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古啟華母子對桃花有多好,彆人不知,桃花自己最清楚。
正因為清楚,她才不敢相信面前這是古啟華說出來的話,想當初在鄉下的時候,不說全家的好東西都是她一個人吃,那是整個村裡所有的好東西母子倆都會留意,隻要能夠置換來,一定不遺餘力。
但凡村子裡有的東西,她又說了想吃,不出兩天,絕對會端到她的面前。
哪怕後來知道她對母子倆都是欺騙,母子倆徹底厭惡了她。可對一個人好是會習慣的。曾經母子倆拿出古啟華行醫賺來的所有銀子隻為了讓她吃得舒心,住得安逸……那不是三五天,而是接連持續了近一年,那段時間是真的把她當成了一家人。
家人險些被人打死,古啟華無動於衷,甚至衝著打她的人道謝,她哪裡接受得了?
古嬌嬌眯起眼,似乎在評估古啟華此話的真假。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地上的桃花已經挨了好幾下,看起來要多慘有多慘。
古啟城衝了出來,大喝一聲:“住手!”
見狀,古嬌嬌很不高興,嚴厲的眼神落在伺候古啟城的隨從身上,朝著聽見古啟城話後動作變得遲緩的護衛嗬斥:“給我狠狠地打!”
桃花瞪大了眼睛扭頭望去,還沒看清楚古嬌嬌神情,腰臀上先挨了一下。這一次下手特彆重,痛得她眼前一黑,她尖聲大叫:“不是這樣的,夫人您出爾反爾……公子救我啊……救我……”
顧秋實眼神嘲弄,桃花喊他古大哥,這一次明顯不是讓他幫忙。既然古啟城可以幫,方才卻讓身邊的丫鬟跑那麼遠去找他求救,這裡面的事可太有趣了。
他從頭到尾沒出聲,古嬌嬌臉色陰沉,古啟城聽不見周圍的動靜,聲音特彆大地喊住手,眼看眾人置若罔聞,他氣得撲了上去。
“拉住!”古嬌嬌厲聲道。
好幾個人上前抓住古啟城,不許他救人。
古啟城掙紮著往前,還被人給摁到了地上。桃花看見他拚命想救自己,卻因攔著的人太多,隻能趴在地上朝她伸出手。
沉悶的板子聲響在院子裡,古啟城各種喊叫,還是沒能阻止那些人衝桃花下手,眼看桃花翻了白眼,唇邊都吐了血,古嬌嬌才輕飄飄道:“行了。”
眾人退開,古啟城跌跌撞撞上前一把將人攬入懷中。
桃花的下半身已經被鮮血染紅,她呼吸急促,窩在古啟城的懷中,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隻吐出了一口血來,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字:“疼。”
古啟城眼睛血紅,回頭怒吼:“姑姑,你太過分了!”
古嬌嬌對上兒子憤恨的眼神,心中愈發惱怒。她看了一眼桃花,傷成這樣,多半是個死,兒子不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與她生分,再生氣,都隻是暫時的。她冷笑一聲,當即拂袖出門。
她帶走了一些人,古啟城卻顧不上這些,他聽不見,隻大聲喊著大夫大夫。
有人去請,古啟城沒察覺到有人離開,發了好大一通的脾氣,隨從想要解釋,想了想,還是又讓小丫鬟當著他的面跑出去。
古啟城看著丫鬟跑走,收回目光時看見了顧秋實,頓時眼睛放光:“你來救!”
顧秋實揚眉:“你說救我就得救?都是古府公子,我還是親生的呢,憑什麼聽你一個外頭之人的吩咐?”
古啟城聽不見,但想也知道那些話肯定不太好聽,他立即道:“不管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商量,先幫忙救人!”
顧秋實目光在周圍掃視了一圈,似乎在尋人證。
他目光太明顯,古啟城一眼就看懂了,道:“我說到做到。這些都是人證。”
顧秋實側頭讓人去取藥箱,上前蹲在了二人面前,他一把抓住桃花衣領,將人往自己的方向扯。
桃花嚇一跳,眼神驚恐。
古啟城察覺到懷中人的抗拒,將人抱得更緊,質問道:“你做什麼?”
“你到底讓不讓我救?”顧秋實不耐煩。
古啟城沉默了下,輕柔地將桃花放在地上。恰巧給顧秋實拿藥箱的隨從回來了,他取出銀針,在桃花身上紮了十幾針。
可憐桃花被那些婆子用針狠紮,此時看見銀針,渾身瑟瑟發抖,努力想要躲,可一來身上受傷不動都痛,二來她的那點掙紮根本無用。
轉瞬之間,顧秋實紮完後收手:“暫時不會死,等其他大夫來幫她治吧。”
古啟城聽不懂,側頭看隨從。
早已有人拿來了他這兩天離不開的筆墨紙硯,會識字的丫鬟飛快把這話寫了出來。
古啟城看見桃花暫時不會死,鬆了口氣。也沒死命攔著顧秋實,而是低聲安慰桃花。他發現耳朵聾了之後特彆不便,想要讓古啟華給自己治好,但此時卻顧不上。
一刻鐘不到,府裡的大夫趕到,看見桃花的傷,一臉嚴肅,把脈後看見了桃花身上的銀針,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
古啟城看在眼中,皺眉問:“這銀針可有不妥?”
大夫拱手問:“敢問公子,這銀針可是二公子紮的?”
古啟城聽不見,高氏上前:“是!可有不妥?”
“精妙,精妙絕倫啊!”大夫擼著自己花白的胡子,“多一分則害,少一分則止不了血。二公子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精湛的醫術,實在是讓我等佩服。”
古啟城側頭看高氏:“他說什麼?”
高氏懶得解釋,看向寫字的丫鬟。
當古啟城看見丫鬟寫在紙上的字後,氣得臉都黑了:“我是讓你治傷的,不是讓你來誇他的。”
大夫在這城裡也算是有頭有臉,不過是因為貪圖那黃白之物,所以才接受了古府的邀請。離開這裡,願意請他的人多了去。再說,府內關於兩位公子之間的爭鬥,他住在客院也有所耳聞,說實話,他挺好奇二公子到底是怎麼讓此人聽不見的手段……看多了大戶人家的親兄弟為了家財的心狠手辣,他不認為古啟華會幫他治耳朵。一個聾子,根本做不了家主。換句話說,他不用太給古啟城面子。當即哼了一聲,道:“若不是二公子的銀針,這位姑娘根本就等不到老夫前來。”
說著,再細細把脈,然後拿出一瓶藥膏:“找人給她上藥,內傷得慢慢養,稍後讓人去老夫那裡取藥回來熬,兩個時辰喝一碗藥。過了今日再看。”
古啟城見他要走,忙問:“會有性命之憂麼?”
大夫歎口氣:“那麼重的傷,五臟六腑興許都碎了,老夫是不能保證將她救回的,隻能聽天由命。當然,公子也可以另請高明,讓其他大夫來看看,興許其他大夫有法子也不一定。”
他說了一大串,古啟城這都沒聽見,但卻看出了他的為難。飛快看了一眼對面安靜的院子,問:“如果是他出手呢?”
大夫眼睛一亮:“若能請得二公子出手,多半是有救的。不過,姑娘的傷實在重,還得看天意。如果老天爺執意收她,那誰來都沒用。”
等大夫走了,古啟城看完了丫鬟寫的話後,心頭有些憋悶,古啟華不過是一個鄉下長大的野小子而已,大夫有必要這麼吹捧麼?
*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桃花根本影響不了古啟華。
古嬌嬌心頭煩悶,出門後又去了江氏的院子。
古老爺早有吩咐說不許彆人去見江氏,但古嬌嬌自認為地位超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顧門口眾人的阻攔,直接闖入。
之前是闖的,此時也一樣,她怒氣衝衝奔進了江氏的小佛堂:“根本不行。那個野小子甚至還巴不得我把桃花打死。”
江氏一身素服,周身都是檀香味,乍一看像是慈悲之人,回頭時滿臉的戾氣,冷笑道:“人是會變的。古啟華在那個小山村裡的時候,桃花算是最美,如今回城了,自然看不上一個丫鬟。我剛剛才得知一個有趣的事……來人,去將表姑娘請來。”
婆子一臉的為難:“奴婢出不去。”
江氏眼中戾氣更甚,一抬手直接把供桌上的東西全部打翻:“欺人太甚!我是嫡妻,他怎能這樣對我?”
古嬌嬌心裡煩躁,她可不是來看江氏發脾氣的,道:“桃花那丫頭還說古啟華母子對她有多好,自告奮勇說願意以苦肉計讓古啟華憐惜,靠近他後伺機下毒……簡直就是個廢物,要不是怕因為她讓我們母子生了嫌隙,我真的想將計就計直接把她杖斃!”
恰在此時,阿富管事帶著人到了。上一次古嬌嬌闖進來時他正在忙彆的事,得到消息的時候,古嬌嬌已經離開了這個院子,當時便沒有過來。沒想到古嬌嬌又來……他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阻止這二人見面,否則老爺要生氣的。
“姑奶奶,這不是您該來的地方,請吧!”
態度恭敬,語氣卻強硬。
古嬌嬌狠毒地瞪了一眼阿富:“你還真是不怕死!”
阿富低著頭:“小的奉主子之命,還請姑奶娘不要為難我一個下人。您請吧!”
江氏見狀,心下明白再想要見古嬌嬌的面怕是不能了,興許傳信都不容易,她壓低聲音飛快道:“古啟華經常跟我那個外甥女見面,你去找她……她長相絕美,一般男人很難拒絕,讓她去下毒!”
古嬌嬌揚眉:“嫂嫂,你跟我耍心眼?我可記得你那個外甥女來了幾年了,一開始你想把她嫁給誰?”
江氏並不否認自己的打算,苦笑道:“下一任的家主不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兒媳婦也不跟我一條心。那我總要為自己打算一二吧?玉宜長相好,出身好,若不是雙親早死,她也不會淪落到給啟城做妾的地步。讓她伺候啟城,啟城絕對不吃虧!”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事,古嬌嬌一想到她要往自己兒子身邊塞人,心裡就不高興。不過,阿富催得厲害,這不是與她計較的時候,冷哼了一聲,警告道:“下不為例!”
古嬌嬌拂袖而去。江氏站在窗前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神裡滿是惡意。
她身邊的婆子很不解:“夫人,您都已經被禁足了,又何必摻和這些事?”
“摻不摻和,我都好不了啊!”江氏冷笑一聲,“古嬌嬌做得越多,越讓人討厭。若是古啟城勝了,我幫了他們,他們會記得我的好。”
下人的命運的主子息息相關,主子好了,下人才有好日子過。婆子有些緊張:“那若是他們母子敗了呢?”
江氏側頭看她:“老爺是個厚道人,隻憑我給他生了個女兒,他在一日,我就有好日子過。而古啟華……也並不是古啟城那種惡人,他會聽老爺的話。”
反正,她就看不慣古啟華母子過好日子,就是要添亂。
*
古啟城在大夫走了之後,看著吐了一灘血的桃花,到底還是起身去了對面的院子,這一次,他帶上了專門寫字的丫鬟,準備好好談一談。
“二弟,你要怎樣才肯救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