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顧秋實說出了和姚文韜一樣的答複, 語氣嚴肅且不容反駁。
丁香兒臉色一變:“你……你怎麼這麼自私?自從嫁進來,從來就沒有好好過一天日子,府裡的規矩那麼多, 母親還嚴厲, 出門與人交往, 那些人都在笑話我, 夫君, 我救了你的命,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帶我走好不好?”
顧秋實義正言辭:“我是公府世子, 生來就被父母寄予厚望……”
丁香兒一把推開他, 後退兩步大吼:“說到底,你就是舍不得這一場榮華富貴。世上那麼多的人, 缺了誰彆人都一樣過日子, 府裡除你之外,還有四位公子,他們怎麼就不能做世子?”
當初姚文韜答應把她帶回來的時候,也考慮過門當戶對所帶來的衝突。就比如丁香兒此時說的這番話, 她理解不了勳貴之家嫡長子生來該有的責任……姚文韜以為這些都可以學, 畢竟丁香兒嫁給他時才十六歲, 花十六年的時間教她讀書習字明理,怎麼都夠了。
可惜,這隻是他以為, 丁香兒根本就不願意花費心思學這些, 她隻喜歡打扮得美美地出門轉悠,想買什麼買什麼。
什麼都乾不成的當家主母也有,可丁香兒始終不知足。家裡沒有人要求她做彆的事,隻是希望她生個孩子……姚文韜以為是她不能生, 其實是她不想生。
“不能!”顧秋實打斷她,“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放不下這一場富貴,就是要幫太子殿下。”
要是不幫,太子一倒,全家都得死。
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置全家的安危於不顧。
丁香兒氣得嘴唇哆嗦:“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考慮跟我去郊外嗎?”
顧秋實搖搖頭。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聽說玲瓏閣又新來了一批精致的首飾,回頭你去挑幾樣喜歡的,彆再跟我娘吵……”
“你不後悔?”丁香兒咬牙問。
顧秋實一臉莫名其妙:“我不跟你去郊外,有什麼好後悔的?還是,你要因為這事離開我?”
丁香兒瞪著他:“姚文韜,我恨你!”
說著,跑了出去。
丁香兒是個情緒外露的人,經常說“我恨你”之類的話,所以姚文韜沒有放在心上。
在今日之前,丁香兒出府隨心所欲,隻要她身邊帶著護衛和丫鬟,沒有人會管她的去向。現在不成了,顧秋實想了想,找來了姚文韜的貼身隨從喜年,吩咐道:“稍後你去挑兩個丫鬟,聰明點的那種,換掉夫人身邊的人,再定一下她的護衛,不要輪值,就定那四個人。記住,盯緊了她在外頭的見的人,看見她帶不能帶回府的東西,及時來報!”
喜年隻覺得莫名其妙,還是答應了下來。
小半個時辰後,顧秋實正在用膳,丁香兒氣衝衝跑了進來,吼道:“你憑什麼換掉我身邊的人?連商量都沒有,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夫人?”
顧秋實不疾不徐,喝完了碗裡的粥,放下碗筷用帕子擦嘴,然後才抬眼看她:“夫人,我是為了你好。”
“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丁香兒一揮袖子,寬大的袍袖甩出陣陣香風,“我最討厭就是你說為了我好,讓我學這個學那個,說話也要挨罵。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嫌棄我……”
顧秋實一巴掌拍在桌上,力道不大,卻嚇得丁香兒住了嘴。
“我是公府世子,當初帶你回來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咱們兩人身份懸殊,你哪怕嫁給了我,所有人都會認為你配不上我,這些事情在你提出要跟我回京城的時候就已經心知肚明,你身份不高,被人嫌棄是正常的。”顧秋實面色淡淡,看她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繼續道:“事實上,我母親對你的耐心已經很足,也都儘量尊重你,就拿給我送女人這件事來說。你出去打聽一下,跟兒媳婦商量著後才送人的婆婆多不多?有些對兒媳不滿,那是不打招呼直接安排,還有待人接物,彆家的兒媳若是說了不合適的話,跪祠堂是常事,被休回家也不是沒有先例。你還屢教不改,母親隻是讓你禁足反省,從不為難你,我還每次都很快把你解救出來,最嚴重的一次,你跟勇武伯夫人大打出手,也隻禁足了三日。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這是丁香兒嫁進來之後,第一次被夫君疾言厲色,之前夫妻倆不是沒吵過架,但每次姚文韜都會耐心十足的哄她。我怕當時她跑走了,回過頭姚文韜也會帶著禮物來道歉。
她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個一臉平淡的男人是哄了自己幾年的夫君。
“你變了!”丁香兒流著淚,搖著頭,“此時在我面前的是護國公府的世子,不是和我在村裡相處了一個多月的姚文韜。”
顧秋實認真看著她:“我一直都是這樣的,隻是人的耐心有限,以前我願意哄,現在不願意哄了而已。最近我真的很忙,你能不能聽得懂話?既然你不懂得那些陰謀算計,那麼,換丫鬟這種事你隻要接受就好了,彆再尋根究底!”
丁香兒這回聽明白了,好奇問:“你的意思是我那兩個丫鬟有些不妥當?”
疑人就不能用!
顧秋實懷疑那兩丫鬟已經被人收買了,不管有沒有,直接把人換掉比較安穩。
“稍後我要出門,你……”
丁香兒梗著脖子:“我也要出門,你不是說讓我去選首飾嗎?我要去選最好的!”
顧秋實垂下眼眸,丁香兒就是這樣,不管夫妻之間吵得有多凶,說了多少難聽的話。她都能轉頭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跟姚文韜如常說話。
他確實要出門,之前送給太子的那些東西還不知道如何了,有人在算計護國公府和東宮,這件事情得跟太子說一說,最好是讓太子親自跟進。君臣相疑是大忌,不管什麼時候,都彆留下這樣的隱患。
太子殿下住在東宮,不太容易出來。顧秋實借著去給皇後請安,順便見一見。
皇後娘娘三十出頭,看著像是二十五六的女子,一身明黃衣裙,雍容華貴,看見弟弟,她臉上多了幾分真切的歡喜。
“文韜,我就猜你這兩天會回來。”一邊說話,一邊揮退了大殿中伺候的人。
哪怕大部分人退了下去,皇後身邊的四個大宮女卻還站在原地。這幾個人裡就有皇上的人,皇上年紀大了後,疑心很重,防備著幾個兒子。尤其是太子這個儲君,隨著朝堂中誇讚太子的大臣越來越多,皇上對太子已經沒有了疼愛,隻有防備。在護國公府查出龍袍那些玩意兒時,一看就知其中有貓膩,皇上卻懶得細查,直接就廢了太子。
因此,皇後沒有問及弟弟辦的差事,隻說家事。
“香兒又鬨了是不是?”
顧秋實點點頭:“她就那個脾氣,跟孩子似的。好像所有人都該縱容著她,皇後娘娘不必憂心此事,她鬨不出大事。最多就是讓人笑幾場。”
皇後歎氣,如果不是為了兒子,弟弟也不至於攤上這種瘋女人。有時候,她真心覺得,正人君子太難了,不如卑鄙無恥翻臉無情之人好過。
心中縱有千言萬語,最後也隻化作一句:“委屈你了。”
顧秋實客氣了幾句,很快退了出來,他也不是真正來探望皇後的。路過東宮時,在路上撿著了太子的香囊,便親自送了進去。
太子今年十九,氣度不凡,英偉中帶著幾分儒雅,看見姚文韜後,他有些激動,拉著顧秋實進了內室,才低聲道:“就憑這些,二皇弟此次絕對難以脫身,更何況……”
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下,“父皇疑心那麼重,二皇弟這些年從通州拿到了不少銀子,堂堂皇子這樣斂財,為了什麼,大家都清楚,父皇絕對不會輕饒了他。”
對著親兄弟舉起大刀,太子心裡很不好受。
顧秋實垂下眼眸:“殿下,務要婦人之仁。”
“本宮明白。”太子一臉正色道:“如今本宮不是一個人,若是讓底下的幾個弟弟坐大,會有許多許多人連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他歎息一聲:“舅舅,我好怕啊。”
說到底,這才是個十九歲的年輕人而已,從小就被人寄予厚望,不敢有絲毫行查踏錯。
彆人做錯了事,可能隻是被人笑話幾句,而到太子這裡,就會上綱上線被所有人攻堅,因為他是儲君,容不得有絲毫瑕疵。
顧秋實拍了拍他的背:“彆怕,我陪你。不會有事的。”
太子面色微鬆,他最信任的人是母後,其次就是舅舅,無論誰害他,這兩人都絕對不會。
接下來,顧秋實說了有人要從丁香兒那裡對護國公府下毒手的事。
太子面色微變:“那乾脆讓……”他不怎麼能出皇宮,卻也見過這位舅母。說實話,他不願意稱呼她為舅母,真心覺得舅舅委屈。
不過,那女人有實實在在救了舅舅的命,隻為了這,他又該對其寬容一些。
“彆讓世子夫人出門。”
顧秋實搖搖頭:“我好不容易收到的消息,就讓她出去轉轉,如果能夠釣出幕後主使自然最好。”
*
丁香兒帶著兩個丫鬟和四個護衛出了門,護衛是輪值的,每次出門的人都不一樣,她倒沒有發現今天的護衛有什麼區彆。
心情不好,隻有買東西才能讓她高興一點。她早上沒吃東西,直奔城內最大的酒樓。
結果,就在酒樓門口,她準備進門時,看見了一個熟人。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