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不是必須要用的, 無論男女,沒有這東西日子也能過。這些帕子主要是賣給鎮上的姑娘,村裡的女人會來買,但到底是少數。
顧秋實將手裡的帕子遞給夥計:“算賬。”
夥計翻了翻, 抽出一疊:“這幾張用彩線繡的, 每張要貴兩文。客人要換嗎?”
村裡人斤斤計較,一文錢也要糾纏半天, 像這種知道拿貴了不肯換又不肯按貴價付的客人也不是沒有。夥計有點緊張, 見客人搖頭, 鬆了口氣:“七十五文。”
顧秋實掏了一把銅板遞過去, 接過夥計包好的帕子。何明耀見狀, 愈發驚奇:“三弟,你這是進貨來了?村裡離鎮上不遠,你這價錢也不便宜, 賣不掉的。”
“你想多了, 我是買回去給巧兒她們用的。”顧秋實語氣不善, “巧兒都十八了, 到現在也沒有一張自己的帕子,太可憐了。當初幺娘跟著哥哥嫂嫂住, 成親前也有三張帕子呢,巧兒姐妹跟著親爹娘, 過得還不如幺娘, 我們這做爹娘的, 實在太對不住她們。”
何明耀見他願意多說兩句, 立刻湊上去:“這些錢是伯母給的?”
顧秋實揚眉,不答。
“好啊,你的心裡挺有成算的嘛。”何明耀笑吟吟, “三弟,之前我還為你擔憂,現在我總算是放心了。話說,伯母一人種著那麼多的地,又不用請人乾活,這些年攢了不少銀子吧?”
恰在此時,隔壁的夥計笑吟吟過來:“客人,我們鋪子裡有茶,您要不要喝點?”
一下子買走十多套成衣,雖然不算是鋪子裡買的最多的客人,也不少了,這種事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顧秋實點點頭。
夥計笑道:“有三個人幫忙,很快就得。”
何明耀不自覺跟了上去,然後就看見已經包好的一大堆衣衫和還沒包完的衣衫被褥。他驚得張大了嘴:“伯母這是拿你當親兒子呀!”
顧秋實讓夥計幫忙請一架牛車運貨,很快牛車就到了鋪子外,東西也一一放了上去。何明耀始終沒走,亦步亦趨跟著,尋個機會壓低聲音道:“三弟,你也彆太實誠。伯母給你的銀子,你完全可以自己截留一些呀。剛才我看了,你買的成衣是布裡面最貴的那種,這沒必要,你就選最差的,一套衣裳相差好幾文呢。這錢省下來做什麼不好?虧得還以為你變機靈了,原來還是跟以前一樣老實。”
“這貴的料子和便宜的料子穿著是不同的。”顧秋實瞄了一眼他身上的長衫,“你怎麼不買便宜的呢?”
何明耀噎住:“那我是賬房先生,每天要見人的……”
顧秋實打斷他:“我媳婦和女兒就不用見人了?”
“她們在村裡,每天下地乾活,穿好衣裳不是糟蹋了麼?有錢要花在刀刃上……”何明耀靠得更近了一些,“家寶這兩天就要去城裡,窮家富路,你倒是省點錢給他呀。”
顧秋實早就知道他的不要臉,聽到這話,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你兒子是你的寶,我閨女還是我的寶呢。憑什麼讓我閨女省錢給她花?何明耀,我們一家五口辛辛苦苦乾活供養家寶十幾年,什麼都沒得到,現在你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旁人身上……小心遭雷劈。”
何明耀臉色難看:“家寶給你做了十幾年的兒子,就算現在不是了,那也是你親侄子呀。”
顧秋實目光落在他敷著的那半邊臉上:“你的傷好了?”
對上他眼神,何明耀退了一步:“你要做什麼?”
顧秋實捏著拳頭揮了揮:“滾遠一點,以後少出現在我面前。”
何明耀眯起眼,忽然大喊:“他打人……大家夥兒評評理,他當街打人啊……”
街上人來人往的,顧秋實本來不打算把事情鬨大,看他咋咋呼呼,生怕彆人不知道兄弟之間的恩怨,顧秋實頓時就氣笑了,這臉既然他不要,那也沒必要幫他留。就在所有人都疑惑地看過來時,顧秋實擼起袖子,朝著他另一邊還沒受傷的臉上狠狠打去。
何明耀嚇一跳,急忙側頭去躲,可還是沒躲開。
隻一下,他被打得踉蹌好幾步,朝著這人群倒去,眾人不知他們之間的恩怨,也沒人貿然上前勸架,見狀紛紛躲開。於是,何明耀狠狠砸在了地上。
眾人傳出一陣驚呼。
正在逛街的王氏帶著新兒媳和孫女見前面有熱鬨看,慌忙擠了進去。
“明遠?”
聽到喚聲,顧秋實回頭:“娘。”
王氏看了看地上的何明耀:“怎麼又打起來了?”
顧秋實啐了一口,不屑道:“讓我省吃儉用給他兒子讀書,我不答應,他就說我當街打人。我這個人不喜歡跟人辯解,既然他都這麼說,那我打他一頓才不算冤枉嘛。”
王氏:“……”
張幺娘忙上前幾步,上下打量顧秋實:“你有沒有受傷?”
“就憑他?”顧秋實毫不掩飾自己對何明耀的不屑。
張幺娘發現他換過了一套衣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問,眼神裡滿是疑惑。
何明耀氣得踉踉蹌蹌起身:“你當街打人,犯了法,要入罪的。”
顧秋實正準備跟婆媳倆說自己買了衣衫的事,聽到這話再一次露袖子。
何明耀嚇得往後退幾步,站穩身子後振振有詞:“呐,你們這麼多人都看見他動手了,這是還要打我呢。”
“那是你該打!”顧秋實乾脆站到了台階上,居高臨下衝著眾人道:“大家夥可能不知道我們的恩怨,應該也不認識我,但這個人在鎮上做了幾十年的賬房先生,肯定有人認識他!好叫大家知道,我是他的親弟弟,也過繼了他的孩子家寶……家寶大家知道吧?十五歲的童生,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可是我才知道在家寶考中童生的第二個月,就已經被他改回了自己名下……”
何明耀看他要把事情鬨大,心裡叫了一聲糟,他在這鎮上住了多年,以後還要出來見人呢,當即顧不得身上的傷,忙上前想要捂住他的嘴。
“你閉嘴!”
顧秋實揪住他的衣領,把人推遠,任由他雙手雙腳在自己跟前撲騰,繼續道:“家寶根本就是知情的。我心灰意冷,再不指望家寶孝敬我,也怕他們沒有銀子供養家寶後把主意打到我三個閨女身上,所以我過繼了,把自己過繼給隔房的堂伯做兒子,足夠退讓了吧?結果他還不放過我,偶然看見我買這麼多東西,竟然讓我給閨女買差一點的料子,把這錢省下來給他兒子讀書,你兒子了不起,是童生,是以後的秀才老爺,那我閨女也是人呀!為了供養你兒子這麼多年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怎麼就不能穿件好的了?我閨女遇上你這種大伯,簡直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呸!”
說完後,把人狠狠一推:“滾,臉皮簡直厚如城牆,以後你再敢出現在我面前要錢,我還打你!”
何明耀噔噔噔後退幾步,這一次同樣沒有人扶他,隨著他後退,後面圍觀人群讓出了一片空地來。於是,何明耀又摔到了地上。
顧秋實還覺得不夠,瞪著他罵道:“自己養不起兒子就算計彆人替你養,廢物!惡心!”
在場不少人都聽說過何家寶年少有才的名頭,卻不知道他身後的家人竟然鬨成這樣。還有何明耀,因為長期住在鎮上,好多人都認識他。周圍嗡嗡嗡,三三兩兩交頭接耳。
讀書人都好面子,何明耀會算賬,自認為高人一等,今天挨打挨罵被這麼多人圍觀,面上下不來,怒火衝天大叫道:“何明遠,打人犯法,道歉,不然跟我去衙門。”
顧秋實嗤笑一聲:“你去告啊。剛好把你們父子乾的那些事情告訴大人,回頭何家寶要是還能參加院試,算我輸!”
何明耀心頭一驚,讀書人的名聲要緊,忙辯解道:“這些事跟家寶無關,他不知道我改族譜的事,你彆隨口汙蔑毀他名聲。”
“知不知道,大人會查!”顧秋實上前拉他,“走,趁著天色還早,我們趕緊找了馬車去縣城,讓大人好生查一查。”
何明耀當然不想去,伸手揮開他的手。
顧秋實想揪人,那絕對能拽住,拉著他就走。無論何明耀如何掙紮,都甩不開胳膊上的手,他咬牙切齒地威脅:“何明遠,放開我,娘會不高興的。”
“娘在我面前從來就沒有高興過。”顧秋實不以為然。
何明耀:“……”
“你要鬨到什麼時候,這麼多人在,彆讓人看笑話。”
顧秋實頭也不回:“一開始是你要讓眾人看戲的,那就讓他們看個夠。”
話是這麼說,他並不想去縣城折騰,拽著拽著手就鬆了。
何明耀抽出了自己的手,轉身就鑽進了人群,像魚兒入水一般,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潮中。
顧秋實還作勢要去追,被張幺娘拉住:“好了,娘買了一大堆東西,咱們今天要請客,回家還得長輩呢。”
“這樣啊。”顧秋實看向何明耀消失的方向,“真不要臉。”
事情鬨得這麼大,圍觀眾人看了好大一場熱鬨,意猶未儘地結伴離開。
此時顧秋實買的衣衫被褥已經綁好,車夫也等著了:“幺娘,我也買了些東西,不用找牛車了,讓他一起拉回村裡就是。”
王氏看見牛車上的一大堆東西,都驚呆了:“你哪兒來的錢呀?”該不會是賒賬吧?
她看何明遠一家子可憐,想要何明遠在自己百年之後給夫妻倆燒紙祭奠,才把人接回了家,也願意養著他們一家子,但她可不是沒有底線的,要是何明遠拿著銀子到處亂花。她絕對不容。
張幺娘也驚訝不已:“她爹,怎麼回事?”
顧秋實咳嗽一聲:“發了點小財,就給你們買了行東西,回去再說。”
一家子從老到小都很不放心,不願意回去再說。無奈,顧秋實隻得站在路旁把事情說了一遍。
王氏放下心來,又不高興地道:“下次遇上這種事,你躲遠一點,萬一傷著你怎麼辦?今兒你遇上的人厚道,還願意給謝禮,要是遇上那不講道理的,你受傷了人家不管,不說有沒有錢治,你自己也得受痛苦不是?”
“對對對,娘說得對。”
張幺娘滿心後怕。後怕之餘,看著這一大堆東西,心裡又有些歡喜。今天看到便宜婆婆買那麼多的米糧肉菜,張幺娘真覺得受之有愧,除了帶著幾個女兒多乾點活,她也不知道怎麼感謝這位長輩。再這麼下去,彆人也會說閒話的。
如今給便宜婆婆買了東西,她心裡好受多了。好歹,自家不是白占人便宜。
巧兒姐妹幾人的目光被那牛車上的東西吸引過去,拔都拔不下來。這些年來,就是巧兒都沒有新衣穿,如今衣衫鞋襪都有,著實讓人高興。
由於回家有事,一家人並沒有在鎮上耽擱太久,顧秋實跟著牛車回,王氏帶著剩下的人搭另外的車。
顧秋實一下子拉這麼多的東西回來,看到的人無不側目。東西到了王氏院子外時,她們還沒到。
王氏也猜到了自己一行會落在後頭,為了不耽擱車夫的時間,把鑰匙給了顧秋實。
卸貨的時候,隔壁院子門打開,頭發花白的何富華出來,看到一大堆東西時,他愣了愣:“買這麼多?”
話音未落,高氏也探了頭出來,看到東西後,酸溜溜道:“弟妹對你們可真好,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親侄子親侄女都沒得她什麼東西。倒是舍得給外人買這麼多,明遠,往後你可要好好孝敬她啊!有你在,明光他們應該不用照顧嬸娘了……”
“娘,你少說兩句。”
出聲的人是何明光,也是夫妻二人的長子,比何明遠要大兩歲,常年下地乾活,肌膚黝黑,也是一身的腱子肉,走過來撿了最重的一袋糧食扛了就往顧秋實剛打開的院子裡送。
高氏見狀,氣得跺腳,卻還是過來幫忙搬東西了……村裡就是這樣,親兄弟之間,哪怕各自成家,也會互相搭把手。
緊接著,隔壁院子又出來了高氏的二兒子何明多,他性子較活潑:“明遠哥,本來我想跟你們一道呢,結果起太晚了。”
顧秋實好奇問:“二弟想去鎮上買什麼?”
“太久沒吃肉,想買點肉吃。”何明多伸手拍拍肚子,“我都瘦了。”
顧秋實忍不住笑了:“肉不用買,一會兒就有得吃。”
“所以我去不成就沒去。”何明多玩笑道:“有酒麼?”
請人吃飯,哪兒能沒有酒呢?
顧秋實看得出來,這兄弟倆對於他過繼之事沒有不高興,要麼就是城府深,要麼就是真的不在意。他比較傾向於後者,村裡的人,其實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高不高興都擺在臉上。當即笑道:“有,一會兒早點來,多喝點!”
何富華帶著妻兒搬完了東西,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幫著整理收拾。
高氏還主動把買來的細面倒在了大盆裡,還念叨道:“早點醒面,這種天氣,涼了一樣吃。”然後拿來了粗糧袋子,揚聲問:“明遠,放多少粗糧?”
一斤細面能換四斤粗糧,村裡人平時都吃粗糧,有客或是逢年過節才會添細糧,至於添多少,取決於主人家自己。如果手頭拮據或是想要省點,那就多放粗糧,吃是一樣的吃,就是口感差些。
高氏問完,自顧自道:“把這一袋都添進去算了。”
顧秋實:“……”
“可以少放點粗糧的。”
高氏動作麻利的往裡添水:“不用,你們的菜那麼好,饃饃粗點不要緊,能省就省一點。”
很快,王氏她們也到了。
院子裡瞬間熱鬨起來。
家裡這麼多人,倒也不用再請彆人幫忙。尤其是巧兒姐妹,從小就乾活,動作特彆的利索。高氏看著,驚奇道:“這幾個丫頭看著木訥,動作竟然這樣麻利。”
她動了心思,悄悄問:“明遠,真要招贅?”
昨天問這話,純屬是不懷好意,存了笑話的意思,是她一時間接受不了屬於兒子的東西眨眼間就飛了,事前連一點預感都沒有。今兒想法又不同了,她哪怕再不願意,也隻能接受這個新冒出來的侄子。再問這話,就是想給巧兒說親了。
顧秋實點頭:“我們夫妻就這三個閨女,不可能全部嫁出去,巧兒最懂事,留她在家最好。”
何明遠心裡對三個閨女虧欠良多,顧秋實來了,自然要好好照顧她們。這閨女嫁出去,不可能不受委屈。哪怕他有錢有勢,女婿一家子都需要看自己臉色……但隻要女兒是彆人的兒媳,多少都要為了婆家的親戚退讓。隻有把人放在眼前,夫妻倆獨門獨戶住著,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證她們過得安逸順遂。
此時隻提巧兒,是因為外人能接受沒有兒子的夫妻倆留長女在家。至於剩下的姐妹倆,婚事可以推一推,等到顧秋實賺到錢給剩下兩個女兒重新建了院子,再說招贅,彆人才好接受,也不會說閒話。
院子裡忙得熱火朝天,村裡的人看見了何明遠拉回來的東西,難免都會議論幾句。有人故意把這件事情說到了何母的面前。
何母聽了特彆不是滋味,老大嘴甜,會哄人,不管他說的那些話能不能做到,何母每次聽了都會很高興。老三最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而老四從小就死強死強的,沒少挨打,長大後更是直接跑去了嶽家住,難得回來一趟。
三個兒子裡,她最疼老大,最擔憂住在嶽家的老四,怕他受委屈。最省心的就是老三,她嘴上沒說,其實心裡明白,如果自己老了,能指望的大概就是老三。
昨天發生的事,哪怕已經過去了一日夜,她到現在還覺得跟做夢一般,壓根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老三走了,今年秋收怎麼辦?
傳話的人離開後,何母環顧一圈,院子裡空蕩蕩的,屋簷下一大堆泥沒有人打理,廚房裡昨天吃的碗還在鍋裡泡著,屋中的桌椅上又積了一層灰。以前張幺娘在的時候,不用她開口,家裡就會打掃得乾乾淨淨。
她恍恍惚惚起身出門,往王氏的院子裡去。
院子裡擺了四桌,除了三位族老,剩下的都是王氏婆家和娘家的親戚。
對於過繼之事,不管眾人心裡怎麼想,面上都沒有說難聽話。
其實最有可能接收王氏宅院和田地的就是何明光兄弟二人,他們都沒有不高興,哪裡輪得到外人?
何母一出現,院子裡推杯換盞歡聲笑語的聲音霎時一聽,所有人都看向門口。
此時王氏被人拉坐下,她還想去廚房裡忙,被張幺娘推到了桌旁,桌上的客人玩笑一般不許她走。她看見失魂落魄的何母,起身道:“弟妹,吃飯!”
村裡的人在自家吃飯的時候遇上有客上門,都會招呼人坐下一起吃。
何母踏進門,站在王氏面前:“三嫂,過繼的事情得重新商量,我後悔了,老三……我還是舍不得。”
幾位族老立刻皺起眉來。族譜最好是彆改動,何家寶那是情況特殊,人家有出息了,非要認回親爹,他們不好攔……現在不改,等到何家寶以後考中了秀才或是舉人重新修建祠堂的時候,肯定也會找機會改的,那麼到時他們這些攔著不讓改的長輩就成了惡人。反正何明遠也不要這個兒子,改就改了。
老太爺冷著臉,訓斥道:“昨天才改族譜,今天你就要改回來,當祠堂是什麼?絕對不行!”
何母跪了下去。
另外兩位族伯準備開口訓斥,顧秋實理了一下身上的新衣:“嬸娘,昨天我們一家搬過來後,娘給了我們四床九成新的被子,還請我們吃了面和幾斤肉,今天又準備了這麼多,還買了五床被子,十多套新衣鞋襪,巧兒她們有帕子有頭花。林林總總加起來,都快有七兩銀子了,不說得到又失去很讓人難受,咱們不能乾這種缺德事,就算你真要乾,是不是該把銀子還出來?”
何母霍然抬頭:“何明遠,你個沒良心的混賬,你哪頭的?”
“不管哪頭的,明遠說得對。”族伯看出來了,何母才把孫子送走,根本拿不出來,這種人人不講道理,乾脆跟她直接談錢,“你先把銀子拿出來,我們再說改不改族譜。”
何母哪裡拿得出來?
真有這個錢,她也不會拿來贖兒子,而是拿給孫子讀書了。
眾人議論紛紛,王氏的大哥端起酒杯起身,咳嗽一聲,等眾人都看過來了,道:“我妹妹多了兒子,我們都很高興,明遠這個外甥我認了,還請大家以後多多照顧他。”他瞄了一眼何母,意有所指,“誰要是欺負他,我這個做舅舅的絕對不饒!”
顧秋實起身:“多謝舅舅維護。巧兒,給舅公倒酒。”
何母就看見往日裡又臟又醜的巧兒今兒一身新衣站了出來,隻換了衣衫,梳了個頭,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從頭到尾沒有看她一眼,笑吟吟上前倒酒。
“巧兒,跟我回家。”
巧兒一臉為難:“奶,我現在有新衣穿了,也沒有需要讀書的弟弟供養,就不回去了。”
何母大怒:“不認祖宗的玩意,今天我非教訓你不可……”
王氏霍然起身,上前揪住她的衣領,高氏也去幫忙,兩人合夥將何母拎起推出了大門。
何母掙紮不動,氣得大叫:“何明遠,有人推你娘,你瞎了嗎?”
顧秋實回頭看她:“嬸娘,是你瞎了才對,被推的人又不是我娘。”
何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