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星大接聽電話的同時也沒有忘記琴酒還在旁邊,特意分了一縷神隨時注意對方的反應,以便於在通話出現不對的時候及時引導話題。
他當然也注意到了在通話之後琴酒驟變的神色,心中的弦瞬間繃緊,但也還沒有想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赤井覺不過提了一句無關輕重的問題而已,談不上有任何敏感的地方。
江奏:“在哪裡?”
電話那邊過了幾秒都沒有回答,她又開口問了一聲。
諸星大不好再繼續默不作聲,引起琴酒懷疑,隻能用平常的語氣,“現在有點事情,暫時沒辦法回到醫院,如果你需要幫助,按護士鈴就好了。”
江奏:“護士代替不了你。”
諸星大:“我不知道有什麼事是非我做不可的……再等一會兒好嗎?”
他很少言語不明,以對方的敏銳,應該能夠聽出話裡的為難。
不管赤井覺是否有其他問題,但在沒有實際證據之前,都不能隨便把對方當成嫌疑犯來處理,尤其是在現在,如果被琴酒盯上……可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
好在他心裡的聲音似乎終於被赤井覺聽見,對方不像往日那麼對他嚴苛要求,哦了一聲之後就掛掉了電話,諸星大不由得鬆了口氣,隨即又調動起所有精神全力應對接下來即將到來的拷問。
儘管他完全不知道是哪一點引起了琴酒的注意。
琴酒:“女朋友?”
諸星大:“不是,我和對方隻是事主和車禍受害者的關係……我不小心撞到了對方,所以要負責照顧。”
照顧病人可不會照顧出這種曖昧的感覺,想到對方靠宮野明美接近的組織……琴酒眼神中閃過一絲譏諷,看上去並不相信男人的說辭:“她那麼指使你也不生氣嗎?”
諸星大:“沒有什麼好生氣的……也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就去和一個病人計較。”
開口之前他就已經在心裡過了一遍,以免自己不慎露出破綻,自認回答得並無問題。
琴酒笑了一聲:“還真是好脾氣。”
諸星大不軟不硬地反駁了回去:“我想我的性格和能力應該沒有必然的關係。”
組織也不至於管得這麼深。
琴酒的眼神更沉,最後也沒有多說什麼,“行動組缺人,暫時聽吩咐吧,有什麼任務會有人直接給你安排。”
拋開其他先暫時不論,諸星大這個人體現出來的綜合能力相當強悍,絕對不容小覷,這樣的人如果不能被組織接受,那就很有可能成為組織的敵人。
隻需要再考核一段時間,看看對方身上有沒有其他問題……最大的問題大概就是在電話裡出現的那個女人。
他絕對不會聽錯,那個在他過去人生裡幾度出現又消失的家夥,和電話裡的女人擁有相同的聲線。
就算聲音有相似,但是那種吊兒郎當的態度,和漫不經心的居高臨下……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組織高級乾部想要一個人的資料,幾乎不需要太多時間,然而組織的行動組和情報組多有不睦——其實是貝爾摩德和琴酒兩個領導者之間的矛盾具象化,不過也不至於在工作上明著給對方使絆子,接了調查諸星大及身邊女性的任務,然後分配給了新人。
“安室,調查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就當做是新考核的任務,一定要仔細認真,不要有任何疏漏,我可是很看好你的,把你當做未來接班人,你可千萬不要讓人失望啊。”
比起調查無名之輩,還不如去好好睡一覺,反正現在也有人接了這件事,也不算是自己不負責任。
安室透微笑著接過了對方劃來的大餅,“好的,前輩。”
新來的年輕人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恭恭敬敬地接過了本不應該是自己的任務,隨即開啟了調查。
諸星大,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前後腳接近組織的角色,履曆堪稱清白——除了靠女人上位那段,但對連道德底線都不遵守的組織而言,這種小事大概也無關緊要。
作為局外人,他可不認為那場車禍發生得有多意外,雖然對這種手段多有唾棄,不過平心而論,諸星大的能力卓絕不在自己之下,兩人在未來說不定會有競爭,趁這個機會了解對方,對未來很有好處。
他花了點時間偽裝外形潛入醫院,收集情報,由於出色的社交能力,很快就有人向他主動吐露了一些有用消息。
病人語氣很不屑:“那個個子很高的諸星先生,原來也在這個醫院裡住院,之前照顧他的是一個長頭發的,一看就特彆溫柔也很漂亮的小姐,對方特彆耐心,兩人幾乎每天都在一起,諸星先生還承認過自己對那位宮野小姐有好感,本來還以為他們兩個會交往呢!”
聽到宮野明美這個名字,安室透眼神一緊。
這個姓氏在日本不算稀有,但是……他眼前一晃而過那副混血的精致容顏,相同的姓氏,相似的外貌特征,兩者之間有關係似乎也不是毫無可能。
“他們後來沒有交往嗎?”
“誰知道呢,”對方扯了扯嘴角,似乎很為那位宮野小姐抱屈,“諸星先生把一個女孩撞進了醫院,天天帶著她到花園裡曬太陽……看上去親密得不得了!根本就不像是那種正常關係!這才多久?!難道宮野小姐對他的好已經全都忘了嗎?”
“啊,那可真是太過分了。”安室透一邊敷衍,一邊在耳邊的絮叨聲裡看向了病房樓層。
窗戶打開著,往裡看可以看見裡面的桌子上擺了一盆植株,一隻手正在擺弄上面的葉片。
一扯,一片。
原本還算枝葉繁茂的綠植,很快在辣手的摧殘下變得光禿禿的。
安室透:“……”
嗯,對方看上去並不像什麼喜歡植物的人。
那隻伸出來的手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透冷,手部的指節很修長,按照比例來看,身高也不算差,起碼在160公分以上。
他忽然想起某個身高並不達標的同期,心裡刺痛了一下。
半掩著的窗戶忽然被推開了。
對方看了過來。
他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
安室透心頭莫名悸動,仰頭朝她露出了個微笑。
哪怕戴著面具,他也知道自己笑到什麼弧度最好看,在刻意的訓練之下,已經不需要特彆注意就能輕而易舉露出那種好看又虛假的表情。
對方隻是掃了他一眼,又繼續看天,最後調整了一下植株就關上了窗戶。
安室透:“……”
好冷淡的態度。
醫院執行的收獲頗豐,直到收集完所有能收集到的情報才選擇回組織複命。
銀色長發的男人渾身硝煙未散,正在擦拭□□。
安室透稍稍收斂表情,向對方彙報。
頭回見到琴酒,他心裡有些意外,沒想到琴酒居然親自過來……看來很重視這個諸星大,還好他的調查也並不摻雜水分,足以應付對方的盤問。
隻不過……和他想的稍微有那麼一點偏差,琴酒的重點好像並不在諸星大的身上。
“那個女人是什麼情況。”
“具體情況和諸星大說得差不多,”金發黑皮的青年笑眯眯的,不像新招納進來的組織成員,反倒像個還未經社會打磨的男大,“醫院裡也確實有名正在修養的女性,和他應該沒有什麼彆的關係。”
他可是實話實說。
確實沒必要把無關的人拉進這場局裡……他稍微摸清了諸星大的想法。
“照片。”
安室透愣了一下,還是把資料遞給了琴酒。
照片不得不拍,不然沒辦法交代。
琴酒看了眼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頭發披散到肩,額頭上綁著繃帶,那雙琥珀一樣的眼睛直視著鏡頭,眼神無波無瀾。
安室透忍不住提起心。
上面的人長得當然算是標誌,不過和美若天仙之類的形容詞當然有相當一段距離,也不至於讓人一見傾心。
“諸星把她撞進了醫院?”
“是這樣的。”
安室透聽見了琴酒的冷笑。
……什麼意思?
“不過……”他在心裡迅速的琢磨對方的想法,斟酌道,“他們現在的關係還算是不錯。”
要避免琴酒把她視作諸星的敵人。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情況好像變得更加糟糕了。
“不錯,”琴酒獰笑著重複了一聲,“很好。”
入夜後——
江奏百無聊賴地給自己削了個蘋果。
諸星大最近突然忙了起來,說不定正在忙組織事業……
正想著怎麼再從對方身上蹭點光,病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不知道進房要先敲門嗎?”
對方沒有回答。
江奏扭過頭。
久違的銀色長發披著月光一瀉而下,泛著冷光。
琴酒踏入病房。
床上的女人看過來。
和記憶裡一模一樣的臉清晰浮現在眼前。
琴酒緩緩開口,“好久不見。”
隻是她沒有和從前一樣用隨意或嘲笑的口吻敷衍他,反而茫然地皺起了眉。
“你是誰?”
他是誰?
琴酒心頭泛起怒火,大步走到女人的床邊,居高臨下的陰影把她徹底籠罩。
“這麼快就忘了被你玩弄的人?”
她眼中浮起的驚慌不似作假,有些慌張地在床上後退了幾步,伸手摸到了手機想去撥號,“諸星——”
床上的手被一把摁住,已經撥出去的號碼閃了閃掛斷。
不認識他,卻找諸星大求救?
琴酒面無表情地拽住了她纖細的腳踝,毫不留情地把人拖了回來。
“想找諸星救你?”他冷笑著當著她的面發了一條信息過去,收件人赫然是諸星大,“你可以看看,他會不會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