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蕾切爾斟酌了一下，坦然道：“老實說，1+6的合約太長了，出一張專輯才能贖回一張音樂版權的方式也讓我感到猶豫。”

如果按照這份合約，她想要完全拿回自己的音樂版權，就需要為環球音樂出整整十四張專輯，即便是按照每年一張的發專頻率，也要十四年才能完成合約。可問題是，哪位歌手能保證自己每年都發專？又能保證自己十四年後依然長紅？

聽了這話，丹尼爾.萊文沒有像大部分人那樣皺眉，而是點點頭，想了想才說：“蕾切爾，不介意我這麼稱呼你吧？”

“當然。”蕾切爾說。

“我認為，你可能誤會了一件事。”丹尼爾.萊文耐心十足地解釋道，“一般情況下，音樂版權大致可分為五類，你比較關心的應該是作品的表演權，它由版權管理公司和詞曲作者各持有50%，但唱片公司不可能免費在新人身上投入資源，所以剛入行的新人通常會把這50%授權給唱片公司。而我看過你的資料，你不會寫歌。”

不會寫歌就意味著，蕾切爾根本不享有這部分版權。

那麼，她糾結這個又有什麼意義呢？

“但我還是想要它。”蕾切爾的回答堪稱大膽又狂妄。

而她此刻的眼神也一樣，毫不退縮地與丹尼爾.萊文，這顯然讓後者有些意外和新奇。

丹尼爾.萊文微微抿唇，沒有立即給出回應。

蕾切爾也飛快地轉動著她的腦瓜子。

關鍵在於，這位總裁先生親自出馬，也意味著她對於他們真的很重要，重要到連一天都不能多等，仿佛生怕她被其它人給簽下了。

過了大約半分鐘，丹尼爾.萊文才說：“讓渡版權是唱片公司的底線，也是業內的潛規則，無論你和誰簽約都一樣。”

他的態度實在好。

好到簡直不像個唱片公司的高層，更像個為蕾切爾貼心著想的朋友。

因此，蕾切爾看了丹尼爾.萊文一眼，看似禮貌卻又依然大膽無比地提議：“坦誠地說，我很喜歡環球，也看到了你們的誠意。隻是，關於版權這一點，我們能不能換一種方式？”

旁聽全程的艾薩克.霍夫曼直接氣笑了，看向好友：“我提醒過你，你真的應該教教她規矩，丹。”

丹尼爾.萊文沒有理他，而是繼續詢問：“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版權麼，蕾切爾？”

“我一直記得小時候看過一部關於披頭士的紀錄片。那可是披頭士，史上最偉大的搖滾樂隊！而他們竟然沒有自己創作的音樂版權……”

說到這裡，蕾切爾停頓了下來，又看了丹尼爾.萊文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丹尼爾.萊文微微頷首，做了個手勢，示意蕾切爾繼續說下去。

環球音樂就是披頭士的版權擁有者，而他竟然沒有因此感到冒犯和生氣，反而有點兒像在……鼓勵？

“我覺得，那太可悲了。”蕾切爾說著帶上了幾分自嘲，抬了抬眸，“當然，這樣想的我應該也挺蠢的，關於這一點我已經從霍夫曼先生的臉上看出來了。”

“艾薩克。”丹尼爾.萊文也不讚同地叫了好友的名字。

“Fine。”艾薩克.霍夫曼把手一攤，對蕾切爾說：“我很抱歉冒犯到你，洛芙女士，我竟不知道你也是個藝術家。”

“我接受你的道歉。”蕾切爾衝艾薩克.霍夫曼假笑，好像沒有聽懂對方的嘲諷。

“好吧，蕾切爾。”丹尼爾.萊文把話題拉了回來，正色道：“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很抱歉，沒有新人能夠挑戰行業規則。不過我認真考慮了你的提議，我們可以換一個你更能接受的方式，比如將授權的條件改為二十年年限自動到期，如何？”

聽上去，這似乎比出一張專輯才能贖回一張版權讓人容易接受多了。

不過蕾切爾還是留了一個心眼，謹慎地回答：“我需要跟我的經紀人和律師談談，才能給你準確回複。”

“這是應該的。”丹尼爾.萊文淡笑著說。

顯而易見，他有絕對的自信沒有人能在這一點上給出更好的條件，尤其是在蕾切爾.洛芙似乎不具備創作才華的前提下。

結束與丹尼爾.萊文的談話，蕾切爾第一時間把事情告訴了苔絲。

苔絲見蕾切爾的情緒不高，就說：“彆想了。交給我和韋克斯勒去跟唱片公司那邊談判。現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謝謝你，苔絲。”蕾切爾發自內心地說，並上前一把抱住了苔絲。

“行了。”苔絲拍拍蕾切爾的背示意她見好就收，又提醒道：“記得走後門，老麥克說前門有你的‘歌迷’守門，大明星。”

最近蕾切爾開始享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名人待遇了，苔絲可不希望她以現在這種狀態在俱樂部大門口，不僅可能像動物園裡的動物那樣被人圍觀，還要應付那些熱情的觀眾和星探。

收拾好隨身物品，蕾切爾從後門來到停車場。

她一邊艱難地發動著自己那輛破破爛爛的二手福特，一邊想著最近真的應該換車了，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車子好像有些不對。

該如何形容呢？

明明車上的擺設、小掛件，都呆在該呆的位置，連駕駛座的位置也一模一樣，可蕾切爾坐在車裡，就是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舒服，有一種被人時刻緊盯住的無形壓力。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抬眸掃過後視鏡——

“FXXK！”

一雙屬於男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倏地撞上了蕾切爾的視線，蕾切爾身體先於大腦、想也不想地回頭給了對方一拳，緊接著飛快扯掉了安全帶並拔掉車鑰匙，跳下自己的小破車還鎖上了車門，避免跟對方在狹窄的車內糾纏。

她對這種情況很有經驗，沒有浪費時間報警而是直接往俱樂部的方向跑去，因為警察總是比壞人來得遲，而且停車場距離俱樂部並不遠。

身後傳來猛砸車門的聲音，小破車沒能為蕾切爾爭取到太多的時間，就不堪重負地完成了自己的最後使命。

蕾切爾甚至不敢回頭，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分心去考慮對方的身份或者目的。她的目光緊緊盯著不遠處那個拐角，隻要她衝過那裡，就能……

呲的一聲。

急刹車讓輪胎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下意識停下腳步的蕾切爾抬起頭，跟這輛差點兒撞上自己的雷克薩斯車主來了一個電光火石般的對視。

下一秒，她動了動耳朵，警惕地往身後回望過去。

而車主也同時發現了什麼，按了按喇叭，從車窗裡探出頭，揚聲道：“Hey，上來！”

五分鐘後。

她從後視鏡裡看了看坐在駕駛位上、依然沒有摘下帽衫兜帽的金發青年，問道：“這下怎麼辦？”

“抱歉。我的問題。”青年唇線微抿，從倒車鏡裡瞥了一眼車後緊追不舍的狗仔，“彆擔心，我現在打給我的經紀人。——你還好嗎？”

“還不算糟。”蕾切爾頓了頓，說道：“謝謝你幫了我的忙，阿克曼先生。”

青年搖搖頭，回道：“舉手之勞。叫我‘亞倫’就行。”

忘了介紹——

現在坐在她身邊副駕駛位上的這位，就是婕德.洛芙的摯愛之一，好萊塢當紅明星亞倫.阿克曼。

亞倫今晚突發奇想地去了莎樂美俱樂部，想來聽聽經紀人隨口提到的引發爭搶的‘奇跡女孩’究竟唱得多麼好，沒想到驅車離開時在停車場差點撞上人，在注意到對方可能需要幫助之後，這位大明星冒著明天一早可能上八卦頭條的風險，果斷讓她上了車。

然而他剛剛幫她甩掉了未知的跟蹤者，自己這邊卻有了新的麻煩，因為他發現他的車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狗仔給盯上，直到現在還遠遠地綴在後面，看樣子是不會輕易放棄了。

很快，亞倫一邊開車一邊跟經紀人通完了電話，開口道：“我們現在去聖莫尼卡大道上的好萊塢中心影城停車場，那裡安排好了換乘的車子和人手，他們會送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說著，他標誌性的綠眼睛在後視鏡裡朝蕾切爾望了過來。

同時，那張從五官到骨骼都為大銀幕而生的臉也跟著抬了抬，優越的眉弓落下濃重的陰影，讓他的眼神隨隨便便能讓人感到憂鬱且深邃。

事實上，這位好萊塢當紅小生的外形並不屬於傳統的美式風格。

他的頭發是深金色的，有著一雙時而純真清澈、時而陰鬱邪氣的綠眼睛，挺直的鼻梁、柔軟的嘴唇和雕塑般微微凹陷的下巴，兼具男性的陽剛和女性的陰柔，氣質內斂而略帶古典。

在那部讓亞倫成為許多人性幻想對象的代表作《沉淪》裡，他是活在王爾德筆下的美少年，絢爛、危險、頹靡，還帶有一種微妙的貴族易碎感；但在銀幕之外，亞倫本人的公眾形象卻更符合普世價值觀，沒有那麼酷、也不夠叛逆，但勝在沒有多餘的醜聞或緋聞，一看就知道受過良好的教育，成長在一個飽含愛意的保守中產家庭裡。

然而公眾形象過於健康的另一面，也讓關於他的性取向傳聞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