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3 章 他是一個警察(1 / 1)

很久沒有看到老同學,今天一見面,江奏的心情其實不錯。

也沒有催促鬆田陣平快點做決定,她很有耐心地站在那裡,看著對方臉上的神情從恍惚到逐漸清醒,“抱歉。”

“你想要留下她的命?”

鬆田陣平開口道:“這位——姑且就稱之為不知名的陌生人小姐,如果她真的是你說的炸彈犯,那麼法律會處理,法庭上會給出最公正的結果。”

“是嗎?”對方笑了一聲,說了一句讓他有些不太理解的話,“這種話確實像是你會說出來的。”

“你認識我。”鬆田陣平篤定地說。

要不然她絕對不會用這樣自然的語氣……他們兩個曾經一定打過交道,對方對他的行事作風很熟悉。

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回想,都想不起自己有跟對方認識過——除了不久前在人行道上的那次擦肩而過。

如果對方用了易容術……他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因為某種異想天開的可能,但很快又平複了心情,眼前這個女人穿的是普通的平底鞋,身高和寒河江也差了很多,就算相貌可以易容,但是身高體型的改變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你已經決定了?”對方再次問他。

鬆田陣平不解其意,不過出於某種念頭,還是點了點頭,“是。”

哪怕這違背了他的本心。

某一刻,他確實閃過了卑劣的念頭,他無法克製住自己對克裡斯蒂娜的惡意——為什麼不聽從對方的話呢?

這個女人並不是一個無辜的公民,相反,她罪行累累,甚至殺過不少人,手上沾滿了彆人的鮮血,並且對自己的罪行毫無反省之意,還試圖利用他來對付其他追殺自己的人。

既然不是一張白紙,似乎也沒有必要特意保證染上其他汙漬。

明明是這樣想的,但最後說出來的話,卻還是變成了:“我向你保證,她一定會接受法律的裁決。”

他少有的發現,說話原來也是一件困難的事。

那些他曾經以為從來沒有放在過心上的宣誓,那些嗤之以鼻的堅持,在心頭牢牢占據了上風,讓他保持著最後的理智。

不能那麼做。

……他是一個警察。

他不知道自己這麼選擇會不會讓她責怪他,也許會跑到他的夢裡一聲不吭,或者指責他太過迂腐,也許會像眼前這個女人一樣說一聲你還是沒變……他很害怕改變,會隨著時間變得面目全非,到那個時候她就再也認不出來他原本的樣子。

他不懼鬼神,隻是希望能在這充滿煙火氣息的世界裡再見她一面。

普拉米亞鬆了口氣,不管對方是不是抱著清算的目的把她保下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能繼續活下去。

手上的鐐銬似乎比普通的手銬要更難掙脫一點,不過這也難不倒她,拆開也隻是分分鐘的事,隻要等警察來了,還有村中那個家夥……等她有了喘息之機——

嗤。

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切斷,又好像是什麼噴濺的聲音。

鬆田陣平下意識低下頭。

金發女人嘴角還掛著沒有收斂的微笑,瞪大了雙眼,張了張嘴,嘴角卻溢出了血絲。

鋒利的刀片像切豆腐一樣輕盈地劃過了她的喉嚨,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切口,皮肉組織被直接劃開。

鬆田陣平反應過來,連忙蹲下去想去捂住她的傷口,可是時間已經太晚,金發女人脖頸上的傷口也實在太深,就像直接切斷了水龍頭的管道,血液如同噴泉不受控製地噴湧出來,很快就在兩人面前的地面形成了一道不小的血窪,散發著濃鬱的腥味兒,又慢慢順著地勢向低處流走,仿佛一條條張牙舞爪的紅蛇,向人群遊了過去。

他們所在的地點原本就是商場附近過往的路人,很快發現了這一幕,有人發出了驚恐的尖叫,有人試圖逃離,還有人圍在邊緣,還有人掏出了手機撥打報警電話,想搞清楚這到底是不是在進行特殊景象的拍攝。

“喂!”

鬆田陣平甚至在身上找到了一卷之前沒有用完的繃帶,然而對這麼大的出血量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車薪,鮮紅色的血很快將繃帶染透,粘到了他的手上、身上,滴滴答答地向下流。

沒救了。

已經切到了頸動脈,這種出血量……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再撐一會兒。”

沒有意義的鼓舞發言,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克裡斯蒂娜——也許本名叫普拉米亞的暗網凶犯,如同一隻被割了脖子放血的雞,在地上抽搐不停,生命力迅速地從這具身體上流逝,以這個速度,恐怕根本就堅持不到救護車來。

金發女人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小,喉管被割斷,她已經完全說不出任何的話。

她殺過很多人,但肯定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以這樣毫無波折的平庸死亡為人生劃下句號。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鬆田陣平有些生氣地看向始作俑者——因為程序被破壞,除此之外,他必須承認自己並沒有多少發自於內心的憤怒。

他是一名警察,卻也沒辦法要求內心也高尚到苛刻的程度。

不過,眼前這個人,行為完全不可控,是個必須要想辦法控製起來的危險分子。

“哢嚓”一聲,快門的聲音響了起來,鬆田陣平有些驚愕。

“剛說過的話這麼快就忘了?”

江奏對著已經快完成屍體轉化的普羅米亞拍完照,放大查看了一下手機裡的照片,確認裡面的主角被拍得足夠清晰——畢竟在暗網上上傳照片還會壓縮畫質,完全沒有人想到要升級一下這個爛的要死的網站嗎?

她漫不經心道:“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記性差就去吃點魚油補補。”

他忽然想起她之前確實說過要取走克裡斯蒂娜的性命。

原來那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好了。”江奏看見上傳通過的標誌,隻要等發布者確認,賞金就

能到賬,“我走了,祝你假期愉快。”雖然可能愉快不到哪裡去。

追不到。

隻是看了女人離去的身影一眼,鬆田陣平就在大腦裡迅速做出了這個判斷。

不隻是因為現在走不開,更是因為以對方剛才出手的速度就可以看出絕對的實力,即便和對方正面對上,取勝的可能性也很小,更彆提周圍的普通人那麼多,不能把無辜者也卷進來。

“克裡斯蒂娜……?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鬆田陣平最後還是叫了她這個普通人的名字,不帶情緒地說,“村中很快就要到了,你看能不能再堅持一下。”

金發女人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或許也隻是他的錯覺,他不知道克裡斯蒂娜在最後的這一刻裡是否真的想起了村中警官,那個性格豪爽,待人真誠的前輩……太晚了,再也無從得知她的真正想法。

死亡對於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克麗絲!”村中警官和其他警察一起趕到現場,他們的速度已經不算慢,在這個高峰期甚至能說得上分秒必爭,然而到達事發地點的時候,這裡隻剩下一個沉默的青年和一具尚存餘溫的屍體,睜著一雙美麗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天空。

村中慢慢走過來,在一片血泊中蹲了下去,不過鐵鏽味的深色會浸濕他的衣擺,顫抖地伸出手,覆蓋在女人淺色的雙眼之上。

“克麗絲,”他輕聲說,“我來了。”

鬆開手,金發女人的眼睛已經閉上了。

……

“村中的責任也要追究,身邊的人是暗網上追殺了那麼久的炸彈犯,普拉米亞!那可是個女魔頭!和對方同居了這麼久他居然一點都不清楚!真是糊塗,這種事情要是讓民眾知道了,公信力……”

鬆田陣平光明正大地站著發呆。

一邊想,什麼公信力?早就沒了。

茶杯重重地落到了辦公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對方發完脾氣,終於想起還有人,“鬆田君,把普拉米亞殺掉的那個女人長什麼樣,是什麼人?”

“那個女人——”

鬆田陣平張口想要描述對方的長相,突然怔住。

完全想不起對方到底長什麼樣子,身高和著裝還好,隻要一想對方的臉腦袋裡就模糊一片,像是被打上了馬賽克,什麼都看不清楚。

……難道他真的年齡大了腦子不好使了?

“她似乎是在追殺普拉米亞,”鬆田陣平說,“因為接了暗網上的懸賞。”

“暗網懸賞?難道是個賞金獵人?”

“我也不知道。”

上級也沒為難他,畢竟外表這種東西確實可以偽裝,想來對方也不會大搖大擺頂著自己的真實面貌在街上殺人。

“難道是那個……”他喃喃出聲。

鬆田陣平聽見,飛快問出口:“哪個?”

“好了,”上級回過神朝他擺了擺手,“接下來沒你的事了,給你放半天假,回去休息吧。”

說到底,這種事也不是一個入職還沒幾個月的年輕警察負責得了的。

短短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鬆田陣平回到公寓,在沙發上躺了會兒,又翻身下去整理收拾房間,必須找點事做,他才不會滿腦袋充斥那些令人煩躁的念頭。

連日的堆積,乍一收拾,確實清理出不少雜物。

“……這個也帶過來了嗎?”

他看著那把價值昂貴的黑傘,忽然想起了那場瓢潑大雨。

“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啊。”

他一直收著這把傘沒用過,它被保存得很好。

鬆田陣平發了會兒呆,拿著傘身打算掛起來。

黑色光滑的傘柄在光線的照射下驟然一亮。

他眨了眨眼,忽然看見上面幾個細小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