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您還記得我同您講述過的，三公主殿下的故事嗎？”

封柏講述了一段塵封已久的過往。

帝國邊境忽然遭遇蟲族入侵，正在附近度假的年幼皇室公主不顧危險, 在百官勸阻撤離的情況下悍然挺身而出，逆流而上，守衛關卡, 保衛全星係。

“那個時候我還很小, 隻有五六歲。”封柏搖了搖頭：“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 但可以確定的是，第三公主當時守衛的帝國邊境，正是三角星域。”

當年第三公主僅僅隻有四階高級, 就算皇室成員需要上戰場曆練, 那至少都是在護衛完備，能保證絕對安全，且自身有五階以上的情況下。也正是因為經曆了該戰役，第三公主在帝國內部聲名大噪，深受人民愛戴。

在那之後，也不知道軒轅初雪同向來混亂的三角星域達成怎樣的協議, 後者竟然隱隱約約表露出認她為主，歸順帝國的傾向, 讓老皇帝龍顏大悅。

可惜好景不長。在第三公主出事後, 三角星域再度分崩離析，並且在民意調查裡, 不少三角星域居民都對軒轅初雪表露出十足反感的態度。

為什麼一個混亂的, 即將歸來管轄的星域會忽然叛逆並且變本加厲。

究其根本原因，沒有人清楚。

三角星域本來曆史遺留問題就很大，看上去比其他幾個星域簡單, 但實際上因為他們內部人的究極團結，將問題變得格外棘手，更彆說第三公主以前還同這裡有過一段過往。

很顯然，大家都以為抽到了個高枕無憂的星域，沒想到這背後的彎彎繞繞和門道竟然有這麼多。說女皇派一點手腳都沒動，顯然不太切合實際。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具體什麼情況，還得等第二階段比賽開始後才知道。”

原含霜歎氣：“這些過往，恐怕需要等親自走一趟，才能弄明白。”

毫無疑問，爭奪賽第二階段具有一定危險性。

幾大參賽成員中，也就隻有擁有聖階的軒轅晟稱得上高枕無憂。

爭奪賽固然重要，但皇室成員的安全才是擺在第一線的。為了保證安全，所有軍艦都到帝國科學院軍工廠返修檢測過，軍工人員花費大力氣為每艘軍艦的空間跳躍裝置進行升級，至少保證皇室成員萬一遇見難以招架的蟲潮，或者是超出能力範疇的對手時，可以第一時間逃出生天，進行返航。

接下來兩天，諸葛辭帶著兩位軍師忙到腳不沾地，搜集三角星域的素材。其他主力成員們也被他們分配了不同的任務，而原含霜，也在銀星號的航行中，抵達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中央星係，天牧星。

這裡位於中央星係較遠的地方，遠離權力樞紐，風景宜人，溫度適合，是一顆非常適合度假和宜居的星球。不少帝國貴族都在這裡擁有彆莊房產，每年固定時間過來休息放風。

離開銀星號前，原含霜特地挑了幾位任職第三軍團作戰組的好手。除了帶路的牛湖以外，其他幾位全部都是八階，組成一個三十人為小組單位的突擊小隊。再加上就職軍中，訓練有素，堪稱聖階底下無敵手。

“海家自從出事後，便從綠蔭大道搬遷到了天牧星。”

一邊走，牛湖一邊為原含霜講解：“海家最鼎盛的時候，擁有綠蔭大道001號公館，那是最靠近皇宮的位置。後來沒落後，選擇斷尾求生。”

他們行走在一條海邊小徑上。

不遠處，碧藍色的海洋在陽光下翻滾出雪白浪花，親吻著白色的沙灘。三三兩兩的人們正躺在沙灘椅上，有的正在抹防曬霜，有的興奮地撲進海裡，笑鬨聲傳出去很遠。

天牧星上陸地占比不多，基本是海洋。許多城市建造在海底，賦予了和其他星球城市不同的風情。原含霜帶著舊部走過來這條路上鋪滿五顏六色的鵝卵石，沿路設置各種便民設備裝置，遠處懸浮的全息屏幕上還能看見滾屏播放的皇儲爭奪賽信息，湛藍色的天空下漂浮著風帆，要人不自覺放鬆。

自從穿越後，原含霜居住的星球要麼是偏遠星，要麼大多是些科技化氣息極濃的大星球，還從未來過這種僅僅為了供給人類享樂為目的建造的度假星。

“少主也覺得這裡景色很美吧。”牛湖注意到她的視線，笑道：“等爭奪賽結束，事情告一段落，您可以多出來散散心。”

原含霜也笑了：“好啊。”

雖然他們心裡都清楚，想要達成這個小小的願望有多難。如果沒法贏下爭奪賽，什麼都是白搭，就算贏了，女皇派那邊也不會善罷甘休。

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證明海東青無罪的證據。

也是原含霜此行的目的地。

雖說遠遠比不上當年巔峰時期，但海家再怎麼說也是帝國老牌貴族，即便搬遷到天牧星，莊園所占據的地理位置和視野都是最好的。不多時，一行人就來到了莊園門口。

正在門口看守的侍衛攔住他們：“您好，海家主宅。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

“抱歉。”侍衛皺眉：“這裡是私家莊園，如果沒有預約的話......”

他的聲音驚愕地消失在喉嚨裡，因為原含霜將臉上的墨鏡摘了下來。

“請幫忙通報一聲，我找海家家主。”

五分鐘後，莊園大門緩緩開啟。

侍衛垂首：“海壹少爺正在過來的路上，請您稍作等候。”

事實上，就算不是以海東青女兒的身份回來，海家也沒有膽子阻攔一位皇室成員。在帝國疆域所在以內的區域，皇室成員可以享受一切特權。更何況還是海家這樣有過前科的家族。

很快，海壹就匆匆趕來。

比起幾年前，他身形變得更加強壯，面容也褪去學生時代自負於家世和出身，誰也看不上的傲氣，變得沉默寡言。

“你......”

看見站在門口的原含霜，海壹眼底閃過複雜。

那些刻意想要忘記的，當年關於雙胞胎弟弟死亡，自己不夠成熟時出言挑釁，還有那場慘烈的戰鬥記憶，全部翻湧而起。

沒有人知道，在學院排名賽結束後，聽見尉少元當眾說出她的身份時，海壹當時心底的震動和不敢置信。他怎麼也想不到，從親緣關係上來說，原含霜席竟然是他素未謀面的堂姐！

對於海家人來說，海東青這三個字，永遠是禁忌的話題。

海家族譜上，原先寫著這個名字的地方，已經被徹底人劃去，海家恨不得昭告天下，告訴所有人，他們沒有這麼個族民。

“好久不見。”原含霜沒有發現海壹的不自在，主動打招呼：“我是來找海家族長的，請問他在嗎？”

“爺爺已經在樓上等您了。”海壹回過神來：“請隨我來。”

海家主宅的風格整體偏向歐式，但並沒有歐式建築最常見的華美，反倒透著股冰冷嚴肅，任何一個可以做工舒適的落腳都故意用冷硬的線條來進行裝飾，導致整個宅子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氛圍。

走過修剪整齊的花園，拐入一旁鮮花擁簇的走廊，海壹低聲問：“你怎麼會忽然想來海家？”

“有些事情想要請海家族長幫忙解答。”原含霜輕描淡寫。

“這樣啊。”海壹沒有追問：“我聽顧主席和夏首席說了。你們現在在一起訓練，籌備爭奪賽第二階段......是嗎？”

見原含霜點頭，海壹忐忑地開口：“那個，我想問一下，當初在發邀請函的時候，為什麼會跳過我？”

不久前第一階段開幕式上，原含霜帶著幾大學院首席團亮相的一幕，雖說被星網網民戲稱為“小孩子過家家”，“東拚西湊草台班子”和“新手村扣1組團打本隊”。但不可否認的是，看過當年他們這屆學院排名賽的觀眾都難免生起一種“我粉過的限定團竟然合體重聚了”的荒謬感，更彆說當年這群天之驕子們殺得你死我活，分外眼紅，到最後竟然合力搞出件大事，讓帝國差點翻船。

其中，紫荊花學院首席團全團到齊，除了海壹。

最重要的是，竟然沒人告訴他這回事，還是等到看直播時，海壹才發現，不久前暑假才聚過的小夥伴竟然紛紛拋棄他，加入了新的團夥。

撇去其他關係不說，就連曾經的隊友也選擇了隱瞞。這讓海壹感覺......十分沮喪。

“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魯莽衝動的性子了。”說話間，他們從花園一路走入主宅正廳：“我明明也想和你們一起......”

“放肆！”海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暴喝打斷：“你這不肖子孫！”

主廳二樓，一位年邁的老人正站立在那裡。

他須發皆白，臉上滿是怒容。說完後，便開始止不住地咳嗽，一旁站著的管家連忙將嗅鹽遞過去，海向明猛吸幾口，這才感覺頭痛稍稍緩解。

但他的怒氣並沒有因此削減半分，連帶著對原含霜也沒什麼好臉色。

“殿下蒞臨海家，不知有何要事。”海向明硬邦邦地開口：“若是無事，就請快些離開，海家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海壹急了：“爺爺！”

結果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狠狠地瞪了一眼：“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待會我再來收拾你這個胳膊隻知道往外拐的臭小子。”

牛湖皺了皺眉。

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海家的態度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更差。

就連原含霜心底也浮現出淡淡的詫異。

她能感覺到，這位自己名義上的爺爺並不是表面假裝做做樣子，而是真的不歡迎她來，表露的厭惡非常直白，直白到很難用理由蒙混過關。

“我來這裡，當然是有要務。”

既然海向明已經表露自己的態度，原含霜慢條斯理地將手套脫下：“開始吧。”

身後一直沉默護衛的第三軍團軍人們猛地動了。

刹那間，他們就從地面一躍而起，落到二樓。

“來人！快來人！”海向明面色大變，奈何他的呼救半點作用都沒有。

有諸葛辭組成的最強智囊團和封柏這位狗頭軍師，早就通過海家種種表現推斷出不少蛛絲馬跡，今天原含霜走這一趟，打的就是先禮後兵的主意。

牛湖也上前一步，攔在海壹面前。

“您彆著急。我隻是有些事情想找您問問。這些話不方便被外人聽見，隻能出此下策。”

在原含霜的指揮下，舊部封鎖空間限製行動，創造出一個用以談話的安全空間。不得不說，有手下的感覺真爽，比單槍匹馬舒服多了。

“我不覺得同你這位罪人之女有什麼可聊。”

海家沒落成這樣，請個八階護衛都費勁，更彆說聖階，面對這麼一群虎視眈眈的帝國軍人，完全束手無策。見呼救無果，海向明乾脆冷哼一聲，拒絕交流。

原含霜笑了笑，眼底卻浮現冰霜。

她總算是清楚，為什麼在提到海家時，舊部眾人會露出那樣一言難儘的表情。明明是她的親屬，卻都不約而同委婉地不建議她走這一趟。

要知道，上回去皇宮時，封柏還特地提到了在冷凍艙裡沉眠，陷入腦死亡狀態的老皇帝。建議她有時間可以去看看這位直係親屬。

“海族長，接下來我要問的話，請您如實回答。這個問題的答案非常重要，如果您知情不答，或者編造是非，可能會攤上一樁大案。”

放下一番威脅的話後，原含霜抬起頭，緊緊盯著海向明，一字一句道。

“我的爸爸，是否有一位不為世人所知的雙胞胎兄弟？”

......

時間退回到當初從黑塔撤離那天。

原含霜帶著爸爸一起，從千軍萬馬中殺出重圍。

她打定主意要給黑塔一個教訓，手中神聖防護釋放的流光不停，轟然在暗星上空炸開，仿佛金花怒放。

借著降落的光雨，原含霜朝下垂眸。

璀璨的光芒照亮了這顆常年維持永夜般的星球，象征著最高統治的黑塔頂端穹頂被生生砸穿。光雨拖曳的流光，恰好落在那個上方。

——在這個悄然又無意的瞬間，原含霜看清了黑皇帝的臉。

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隻因她對那張臉太過熟悉。

它曾經在銀星校友名人錦集裡笑得意氣風發，在學院排名賽上大放異彩；單槍匹馬殺入蟲巢，成為帝國英雄；也曾跌落穀底，出現在星際各大通緝報紙。

那是一張同她的爸爸容貌修複後，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