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 二十四 江氏是被痛醒的。 ……(1 / 1)

江氏是被痛醒的。

她睜開眼時,率先看到的就是古啟華那俊秀的眉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她卻真的討厭這個年輕人。

“你想做什麼?”

顧秋實見她滿眼慌張,冷笑著問:“你知道水姨娘被杖斃了的事情對麼?”

江氏手背受傷,一開始隻是手背痛,如今的整條手臂都痛得厲害,此時她面色鎮定,心裡慌得不行……當年那個無縛雞之力隻能慌亂逃竄的孩子已經長大,回來找她報仇來了。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江氏下意識就想胡攪蠻纏,“水姨娘伺候了老爺多年,哪怕她丫鬟出身,也勉強算得上是你半個長輩,不管她做了什麼,都不應該被杖斃。啟華,嫡母和庶子之間感情好的沒幾個,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你不應該杖斃水姨娘來打我的臉。想讓我難堪的法子多的是……如今我被禁足在這個院子裡不得出去,連親生女兒都不能見面。一個大家夫人落到我這地步已經很慘,你……做事太絕,會倒大黴的。”

顧秋實煞有介事地點頭:“你扯了這麼大一通,最後一句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做事狠絕會倒黴!你對著一個半大孩子和一個沒有出過門的妾室下毒手,不弄死人不罷休,老天爺都看不過去,留了我們母子一條性命……”

江氏險些急瘋了,打斷他道:“你說是我收買的人,證據呢?”

“水姨娘是你的人,她出面辦的事,那就是你做的。”顧秋實似笑非笑,“然後水姨娘還隻是一個丫鬟,後來沒多久她就成為了姨娘,你是因為她做了這事才提拔的吧?”

他眼神裡滿是嘲弄:“爹變成了你拿來籌功的玩意?”

“不是這樣的。”江氏想也知道這些事情被老爺知道之後自己的下場會更糟,她如今手背中毒,除了古啟華之外找不到其他能解毒的人,她不想死。讓古啟華救她是不可能的,除非老爺開口逼著他救。想讓老爺幫忙,就絕對不能承認這些事。

“水兒做的事情我不知情,她做姨娘跟這件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說我指使的她,證據呢?”

顧秋實看她慌張無措,心情不錯:“水姨娘已經被丟到亂葬崗,她被抬走的時候隻剩下一口氣了,就算把人弄回來,也隻能指認你。”

江氏就猜到會如此,聞言眼睛一亮,心中大定,道:“沒有證據……”

“我說是你乾的,那就是你乾的,用不著證據。”顧秋實緩緩靠近,門口有伺候江氏的丫鬟和婆子想要衝進來護主,卻被更多的人拖走。他一把抓住江氏受傷的手,手指用力摁入傷口中。

養尊處優了大半輩子的貴夫人哪裡受得住這樣的苦楚,當即連連慘叫,整個人想往後縮,卻掙紮不開。她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眼神裡滿是驚恐之意:“我是你嫡母母,你不能這麼對我。”

“嫡母不慈,還想要我孝順?簡直是笑話!”顧秋實微微偏著頭,“我娘說,當初她懷著身孕時好幾次出事,所有證據都指向你。你給她下毒都不止一次,我這個人呢,什麼都肯吃,就是不肯吃虧,你下毒三次,我總要還一次,也隻需要還一次。”

江氏那傷口在發膿潰爛,本就是暗黑色的血,在顧秋實收手後變成了純黑。

“爹說,家醜不可外揚,你和姑姑做的好事不宜拿到公堂上讓人議論。但是,我就想要一個公道。”

江氏痛得渾身都在哆嗦,語不成句,顫著聲音道:“那你去告啊!”

江府再煩她,為了江府姑娘的名聲,定也會想儘辦法撈她出來,她身邊那麼多的下人,隨便找兩個出來頂罪,甚至完全可以把那些事情全部推到水姨娘頭上,反正死無對證……去了大牢,雖然會惹人議論,卻還有一線生機。

“我會去告的。”顧秋實往後退一步,“等你還剩下一口氣的時候,衙役會來接你。”

江氏:“……”

人都要死了,罪名洗不洗得清有什麼區彆?

顧秋實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到時你是罪婦,我會讓父親休了你。等你死後,棺槨不會進古府祖地,江府那邊也不會接納你。我要你活著受儘苦難疼痛,死後變成孤魂野鬼!”

他雖然是笑著的,眼神卻凶狠無比。

江氏嚇得面青唇白,在一片疼痛裡活生生打了個寒顫。此時手臂變成劇痛,每過一息都是煎熬。她大口大口喘氣,難受之餘,就想要將彆人也拉下水:“當初是古嬌嬌找了人想要追殺你們……說你娘偷人有孕也和她脫不開關係……”

憑什麼她在這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古嬌嬌卻能安然度日?

顧秋實卻沒給她一個準話,冷笑著轉身離去:“將院子裡所有的下人都換掉。”

下人已經換過兩次,後面一次是古管事親自安排的,可江氏有錢,又會收買人心……所以那些人才會衝進來護主。

這些人換掉,等於江氏又做了無用功。

江氏看著他背影,哆哆嗦嗦道:“古啟華,你這麼狠……老爺……老爺定會不喜你!”

顧秋實已經走到門口,回頭道:“不勞你操心,父親還怕我優柔寡斷受了委屈也不還手,看到我這樣,他會很欣慰。”

江氏胸口一梗,“噗”地吐出了一口血來。臉色變成慘青,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可還是出氣多進氣少,臉上漸漸泛起了一層死氣。她努力睜眼看向院子門口,想看到有人衝進來救自己,可是什麼都沒有。

邊上伺候的人一臉麻木,毫無主子吐血後該有的慌張,也沒人要幫忙請大夫。隻等著江氏死了好報信。

*

顧秋實一天要給古老爺換三次藥,還要看賬本,還得抽空配各種藥,都沒什麼空閒,他乾脆將算賬的地方搬到了古老爺所在的隔壁。

周玉宜想要找他,又進不了外書房。隻能等他離開外書房時在路上等著。

顧秋實看到她人,刻意繞了過去。

今日的周玉宜一身大紅披風,襯得她小臉愈發白皙,本就容色逼人,這一身打扮更顯得她容貌絕世。

顧秋實多瞅了一眼:“有事?”

周玉宜眼圈微紅,上前兩步:“我……我……”

離得近了,顧秋實看見她披風底下衣衫輕薄,囑咐道:“天氣轉涼,多穿一點。一會兒我讓管事過去給你裁幾身衣裳。”

周玉宜張了張口,似乎有話說又不好說。顧秋實今日的事情已經忙完,過去這一天都挺枯燥,看她焦灼又無措,心下生出了幾分逗弄的心思:“今兒好美,看來適合穿大紅,回頭我讓人將庫房裡的紅料子都拿來讓你選。”

語氣溫和又寵你,周玉宜抬眼看他,然後低下頭去:“我姨母……讓我勾引你。”

顧秋實有些意外,可一想,又覺得很正常,他笑道:“難怪你穿成這樣,說吧,你為何要聽她的話?”

若隻是不想被江氏控製,有顧秋實的承諾在,周玉宜不管是離開還是留下都不會被人欺負,可她卻還是來了。很明顯,江氏又拿住了她的痛處。

周玉宜本來就在強忍眼中的淚,聞言再忍不住,哽咽道:“是我娘的遺物,他們給我留了不少東西,一直都在姨母那裡收著。我認為銀子乃身外物,加上有一些體己,那些東西拿不回來就算了。可我才知道,姨母把我母親當年的首飾衣物專門收好,她說……說……我若是不聽話,就把那些東西送給乞丐和有特殊癖好的男人。”說到這裡,她已然泣不成聲,“我娘已經不在了,要是還被那些男人……”

當下女子貞潔特彆要緊,貼身衣物更是不能流落在外。說實話,江氏此舉真心惡毒。但凡周玉宜有幾分人性,都會坐視母親的東西被人玷汙。

顧秋實心中一動,掏出帕子遞出:“擦擦吧,我讓人去幫你找。”

周玉宜一喜,很快又一臉愁容:“萬一找不著打草驚蛇,那真的就……”

顧秋實想了想,吩咐身邊的隨從大海:“去問她想不想得全屍,若是想,儘管把那些送走。不想的話,就識相一些。快點!”

慢一點,等到江氏死了,可就不好問了。

大海跑了一趟,周玉宜見狀,心裡不放心,衝著顧秋實一福身,急急追了上去。

顧秋實一天的事情挺多,想要找他的不止周玉宜一人,桃花也派了人在路上等著。

不是桃花沒有自知之明,而是她真的隻剩下一口氣,古啟城幫她找來了城裡的幾位大夫,都不能保證能治好她。她已經昏昏沉沉,渾身滾燙,真的怕自己昏迷過後再也醒不過來。哪怕知道讓古啟華救自己的希望渺茫,也還是不想放棄。

隻要他來,她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看著桃花讓人送來的一方帕子,顧秋實想起來這是兩人定親後古啟華去鎮上給人治病,特意給她帶來的。

那時候的古啟華,對她沒有多少男女之情,卻也打算按照母親心意娶她為妻,下輩子當她是自己的親人。

他一腔真心奉上,桃花呢?

顧秋實接過帕子,入了古啟城的院子,桃花燒得滿臉潮紅,忍著疼痛趴在窗邊眼神癡癡望著門口,看見他出現,瞬間眼睛大亮,歡喜地道:“古大哥,你來了……咳咳咳……”

她虛弱無比,咳嗽聲讓她喘不過氣。她喘息著期待地看向顧秋實和他手中的藥箱。

顧秋實不疾不徐,將藥箱放下,還打開蓋子,這才側頭看向好不容易緩過來臉上已經帶上了幾分歡喜的桃花,不緊不慢地道:“我來看看……你怎麼還沒有死。”

桃花:“……”

她眼前陣陣發黑,渾身癱軟著往下倒。

恍惚裡看見面前男人絲毫不為所動,彆說扶她,甚至動都沒動。

曾經他對自己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