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女人眼裡的陌生和防備,琴酒隻覺得無比荒謬和可笑。
在他成為組織的高級乾部之後,也曾動用過情報組的資源去調查對方的身份,試圖找出她所在的地點,但結果是,對方根本就不存在。
也許是信息不足,也許是用的假身份……就像是一顆一瞬即逝的流星,在他的世界砸出一個深坑之後,就不負責任地消失了徹底。
一個曾經把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女人,現在居然把過去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認識諸星大?”她睜著那雙明亮的琥珀色雙眼,滿是警惕,“你想乾什麼?”
女人的腳踝纖細,被他用力握住,上面很快出現了一圈紅色的印子,她吃痛地輕呼了一聲,察覺到上面的力道稍有減弱。
琴酒終究還是鬆開了手,“你很快就知道了。”
現實比一切言語更具有教學性,懶得浪費口水,他直接按下了免提。
那邊的回答幾l乎沒有一絲質疑,“我明白了,現在就去做,請稍等一段時間。”
女人有些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明明剛才已經收到了她的消息,卻在做決定的時候毫不猶豫,對方是個天生的組織苗子,完全不讓人失望,在女人和前途之間非常果斷。
琴酒欣賞著她臉上的訝異和失望交織的痛苦表情,心情又突然地煩悶起來。
“他怎麼……”
江奏露出難以置信的,仿佛被背叛的表情。
電話裡傳出的諸星大的聲音,態度堪稱禮貌,一點都沒有平時在她面前表示出的桀驁不馴。
她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了兩句:人前人後居然還有兩副面孔,變臉的技巧還挺嫻熟。
“看到了嗎?”琴酒憐憫地注視著她,“你所倚仗的人,根本就沒有把你放在眼裡。”
會對這種貨色抱以信任,這些年簡直越活越回去了。
諸星大並沒有琴酒想象的那麼“薄情寡義”。
他現在正陷入兩難。
赤井覺很不好應付,偏偏又能抓得到他的軟肋——宮野明美,她對宮野明美的興趣並不像是故意裝出來威脅他的,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手機響了一下,如果沒有弄錯多半是對方發來的催促消息……但是,琴酒居然在這種時候給他發來了任務,雖然知道遲早會有命令發布,但沒有想到來得居然這麼快。
沒有做選擇的餘地,因為答案隻有一個。
“抱歉,覺小姐,我現在突然有點事,暫時來不了,”諸星大回複完琴酒之後又立刻回撥了電話給赤井覺,“我會叫個護工過來,等忙完了就會立馬趕到醫院來陪你。”
對方的態度非常抗拒:“我不需要護工!諸星大,你現在立刻給我過來,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
聲音有些刺耳,諸星大把手機話筒拉遠了一點,以免耳膜被刺到。
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又莫名其妙變大了……
不過也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她雖然總是喜歡給他招來各種麻煩,但態度並不會表示出如此直白的惡劣,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激動過。
諸星大遲疑了一下,察覺到了赤井覺身上的反常現象。
對方在向他示警?
可是醫院裡會出現什麼危險?如果出現危險,她又哪來的機會和他打電話?
等等……
一連串的疑問席上心頭,諸星大又忽然想起琴酒剛才打過來的電話,兩個電話不過是前後腳——
他心裡冒出一個大膽又匪夷所思的猜測。
……不可能的吧。
“你不是答應我,會對我負責嗎?”
江奏在面前的長發男人嘲諷的眼神中開口,把心酸詮釋得淋漓儘致,一字一句地質問,“難道都是騙人說謊的?”
諸星大握緊了手機。
如果能有機會打電話給他,就代表對方比起傷害她,更想讓她陷入困境……自己也不過是這場試探中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他忽然想起那天琴酒說過的話,儘管他完成了任務,但琴酒的注意力焦點並不在任務上,反而一直在詢問赤井覺的消息……如果是那個時候!也許是從接到電話那個時候開始,就早有今天的打算。
赤井覺和琴酒之間會有關係嗎?以琴酒殺人絕不廢話的狠辣,會故意打電話過來試探,本身已經超出了能理解的常理。
一切就像沉在迷霧之中,讓人摸不清楚。
“是,我答應過的事情也沒打算反悔,”諸星大好言解釋道,“但我現在確實走不開,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去做,不然就沒辦法支付醫院那邊的費用……而且你現在身體還沒好,護工比我要更專業,可以讓你儘快地恢複。”他又馬上保證,“覺小姐,等我這邊的事情做完了,馬上就會過來陪你。”
所以,不能對她動手——他相信那邊能聽得懂話裡的暗示。
哪怕聽出了赤井覺的害怕也不能過去,如果為對方放棄了任務,就代表她在自己心裡的地位不低。
這對琴酒而言,絕對不是有效的製衡,反而是一種刺激——
哪怕在心裡這麼反複自我勸說,諸星大也沒有辦法完全說服自己。
也許這麼做是錯的。
“我因為你受了這麼重的傷,現在你要讓我一個人嗎?”
那邊響起了一聲淒楚的質問。
他愣了一下,剛想說話又聽見嘟的忙音聲,電話掛斷了。
“看來你在他心裡的分量也不過如此。”男人冷漠地笑了一聲,落井下石道,“這段時間你混得可不怎麼好啊。”
“那個時候不是很囂張嗎,現在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江奏:“他怎麼看我對你而言很重要嗎?”
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就提早遇到琴酒,原本計劃起碼在拿到代號之後再和對方碰面,有代號雖然不能說能完全跟琴酒平起平坐,但起碼能讓琴酒動手的時候有顧慮。
現在……她也拿不太準琴酒心裡在想什麼,是想給過去的自己找回場子嗎?
那要不要稍微配合那麼一下?
“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女人拋出了一連串問題,“因為我不記得你?我和你有任何關係嗎?”
琴酒隻是冷笑。
“我不是故意的,車禍之後,我腦袋裡就出現了淤血,從前的事情很多都已經記不起來了,連我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她如實告知,猶豫了一會,“我們……曾經是戀人嗎?”
“拋掉你腦子裡那些可笑至極的想法。”琴酒漠然道,“我怎麼可能會看得上你這種人。”
江奏:“所以我和你發生過關係嗎?”
說起來琴酒的腹肌其實還是蠻好摸的,哎嘿。
“……”
饒是琴酒混跡地下世界這麼久,也稍微被這個女人天然的厚臉皮給震了震。
果然,哪怕失去記憶,對方一開口也還是這麼不要臉。
“怪不得你說被我玩弄了,”江奏恍然大悟,隨即露出了然的神情安慰道,“想開點,就算發生過什麼,那也是過去的事了,總是放在心裡對心臟不好,眼睛既然長在前面,那人就應該往前看。”
她平靜得堪稱冷酷,“能忘掉的都是不重要的事,我既然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那就說明這些事我根本就不在乎。”
琴酒面色更沉。
“既然毫不在乎,”她仰頭看他,“你又何必再強求?”
已經過去了。
他一點都不重要,甚至沒有在這個女人心裡留下過半點痕跡。
這個認知讓人相當不快。
“我想怎麼做就做了。”銀發男人冷聲開口,“還輪不到你來教育我。”
他們之間的距離原本就很近,他迅速地欺身上前,想要壓製住她的肢體,速度快得讓人完全反應不及。
沒有用任何招式,她以一種純粹的、本能而原始的反應回擊,伸手格擋住他迎面而來的攻擊,又抬起完好的那隻腳踢過去!
琴酒直接用腿鎖住了她的腿,迫使對方緊貼在床上,無法動彈,但不妨臉上還是受了一擊,臉頰邊被劃出一道淡淡的紅痕。
他眼中反而閃過一絲滿意。
野獸就算忘了自己是野獸,也隱藏不了鋒利的獠牙。
比起剛才軟弱無能的綿羊姿態,現在的她才是他所熟悉的樣子。
至於,“重傷?”
他扯了扯嘴角。
反應這麼迅速,就算受傷也傷不到哪裡去。
琴酒嗤笑了一聲,“裝出這副樣子就是為了接近諸星大吧?”
女人露出有些惱羞成怒的表情,“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間接的承認。
琴酒陡然捏緊了她的下頜。
“他會成為我的下屬,”他陰沉沉道,“在他身邊出現的每一個可疑人物,我當然都有資格懷疑。”
“你到底是什麼人?”冰涼的手摩挲著她的臉龐,不帶任何柔情,銀發男人的聲音忽然冷下來,“接近諸星大到底什麼目的?”
單純的喜歡——絕不會是這種可笑的理由。
“因為……”她看著他,脫口而出,“他有一頭長發,還有漂亮的綠眼睛。”
在她清澈如鏡的雙眼裡,他驀然看見了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