了。我爸說過,隻要是讓我不舒服的碰觸,都可以反抗。】

趙向晚明白了。

季錦茂父愛如山,真的是用心良苦。季昭患有自閉症,不會正常表達自己,偏偏他又長得好看,容易受到騷擾,所以季錦茂找人來教他防身之術。

為了擔心季昭傷了人,季錦茂連律師團隊都準備好了。

隻是,恐怕連季錦茂自己也沒想到,季昭的學習能力超強,竟然能憑借防身之術對抗凶悍如樊弘偉。

趙向晚衝季昭點點頭: "就這麼乾,挺好的。"季昭與她視線相觸,確認趙向晚並沒有不高興,終於安下心來。

趙向晚看向高廣強,將話題引回剛才的水庫拋屍案。

“從他們的反應,我判斷樊狗、曹狗應該是喜好男色之人,並且在這方面涉獵頗深,絕對做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隻是因為現在受害人要面子所以沒有聲張。"

高廣強還沒明白過來,但許嵩嶺是刑偵大隊隊長,對水庫拋屍案的進展了如指掌,迅速把握到重點: "你懷疑……又是樊、曹兩人乾的?"

趙向晚點了點頭。

高廣強今天一天都在跑蔡暢被殺案,沒有關注水庫拋屍案,聽到這裡很疑惑: “樊狗、曹狗好男色,和水庫拋屍案有什麼關聯?"

許嵩嶺看了他一眼,解釋道:“法醫屍檢結果出來了,死者年齡19-21歲之間,後.庭有撕裂傷,體內留有男人精.液,顯然生前曾遭受性.虐待。"

啊?啊?啊?

即使在刑偵領域多年,眾人依然大開眼界。性.虐待男人?狗!樊狗!曹狗!

趙向晚面色淡淡的,並沒有什麼表情: “咱們星市,如此明目張膽好男色,虐待致死男人沉屍水庫,又恰好在五福路派出

所轄區的……"

高廣強聽懂了趙向晚的話,眼睛瞪得老大: “你這個懷疑雖然大膽,但可能性很大,我這就聯係三組的梁元凱,正好趁著那兩條狗在醫院手術,抽血取樣,進行DNA檢測!"

安排妥當之後,趙向晚、季昭、何明玉、朱飛鵬四個人開車前往省三醫院。

夜風如水,城市燈火閃亮。

孩子們在路邊嬉戲打鬨,舉著水槍到處亂滋,時不時發出歡叫聲。雖然說,陰暗的角落裡隱藏著罪惡,但不可否認,這依然是個美好的城市。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朱飛鵬與何明玉守在走廊,等著樊、曹二人出來。

趙向晚則找到顧文嬌的病床。

因為是醫院職工,顧文嬌又是在三醫院長大,黃毅把昏迷的顧文嬌送到爭急診科,聽說了她的情

況之後,醫生第一時間安排顧文嬌住進了特護病房,並用上鎮靜劑。

顧文嬌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穩,眉毛緊皺,即使昏迷,依然痛苦。

趙向晚長歎一聲,拖了把椅子坐下,伸出左手輕輕撫上她的眉心。趙向晚的左手剛剛撫平顧文嬌的眉頭,轉瞬又皺了起來。病房很安靜,聽得到日光燈管發出的“絲……絲……”聲響,顧文嬌忽然開始呻.吟。

趙向晚貼近她唇邊,聽到了她的囈語: "“媽,媽媽,媽媽。"一聲又一聲呼喚,聽得趙向晚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趙向晚從小缺失母愛,無數次在夢中幻想自己被母親抱在懷裡,溫柔地愛撫、嗬護。

即使養母錢淑芬、生母魏美華讓她失望,但遇到難過之時,她的第一反應依然是抱緊雙臂,將自己蜷成一個團,無意識地喊著媽媽。

每個人,對母親的依戀,自胎裡形成,深入骨髓。哪怕是母女關係不好,失去母親依然會難過。

更何況是從小與母親關係良好,能夠一起看電視、一起聊閒天,親密無意的顧文嬌呢?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自己面前、無力阻擋,那種錐心的痛,恐怕一輩子都無法治愈吧。

季昭感覺到了趙向晚的情緒低落,輕輕握住她右手。【不怕,有我。】趙向晚轉過頭看向季昭,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些羨慕他。

雖然季昭有自閉症,拒絕與人交流,但他有一對非常、非常好

的父母。季錦茂愛他如命,教他防身術、教他畫畫,努力挖掘他的潛能,在遇到擁有讀心術的趙向晚之後,放下身段討好,忍著不舍把季昭送到重案組。這一切,都是真心實意為季昭謀劃未來。

哪怕季錦茂看錯了洛一輝,但不可否認他用心培養洛一輝,送他去國外讀心理學,也是想為季昭培養心腹,保證在自己死後還有人真心實意關心季昭。

雖然沒有見過季昭的母親洛丹楓,但從季昭的容貌來看,絕對是遺傳了母親的美貌,聽說季昭的繪畫天賦也遺傳自母親,那他母親應該是位藝術家,季錦茂心甘情願為她結紮、隻生季昭一個,那必定是愛之入骨。

父母恩愛、全心全意地嗬護他成長,季昭真的很幸福。

想到這裡,趙向晚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季昭的臉,看著他那張漂亮的臉蛋在手下變形,而他乖乖

巧巧不予抵抗,這才心裡舒坦了一些。

趙向晚笑著嘟囔了一句: “長這麼好看做什麼?”

季昭聽得分明,眼神認真專注地看著她,目光眷戀而溫柔。【好看,不好嗎?】

趙向晚故意板起臉: "不好。"【我覺得好。你比我好看,你聰明又厲害,我喜歡你。】

唉喲,季昭知道甜言蜜語了。趙向晚的壞心情,徹底被他治愈。

"啊!"

一聲急促的呼喊,顧文嬌陡然驚醒。

因為用過鎮靜劑的原因,顧文嬌的腦子一刹那間有些迷糊,反應比平時慢了許多。可是,心臟那裡一陣尖銳的疼痛感,在提醒顧文嬌:她一定遺忘了什麼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趙向晚聽到顧文嬌的呼喊聲,迅速轉過頭,一把抓住顧文嬌那雙試圖捶打腦袋的手。顧文嬌無聲地掙紮著,眼睛裡透著絕望。

【我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躺在病床上?我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心慌得厲害,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趙向晚的聲音低沉而柔和: "顧文嬌,先彆慌。"

聽到趙向晚呼喊自己的名字,顧文嬌停止掙紮,目光逐漸聚焦,腦子終於開始正常運轉: “你,你是趙向晚?"

趙向晚點頭道: “是,我是。”

顧文嬌左右看看: “我

為什麼在醫院?”

趙向晚: "你昏倒了。"

顧文嬌感覺腦子裡起了霧,努力回想之前的事,可是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為什麼會昏倒?”

趙向晚沒有說話,嘴唇微抿,安靜地看著她。鎮靜劑的藥效在慢慢失靈,顧文嬌的腦子裡忽然湧進來許多、許多畫面。

她抬頭看著站在一旁的季昭:"啊,我認得你,你戳瞎了樊弘偉的眼睛,你還踢了他的襠!"顧文嬌反過來抓住趙向晚的手,興奮地說: “他打我,你們替我出了口惡氣。你不知道,看到他眼睛裡插著個碎瓶子,一臉的血,跪在地上鬼叫,我心裡有多麼開心。他在家隻要一喝酒,就會打我。他打我的時候,下手可狠了,很痛、很痛!我想反抗的,可是我打不過他;我也想離婚的,可是他拿兒子性命威脅。"

顧文嬌現在像個受了委屈尋求媽媽幫助的少女,單純、活潑、可愛,這才是她最真實的性情。趙向晚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眼中露出悲憫之色。

——顧文嬌到現在,還沒有想起來自己昏迷的原因。

顧文嬌說了一會話,感覺喉嚨口的憋悶感輕鬆了一些,心臟也沒有那麼痛了,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她自己都沒有留意到,聲音裡不自覺地帶出絲撒嬌的味道: “我口渴,想喝水。”趙向晚點點頭,將手收回,起身幫她倒了杯水,送到她身邊。

聽到病房裡有響動,值夜班的護士走進來,幫著升起病床一頭,讓顧文嬌半坐著,方便喝水。護士一邊升床頭一邊說話: “顧醫師,你怎麼突然就昏倒了?送你來的警官也沒有說清楚,光囑咐醫生給你上鎮靜劑。哦,對了,你愛人還在手術,聽喬醫生說,挺嚴重的。"

護士是個年輕姑娘,喜歡說話。一邊做事一邊叨叨叨,趙向晚根本無力阻攔。顧文嬌一口氣喝完杯中水,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看著趙向晚,眼睛焦距卻不知道凝在哪一個

點。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重案組調查三醫院滅門慘案,今天中午就開始找我打聽樊弘偉的事。】【晚上警察過來,趙向晚說樊弘偉、曹得仁是犯罪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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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

顧文嬌使出全身力氣,終於罵出這一句。她渾身顫抖,可是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她沒有什麼力氣,連憤怒的力氣也沒有。

趙向晚讓護士離開,將板凳拖到床邊與顧文嬌靠得更近了些,目光沉靜。"顧文嬌,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樊弘偉是殺母凶手?"顧文嬌呆了呆,看著趙向晚,搖了搖頭,喃喃道: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趙向晚不言不語,隻安靜地看著她,等她理順思路。

趙向晚的態度讓顧文嬌也漸漸冷靜下來:“我了解他,我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他為什麼處心積慮要娶我?我以前一直想不通,明明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和我結婚?可如果他是凶手呢?他和我結婚就能名正言順地陪我去派出所詢問案情、探聽進展。他以前有個小弟叫阮武,後來不見了。他消失的時間,就是我告訴他警察在門框上發現了一枚指紋之後。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除非……他就是凶手!"

趙向晚知道,這是顧文嬌的心結,與其隱瞞欺騙,不如直言相告: “是,我們重案組重啟十年前的滅門慘案,高度懷疑樊弘偉、曹得仁是凶手。你一直在追尋殺母仇人,極有可能就是他們。"

顧文嬌從趙向晚那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一顆心陡然往下一沉。失重的感覺之後,心臟忽然急速地跳動起來。

“我怎麼就沒有想到?我怎麼就沒有想到!明明警察調查的結果說,殺蔡暢是兩個人,殺..…殺我媽媽的是三個人,年齡、身高、體重、習武,所有特性都符合,我為什麼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是他殺了我的媽媽!"

趙向晚搖了搖頭:“人海茫茫,符合那些特征的人很多。誰也不會想到,殺了人還敢明目張膽地活動,處心積慮地接近受害者家屬。不要說你,那麼多警察都沒有追查到樊弘偉那裡去,可見他有多麼狡猾。"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讓自己遇到這件事,這樁懸案恐怕就真的會淹沒在時間的長河裡。

顧文嬌陷入了極度的悔恨之中,一時之間根本聽不進去趙向晚的話。

“我真的很該死。和他生活了這麼多年,竟然一絲懷疑都沒有!我還和他生了一個兒子,我和我的殺母凶手生了一個兒子!"

"啉喻——"

顧文嬌的

笑聲詭異得可怕,聽得人毛骨悚然。她雙手死死捏著,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卻無法緩解內心的苦痛。

趙向晚打斷顧文嬌的笑聲,握住她的手,目光平視,琥珀色的瞳仁裡閃著異光: “這不是你的錯。"

顧文嬌被迫對上趙向晚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麼,趙向晚的眸子似乎帶著某種神奇的力量,讓她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將心中所想都吐露出來。

"怎麼不是我的錯?這就是我的錯!"

“我看不慣父親再婚、遺忘母親,所以拚命反抗他的所有安排。他讓旁人介紹的對象,我一個都不見,偏偏看上了樊弘偉。"

"媽媽曾經告訴過我,挑男人第一要看人品,我沒有聽她的話!"

"既然發現他人品不好、對我不好,我應該和他離婚,我不應該和他生兒子!天寶啊……媽媽怎

麼辦呢?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啊,難道我能把你舍棄?"

引導顧文嬌把壓在心底的痛苦說出來,這是打開她心結的第一步。

趙向晚握住顧文嬌的手,聲音溫柔而低沉: "錯的人是樊弘偉,你不必自責。"顧文嬌仰頭看著趙向晚,淚水滾滾而落: “我,我的天寶……”樊弘偉是顧文嬌殺母凶手,但兩人有個共同的兒子樊天寶,這是顧文嬌痛苦糾結的根源。

趙向晚加快語速,問的都是極為簡單,可以不假思索回答的問題。"天寶姓顧嗎?"“不。”"他姓什麼?""他今年幾歲?"“快六歲了。”

“離十八成年還有多久?”“十二年。”

"假如他二十六歲他結婚生子,還有多久?"“二十年。”

"你若活到八十歲,還有多久?""五十年……"

趙向晚忽然就停了下來,認真而專注地看著顧文嬌: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顧文嬌感覺腦子裡糊成一團的思維被拎了起來,越來越清醒,開始喃喃自語。

"樊天寶是我的孩子,但也是樊弘偉的兒子。他們樊家三代單傳,肯定不會把孩子給我。就算法院把天寶判給我,樊

弘偉的爸媽也一定會來鬨事,他的姐姐們也會教天寶恨我。我養了他六年,沒錯,可是未來還有十二年、二十年、五十年時光要過……"

樊弘偉若定了罪,絕對會槍斃。樊家人三代單傳,樊弘偉的父母必定要爭奪樊天寶的撫養權。與其不斷糾纏,不如直接放棄。

與其將來孩子憎恨自己幫助警察抓走他的父親,不如徹底與他斷絕關係。要恨,就恨到底;要斷,就斷乾淨!

"就當沒生這個孩子,就當沒生這個孩子?"

說到後來,顧文嬌的眼睛裡多了一絲堅定,咬牙硬起心腸,重重說了一句:“就當沒生過這個孩子!"

看到顧文嬌狠下了心腸,心中有了決斷,趙向晚很欣慰: "顧文嬌,這裡是你的主場,不必再害怕樊弘偉。他曾經怎麼待你的,那你就怎麼待他。這叫做——"

顧文嬌若有所思,眼睛一亮:"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