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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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夜,薑覓就歇下了。

睡至半夜醒來,摸黑起身。

借著月色朦朧的光,她像幽靈一般探索著屋子。從床到櫃,從妝台到箱子,每一樣家具都沒有放過。

做為一個手藝人,她對這些堪稱藝術品的家具極為喜愛。一邊驚歎著工匠的技藝,一邊又震驚其中的巧思。雕花刻紋之間,是無比精湛的工藝和精妙的機關設計。既是精美實用的日用物件,又是複雜精巧的藝術品。

徐家的祖上是匠師,後代一直傳承技藝。徐氏的父親安國公,在世時一直在工部任職。這間屋子的一應家具皆是徐家布置,聽說是從徐氏一出生起就開始準備,所有的東西都是安國公親手打造。

可憐當年那位國公爺懷著嫁女的複雜心情親自替女兒布置新房時,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都會死在這間屋子裡。

將所有的家具都探索一遍後,她心裡有了數。

這一覺睡得倒是不錯,直至被人叫醒。

叫醒她的人不是月容,而是院子裡的一個三等丫頭。那丫頭明顯很懼怕原主,說話時牙齒都在打架。

“大…大姑娘,月容姐姐…要被餘夫人打死了!”

餘氏當然不敢打死月容,至少沒有薑覓的同意她不敢動手。

薑覓趕到時,月容已被綁在凳子上,兩個凶神惡煞的婆子拿著板子立於兩側。餘氏端坐在院子正前方,身後站著的是薑晴雪。

昨天夜裡,餘氏說是自己丟了東西,懷疑是府中下人所為。於是連夜搜查下人房,不想搜出月容的私房,其中就包括那兩支步搖和一瓶玉容膏。

“大姑娘,大姑娘救我,救我!”

月容拚命喊著,衣衫不整頭發零亂,看上去好不狼狽可憐。

“餘夫人,月容是我的丫頭,你憑什麼把人給綁了?”

“大姑娘先不要生氣,先看看這些東西。”

餘氏心下冷笑,平日裡她想著自己好歹是長輩,不能自降身份和一個小輩計較。或許正是因為自己的寬容大度,才縱得有些人得寸進尺。是時候讓這位大姑娘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什麼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萬丈高樓平地起,一朝坍塌無人提。安國公府徐家早已在京中除名,如今誰不知道他們承恩公府餘家。她嫡親的姑母是宮裡的太後娘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是她表哥。她的父親和兄長都是一品公爵,她是公府嫡出的大姑奶奶。

何懼之有!

“大公主送給晴雪的步搖,還有我給大姑娘的東西,全是在這丫頭的床鋪底下搜出來的。這丫頭說東西是大姑娘賞她的。我聽著覺得不對,大姑娘你再怎麼胡來,也不可能如此不知禮數不懂規矩。我給的東西還罷了,一家人凡事遮掩一二也就過去了,隻是大公主的那支步搖你不是說不在你那裡嗎?怎麼會在這丫頭的手上?”

在場的大部分都是餘夫人的人,其中有一個板著臉的嬤嬤尤為顯眼。薑覓從原主的記憶中認出對方,此人姓鄭,乃是老夫人身邊最得用的心腹。老夫人離京之後,鄭嬤嬤就是老夫人的眼睛,負責盯著府裡的一切事務。

鄭嬤嬤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感覺。“大姑娘,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你可想清楚了?”

如果承認東西是自己賞的,那就坐實自己蔑視餘氏欺瞞德章公主的事實。鄭嬤嬤的話是提醒,也是警告。

薑覓裝作心虛的樣子,隱晦地看著月容。

“月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容求救的聲音卡死在喉嚨裡,她從薑覓的問話中聽出下意。如果她再繼續聲稱東西是薑覓給的,那就是拖自己的主子下水,不管事實如何她都難逃最壞的結果。

餘夫人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倒也不急。

“大姑娘年輕,對下人太過縱容,才縱得這丫頭沒輕沒重。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該拿的不該拿的都敢拿。”

這就是指桑罵槐了。

薑晴雪適時提醒,“母親,你給的東西好說,大公主的步搖…”

薑覓大喊道:“好你個薑晴雪,你在大公主面前不是說是你送給我的嗎?這時候你想改口了,你把大公主當猴耍嗎?”

“大姐,你不說你沒拿嗎?”

“我說了嗎?”薑覓哼了一聲,“從頭到尾我都沒說過我沒拿,不信你可以找大公主來對質。怪不得大公主去的時候沒找到,我還納悶東西去哪了,原來是被這丫頭給藏起來了。”

月容認命地道:“是奴婢…奴婢一時鬼迷心竅…大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救奴婢…”

她唯一能求的,也隻有薑覓。

薑覓皺著眉,“你還敢讓我救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故意想害我。”

“大姑娘!”月容的心沉到了穀底,早知大姑娘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若不然也不會被人挑撥幾下就趕走秦媽媽。她暗淡的眼睛裡迸出一絲恨意,如果她一開始就聽人勸,事情此時早已大成,那麼她也就不會落到這般田地。“大姑娘,奴婢對你忠心耿耿,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好了。”鄭嬤嬤嚴肅的聲音響起,“家醜不可外揚,這丫頭手腳不乾淨,杖責二十,之後是發賣還是趕出府都由大姑娘做主。”

對於這個結果,餘夫人沒有異議。她本意就是給薑覓一個教訓,殺一殺薑覓的銳氣,斷一斷薑覓的臂膀,讓薑覓長一個記性。

月容聽到杖責二十時,渾身抖得厲害。二十大板,不死也要去半條命。她剛要開口說什麼,薑覓先行一步用帕子堵住她的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薑覓的動作,薑覓仿佛半點也沒有覺察自己做了一件多麼讓人震驚又寒心的事,下著狠勁把帕子使勁往月容的嘴裡塞。

“好歹這丫頭跟了我多年,我實在不忍心聽到她淒慘的叫聲。”

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

大姑娘也太無恥了!

月容發出嗚嗚的聲音,含淚的眼中有乞求之色。

薑覓眼神閃爍,轉頭對餘氏道:“幸虧餘夫人歪打正著,否則我還不知道我身邊還藏了這麼一個刁奴。餘夫人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也沒什麼東西好送的,這兩支步搖和一瓶玉容膏就當是借花獻佛。”

聽到她這番話,餘氏和薑晴雪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樣的難看。東西本來就是她們的,什麼叫送給她們的?

她仿佛沒看到母女倆的臉色,頤指氣使地對那兩個婆子道:“你們先打,打完了把人送到孟姨娘那裡。”

扔下那句話後,她急急離開,卻是未回采薇軒,而是去往孟姨娘的海棠居。

海棠居滿是書墨香,院中還有一汪小洗墨池,池邊種著一棵海棠樹,海棠居也是因此而得。聽到動靜,正在洗墨池邊洗筆的少年抬頭,在看到她之後又嫌棄地低下頭去。

這少年是孟姨娘的兒子薑洵。

“薑洵,你這是什麼表情?不歡迎我嗎?”

薑洵長得像薑惟,十二歲的少年已然有了玉樹之姿。

他沒有理會薑覓,端著洗好的筆具往回走。

“你給我站住!”薑覓喊住他,“姨娘天天說我以後能靠的隻有你,你這個死樣子,你讓我以後怎麼靠你?”

“教人先律己,你若行言得當,我自會敬你。”

“你還教訓起我來了,誰教你的?是不是姨娘?”薑覓大怒。

“洵哥兒,你胡說什麼?她是你大姐!”孟姨娘急急出來,使眼色讓兒子趕緊走。

薑洵皺著眉,抿著唇離開。

薑覓一副被氣得不輕的樣子,“姨娘,你看看他!他眼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大姐,我還怎麼能指望他?”

“他不是故意氣你,而是在激你,心裡比誰都盼著你好。”孟姨娘過來拉她,“姨娘剛聽說出了事,不知出了什麼事?”

她一把甩開對方的手,沒好氣地道:“還能有什麼好事!不就是我賞給月容的東西被餘氏給搜了出來!月容那丫頭也是個不成事的,竟然敢說東西是我給的,差點把我給害死了。餘氏想殺雞儆猴給我看,我偏不上她的當!還是鄭嬤嬤處事公允,說是先打二十大板,到時候是發賣還是送走都由我處置。姨娘你可要替我操個心,待會人送過來之後你看著辦。”

不等孟姨娘消化完她話裡的意思,她已像被鬼攆一樣急火火地走人。

孟姨娘站在海棠樹下,胸口急劇起伏。

好半天,她才平複心緒。

她身後的心腹吳婆子道,“大姑娘好生涼薄,月容是自小跟在她身邊的人,出了事她就知道把自己撇乾淨,還真是無情,難怪有人說大姑娘又蠢又壞最是讓人心寒。若是夫人能看到,不知該有多失望。”

“她這性子確實讓人頭疼。”孟姨娘深吸一個口氣,唇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真希望夫人泉下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