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4 章 晴天霹靂(1 / 1)

鬆田陣平記得這把傘,是在他還是大學生的時候去山上突逢暴雨,那個才五六歲的小女孩遞給他的,這差不多算是他第一次接觸高奢品,後來想還給對方卻跟小女孩失之交臂。

他到現在仍然不確定她和山頂上的日本議員死亡是否有關係,這起案件在社會上短暫地亮了個相,很快就被政府壓了下去,於是他就知道背後是普通人不能探究的領域,那是平靜海底下的深淵,一旦靠近就會被漩渦卷走。

後來他也時常自我安慰:在經濟瘋狂下行的時期,使用率不怎麼高的日常用品都選擇如此昂貴的品牌,可以看出對方經濟條件很紮實,也許頗受家裡寵愛……或許並不會淪為陰謀底下的犧牲品。

好在他的努力也沒有白費,那麼長一段時間下來,也查到了對方一點消息。

京極理奈。

諸伏景光在消失之前告訴他,當年那份被封藏起來的卷宗,很有可能和對方有關係。

沒有關緊的窗戶被風吹的發出哐當的聲音,鬆田陣平驀然驚醒,看向黑傘手柄,那上面有他和對方唯一的交集、她切切實實在他生命中出現過的證明。

那幾個小小的指紋。

明明後來他也握住了傘柄,大概是因為傘柄足夠長,他們握力的位置也不一樣,所以這麼幾年過去,她當年留下的指紋沒有被覆蓋,一直都好好留在那裡。

鬼使神差的,他選擇拿出工具把傘柄上的指紋拓印下來。

雖然不是搜查科,好歹也紮紮實實上過大半年的課,學到的知識還沒那麼快還給鬼塚那家夥。鬆田陣平很快除去了指紋上的灰塵,讓上面的紋路變得更加清晰,隨後又陷入了一陣茫然中。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麼做有任何意義嗎……鬆田陣平拿起指紋,無意識地發了會呆,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們幾個和寒河江一起去捏陶店玩過的陶土教程。

因為是第一次,她在捏陶土的時候,難得不像做其他事那樣遊刃有餘,不僅捏的陶藝不那麼成形,還不小心把自己的指紋留在了上面,看上去奇奇怪怪,因為機會少有,那時他抓住了機會嘲笑了她幾句,那是唯一的一次,後來她捏出來的陶土就非常好了,完美漂亮的像是藝術品,讓人根本挑不出任何瑕疵。

之後那個失敗的陶土作品去哪兒了?他想起來,好像是在他說過留了指紋之後,就直接被她處理掉了——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有次湊巧幫她處理垃圾,看見了裡面碎成渣的陶罐。

現在想想,她也並非是那種會因為一次偶然的失敗就翻臉的人,這樣的行為相比她一項的處理方式顯得有些過度,就算是想消除黑曆史,也沒有必要摔得粉碎……倒像是在刻意隱藏些什麼。

她很少會留下指紋,有的時候大家一起在外面聚餐吃飯,臨走之前她也會在其他人沒有留意的時候用紙抹一下杯口,當時以為這是有什麼特殊講究,現在回憶起來,更像是在避免彆人獲取她的dna。

鬆田陣平轉身衝進

客廳裡,開始翻箱倒櫃,最後翻出了一副墨鏡。

被裝在眼鏡盒裡的墨鏡嶄新如初。

他沒有怎麼戴過——是對方送他的生日禮物,從前逃避的那段時間,他總是抗拒接觸一切和她有關的事物,似乎隻要這樣,就能夠避免想起讓人難受的回憶,儘管最後事實證明逃避可恥還沒有什麼用,該來的總會來,該忘掉的就是忘不了,人有的時候除了和自己作對以外也做不了其他有意義的事。

她有時會說一些很奇怪讓人聽不懂的話,那次也是,但是還是親手給他戴上了墨鏡,還說“果然還是戴上這個款式比較有感覺”。

什麼感覺呢?

其實那時他很想問她,但不記得為什麼沒有問了,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她看向他的目光很認真,他隻記得讓自己的心跳不要跳得太快,被她聽到。

鬆田陣平戴上手套,調整好呼吸,伸手從鏡盒裡拿出了墨鏡,仔細觀察上面的印子。

果然,上面還是能發現一點痕跡,而且還算是清晰,暫時不需要動用官方的工具。

他小心翼翼地用提煉出上面的指紋,根據記憶裡的情況顯示,從墨鏡上提取出的這兩個指紋,分彆來自於兩隻手的食指。

“……好了。”鬆田陣平喃喃自語道。

先前拓印下的那份指紋裡,也有食指的指紋。而人的指紋是終身不會發生改變的,哪怕隨著年齡的變化,手的大小和指節形狀都有可能會發生一定改變,但指紋是唯一且不變的,從出生那一刻起,就伴隨著人一生。

……隻是這種想法未免太瘋狂,也太荒唐了。

兩個毫不相乾的人,因為他的一個念頭就要莫名其妙產生這種聯係,明明那個時候他們幾個人還聚在一起聊過京極理奈的事,如果……

鬆田陣平的手有些顫。

他還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就像是出於一種天然的本能,這種本能曾經提醒過他很多次,也救過他很多次,他已經習慣性地選擇相信了它。

不知道過了多久,來電鈴聲忽然打破了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然而高大的卷發青年隻是靜靜地站在沙發邊,雙眼震驚且迷茫,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任憑手機震動也沒有反應。

直到手機因為震動而不斷挪移到桌子邊緣快要掉下去的時候,才終於及時伸手一把撈住了它。

他有些遲鈍麻木地撳下了接聽鍵。

“怎麼剛才沒接電話?是有什麼事嗎?小陣平,今天聽說你被叫到5樓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村中前輩的女朋友出意外死了?我現在什麼都……”

“……hagi。”鬆田陣平嗓子有些發乾,腦海裡已經自動過濾了對方發來的一連串問題,他現在有些思考困難,直到電話裡也安靜下來,還稍稍理清了一下思路,“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可能,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

萩原研一:“??”

突然走哲學路線?萩原研一也被問得懵了一下,下意識回答:“沒有吧,最多也就是外

形相似一點,怎麼可能會一樣啊。”

“那你說,”鬆田陣平用力地掐了掐太陽穴,努力組織有些混亂的語言係統,“有沒有可能,兩個人擁有完全一樣的指紋?”

“哈?”萩原研一不知道幼馴染突然吃錯了什麼藥,聯想起之前在其他同事那裡聽到的小道消息,猜測是不是對方突然間受到了什麼重大刺激,“不會的啦,上課的時候老師不是已經說過了,世界上不可能會出現完全相同的指紋啊……紋路的出現和形成都是隨機性的,而且還會產生很多次變化,很複雜的,不然怎麼可能會成為痕檢的重要證據啊。”

他腦袋轉得很快:“你是不是突然發現什麼了?誰的指紋有問題?”

不然小陣平也不會突然說這種話。

萩原研一馬上就聯想到了村中警官的身上,難道是跟對方的那個女朋友有什麼關係嗎?聽說兩人都沒有見到最後一面,畢竟這件事情和幼馴染相關,他也想去打聽,隻是後來其他同事把那位女士的屍體帶回來之後,沒過多久就對這件事諱莫如深,集體緘默。

“是——”

鬆田陣平緩緩開口:“寒河江。”

“哦,原來是她啊……”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秒鐘,隻聽得見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畢竟已經有很久都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他們之前也很有默契得對此避而不談,萩原研一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隨即就是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鬆田陣平已經抓亂了頭發,往後一倒,癱在沙發上,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我說,寒河江奏的指紋有問題,她——”

“陣平,”萩原研一忽然打斷他道,“我相信你的判斷,但是這件事,請你一定要確定再告訴我。”

“我知道。”他苦笑了一聲,“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hagi,你還記得‘京極理奈’這個名字嗎?”

萩原研一當然有印象,他還沒有垂垂老矣,記憶力是最好的時候。

“小姑娘年齡還那麼小……”他以成年人的方式為這個女孩表示了默哀,“你提起她……難道和小奏是什麼親戚關係嗎?”

“不是。”

如果是反倒好了。

“那你說小奏的指紋有問題是怎麼回事?”

鬆田陣平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其實也不止她的指紋有問題,京極理奈的指紋也有問題——也不能說有問題,總之情況有點複雜。”

“還有情況會比現在更糟糕?”萩原研一輕聲反問,又自嘲地一笑,“不管是什麼,我都能接受。”

“京極理奈和寒河江奏的指紋一樣。”

電話猛然掛斷。

過了會兒又響起。

鬆田陣平接聽。

“你剛才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