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夥計, 隨從急忙將門關上。他臉上都是恍惚的,沒想到還真能追查出這樣的事情來。那麼,之前那個道長給的生辰八字真是因為公子需要這樣一個女子來衝喜嗎?
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顧秋實擺擺手:“你也出去。”
隨從:“……”
雖然夫人吩咐了寸步不得離開公子, 但公子近來身體已經恢複如同常人,單獨待一會兒應該不會有事。
隨從行禮, 退了出去。
顧秋實撿起個茶杯靠在牆上,耳朵湊了過去。
像外面的茶樓和酒樓, 牆壁都是用的特殊木材, 比較隔音。平時隔壁的動靜大一點會察覺到些許聲音。加了個杯子之後, 已經能夠清晰地聽到隔壁的對話。
“會不會惹人懷疑呀?我這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說話的人是趙氏。
“不會的,這沒有圓房,是那小子不行了。以後彆再找我了, 咱們每見一次面, 不會增添一分被發現的風險。”孟樓的語氣裡帶著些不悅, “孩子送到府裡,在我眼皮子底下,你都儘管放心,隻要有我在,不會讓孩子受委屈。”
“話是這麼說, 我就是……”趙氏聲音裡帶上了哭音, “一想到閨女以後要守活寡,我這心裡就難受。”
“寡婦可以再嫁。”孟樓皺了皺眉,“這有什麼好哭的,以後當家的人是她哥哥, 我會找機會把她的身世告訴清知的,彆哭了,哭得我心煩。還有, 你現在都已經不在這裡上工了,特意約到這裡,容易惹人懷疑。下一次見面的地址我定,或者……咱們彆再見了。”
下一瞬,趙氏的哭音重了幾分。
“樓郎,你千萬要注意,彆讓他們倆圓房了。到底是堂兄妹……”
孟樓語氣輕鬆:“這你放心,孟清剛那小子如今有心無力,再說了,他都不願意和紅月住一個院子,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我看著呢,你放心吧。”
趙氏聽到這話,並不覺得歡喜。
“紅月從小到大吃了不少的苦,她發現自己被人嫌棄,不知道有多傷心。”
“這些都隻是暫時的,你怎麼就不懂?”孟樓語氣不耐,“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起身整理衣衫,然後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出門,結果剛剛轉身準備下樓,看見隔壁門口站著一個身長玉立的瘦弱公子。
孟樓認清楚來人後嚇了一跳,他很快反應過來,收斂了臉上所有的神情,做出一副溫和模樣:“清剛,你怎麼會在這裡?”
顧秋實似笑非笑:“一叔可真行,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給我做妻子。這要傳出去,可是孟府的醜聞!”
孟樓早些年也想過自己在外頭有一個孩子的事情可能會被府裡的人知道,但近些年來,隨著趙氏年紀越來越大,一人見面的次數很少,時間也短。之前見面頻繁的時候都沒被人發現,如今就更不可能被人得知了,於是他也漸漸放鬆。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普通的午後被侄子一語叫破,且還是在他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侄子之後。
之前他這麼做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被人發現的可能,一開始的慌亂過後,他坦然整理了一下衣衫:“那麼,我們回家去說吧。你也說了這是醜聞,既然是醜聞,就不適合讓太多的人知道。”
趙氏面色變成了慘白。
顧秋實似笑非笑:“好在之前我沒有叫嶽母,總覺得叫不出口。沒想到一叔這麼奇葩,居然讓我叫他的外室為嶽母。”
趙氏張了張口,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女兒完了。
顧秋實側頭看向孟樓:“一叔,既然這件事情和劉家人有關,那麼是不是把他們也請到府裡一起當面說?”
孟樓自然不願意。
顧秋實可不允許他糊弄過去,事情已經查到了,這裡當然要說個清楚明白。
孟樓臉色特彆難看,不說醜聞不醜聞,胡氏知道了這事,一定要大鬨。忽然伸手一引:“清剛,我覺得這件事情還需要商量一下,咱們進去說吧。”
顧秋實才不跟他扯,抬步就走,吩咐隨從請馬車去劉家接人。
回去的時候,顧秋實馬車走在前面,跑得飛快。
孟樓想要截停,卻始終找不到機會。一路狂追,沒多久就到了孟府門外。
顧秋實剛剛不隻是讓隨從去接劉家人,還讓他找人去請孟老爺回來。因此,叔侄倆人到家時,孟老爺已經等著了。
孟老爺這些日子已經查出了一些端倪,與比如自己的一弟跟劉紅月的親娘來往頗多……隻這一件事,他就知道兒子需要衝喜這件事情的水分很大。
“發生了什麼事?”
顧秋實奔波半天,該喝的藥還沒喝,見隨從送了藥來,端起碗一飲而儘。
孟樓已經忍不住開始解釋……事情發展到這裡,瞞是瞞不住的,隻能他率先認錯,以此來讓兄長消消氣。
胡氏隻知道很多人去了正院,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顧秋實做了個好人,派人去告知了她一聲,隻說是發現了孟樓在外頭有女人,胡氏聽到這話,哪裡還坐得住?
她到了正院,正想問話呢,劉家人也到了。
屋中擠了一大群人,要論顯眼,還得是一身白衣的趙氏,彆看她眉眼間已經有了些許皺紋,一身白衣襯托的她五官精致非常……生了三個孩子還有這樣的容貌身段,可見她年輕的時候該是如何顛倒眾生。
胡氏都不用問就知道這是男人外頭的女人,她撲上去就撕了趙氏的頭發。
“不要臉的賤婦,勾引有婦之夫……”
孟夫人:“……”
之前看見劉紅月救了自己兒子的份上,她還心甘情願喊了劉家夫妻倆為親家和親家母。沒想到一弟妹上來就是這樣一番話。這關係亂得,她得需要捋一捋。
“彆打!”孟樓怕的就是這個,上前把人拉開,“你還沒有見過她,不要亂打人,這位可是紅月的母親。是大哥的親家母。”
聞言,胡氏頓時滿臉的尷尬。
她剛想道歉認錯……其實她並不覺得是多大的事情,劉家人要不是因為生了一個八字好的女兒,連站在這裡的資格都沒有。
“那什麼……我……”
孟老爺打斷她的話,道:“一弟,我都不知道在你眼裡我們夫妻成了什麼人。你居然讓自己的外室做我的親家,你這是把我踩到泥裡還不夠,要把我們夫妻踩到糞坑裡才滿意?”
胡氏隻覺得自己跟聽天書似的。
她狐疑地目光打量著自家男人,又看向趙氏。
而另一邊,劉父臉都氣青了,放在身側的拳頭手背上青筋直冒,看那架勢,如果不是地方不合適,他真的會衝上去打人。
趙氏根本就不敢抬頭,閉眼嗚嗚的哭。
她要是強撐著辯解幾句,眾人可能還會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假,可她一句話不說,張嘴就哭。眾人不信也得信。
屋中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站在角落中不起眼的劉紅月接受不了這樣的真相,她看著哭泣的母親,忽然猛搖頭道:“都是這樣的!孟公子,你不想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也彆編排這麼荒唐的事情,我走就是了,這孟家的少夫人我不做了,以後我和你橋歸橋路歸路,往後我一輩子也再也不出現在你們孟府的人面前……當初我就不答應嫁,是你們孟府非要強迫……要趕我走,簡直是不擇手段。我娘那麼溫柔的一個人,被你們摁上與人通奸的名聲……你們這是想逼我娘去死!”
顧秋實一步步靠近她,嗬斥道:“閉嘴,不許再哭!”
劉紅月嚇得住了嘴,卻還是忍不住抽抽著哭。
顧秋實看向都不願意接受現實的眾人,一字一句地道:“這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是可以胡編亂造的,趙氏和一叔暗中來往多年的事情,添福茶樓裡的老夥計都知道。”
這是事實,孟樓也明白,他沒能在茶樓勸住侄子之後,這件事情就瞞不住了。如今唯一需要撇清的就是,自己不是劉紅月的親爹。
“大哥,您先彆生氣,聽弟弟一言。”
孟老爺沒吭聲,看了一眼自己的管事。
管事欠身,很快退出了門。
顧秋實心裡明白,他這是讓人去請老夫人了。
孟樓覺得自己今天簡直是倒黴透了,很後悔去添福茶樓之前沒有好好檢查身後的尾巴,他深吸一口氣,道:“大哥,紅月不是我女兒。”
孟老爺也認為不是。
如果是,堂兄妹之間成親像什麼樣子?一弟再離譜,再想要照顧女兒,也不可能做這樣荒唐的事。
顧秋實不允許他糊弄,強調道:“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