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約定的錄音室，苔絲有些意外地發現，傳聞之中頗為傲慢的阿瑟.萊特竟然親自來了，就為了幫蕾切爾錄製這份試唱帶。

這讓她對阿瑟.萊特的觀感好了不少。

互相介紹之後，阿瑟.萊特開口問道：“好吧，蕾切爾，會唱《A Moment Like This》麼？我個人認為這首歌很適合你。”

《A Moment Like This》是J唱片旗下女歌手凱莉.克萊森的出道首支冠單，也是凱莉.克萊森在《美國偶像》的獲勝曲，很適合蕾切爾擅長的成人抒情風格。

蕾切爾看了這個褐發褐眼的男人一眼，他正微微傾身征詢她的意見，態度溫和，似乎非常尊重她本人的想法。

“當然，我很喜歡凱莉.克萊森。”蕾切爾回以微笑，隻有幫助她訓練出這個笑容的苔絲感覺到很假。

很快，錄音室的錄音師找來了《A Moment Like This》的譜子，在蕾切爾表示自己會唱這首歌之後，他們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進入了錄製環節。

經過近期苔絲的悉心調教，以及本身日夜不停的訓練，蕾切爾的發聲和技巧越發成熟，獨特的音色和絲滑的轉音相輔相成，唱起這首《A Moment Like This》非常輕鬆寫意，尤其是一段哭腔式的長顫音，讓她的演繹有了與凱莉.克萊森不同的韻味。

而且，她的唱功比那晚阿瑟.萊特在莎樂美俱樂部聽到的又有所進步，情感表達的問題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善，音強和氣聲的處理也不一樣了。

沒有記錯的話，她已經二十一歲了，竟然還處於一位歌手快速提高技能技巧的階段？

阿瑟.萊特罕見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對這個女孩有了很大改觀，也開始考慮是否真的要讓J唱片簽下她。

透過錄音室的玻璃，他認真地觀察著蕾切爾，頭上戴著監聽耳機，視線從對方的眼睛慢慢下移那個頗為英氣的下巴，正在尋找她的五官之中最吸引人的地方，並在腦海中加以適度包裝。

不一會兒，阿瑟.萊特發現蕾切爾身上有絕對的潛力可挖，儘管她的外貌條件並不符合市場主流。

他要向克萊夫.戴維斯收回對她的評價嗎？

不，當然不。

但她確實引起了他的興趣，一定程度上的，所以，他對她有了彆的安排。

畢竟，他可沒打算繼續留在J唱片，留在BMG。

這麼想著，阿瑟.萊特微微偏頭，以苔絲聽不見的音量對錄音師說了一句：“羅伯特，開40%的自動調諧。”

“WHAT？”錄音師感到非常奇怪，向他確認：“她的音質很好，音準也沒問題，你確定要這樣做？”

“去做。”阿瑟.萊特回以微笑，笑容不達眼底。

自動調諧（Auto-Tune），或者說一鍵修音軟件，對於音準不夠好的歌手來說，它簡直就是天使或上帝的化身。

但音準沒問題的歌手並不非常需要使用它，這會讓歌聲變得無聊，因為大部分歌曲——尤其是情歌——就是要變音才能更有感情，畢竟“人類情感”仍然是世界上任何一款軟件都無法完成的工作。

更要命的是，對於蕾切爾這種天賦異稟、自帶天然混響的歌手來說，一鍵修音反而會讓一切變得平庸無趣。

但無論是苔絲，還是蕾切爾本人，都沒有注意到阿瑟.萊特所做的小動作。

因此，J唱片的克萊夫.戴維斯理所當然收到了一份還算可以，卻不夠出色的試唱帶。儘管唱片公司依然覺得蕾切爾身上還有潛力可挖，但給出的合約卻有點不儘人意。

晚上十一點半，正是菱酒吧一天當中生意最好的時候。

跳過兩輪熱舞，將氣氛迅速炒熱，洛克希眼看著差不多了，拿上麥克風串場：“晚上好，各位。”

“晚上好，洛克希！”沙丁魚們熱情回應。

“啊哈，我想大家已經看到了門口和這裡的海報。”洛克希指了指身後的牆上，那裡貼著一張演出預告，“告訴我，你們今晚想找點新的樂子嗎？”

“YES！！！”沙丁魚們越發亢奮。

這時，洛克希擺動手臂，指向吧台的方向，大叫道：“那麼儘情跳吧！《La Isla Bonita》，來自米婭——”

頗具拉丁風情的伴奏帶響起。

苔絲站在蕾切爾身後，雙手抱臂，輕聲說道：“去吧，女孩，希望你正在展現的一切能夠說服我，那不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相信我。”蕾切爾轉頭看了苔絲一眼。

然後，她回過頭去，踩著吧台裡面的一小截台階跳上吧台，站到了洛克希特意為她留出的空白地帶。

不得不說，蕾切爾今晚的造型尤其讓人驚豔。

她戴了一頂牛仔帽，散開的卷□□亮得像在演《壯誌淩雲》，畫了啞光的大地色係煙熏妝，凸顯了銳利深邃的眼神，又穿了很能展現腰線的深棕色小馬甲和破洞牛仔褲，剛剛站上去就得到眾人的一致歡呼。

不知道是誰帶了個頭，人們跟著音樂的節奏一起拍手，而蕾切爾充滿金屬光澤感的歌聲也在這時通過手中的麥克風和菱酒吧四面八方安裝的音響，全方位入侵這些沙丁魚們的感官。

“Last night I dreamt of San Pedro

Just like I'd never gone……”

令人驚訝，沙丁魚們幾乎從未如此整齊劃一。

他們身體擺動的幅度，他們不斷拍手的動作，甚至他們心臟跳動的頻率，都好像被那個站在吧台上唱歌的女孩給無形控製了。

她不過是站在那裡隨意扭動著腰肢，所有人就已經無法移開目光，更彆提她的嗓音簡直美妙到讓人著迷，完全不是在這個小小的跳舞酒吧應該聽到的程度。

這些人可不管什麼氣息控製、情感表達，他們隻知道她的表演感染力十足，如果不是現場的麥克風太差勁的話，簡直就像在對口型演唱。

噢，米婭是歌手嗎？

肯定是！

“她是天生的發光體。不是嗎？”

洛克希不知何時來到苔絲身邊，也學著後者雙手抱臂，倚在那面酒牆邊，面帶笑容。

僅僅一周，這個女孩脫胎換骨，學會了釋放和享受自己的魅力。

苔絲誠實地點頭，回道：“是啊，她總在不斷打破我對她剛剛建立的認知。”

“她真的很棒。”洛克希評價說，又轉過頭問：“聽說你的女孩拒絕了阿瑟.萊特，勇士。”

苔絲語氣變得無奈了幾分：“事實上，我們還沒有拒絕，隻是處於考慮階段，而且J唱片給她的合約是不太對勁。”

在她原本的預想中，J唱片可能會給蕾切爾一張單曲約，先給蕾切爾出一張單曲，要麼一單走紅，要麼約滿離開，合約的彈性可以比較大，但弊端也很明顯。

或者按照常理來說，如果唱片公司非常看好新人的話，會簽市場上公認的1+6合約，然而J唱片給蕾切爾的卻是非常自由的1+3，即蕾切爾要在J唱片發行一張專輯加三張選擇性專輯。

看上去似乎沒問題，隻不過有一條續約條款注明，如果蕾切爾在五年內沒有完成這四張專輯的話，則自動續約。

但這份合約上卻沒有保證發行條款。

這就意味著，如果J唱片無限期拖延蕾切爾的發行計劃的話，她就永遠不可能解約。

——按照行業慣例，唱片公司在出完第一張專輯之後可以隨時開除藝人，藝人卻無法開除唱片公司，除非完成合約。

而且苔絲看得出，蕾切爾不喜歡克萊夫.戴維斯屬意來帶她的那個製作人阿瑟.萊特，甚至有點討厭。

現實總比童話故事殘忍。

灰姑娘等來的可能不是水晶鞋也不是王子，而是聞見血腥味的鬣狗。

洛克希挑眉，提醒說：“那就是拒絕，我們都心知肚明，OK？我聽說萊特為人傲慢自大，並且十分小心眼，很有可能會出手攪黃其它唱片公司簽下你的女孩。”

“我巴不得沒人簽她。”苔絲又在嘴硬，“有她在，莎樂美那邊的門票都賣爆了，你這裡不也一樣……所以，就算看在她賺來這麼多錢的份上，我們應該幫她一把，不是嗎？”

洛克希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無聲地笑了笑。

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盯著苔絲看了好幾秒，直到把後者看得有些不自在，然後才說：“事實上，苔絲，你直接開口讓我幫忙，我也不會拒絕的。”

“這可不是幫我的忙。”苔絲糾正。

“好吧，好吧。”洛克希聳聳肩，問：“那麼，‘蕾切爾’想讓我幫什麼忙呢？”

“我記得你有個舊情人為環球音樂工作？環球音樂有一個內部試唱會，為了選人去唱《孤星》的主題曲，她能不能把蕾切爾的名字加進去……”

苔絲忙著從洛克希這邊入手，在為她的女孩尋找其它出路，而蕾切爾本人也沒有閒著，用一杯酒從維斯那裡換來了免費的法律谘詢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