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2 章 後日談(1 / 1)

鬆田陣平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和過去的朋友都沒見過面了。

其實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日本說大不大,說小其實也有那麼一點點大,但好歹東京也算是有上千萬人流量的大都市,在沒有提前約好的前提下想要碰面,有時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但從前不是這樣。

因為執行任務的片區重合,即便沒有事先約好,他們偶爾也能夠遇見幾回,無需多言,隻需要眼神的簡單交流就能互相幫忙,等事情完結之後又自然分開。

也不必問候,身為和危險打交道的警察所求不多,隻要知道對方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是莫大的寬慰。

最近能見到面的次數卻少了很多,這種變化難免讓人有點不安,他沒有萩原研二那麼細膩的心思,但有時也忍不住往玄學的方向做聯想:難道是緣分變淺了?

所以才見不到了。

直到現在見到諸伏景光,他終於打消了那些虛妄而無邊際的念頭。

就說都是被hagi那個家夥傳染了嘛。

“還有其他人。”青年回答,眼神卻低垂了下來,就像一個真正的服務生那樣,禮貌且恭敬。

太好了啊……你這家夥還活得好好的。

鬆田陣平目光寬慰中又帶點期待:如果諸伏景光在這裡,那是不是說明……那家夥也有可能在這附近?

他們保持著恰當距離,心知肚明地扮演著彼此的角色:“那怎麼隻有你一個在這裡?”

“分工不同吧……其實本來是還有一個服務生的,但是,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現在就是我在這裡了。”穿著服務裝束的青年捏著托盤的手緊了緊,手背上的青筋畢露,微笑著朝他點點頭,“啊,您剛才說是要咖啡對嗎?請稍等一下,我現在就去廚房為您現做一杯新的咖啡,還有其他朋友要來嗎?”

“沒有了。”鬆田陣平搖了搖頭,一口飲儘了杯子裡剩餘的咖啡,“隻有我自己,就是覺得咖啡的味道還不錯所以想再喝一杯,今晚大概要熬夜加班,麻煩泡濃一點。”

萩原研二和他的排班並不總是一致,有時他們的值班時間會錯開,等交班的時候,或許能給hagi帶去好消息醒醒神。

“明白。”

青年頭也不回地離開,轉過身撩開簾子進了廚房,不知為何,離開的動作顯得很是倉促,甚至有些慌張。

空調的風偶爾掀起門簾,裡面穿上廚師服的青年背對著卡座忙忙碌碌,有時會突然地抬起手。

好像擦掉了什麼。

鬆田陣平盯著晃動的門簾看了一會兒,低下頭沉默地繼續吃三明治。

大概是因為今天的客人太多了吧。

咖啡機工作的聲音在操作間裡嗡嗡地響了起來,沒過多久,簾子再次被掀開,這回端著咖啡從裡面走出來的卻是一個年輕的女服務生,對方臉上掛著像流水線裡生產出的標準笑容,快步走近到他跟前,取下杯子不輕不重地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陶瓷的杯體和堅實的木桌碰撞,發出了清脆的“砰”的聲響,杯子裡咖啡色的液體受到震蕩濺起一道小小的弧度,有一滴液體濺到了他的手上,燙得他突然有流淚的衝動:先生,您點的咖啡,請慢慢享用。??[”

“那個——我是說剛才那個服務生呢?”

“您說的是立花先生嗎?”女服務生微笑道,“他可是我們廚房裡的秘密武器呢,隻是人很熱心,所以特彆忙碌的時候會額外幫我們招待一下顧客,不是專門的服務生,而且現在是外賣高峰期,所以很忙哦,恐怕暫時抽不出時間來招待您,有什麼需要您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來替他就好。”

似乎是錯覺,鬆田陣平總覺得在女服務生眼中看見了一絲不滿的譴責。

我剛才也沒有做什麼壞事吧?

這念頭一閃而過,鬆田陣平說了聲謝謝,便不再麻煩女服務生。

有剛才的功夫,他已經把整個店裡的陳設人員都掃過了一遍,沒有在那幾個人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氣息。

不過也說不準,她的偽裝技術高超,有可能偽裝成了其中的一員。

……隻是他看不出來而已。

畢竟那家夥原來還在警校的時候偽裝課就沒下過第一以外的名次,隻要她願意……鬆田陣平甚至往門口的盆栽上看了一眼。

總不可能變成草了吧。

哪怕他的觀察能力在同期中拔尖,但隻要她願意,她就能一直藏下去,讓其他人根本沒辦法找到她。

惡劣的習性還是一如既往。

咖啡廳裡人來人往,操作間裡也時不時響起機器嗡嗡作鳴的聲響,環境不算很好,有時安靜,有時嘈雜,他們一個在廚房裡忙碌不停,一個就坐在咖啡廳的卡座上,用一下午的時間,緩緩地喝完了好幾杯咖啡。

外面的天氣不是很好,陰雲密布,雨水將落不下,一直沉沉地墜在天端。陰天的空氣濕度比晴天更重,含氧量低,即便用力呼吸,也總感覺呼吸乏力,提不上氣,伴隨著機器有節奏的嗡鳴,整個人的神經都困頓不堪,仿佛隨時會在這片暗沉中睡過去。

鬆田陣平一直以來習慣抽煙提神,咖啡偶爾喝,但不多,今天或許喝完了他一輩子的咖啡量。

以後也再不會喝。

直到夕陽西下,店裡原本就寥寥無幾的客人也離開了,空蕩蕩的店面在暗沉的光影籠罩下變得更加森冷,每個卡座都配了一個小燈,他卻沒有伸手打開,始終安靜地坐在一片灰暗中,外面已經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打在房簷上滴滴嗒嗒地響個不停,先是連成一線,最後連成了一片。

透明的雨幕模糊了店外的景象,世界變得模糊起來,潮漉漉的濕氣覆上了咖啡店的玻璃,上面流淚似地落下一滴又一滴的透明水珠。

女服務生走到他面前,遞了一把傘:“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們今天已經打烊了……外面已經下雨了,您用這把傘吧,這麼冷的天如果不小心淋到雨的話,很容易生病呢。”

鬆田陣平扶著

桌子站起來。

過量的咖啡-因讓他有些暈眩興奮,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振奮交織在一起讓人搖搖欲墜??[,血管裡的血液流速似乎加快了,心臟也砰砰跳個不停,令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他問:“你們這之前是不是走掉了一個服務生?”

“啊,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的。”女服務生點了點頭,怕對方是聽見了什麼關於咖啡廳不好的傳聞來問責,便連忙解釋道,“其實是有原因的,之前的那位員工其實是我們咖啡廳對家的競爭對手派來的,是立花先生發現了不對,及時對對手進行了處理,才沒有讓店裡造成太大的損失,我們真的非常感激……”

“那個家夥呢?”

“當然是消失掉了呀,總不能讓人繼續待在我們店吧,畢竟對方的行為已經快涉及違法了。”女服務生不確定道,“具體去了哪裡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人了……您是想找人嗎?”

奇怪的是,這個外表凶巴巴的,看上去有點像黑-道分子的卷發男人在聽完她的話之後就一直沉默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最後伸手從煙盒裡取了根煙出來,叼在嘴上,沒有點燃。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們店是禁止抽煙的……”

他轉過身,很隨意地擺了擺手,就像是在和誰作彆。

可是有誰呢?這大廳裡除他們之外再無彆人。

“走了。”

“歡迎您下次光臨。”女侍者提醒道,“您把傘帶上吧,請放心,這是立花先生的私人物品……”

“不需要。”他冷淡地說。

“我不會用他的東西。”

女侍者一愣。

在這陰雨連綿的天氣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也許是大廳的門壞了,冷風從那裡鑽了進來,很快在皮膚上刮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隨即反應過來:“如果您工作繁忙,傘一時還不上也沒有關係,等有時間再來就好。”

然而這位性情古怪的客人語氣極為生硬:“不會再來了。”

女服務生微怔:“為什麼呢?如果您有什麼意見,直接提出來也沒關係。”

“味道太苦了。”

“是說咖啡嗎?”女服務生說,“可能多加點奶和糖就會好一些,我們廚房有提供黃糖和純牛奶。”

“一樣的。”

他說。

怎麼會一樣呢?女侍者有些不解,想要再開口卻看見卷發男人打開門,徑直走入了越來越大的雨勢中,半天甚至已經響起了驚雷之聲,她驚訝地走到門邊,瓢潑的大雨輕而易舉地將人徹底打濕。

他向著更深的黑暗中走去了。

沒有拿那把傘。

磅礴的雨裡,似乎隱隱約約聽見了哪裡傳過來的一點壓抑的泣聲。

女侍者茫然地站了一會兒,不太確定是不是因為最近勞累過度產生的幻聽,轉過身拿起抹布去擦潮濕的桌子。

雨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