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蕾切爾再次踏進菱酒吧,裡面的熱鬨程度遠超想象。
非要形容的話,下午的時候這裡還像個工作日的教堂,現在卻完全是個雜亂的沙丁魚罐頭,擠滿了形形色色的沙丁魚們,正跟著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肆意扭動身體,圍著那些跳上吧台熱舞的性感女郎大聲叫好。
——看來正在跳舞的就是那些洛克希女孩了,怪不得吧台的台面會磨損。
如果說莎樂美俱樂部代表著精致、風情和撩人,菱酒吧則意味著粗糙、野性和狂熱,相比之下,這裡反倒更讓蕾切爾感到親切。
好不容易擠到吧台邊,正在為客人倒酒的洛克希一眼就認出了蕾切爾,“發型不錯,不過這身衣服可不行。”
“謝謝誇獎。至於衣服——”蕾切爾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撐著桌面跳進了吧台,脫掉襯衫後衝洛克希一笑:“這裡有剪刀嗎?”
洛克希挑了挑眉,一邊在找剪刀,一邊把倒好的酒遞給客人,“記住不要大笑,米婭。”
“米婭?”
“這裡沒人用真名,寶貝,或者你更愛看《老友記》?”
洛克希說話間依然沒有停過調酒和接待客人,語速和動作都非常快,跟她手裡不停翻轉的調酒器一樣讓人眼花繚亂。
“米婭”就“米婭”吧。
反正名字隻是一個符號,更重要的是,她能夠從這裡獲得什麼。
用剪刀剪開上衣的下擺和袖口,再用力撕開,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T恤變成了無袖的露臍短上衣,剛好露出蕾切爾精瘦的腰腹線條。
洛克希轉頭一看,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繼續說:“順便一提,我這裡的規矩是,第一,不要跟酒吧的客人亂搞;第二,不要帶男朋友或者女朋友過來酒吧;第三,如果有人向你買水,讓他滾回家喝奶。明白嗎?”
蕾切爾點頭。
洛克希十分滿意,伸手替蕾切爾撥亂長發,這才拍拍她的後背表示可以開始工作了。
不得不說,菱酒吧的氛圍讓蕾切爾想起了以前每周一球迷混戰的餐廳,區彆隻在於德州沒有這麼多沙丁魚,但那裡的人們會更加瘋狂,所以蕾切爾暫時對這裡接受良好。
“半打龍舌蘭,不加鹽巴。”一個年輕男人點完酒,饒有興致地看了看蕾切爾,“我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米婭。”蕾切爾快速地倒好龍舌蘭,這工作她倒是做得非常熟練。
“嗨,米婭。”青年衝她一笑,給了錢卻隻沒有拿走所有的酒,而是留下了一杯,“這一杯我請你!”
蕾切爾看了看那杯酒,很明顯猶豫了一下。
青年的同伴見狀刺了一句,說:“新人,你不懂規矩嗎?還是看不起我們。”
蕾切爾假笑,“不,我隻是在想,你們隻請一杯也太小氣了吧。”
“哈,小氣?”那人放出大話,“你喝多少,我請多少!”
“哇哦,那我可以把你喝破產。”蕾切爾說著仰頭把那一小杯龍舌蘭喝掉,又從吧台裡拿出一打裝龍舌蘭的小杯子,在面前一字排開,扭頭問:“洛克希,店裡最貴的酒在哪裡,這有人要請我喝到飽!”
“你斜後方酒櫃上,自帶聖光的單獨一瓶!”洛克希的聲音足以周圍大半的人聽清。
“哈哈!”青年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等著看好戲。
顯而易見,他的同伴囊中羞澀,根本不可能請客。
所以那人灰溜溜丟下一句“見鬼”就鑽入人群,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一開始請客的青年聳聳肩,拿上酒也跟著溜了。
這時,一個剛剛跳完舞的女孩繞到她身邊,一邊拿出杯子倒酒一邊提醒蕾切爾:“建議你下次把酒吐掉,否則十分鐘後你就會走不動路了。”
“我叫蘿絲,《泰坦尼克號》的蘿絲。”她說著開了一瓶啤酒,倒掉一部分之後遞了過來,“給,往這裡吐。”
“謝謝。”蕾切爾接過啤酒,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酒量非常好,而是說:“我叫米婭。”
“我知道,《低俗小說》嘛,很襯你。”蘿絲給了蕾切爾一個甜笑,迅速把倒好的威士忌拿給客人。
酒吧最忙碌的時間點注定了不會給女孩們多餘的空隙閒聊,不斷有客人向她們買酒,還有各種想占小便宜的,這些都得靠她們解決,而不是等守在門口的大塊頭保安或者洛克希擠過來幫忙。
幸運的是,蕾切爾應付醉漢很有經驗,畢竟這裡無論怎麼鬨,應該也不會有人一言不合直接拔槍……的吧?
過了一會兒,節奏強烈的音樂再次響起,是克裡斯提娜.阿奎萊拉的《Fighter》,顯然新一輪的舞蹈又要開始了。
洛克希出現在蕾切爾身後,拍拍後者的肩膀,開口道:“到你了,米婭,你跟蘿絲一組。”
“現在?”蕾切爾有些意外。
“當然。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會陪你玩三天過家家吧?”洛克希聳聳肩,從收銀的罐子裡數了幾張美刀,“看在苔絲的面子上,我教給你的第一課是:機會轉瞬即逝。要麼現在上去跳舞,要麼拿上這些錢走人!”
蕾切爾看了看洛克希手裡的一小卷錢,又看了看已經隨著音樂跳起舞的其他女孩,隻用了三秒鐘就下定了決心。
如果連在這個小地方跳舞都不敢,她還能去麥迪遜廣場花園嗎?
噢,可彆做夢了!
用腳趾頭想想都該知道,想要成名,她今後面臨的挑戰隻會比眼前更加複雜、更加困難,到時候可不是拿錢走人就能解決的。
“我能跳!”蕾切爾果斷地說。
“很好。”洛克希當即一笑,“記住,訣竅在於,彎腰低頭、甩頭發抬頭和放慢動作。而第二課是:無論音樂還是舞蹈,都是一種情感的釋放,儘情的釋放!”
誠實地說,蕾切爾的夢境碎片裡從來沒有勁歌辣舞的情節。
大部分是男女主角愛來愛去,小部分是男主角替女主角教訓各路反派角色,更小的部分才會講到女主角的事業。
雖說女主角是當紅的鄉村女歌手,很多時候卻更像是專屬於男主角的修女,對外時刻保持著自己的清純形象,任何與男主角無關的性感都是不被允許的,二十好幾了還能動不動就臉紅羞澀不安,唱著一些鄉村少女心事。
而蕾切爾雖然不至於如此,但因為德州風氣和家庭因素,她的作風是偏保守的,尤其是在與性有關的方面,所以在過去的二十一年裡,她沒有去過類似的跳舞酒吧,更彆提像這樣跳過舞了。
但“沒有”,不代表“做不到”。
蕾切爾抬起眼。
明明是淺淡近似冰川或者暴風雨的冷色調,但這雙眼睛裡仿佛有火焰正在燃燒。
酒吧的氣氛越發熱烈,那些女孩們嫻熟地扭腰擺胯,接著甩動頭發,表情自信迷人,一舉一動散發著青春逼人的性感,美得富有生命力。
而外形嬌小甜美、嗓音卻故意壓得渾厚有力的克裡斯蒂娜.阿奎萊拉的歌聲也十分契合這個場景。
“After all you put me through,You'd think I'd despise you,But in the end I wanna thank you,'Cause you made me that much stronger——”
強勁的鼓點中,紅發女孩蘿絲笑著向蕾切爾伸出手,蕾切爾再沒有任何猶豫,扶著蘿絲的手一個借力,同樣踩上那張長而狹窄的吧台。
相較於下午混在茱莉亞等人之中的突兀,這個令人意外的舞台反倒更能凸顯蕾切爾高挑纖瘦的身材,一雙筆直的大長腿配上馬甲線清晰的小蠻腰,視覺的衝擊力瞬間拉滿。
更妙的是,她的臉上有一種混合著不羈和孤獨的冷豔,尤其是往下看人的時候,本就淩厲的眉梢高高挑起,帶著強有力的侵略性。
或者說,野性。
台下的沙丁魚們越發熱情高漲,配合新人的登場發出陣陣尖叫,偌大的酒吧完全變成了一個小型搖滾樂隊演唱會現場。
洛克希打開麥克風,充當臨時主持:“嘿,大家,讓我們歡迎——米婭!”
洛克希的教學是跟苔絲截然相反的方式。
她的字典裡從來沒有“學”這個詞,而是直接把人推進水裡,激發每個人身上都有的求生本能。
而這顯然是更適合蕾切爾的。
一開始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做,隻是憑借過人的樂感去跟隨節拍輕輕晃動肩膀,但蕾切爾少數的優點之一,那就是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絕對不會考慮給自己退縮的任何餘地。
觀察其它女孩的動作,心中默默附和著《Fighter》的歌詞,以及回想洛克希傳授的訣竅,找準時機放慢動作下腰,接著踩準鼓點,挺身將長發用力往後一甩,同時抬起頭,用手指撥弄了一下散落的發絲。
心跳變得非常快,就連指尖微不可查地顫抖著。
蕾切爾謹記洛克希的叮囑,唇邊含著一絲弧度微小、近乎冷酷的諷笑,眼神淡淡地掃過台下許多張狂熱的臉,卻反而激起一陣鬼哭狼嚎。
好像,也沒有那麼困難?
她覺得自己隱約摸索到了該如何去做,這其實沒比唱歌困難太多。不是嗎?
蘿絲忽然靠了過來,拉過蕾切爾的雙手放到自己腰上,兩人面對面緊貼著身體,在蘿絲的主動下,配合著做了一個熱辣驚人的WAVE。
沒有舞蹈基礎重要嗎?
肢體語言貧乏重要嗎?
歡呼聲,電流聲,克裡斯提娜.阿奎萊拉的《Fighter》,還有那杯龍舌蘭逐漸上頭的微妙醉意,混合成一種刺激到大腦皮層的興奮,讓蕾切爾覺得自己的渾身血液都仿佛在燃燒。
這是蕾切爾很少體驗到的感覺。
但,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