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6 章 隱約搖晃的身份(1 / 1)

江奏通常情況下其實不愛搞謎語人,猜來猜去的沒必要,大不了大家都打明牌,但仔細想想,這其實是在為難降穀零他們。

說到底,萩原研二願意選擇相信她,除開對方對她的不太確定的感情因素以及他本身性格鬆弛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他並非身處局中之人,能夠拋開情報,將重點和信任直接放在她本身。

情報當然很重要,前提得是真的,否則基於虛假之上做的判斷就隻會是虛假。

對於她而言,隻要能達成最終回家的目的,選擇黑方還是紅方沒有區彆,不過是手段不同的區彆而已,隻是因為中間結識了警校的這幾個人所以她的行動有了新的考量和偏向,但總體而言,由於目的不同,他們不算一路人。

不管萩原研二會不會和其他人告知“京極理奈”出現過的消息,她都無所謂,反正還可以切換成其他兩個身份,就不信他們還真的能超越高維科技找到她的人。

找到也沒什麼用,這具身體是真撐不了多久了……

重新回溯時間吧,實在太劃不來了,畢竟不是短時間線內的跳躍,這種跨越數年的sl,除非是到最後一刻她遊戲失敗,否則還是不會輕易考慮。

必須得儘快了。

她聽見身邊逐漸平穩的呼吸,轉過頭,青年成熟的面貌已經完全退去了往日在警校時的青澀之感,輪廓比從前變得更加深邃,因為手術一場,身體到底有所虧損,臉色在微涼的月光照耀下顯得有些蒼白,長長的睫毛側影看上去像蝴蝶停在了他的眼睛上。

江奏動作放到最輕,像貓一樣不動聲色地起身。

“你要去哪裡?”沙啞未退的聲音響起。

原以為已經被哄睡的萩原研二居然醒著,在床上側過身,大概是想起來,因為有些脫力而沒有成功。

明明已經很疲憊,卻還是硬撐著沒有閉上雙眼。

“你沒睡?”

“睡了。”他輕聲說,“隻是很容易醒來。”

睡眠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輕的?已經沒多少印象了。

總之注意到的時候,有時會嚴重到不得不吃藥的程度,但就算吃藥也是好一陣壞一陣,效果鞏固得並不穩定。

“那個時候總是做夢,夢見我們還在學校裡,後來你就走了,不管怎麼喊都沒有回過頭。”

“然後呢?”

“然後我就醒了,”他平靜地敘述著,“醒來之後發現原來現實可以比夢境還要更加糟糕,還不如把夢一直做下去,多少能得到一點慰藉。”

好不容易醒來不需要再和那種強烈的失落感和痛苦做鬥爭,結果夢境裡的畫面又要成真。

“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

“我知道,”他努力坐起身抓住她的手,已經聯想到了許多不妙的場景,“我隻是不放心,你現在這種情況應該要立馬接受治療的,我不相信醫療一點用也沒有,總比什麼都不做在那裡等——要好得多。”

他的語氣倉

皇。“你現在住在哪裡,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話,最起碼告訴我環境怎麼樣,生活條件好不好,要是需要我幫忙直接說就好了,我有工資和存款的,我——”

“沒有時間了。”她握住了他的手。“沒有那麼多時間能耽誤了,hagi。”

怎麼會這麼短呢?他想,短得就像高難度考試的最後幾分鐘,還來不及寫下句號,就要收卷了。

萩原研二突然覺得自己無比自私。

“可不可以……”他張了張口,眼淚卻先一步地落了下來,“至少再活得久一點點,拜托了……拜托了。”

江奏俯下身,抱住了他。

“彆小看我啊,”她說,“我可是不知道死過多少次的人了,沒你想象的那麼脆弱……就算有一天再次收到我的死訊也不用當真。”

最後一句話,她遲疑了一下。

總有一天遊戲是要通關的,以係統的能力應該可以回來,有機會她並不排斥。

“我會回來的。”

萩原研二能感覺到她手臂的肌肉用力,他收緊了摟在她腰上的手,給了最後一個擁抱,然後鬆開。

“沒關係,我可以的,”他努力微笑起來,“讓我看著吧。”

江奏起身,把手裡的麻醉針收了起來,心情略微複雜。

看過的生離死彆的場景多了,她不喜歡親身經曆太過煽情的離彆。

“多保重。”

他看著她轉過身,打開門走出病房,之後再也沒有回頭。

確認她不會再回轉之後,抽出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台筆記本電腦。

屏幕上的白光像是深夜裡的鬼火粼粼,斑斑駁駁地印在他的臉上,房間裡的一切都是暗的,唯有倒映在他眼中,不斷浮動的紅點。

不正常的體溫早已經隨著時間流逝而恢複正常,他看向手上的住院信息條。

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江奏在離醫院不遠的公共衛生間裡切換回原來的身體。

鏡子裡的人面就像是燒融了的蠟燭一樣,慢慢融化掉,她擁有的視覺聽覺這些官能沒有受到影響,卻無法在臉上找到對應的器官,直到皮膚像是被一雙手重新揉捏、塑形,身體細胞再次組合出新的五官模樣。

果然這種畫面不管看多少次都會覺得很神奇,不得不說,有點驚悚,如果不小心被外人撞見,大概不久之後就能在東京聽見新的怪談。

玩家靜靜地等待身體成形。

在滿血條的時候,這種變幻消耗的能量不值一提,現在還得專門留一點時間出來等身體恢複。

不用“京極理奈”的身體主要還是因為毒氣傷害體現在了表征,雖然疼痛可以用係統痛感抑製器歸零,但是皮膚的大片受損很容易引起注意,她又不可能每次出去都化妝,那樣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換下來的護士裝備扔進了空間裡,等之後找個合適的機會再進行銷毀,她撐在台面上緩了口氣,擰開水龍頭用水衝了把臉,動作非常自然地離開了

衛生間,隻是步履間偶爾有些許踉蹌,路過的人就算看到了也不會起疑,隻當是喝多了一點酒,偶然有幾個不懷好意的混混想上前冒昧搭訕,被熱情地握了兩下手之後也會頭也不回地立馬跑開。

“真是可惡……”搭訕失敗者之一的男人一邊揉著手腕一邊罵罵咧咧離開,差點撞上了其他人。

他剛想罵人,一對上那雙野獸似的眼睛就立馬熄了火,話也不敢多說就連忙跑走了。

跑著跑著,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這身高、強健的體型和特征明顯的嘴唇,總感覺之前在哪裡見過似的。

好像是前段時間的火災新聞裡……不可能吧?死者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賓加酒沒有管溜走的醉鬼,而是保持著一段距離,不緊不慢地跟著前方的女人。

赤井覺。

沒想到會在這裡再次遇見她,他的心情有點複雜,本來隻是一個人在公園裡發呆,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決定跟上去。

她的樣子似乎和以往看見的不太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賓加酒這段時間的生活雖然不能說是水深火熱,但是也沒好過到哪裡去:自從想利用京極理奈扳倒琴酒這件事失敗之後,他的舒服日子就差不多結束了,畢竟對琴酒下手的時候他沒有仁慈過,對方恢複餘力回擊的時候當然同樣不會留情,簡直是像瘋狗一樣咬上他!這段時間他也不得不暫時避其鋒芒,還被朗姆酒狠狠地罵了一頓。

自己之前為情報組做出過那麼多貢獻!現在隻不過是因為一次小小的失誤而已……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心裡記下了這筆債,遲早要把場子找回來。

京極理奈……跟琴酒沾邊的人,果然都有點邪門。

夜色已深,公園裡寂靜無聲。

女人停在遠處的湖邊,看上去似乎正在發呆,賓加酒靠在樹後,心裡還有些糾結要不要主動上去打個招呼。

要是之前也就算了,大大方方直接上前就是的,但現在落魄成這個樣子,總感覺有點站不出去。

……不想被她低看一眼。

他有些煩躁地移開視線,目光忽然定格在另一邊。

在和他與赤井覺剛好形成三角的點上有一個人。

和他一樣跟赤井覺保持著一段距離,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後。

和之前那些想搭訕的醉鬼不一樣,現在這一個明顯專業很多,躲藏的路徑顯得很隱蔽,還知道如何反偵查。

賓加酒眯起眼睛。

臨時起興?早有預謀?

月亮越升越高,借著月色,他看清了對方的臉。

“萩原研二……?”他喃喃發出氣音。

居然是那個在公墓裡為了把骨灰搶回去,不惜挨了他一槍子的警察。

他雖然差點把萩原研二擊斃,但差一點就是差一點,對方不僅成功地活了下來,之後還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後來他調查過這個人的情報,對方竟然還是京極理奈在警校就讀時期的男友。

女友都死了好幾年還這麼癡情,連命差點都沒了還那麼拚,在這種社會裡倒是少見,他有些稀奇地想。

現在深更半夜,萩原研二跟著赤井覺想乾什麼?

他倒沒往男女方面做聯想,但也好奇對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畢竟自己落得眼下這個局面,萩原研二這個角色在其中也出力不少,新仇舊恨一起上,賓加酒冷冷地勾起唇角,隨後跟上。

***

萩原研二輕喘了幾口氣。

到底沒有完全恢複,跟蹤久了未免吃力,感謝年輕,多少還撐著他的身體走完這麼長一段路。

隻是……

他抓著欄杆的手用力,手臂上浮起條條青筋。

明明親眼看著寒河江奏走進了那棟衛生間,可是等了半天,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

後來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到其他人出來。

這個時間已經很晚了,本來就不會再有什麼人跑到外面來上廁所,他猶豫了一下,拿出定位器跟蹤儀,結果發現紅點移動的軌跡竟然和那個高個女人行動的軌跡重合了。

這個時間,本來就不會再有什麼人特意跑到公共衛生間裡上廁所,除非是想要借這裡掩飾些什麼。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跟上那個換好裝的女人,實在是相當精妙的易容術,如果不是因為這幾天鬆田陣平怕他覺得無聊,特意把新研製出來的小東西留給他,現在他未必能看出對方和寒河江奏是同一個人。

對於兩人的實力差距萩原研二很了解,這點自知之明他姑且還是有的,也沒有打算去乾涉她的計劃,卻不能完全放心。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親眼看看她的處境。

隻是遠遠看一眼就好了,這麼遠的距離已經算得上是毫不相乾了,就算被發現也不會被人聯想到她的身上,有任何暴露的風險,他就馬上離開。

萩原研二記得在警校的時候寒河江奏的偵查能力就是最出色的,因此很怕被她發現自己跟蹤,始終保持著很遠的距離,利用著建築隱藏著自己的身體。

也許是運氣不錯,這麼久的時間還是沒有被發現,也或許是因為她的身體體能不如從前,所以才沒能發現他。

這個發現實在很難令人感到高興。

他走了一會兒神,轉頭發現她已經離開了湖邊,於是抬腳準備跟上,忽然又察覺有危險後至,連忙往旁邊避開。

成功躲開了第一下,第二拳又迅速而至,萩原研二抬手格擋接住了這一拳,下盤卻連連往後滑了好幾步。

雖然沒有班長,鬆田陣平和降穀零的體能和格鬥技術那麼離譜,但也得看和誰比,和金剛沒辦法比,但他也算得上是他們那一屆裡的佼佼者。

現在受限於傷,萩原研二喘了一聲,能明顯感覺到胸口的部位有溫熱感流過,胸口的槍傷大概又崩開了。

“你還沒有死,”在閃躲的間隙間,他認出了突然攻擊自

己的人,該叫你小西優吾嗎?

原本已經死掉的人再次出現在眼前——這已經是第二回了?,或許這也是那個組織的手筆。

“你的記性還不錯,可惜是你害死了小西優吾,”賓加酒出手更加狠戾,化拳為掌,狠狠砍向她的脖頸間,“本來還考慮留你一條命,現在還是算了吧。”

燒了幾個小時的腦子反應有些不足,他吃力地避開這一掌,身體猛地撞到了後面的電線杆子上,劇烈的疼痛感襲來,青年不由地發出一聲悶哼,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

賓加酒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臉龐被月光劃分出一明一暗的光影區,“上次是你好運,這回可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了。”

聽到動靜聲,江奏慢了半拍地回過頭,遠遠看見“被火燒死”的賓加酒低著頭站在那裡,察覺到她的目光就轉過頭,大大咧咧地朝她舉手揮了揮。

走近之後才發現地上還有一個人。

半長發的青年側身倒在地上,胸口隱隱有血滲出,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你也太不謹慎了一點吧,覺小姐,這麼晚了,女人一個人夜遊是很危險的事,”賓加酒歎氣,“這家夥在你身後跟了很久你不知道?”

“在我身後一直跟著的不止他一個吧。”她一語中的。

“……”

他的眼神有些閃躲,算以無聲的姿態回答了她的問題。

“諸星大那家夥呢,該不會是和他吵架了吧,這麼晚了,他居然放任你一個人出來嗎?”

“他今晚不在家。”她說,“我心情有點不好。”

話一出口,賓加酒愣了愣。

他有些不太確定地朝女人的臉上看去,這句話聽上去實在太像一個邀約了。

“那……”

“地上這個人怎麼回事?”她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臉,勾起對方的下巴,有些輕慢地俯視,“就是他一直跟著我?”

“嗯,是個條子。”賓加酒看她,“你怎麼會被他盯上?”

“誰知道呢,”她漫不經心地,“大概是像你盯上我一樣的原因吧,這就要問問他自己了。”

賓加酒有點心虛,咳了一聲:“萩原研二這家夥可是有過一個女朋友的,叫京極理奈,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她和琴酒的關係非同一般。”

他看向她。

一開始盯上赤井覺的原因,不過就是為了琴酒對她的與眾不同。

女人的臉上仍然波瀾不驚。

“所以?”

“我在想他跟著你到底是因為什麼……總是為了安全考慮。”

“我對他不熟,也不認識什麼京極理奈,”她平淡地說,“你事先調查過我的情報就應該知道,我出車禍失憶過,以前的事情根本不記得。”

賓加酒笑了笑:“隻是怕你被條子纏上,弄清楚原因就能避免……既然惹你不快,那我就把他殺了向你謝罪,你覺得怎麼樣?”

他始終對京極理奈的死抱有懷疑,隻要沒有親眼看到屍體,或是驗證dna,那就證明有空子可以鑽。

他總感覺奇怪,萩原研二跟在赤井覺身後……似乎並不是為了不好的目的,在躲開他的攻擊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往赤井覺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明顯是擔心的眼神。

京極理奈、赤井覺、琴酒、萩原研二……幾個人之間構成了數條脈絡網,錯綜複雜的關係彼此區分又互有連接,賓加酒覺得自己腦海裡好像閃過什麼,明明快要抓住,卻還差了一點最關鍵、最重要的東西。

他若無其事地看著她。

“殺他謝罪?”女人冷冷地說,“隻有他一個人向我謝罪怎麼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