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樣而已。”
像一陣吹到儘頭的風,終於倦怠而四散消失，除此之外，什麼也不剩下。
“理奈？”他叫了一聲。
沒有回答,不確定她有沒有聽見,哪怕他們現在的距離這樣近。
琴酒感受不到她的體溫，他們都穿了足夠多的衣服，但是他確實能感受到她的身體在逐漸變沉，他很清楚這種變化的來由,人一旦喪失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身體就會變成一灘軟泥爛肉。
他殺了很多人，但隻有這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生命的分量。
有一個人在他面前死去了。
他聽見上方傳來警笛的聲音，輪胎碾過頭頂的地面,很多雙鞋子踩在土地上，在山洞裡形成一場小型的震鳴聲,警察已經找到了這裡,這些沒用的酒囊飯袋速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快過,再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趕到這個地方，繼續停留，實屬不智。
“野格酒。”
琴酒叫了她一聲,情理之中沒有得到回應,他再次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頸動脈,已經完全感受不到跳動，“我要走了。”
如果她還能活下去，就算身負重傷他也會想辦法把她從這裡帶走，最多就是開槍殺幾個警察稍微麻煩了點。
但她偏偏不是，她活著的時候會說話，會製造無數麻煩,會發出聲音，但是死了之後，就什麼都不是了。一個人和一攤肉的重量是不一樣的，肉隻是肉而已，由大部分蛋白質構成，和豬肉牛肉難以有本質上的區彆。
“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讓那群條子隨意動你的身體的。”
他把她平放在地上，站起來，再次睜開眼時，理智已經重新回到了這句身軀，眼中那點微不足道的迷茫已經消失殆儘。
山洞裡空蕩蕩的，不再有任何活人的氣息，昏暗的視野裡忽然被火光照亮，點燃了木材之類的易燃物後，火光一瞬間忽然大了起來，必必剝剝地燃燒著，很快就吞沒了幾具倒在地上的屍體。
眼看火舌就要□□，倒在地上的“女屍”噌的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抹掉了嘴裡的血，“靠！居然還放火！”
還有沒有點公德心了？！
要不是沒有完全暈過去說不定就得被琴酒燒死在這裡，完全不為其他人……好吧，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其他人了，大家都是安安靜靜躺著的好屍體。
雖然無法預料到烏丸蓮耶這個老東西具體會用什麼方法搞事，但是殺人無非就那麼幾種方法，排除槍械這種動靜太大而且失敗率高的手段之外，下毒無疑是一種非常好的方式，如果是氣體類就能讓人更加防不勝防。
為了應對這種可能，她事先已經做了幾個應急預案，喬裝以私人名義到阿笠博士那裡提前定製了一點小道具以備不時之需，雖然對方聽完她的要求之後露出了“我看你很需要一點法律援助”、“要不還是早點報警吧”的表情，但是現在確實派上了重要用場，隱藏式入鼻過濾器讓她在特殊環境裡也能暫時維持呼吸，不
至於吸入過多毒氣當場打出GG結局。
不過萬一要是真的死了，重新讀個檔的問題也不大，係統在升級完畢之後已經恢複了SL大法，她暫時還沒怎麼用過——過了遊戲一開始的新鮮勁，現在她已經不再要求儘善儘美。
側耳聽了一下上面的聲音，江奏絲毫不敢耽誤，直接從空間裡把早已準備好的替代取了出來——對方和她的體型，身高，甚至顱骨形狀都極其相似，因為心臟病發作而意外猝死，換做正常情況法醫屍檢肯定能檢查出來真正的死因，但要不了多久，這裡就會成一片火海，山洞裡的化學試劑會因為著火而產生一場巨大的爆炸，就算活人在裡面也會被炸成碎片，更不用說屍體，主打的就是一個死無對證。
她把身上沾了血的衣服脫下來，扔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以便於警方做DNA檢測——要不然死給誰看？
等差不多把這些零碎的事情做完，她掐了掐太陽穴，頭稍微有點暈，大概是因為之前服用了宮野誌保提供的特殊藥物——在短時間內大幅度降低心率和脈搏，要不然也瞞不過琴酒的試探，對方並不是屏住呼吸就能被騙過去的白癡。
就是副作用稍微有那麼點大，怪不得宮野一直都不讚成她服用，不過事急從權。
江奏從山洞的另一邊離開，臨走之前直接引爆了地下，免得那群警察待會兒下來正好撞上爆炸直接白送。
畢竟是被她喊過來的人，起碼也要保證留下一條命，雖然對認識以外的人不算很熱心，這點道德姑且還是有的。
“報告！這裡發現一個入口！”
一名警察拔高聲音，“暫時沒有探測到生命跡象，是否……”
他還沒有向上級請示完是否下山洞檢查，突然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隨後聽見從身下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差點整個人栽倒在地上，面色驚恐，“地震了？”
當然不是。
消防很快趕到，開始進行滅火，足足四個小時，頭頂的天空都已經被煙塵熏得烏黑，才終於關掉了閥門。
關於這部分地區的搜查維持了整整一個星期，在日本上級部門的重視下，警察很快就在裡面發現了屍體的零碎部件，最終確定為十一具男屍和一具女屍，絕大多數的屍體由於沒有身份信息隻能做無名屍處理，不過他們在其中還發現了一些沾血的布料。
“我們做了DNA檢測報告，上面的血液和原警校學習的寒河江奏的DNA一致，而且發現的那具屍體從腿部的脛骨推算，屍體的身高和她的身高一致，所以……”
報告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上司的神情，“現在不確定要如何處理這具屍體，所以來問問您的建議。”
“已經確定了嗎？”小田切敏郎沉默，“那個孩子啊，最後還是選擇了這條……最不好走的路。”
不肯相信任何人，所以乾脆和所有人都切斷關係，雖然安全，但是這種行為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
他向來重視團隊協作，太獨不一定是件好事。
下屬不明
所以，小心翼翼地勸慰道，“我想如果是她本人，一定不會覺得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
已經升為警視正的中年男人很快吩咐，“既然DNA都已經確定了是本人，那就按照應有的規格送一送……檔案登記那邊，把檔案刪除掉吧。”
死去的臥底當然無需再占用名額。
“是。”手下說，“那您今天還有彆的安排嗎？”
小田切敏郎道，“沒有了，家裡有個遠房的晚輩來看我，今天得早點回家，和對方好好敘敘舊，談談未來應該怎麼發展。”
“您認可的後輩一定是個相當優秀的人！”
“優秀是優秀，不過也確實是個讓人非常頭疼的家夥啊。”
小田切敏郎慣用的人還真不是什麼腦滿腸肥的廢物，在相當短的時間內就安排好了葬儀，一切都辦得有模有樣。一方面是上司安排，另一方面也有他自己對這位天縱之才的惋惜之意，本來還以為對方能走很遠，說不定能成為搗毀組織的中流砥柱，沒有想到這麼早就折戟於此。
不過從山洞裡的多具屍體和超規格的違禁品來看，對方也做出了相當大的貢獻。
黑白兩色的靈堂，唯一的亮色就隻有兩邊的鮮花。
來吊唁的警察不少，絕大多數都是寒河江奏在警校時認識的那些同學朋友，有些已經被分到了東京以外的地區，不過收到消息之後，還是陸陸續續的從其他地方趕了過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奏君那麼厲害的人，怎麼會莫名其妙的突然死掉？一定是你們不小心弄錯了吧？”
“如果人死了總要有屍體吧，為什麼連對方的衣冠塚都沒有看到？”
負責的人隻能解釋，但即便是對方已經不幸身隕，臥底的事情也不可能對外公開，但哪怕隻是能宣之於外的部分，也足以讓來吊唁的眾人傷感不已。
“不論如何，寒河江君想必也不願意看到諸位如此傷心，請各位節哀。”
江奏接過負責人遞來的白色胸花，彆在自己身前的口袋上面。
她現在頂著一張普通女性的臉，以被死者曾經救助過的身份來參加葬禮，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甚至還真誠地為死去的寒河江獻上了一束花，畢竟隻有舉辦了葬禮，寒河江和京極理奈的死才算是真過了明路。
今天來踩踩點，看看組織會不會也安排人過來。
唯一讓人難受的是，明明是自己的葬禮，但是禮金卻到不了自己手裡。
江奏往周圍看了一圈，嗯，平時在警校裡玩的還算不錯的來了，夠意思。
班長還挺客氣，帶那麼多東西，不知道待會要不要顯靈拿走……
等等，她忽然意識到不對。
那幾個家夥居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