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一行人離開, 心裡很不是滋味。
彆人過繼孩子,會拉近兩家之間的關係。要把孩子抱走了,至少要坐下來好好吃頓飯, 三兒子這一去,怕是再不回來了。
何母真不覺得自己有錯,丫頭片子早晚都要嫁人,那嫁出去的同時拿點銀子回來供養家寶有何不可?
家寶才是全家翻身的希望呀!
何母越想越氣,不甘心地大吼:“何明遠,你今天出了這個大門,以後就彆再認我做娘,彆再回來。”
都到這時候了, 還在放狠話呢。
王氏帶著一行人走在村子裡, 算是一景,路上眾人紛紛打招呼。
張幺娘滿心都是對未來的忐忑, 巧兒姐妹不習慣跟人說話, 更不喜歡被人注目著,鵪鶉似的低著頭跟在後面。除非有人喊,否則絕不應聲。
顧秋實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認為得想法子練一下這姐妹三人的膽子, 姑娘家要懂得與人交往才好。當然,也可能不需要教, 等她們換掉了身上的破爛,渾身打理乾淨, 應該就好意思與人說笑了。
王氏一路帶笑與人寒暄, 誰都看得出來她特彆歡迎這一家子。
兩家離得不遠,也就隔著五六個院子,王氏的院子還是當年何又華成親時建的……村裡兄弟多的, 人家長輩都會想方設法為兒子準備新房,沒錢的是一間屋子,寬裕的人家就會給兒子建一個小院。
何又華是家裡老幺,當年成親時獨得一院……事實上,早點把兒子分出去。這真的能讓兄弟之間少些齟齬。王氏獨自住在這裡,沒人敢欺負,正是因為隔壁是何又華親哥哥所住。
“進來吧,今天下大雨,這院子我還沒來得及打掃,有點亂。”
帶著幾十年歲月沉澱的院子門打開,裡面的情形一目了然。院子不算大,堂屋一間,兩邊各有兩間廂房,跟何明遠家裡差不多。不過,何明遠家裡人多,擠得滿滿當當,到處都是生活的氣息。而這個院子,隻得王氏一個人走動,顯得冷清寥落,院子裡的泥地上還長滿了青苔,從門口到屋簷下隱隱有一條踩出的印子。
“快進來呀。”王氏笑著招呼。
顧秋實緩步踏入,張幺娘低聲問:“我們真住在這裡呀?”
那邊王氏已經打開了右邊兩間廂房:“好在家裡屋子多,我們這房子看著是五間,其實屋子足夠寬敞,廂房都隔了裡外間的,右邊是四間房,裡面有床,你們自己看著住。”
巧兒忙道:“我們住一間就行。”
王氏笑了:“大姑娘了,要是住不下那是非擠不可,這住得下,沒那必要。”
她又指著左邊最末的那一間:“你們住那兒吧,人住裡間,外間吃飯喝茶歇涼。先把東西放進去……我去給你們找被褥。”
說著,她進了自己的屋子。
這院子比何家的那個要規整得多,有專門的柴房和廚房,茅房在另一邊,廚房後面是一片菜地,也圈在土牆內。
“先收拾吧。”顧秋實摸不清楚王氏到底是個什麼想法,他想的是借著她的名頭擺脫何明耀,之後給她一筆酬勞。
可看王氏這模樣,不像是留客,像是要留他們久住。
顧秋實踏入王氏的屋子,外間擺著桌子,上面有茶壺茶杯,到處乾乾淨淨。他正打量呢,王氏抱著一床後被子出來:“這個拿去給丫頭們鋪上,姑娘家年紀輕,受了潮氣以後要遭罪。”
“伯母。”顧秋實接過被子,“之前承諾的禮物我會儘快補上,如果你喜歡銀子的話,我可以……”
“我年紀大了,花不了多少銀子。”王氏打斷他,“族譜上你是我兒子。剛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也叫了我娘,怎麼,想反悔?”
顧秋實愕然了一瞬,他想的是借王氏的名頭用,此人善良,嫁過幾次一定聽了不少閒言碎語,哪怕家人護得再好,那些多嘴多舌的人最多是說不到她跟前,但總有那自認為好心的會提醒……她應該最清楚女子選不好夫家有多慘。
巧兒姐妹幾個實在可憐,顧秋實再許以重利,有九成九的把握說服她幫姐妹幾人脫離一心想要賣了她們的何母。
果然,認親一事很順利。不過短短半日,一家子就徹底擺脫了何母的控製。可王氏……好像真的想留他做兒子。
“沒有。”奉養一個老人而已,對顧秋實來說根本就不是負擔。尤其村裡的老人勤勞一輩子,除非爬不起來,不然都能夠自己照顧自己。隻需要給她準備一些肉菜,再住在這院子裡陪著就行。
“我是怕您後悔,我們一家人多,嘰嘰喳喳吵得很,還有何明耀興許不會善罷甘休,回頭怕是還要糾纏,您不怕?”
王氏揚眉:“他們是何家人,我也是何家人。我還有娘家呢,咱們隻要占了理,不用怕他們!”
顧秋實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暖意,這應該是原真的情緒,他唇邊不自覺間扯出一抹笑容:“那……往後我就是您親生兒子,幺娘是您媳婦,巧兒她們就是您孫女。”
他跪了下去:“娘!”
方才在眾人面前喊得情真意切,那是作戲,此時才是真心實意。
王氏看著他的發頂,顫著手去摸,眼圈漸漸紅了,哽咽著嗯了一聲。
張幺娘帶著女兒站在屋簷下,支著耳朵聽屋中的動靜,見狀帶著幾個女兒進門跪下磕頭。
所有人都進了屋,因為有桌子擋在中間,隻能擠在靠門口的位置,王氏隻覺面前跪了一片,歡喜地擦了淚:“快起來。”
王氏很快又進了屋中,一床一床往外抱棉被:“這些被子太久沒用,已經壓實了,等天氣好的時候抱出去曬一曬。加上你們帶來的,每張床兩床被子,暫時對付著,等天氣涼了再去鎮上買些!”
她眼角還帶著淚,風風火火就要去幫巧兒她們鋪床。
其他幾間房門一打開,就看得出來王氏很勤快,哪怕她一個人住,空著的地方也經常打掃,床上和櫃子都沒什麼灰。
床和櫃子是成套的,就是少桌子,顧秋實轉悠了一圈,打算第一天起早點去鎮上整錢買。
鋪床很快,屋子又不用打掃,很快就把床鋪都歸整好了。王氏又拉著張幺娘去了廚房,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得慶祝一下,剛好我還有三斤白面,今天擀面條吃。”
張幺娘暗自咋舌,忍不住道:“要做三斤?”
這在何家,非得是何家寶回來或是逢年過節才會吃一頓,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她們母女四人能嘗嘗味就不錯了。
王氏笑吟吟:“隻有三斤,應該夠了,我胃口不大,吃不了多少。”
張幺娘反應過來她誤會了,忙道:“您吃面條,我們吃粗糧粥,黑豆粥……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王氏一頓,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張幺娘母女幾人原先過的日子,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姓林的不乾人事。合著隻有那些鎮上的才配吃白面?”
這話張幺娘早在心裡憋著了,隻是不敢說而已。
王氏強調:“咱們家不分這個,所有人都一鍋吃。”又問:“你會做麼?”
張幺娘自然是會的,不止這個,幾乎村裡婦人會做的飯菜她都學了,甚至做出的味道還不錯。
不是她做飯有天分,而是做得不好就會挨罵,她不想讓村裡人笑話自己天天被婆婆嫌棄,也不想在女兒們面前顯得自己無能。
廚房裡有了姐妹三人和婆媳,顧秋實再也進不去。他也不去擠,而是房前屋後轉悠一圈,發現有哪裡需要修補的,去柴房裡找到工具順手就做了。
修了茅房和院牆,還有屋中搖晃的桌椅,又想起大門一動就吱嘎響。他拿著東西過去,剛打開門就看見門外站著一雙頭發花白的老夫妻。說起來還是熟人,正是王氏的哥哥嫂嫂。
何富華到他手裡的東西,笑道:“挺勤快啊。”
他妻子高氏不太高興,玩笑一般道:“都做上飯了,也該乾點事。要臉的人都不好意思吃白食的。”
王氏探出頭來:“大哥,坐。巧兒,給你大爺爺倒茶。”
巧兒出門,送了剛燒的茶水。
高氏接過,上下打量一番:“巧兒是真的要留在家裡招贅婿?”
巧兒還是個未嫁的姑娘,聞言羞得滿臉通紅,轉身就進了廚房。張幺娘的臉色變了變,她以為擺脫了婆婆後伺候好王氏就能讓女兒不受委屈,沒想到又冒出來一個不好相處的,她張了張口,想要說幾句,又想到這是巧兒正經的長輩。
顧秋實帶著孩子離開何家,就是不想有人對一家子上下指手畫腳,當即問:“伯母今年高壽?”
何明遠在村裡所有人的印象之中是個老實人,高氏聽到他問,也沒多想:“六十有三,老了啊!”
“可能是有點老,都有些糊塗了。”顧秋實三兩下修好了門,將工具規整到箱子裡,一本正經地道:“伯父,以後你看著點伯母,彆讓她一個人出門。”
年紀大了的人都有些自傲的毛病,高氏頓時沉下臉來:“你這話是何意?”
“要是不糊塗,也不會衝著一個未嫁姑娘說婚事。你要是有人選,可以來跟我說,或者跟娘提一提也行。”顧秋實說完後,還看向何富華,笑問:“伯父,您說對麼?”
何富華側頭看向妻子:“你先回去,我跟明遠好好聊聊。”
高氏被晚輩說了,心裡很不高興,結果男人還不幫自己出氣,氣得起身就走:“你當我想來呀,家裡一堆事呢。”
臨走前,還將院門帶得砰一聲。
何富華歎氣:“她年紀大了,性子有點左。明遠,你已經記到了又華名下,以後就是一家人,咱們兩家隔壁住著,有事言語一聲。”
說著,也站起身往門口走,“弟妹做主過繼你,事前沒提。我知道你是個老實的,但有些話我還是得說。你娘過去這大半輩子都很苦,既然你搬來了,就好好照顧她,彆讓她受委屈,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王氏探出頭:“大哥,吃了面再走。”
何富華頭也不回:“不吃了,等你擺席的時候我再來。”
過繼了孩子,家裡多了人,確實要請親戚吃飯,主要是認一下親戚,以後好來往。
王氏手上滿是白面,喊道:“明天吧,你們早點來。”
何富華答應了一聲。
對於高氏的陰陽怪氣……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以前都能心平氣和衝自己打招呼的人突然變了態度,顧秋實其實能夠猜到一點緣由。
假設王氏一直不過繼,等她百年過後,就是侄子送她下葬,然後這個院子就歸了幫她戴孝的侄子。
如今顧秋實橫插一杠子,王氏留下來的宅子和地都在沒了隔壁的份……哪怕是隔壁從來沒有貪圖過王氏的東西,可這明擺著已經到了兜裡的東西突然就飛了,他們能高興才怪。
王氏也懂,擺飯的時候拉了顧秋實低聲道:“不要管你伯母怎麼說,她就是那個怪脾氣。彆搭理她!”
三斤面煮了一大盆面條,還用風肉炒了鹵子蓋上,加上一點蔥花,簡直香氣撲鼻。何明遠上一次吃面還是在過年的時候,巧兒她們則更久,關鍵是長到這麼大,從來就沒有敞開了吃過。
王氏看她們不好意思,率先動筷,還道:“都趕緊吃,坨了影響口感。彆想著留,我不吃剩面條。”
顧秋實也催促道:“吃吧!”
母女四人斯文地嘗了一口,然後如風卷殘雲一般。半刻鐘後,盆裡的湯都沒有了,不過,所有人都吃的肚子溜圓。
巧兒大著膽子去搶了王氏手裡的碗:“奶,您歇著,我們洗就行了。”
姐妹三人歡歡喜喜推嚷著進了廚房,外面幾人能夠聽得到她們在低聲說笑。
看樣子,比來的時候活潑了不少。王氏想了想,道:“明天請親戚吃飯,你們起早一點,我帶你們去鎮上買菜。家裡還有一些料子,一會兒我整理出來,明天帶去鎮上給她們姐妹幾人各做一身新衣。姑娘大了,破破爛爛不像樣子。”
說到這裡,她對林氏又生出了不少火氣。乖乖巧巧的姑娘家,勤快又懂事,林氏可真狠得下心。
張幺娘很歡喜,可是又覺得受之有愧,一家子過來什麼都沒乾呢,就得了幾床被子,還吃了一頓細糧,親娘也不過如此。她緊張地道:“娘……不合適。”
“你不穿新衣是你的事,姑娘家哪兒有不愛俏的?”說實話,王氏對面前的這夫妻一人很不滿,但凡他們一人硬氣一點,懂得為孩子爭取,姐妹幾人就算是過得不好,也肯定要比現在好點。何明遠如今應該是回過味兒來了,所以把事情鬨大離開了那個偏心的娘,可張幺娘似乎還沒變。
張幺娘低下頭,眼圈紅了,忽然起身衝著王氏磕頭:“娘,你對她們姐妹這麼好,日後您就是我親娘。她們要是敢不孝順您,我第一個就不饒恕。”
王氏無奈,伸手把人拉起:“彆動不動就跪。”
深夜裡,王氏在昏黃的燭火下,伸手細細摩挲著桌上的牌位,隻看上面的痕跡,就知有人經常觸碰。
良久,王氏輕輕的聲音響著靜謐的屋中:“三哥,你說讓我彆過繼,不是親生的孩子不會孝敬我,讓我一個人過清靜日子,我聽話了。可是……我走了之後,誰給你燒紙呢?我年紀大了,胳膊腿兒都不如以前靈活,萬一我哪天一睡不起,你就隻能在底下過窮日子。明遠他……厚道老實,知道顧兒女的人,不會虧待了咱們的。你彆怪我……要怪也憋著,反正你拒絕不了。你要是真的生氣,回頭等見著了,怎麼罵我都行……”
到了新家的第一個晚上,母女四人都挺激動,張幺娘特意去陪著女兒睡,幾人擠在一張床上暢想著新衣的模樣,又保證了要好好照顧王氏這個長輩,很晚才睡著。
太過歡喜,天蒙蒙亮就醒了。
天不亮就起,是母女四人在家裡時就養成的習慣,但凡多睡一會兒,何母就會鬨得半個村子的人都知道。
王氏打著嗬欠,招財立刻給她送上熱水。
看著面前氤氳著熱氣的盆,王氏愣了愣,還彆說,這感覺挺新奇的,有人伺候……真不賴。
“把那些栗米拿出來熬粥喝,來不及去地裡弄菜來炒了,昨晚上炒的鹵子還有一點,抓點鹹菜湊合一頓。從鎮上回來再說。”王氏一動嘴,那邊母女幾人立即就動了。
何又華名下有五畝地,王氏陪嫁有兩畝,過去那些年,她一個人吃,每年都要賣掉大半的糧食,這些年下來也攢了一些積蓄。今年多了這麼多人,糧食不賣,肯定夠吃。
“回頭你們做飯不用等我吩咐,看著什麼順手,自己做就是了。”王氏一個人吃得大方,哪怕知道人多了,她也小氣不起來。
飯菜很快上了桌,對於母女四人來說,這兩頓吃得比過年還好。
飯後,張幺娘意思是讓姐妹三人留在家裡,被王氏否決了。
“姑娘家也就是在娘家的時候能鬆快一點,等到成親了,想去哪裡都不方便,現在能帶就帶上。”王氏臨走時也沒忘了昨天整理出來的料子,真打算去鎮上找人做衣。
張幺娘把料子接過來:“娘,我做!”
王氏不願意:“你一個人隻有一雙手呀,等到巧兒她們穿上還得好幾天呢。”
“差幾天不要緊,反正都苦了這麼多年了。”張幺娘執拗地道:“這活兒我會,沒必要讓彆人賺錢。”
婆媳倆爭搶起來,顧秋實也傾向於把這料子拿給彆人做,一來是讓巧兒他們儘快穿上新衣,一來也是為了讓人看看王氏對他們的好。
一家人往村口走,期間路過彆人家時都會跟人寒暄。
隨著幾人離開村子,王氏帶著他們去鎮上買菜宴客和給孫女做新衣的事情就傳開了。
鎮子周邊有十多個大大小小的村落,不是集,每天早上也人潮湧動,到了地方,顧秋實想著去搞錢,他可不是真的想帶著妻女一直啃老,眼看去菜場那邊的人多,擠過去之後想擠回來沒那麼容易,他頓住腳步:“你們先去,我有點事。”
男人的頂門立戶,眾人都沒有不放心。顧秋實轉身消失在了人潮中。
何明遠人到中年,隻會種地,真要是去找正經活乾,不一定能找得著不說,工錢也不會很高。顧秋實抬腳就往鎮子南邊去。
那邊住著富人,還有酒樓客棧,甚至還有花樓。想要在短時間內賺到大錢,隻能去那邊想辦法。
顧秋實一路走一路觀望,心裡盤算著怎麼來錢……突然聽到了打鬥聲。他皺了皺眉,到底還是轉身就往傳來聲音的巷子裡奔去。
被圍在中間的是一個小胖子,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綢衫,此時左支右突,雙手不停狂揮,卻還是挨了不少下。
“住手!”
圍著小胖子的有七八人,聽到動靜有人回頭,看見是一身破爛的顧秋實,頓時冷笑連連:“滾遠一點,敢管閒事,弄死你!”
顧秋實仗著力氣大,上前踹翻了兩個人,氣勢逼人,兩人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叫得實在淒慘,為首的人生了退意,轉身就跑,他一走,跟著的那些人也拔腿就奔。
“打了人就想走,站住!必須賠禮道歉!”
為首的年輕人自然是不願意道歉的,卻也怕被攔住,掏出兩個銀錠就丟了過來。
顧秋實沒有去追,撿起了銀子,送到小胖子面前:“呐,藥錢。”
小胖子鼻青臉腫,看著他的眼神卻亮得驚人:“你是武林高手?”
顧秋實:“……”
這是戲文看多了吧?
“我不是,就是下地乾活有一把子力氣。”
聞言,小胖子特彆失望:“真的?你不是大隱隱於市,惹了仇家要到小地方假裝種地隱姓埋名?”
實在是方才的氣勢逼人,小胖子看得真真的。
何明遠記憶中,世上沒有高來高去的武功。當然,也可能是他窩在山村,身在底層接觸不到這些。
顧秋實頗有些無語:“你想多了。”
小胖子沒精打采。
顧秋實見他渾身上下都有傷,但應該都是皮外傷,便問道:“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館?”
“我自己回家塗點藥就行。”小胖子緩緩起身。
顧秋實把銀子遞過去:“人家賠你的藥費。”
小胖子捂著傷擺手:“給你吧,就當是謝你見義勇為。”
顧秋實:“……”真的?
那他就不客氣了啊。
拿著銀子,他先去了布莊,再買了五床被褥,選了十多套成衣,一家子包括王氏每人兩套,連鞋子也配上。因為住在村裡,他要的都是布衣。因此,看著一大堆,其實花不了幾個錢,他身上的衣裳實在埋汰,先換上了一套新的,等夥計包衣衫的時間裡,還抽空去隔壁給母女幾人選頭花。
顧秋實選好了花,想到巧兒有一次說起彆家姑娘有的絹帕時滿臉羨慕,他又去翻那一疊帕子,準備給她們一人選兩塊兒。
正翻得認真,就聽到身後有人喚:“明遠?”
顧秋實聞言回頭,就看見何明耀手上捏著黑乎乎的一團敷在受傷的那半邊臉上,此時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何明耀還以為自己認錯了,驚訝問:“你怎麼在這裡?”目光落在他手中,愈發驚奇,“你居然有閒錢買帕子?”
顧秋實面色淡淡:“又沒花你的錢,你管得著麼?”
何明耀:“……”不是,三弟特彆窮啊!哪裡有錢買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