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穿成柔弱小師叔 封空 18353 字 6個月前

第13章

跨界靈舟中途損耗厲害,一座中樞城,半月最多往返一次。

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因而前往妖界的靈舟,擠滿了人,烏泱泱都是人頭,形色各異的修士,還有趕在血月前回妖界朝聖的小妖。

靈舟二層有茶座,兩人來得早,提前找了個靠窗位置。

人多起來,周圍鬨哄哄,眾人七嘴八舌,有的說起昨夜之事。

“我親眼所見!劍尊為了沈白休對火境主拔劍相向,最後還是千機大師來圓場了!”

“荒繆,劍尊和火境主多年好友,怎會為了沈白休與其動手,何況火境主還是受了沈白休所害!他豈會包庇!”

朝歲支頜回憶。

有包庇麼,說的難道不是先來後到。

以他看來,原主和即墨塵有點情誼,但不多,昨日一瞧見即墨塵,他第一反應像看到閻王判官,有種無處遁形,被看穿了的心虛,好似有把柄在對方手中,所以原主殘留的意識,想要藏起來。

倘若真如話本裡的白月光,怎會作此反應。

前往妖界的靈舟,形如高山一般發出沉重聲響,輕微晃動,即將啟程入雲。

這時,眾人透過窗戶,看到一艘中等大小的白玉舟,從半空緩緩落下。

舟上刻有“天門”兩字。

茶室瞬間議論起來:“來接劍尊的吧!”

“以劍尊的修為,怎會需要乘舟,”

“自然不是給他準備的,劍尊此行,身邊除了火境主、大師,還有一些聖地的長老和弟子。”

“我昨日路過通天閣也瞧見了,看衣著是暮古聖地!”

朝歲看向了對面。

嬴辛神色平靜,黑色額發被風微微吹動,睫毛都未顫下一刻,拎起茶壺往杯裡添水。

“劍尊孤高,一向不與聖地打交道,怎麼與他們交好了。”

“沒有交好,我聽說,隻是幫暮古聖地護送一樣東西去天池。”

天池位於天門境內,是能淨化一切邪祟之氣的瑤池。

嬴辛端起茶杯,嘴角漫起一抹嘲諷的笑。

暮古有何需要淨化的東西,人心嗎。

“聽說是曾經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古時魔燈,七刹燈!”

‘哢’地脆響。

朝歲凝眉,看向嬴辛手中碎裂的玉杯。

鋒利的破片,將他五指劃傷不住流血,少年恍若未聞,用力到緊繃的指骨,泛起冰冷的白蒼。

他抬起黑沉的眸,神色緊繃。

山大的靈舟在空中有條不紊的飛行,喧鬨的茶室內,靠窗處的兩人不知何時消失不見,桌面隻留下了幾塊染血的碎片。

淡淡血腥味,順著大敞的窗戶飄出,風一吹,散到四處。

“七刹燈是什麼?”朝歲對這世界的法器,並不熟悉。

“可困魂魄的魔器,神魂一旦被七刹燈收入其中,將飽受烈火灼燒之苦,魔燈以魂力為燈芯,會將人的魂力

榨乾直至最後一滴,魂飛魄散,其間過程,如淩遲一般痛苦。”

係統道,“曾有大魔用其肆虐人間,殘殺了無數亡魂,暮古仙祖將其打敗後得到此燈,隨後將七刹燈換了個用法。”

“七刹燈有捆縛神魂之用,許多大魔邪物,身死魂不散,能繼續作惡。暮古仙祖便用七刹燈,束縛了一個又一個邪魂,流傳萬年後,催動七刹燈剿殺魂魄的方法已經失傳,暮古後人,隻知道如何用燈困住邪魂,久而久之,隻進不出,燈內積攢的邪魂太多了,必須清除。”

朝歲恍然大悟,天池之水能淨化萬物,燈內邪魂一經觸碰,定會魂飛魄散。

難怪即墨塵親自護送,七刹燈內,積攢了上千年的邪魂,數量之多,邪魂之強大,途中一旦有所差錯,這些邪魂被放出,勢必掀起腥風血雨。

那麼問題來了,嬴辛想做什麼。

“不奇怪,”係統悶聲道,“邪魂對魔源而言,是大補之物,他會盯上無可厚非。”

朝歲想到那豆點大的魔種:“你確定,他現在能吸收那麼多邪魂增強力量?”

魔源分幾個階段,現在僅是初級的種子形態,自是做不到。

係統不假思索:“他可以為以後留著,或者就是單純想作惡,放出那些邪魂擾亂天下。”

想到後者,係統頭皮發麻,覺得自己真相了。

先天魔物,生來毀滅欲極強,即便本性不壞,也會被心間的暴戾之氣引導著踐踏一切,破壞人世。

係統:“他做出這事,半點不奇怪,他就是那樣的人。”

有些人行惡事不需要理由,單純以彆人痛苦為愉悅之事,天生邪惡。

朝歲捏著下頜沒說話,他遇到過這類的,永無悔改之心,留不得。

雖說他叫嬴辛小魔頭,但他不覺得,嬴辛是為了這個目的。

倒不是他相信少年多正氣,而是不會那麼蠢。

還有不到十天,就是血月降臨的時候,前往妖界靈舟隻有這一艘,他跳了下來,就意味著在血月來臨前,無法趕到婆娑城。

準備了這麼久,帶上全身家當,要去婆娑城賭一把除掉體內的禍患。

朝歲很好奇,燈內有什麼,讓他放棄了隻此一次的機會。

七刹燈被放在白玉舟塔頂,戒備森嚴,有即墨塵等人坐鎮,他又靠什麼拿到手。

*

白玉舟速度極快,倘若沒有阻礙,晌午啟程,傍晚就能從中樞抵達天池,但路途遙遠,兩地中間秘境、雷澤多不勝數,許多地方需繞道或放緩速度,故而想抵達天門,至少得明日破曉時分。

七刹燈作為名響三界的古時魔器,對任何魔物、魔修都有著無可比擬的吸引力。

昨夜潛入城內的魔瘴,都是些弱魔,礙於即墨塵等人威懾,沒敢動手,真正有威脅的大魔,還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

沒尋到沈白休,赤梟氣惱了一夜,坐在白玉舟裡,黑著張娃娃臉。

千機和尚背靠一面掛有‘禪

’字的牆面,敲著木魚。即墨塵一襲不染纖塵的白衣,站在窗邊。

直至傍晚,赤梟終於忍不住,看了看窗前白衣。

“我說,”他語氣沒有昨日的怒意,因稚氣嗓音,聽起來倒有幾分關切意思,“即墨,你和沈白休怎麼回事,彆告訴我,他就是......”

“不是,”即墨塵冷聲。

否認的如此之快,赤梟反倒眯了眯眼,他表情變得詭異,隨後欲言又止地看向了好友,正欲說話。

即墨塵低聲:“小心。”

話音剛落,白玉舟“砰”的巨響,劇烈的晃動起來,接著驚慌失措的聲音,此起彼伏。

聖地長老跨入門檻,眉頭緊鎖:“厲蜃派人來了。”

赤梟臉色一變,險些罵人,魔尊竟然來湊熱鬨了,光明正大來搶,看來是要跟聖地徹底撕破臉面,不留情意了。

“來的是誰?”

幾人說話的功夫,白玉舟結界被破,原本潛伏四面,虎視眈眈的魔物,瞬間蜂擁而至,攀爬進來。

聖地長老剛要開口,一串銅鈴蕩起似的悅耳嗓音響起,聽的人不自覺失神,全身發軟。

“小鏡,東海一彆,彆來無恙。”

赤梟垮了臉,千機和尚睜開眼,起身道:“魔尊座下四大護法來了兩個,看來對七刹燈勢在必得了。”

“說什麼鬼話,走,會會他們,”赤梟調整好情緒,身形一閃,率先消失在室內。

千機和尚隨之離開,隻有窗邊白影未有動作。

聖地長老緊鎖的眉頭,落在即墨塵身上時,微鬆了鬆。

雖有意外,好在即墨塵在此,有他看守,除了玄門那幾個,沒人能帶走七刹燈。

白玉舟在海域上空遭到埋伏,連落地的機會都沒有,隻有橫在半空。

舟上一群甚少離開聖地的弟子,頭一次看到書本裡的魔物,不少嚇得面色慘白,尖叫起來,讓場面更加混亂起來。

“這、這是什麼?”

靠欄的弟子剛持劍擊退魔物,低頭看到一大片黑影,從海面遠處遊來,轉瞬之間,齊齊湧出了海面。

是積攢了諸多怨氣的怨鬼,嗅到七刹燈的氣息,猶如朝聖般湧來。

“小心——”話剛出口,靠欄弟子腳踝被隻伸長的黑色手臂拽住,往下一拉。

攀附在舟底的怨鬼王,張嘴吞下,嚼的哧哧響。

看到這幕的年輕弟子,肝膽俱裂,“孽障,找死!”聖地長老一聲怒喝,祭出法器混元鐧打去。

嘗到人味的妖鬼,望了眼塔頂,準備橫掃而去,沒曾想挨了混元鐧,半條命差點丟了。

意識到法器強大,他開始縱身躲避。

一邊閃躲,一邊抓人入口吸食靈力。

這妖鬼有些本領,身形飄忽不定,宛如煙霧難以捕捉,長老一時難以奈何。

沒想到片刻之後,妖鬼靠食靈進化,很快連他祭出混元鐧都不是對手了。

甲板鮮血橫流,

妖鬼將混元鐧一腳踢飛,飽餐了頓,看向塔頂。

那裡有著格外誘人的氣息,妖鬼飛奔上去,卻在半空,被塔頂聖地旗幟散出的赤光,擊飛回去。

匍匐在地的長老,愕然地望著赤光。

暮古所有旗幟上,都有法咒凝成的聖地圖騰,這法咒威力非凡,但隻有仙祖嫡脈才能催動,諸少主都在聖地,為何圖騰亮起了。

雖不知圖騰法咒為何被激活了,但此刻與他們而言,無疑是件大喜事,

“快!”長老吐了口血,掙紮著從地面爬起來,招呼所有弟子,“大家快躲進聖光裡!”

陰沉海域上空,突然亮起的旗幟,宛如黑夜裡的聖燈。

鬼邪無敢侵入者。

眾弟子表情呆愕,他們還未看到過圖騰亮起如此強大灼目的赤光,連聖主催動時,都不及此等耀眼。

嬴辛站在塔頂背面,將腳下怨鬼踢飛,面色冷沉。

便宜他們了。

他本不想用這招,誰知......

朝歲摸了摸鼻尖,清眸左瞟瞟右瞄瞄。

哎呀,不好意思。

他也沒想到原主是廢金丹,戰五渣,連普通的怨鬼魔物都打不過。

本以為能有點用處的金丹傀儡,成了累贅。

嬴辛臉上倒沒有難看,狂嘯穿過的海風中,他側了側身,玄色衣袍飄動,看向了朝歲。

赤光覆在臉頰,他原本清雋的眉眼,染了幾分妖冶顏色。

“都被纏住,七刹燈旁隻剩即墨塵了。”

朝歲啞然。

話是這麼說,但就他看來,外面那些人加起來,都不如一個即墨塵頂。

塔頂裡面才是最難的。

嬴辛隻說了這話,沒有再開口,“鐺鐺”脆響,他換了兩人腰間的銅鈴。

這是召喚鈴,一主一副,朝歲掛著的是主鈴鐺,可以將副鈴鐺佩戴者召來,此刻嬴辛將兩人的換了。

係統瞬間炸毛。

太心狠手辣了!小魔物自知不敵,竟然打算讓朝歲當擋箭牌。

和劍尊交手的時候,召來朝歲給他擋刀!

卑鄙、惡毒!

朝歲也想到這點,他反應沒係統那般激烈,靈海神魂隻是略一挑眉。

倒是個方法,不過,召喚術快得過劍尊一擊嗎,何況,他也就能擋一次,後面該如何。

以即墨塵的境界,就算五感儘封,也能隨意捏死他倆幾百遍。

所謂能焚儘萬物的黑炎,如今隻有一小簇,貿然亮出,恐怕捉雞不成蝕把米,以後在修真界徹底沒了退路。

想不到嬴辛能用什麼手段,朝歲沉思之際,右腕被冰涼的手指握住。

他疑惑看去,嬴辛迎著赤光的臉有了血色,眼珠烏黑,裡面倒映著他清冷白皙的面容。

少年眼尾映著的微紅,讓人瞧著,像是有點念念不舍。

但這隻是假象,事實上,朝歲隻從他彎起的嘴角看出一個信號

他貌似要犧牲了。

“砰”一聲響動,放置七刹燈的塔門,被人踹開。

古燈前的白衣劍修,轉過身,看向不速之客。

即墨塵沒想到,第一個闖進來的,會是沈白休,他眉頭皺了起來。

雖然知道沈白休一貫胡鬨,愛劫法寶,沒想到聖地法器也敢盯上。

“出去。”即墨塵冷聲。

換做常人,早已被劍尊冷色斥退,朝歲神色如常,還有點嬉皮笑臉:“彆這麼冷淡嘛,我隻是看外面凶險,你一人在此,過來關心你,我們可是老相識。”

學人精。

昨晚隨口一句,又被他撿到了。

朝歲摸不準嬴辛想做什麼,便老實地順著感應行動。

往前走了兩步,一塊冰淩在他腳邊,橫斜入地。

“我再說一遍,出去,我就當今天沒見過你,”即墨塵負手立在高處,像給他最後一次機會般,“否則,我就告訴仙尊......”

朝歲哂笑,小朋友打架告狀呢。

一點威脅力都沒.......

身體抖了抖,腳下像有千斤重,莫名不肯上前了。

朝歲驚訝,原主竟這麼怕玄沐仙尊,聽到告訴師尊就慫了。

體內一面是術法催動上前,一面是原主本能意識,朝歲正琢磨自己要不要加入其中,身後一股掌勁襲來。

勁風將他直接擊飛,撲向了放置七刹燈的高台。

即墨塵反應極快地動了身,就在朝歲以為要給他來個一刀斬的時候,他被穩穩接住,落了地。

朝歲看著近在咫尺的古燈,又看了看一手還落在他腰側的劍尊,眨了眨眼。

朝歲沒有被扶腰的習慣,站穩後,彆扭地打算拍開再道謝。

即墨塵先一步鬆了手,隨即那張本就披了寒霜的俊臉,如覆了烏雲般,變得陰沉鐵青。

“你沒事吧。”朝歲見他臉色難看到極致,稍一靠近,即墨塵如避蛇蠍般,驟然退了步,纖長睫毛近乎驚惶的顫了顫。

“彆碰我,”他低喝,氣息不紊到近乎在喘。

朝歲皺了皺眉,這時,冷寂的掌聲從門口傳來,穿著一身玄衣的嬴辛站在門外,烏發紅唇,嘴角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手裡的掌聲,說不清是嘲諷還是讚歎。

“我不過用了三層力,劍尊對我師叔還真是緊張。”

即墨塵自是記得昨夜被朝歲攬到懷裡的少年,他看著對方,擰起了眉。

赤梟等人還在與護法糾纏,尚未分出勝負,借了圖騰的光,聖地長老等倒有了休息時間,塔下嗡嗡鬨鬨,有人要上來。

嬴辛不打算多說廢話,直接朝高台走去。

朝歲目瞪口呆。

他十三歲的時候,都沒這麼囂張過,視劍尊如無物。

“退下,”即墨塵冷聲,“不然我直接殺你。”

嬴辛已經靠近了,他站在台階下,望著即墨塵紅到驚人的嘴唇,歪頭

一笑,“聽聞劍尊不喜歡說廢話,今日為何說了這麼多。”

嬴辛視線落在即墨塵按在台沿的手,看著那指骨一點點蜷起,顫抖著發白,他彎起眉眼,

“等劍尊站穩了,再說這話吧,”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像是再也克製不住,即墨塵“噗”地吐了口血,身體支撐不了,朝地面倒去。

朝歲眼疾手快地把人接住:“你沒事吧。”

即墨塵擰眉,面色痛苦地抓住他手臂。

一聲嗤笑。

步上台階的少年,蒼白清瘦的手一邊取出古燈,一邊淡聲道:“師叔若真擔心他,還是離他遠些吧。”

嬴辛視線落在朝歲青色袖間,即墨塵抓緊他的手。

好似看到了有趣的事,他黑潤的眼珠微轉,一張剛邁入少年階段的臉頰,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還舍不得鬆手,會死在道法反噬下的哦。”

即墨塵手指驟然收緊,他抬起臉,露出布滿血絲,猶如入魔的寒眸。

朝歲聽到道法反噬,意識到什麼,微微愕然。

即墨塵修的是無情道,會遭反噬,隻有一種情況,他動情了。

情字對修無情道的人而言,就是裹了糖的砒.霜。

“甜嗎,”嬴辛問。

這兩字,倒沒有嘲諷的意思。

他看著即墨塵還在收緊的手指,黑眸流露出一點茫然不解,但這點疑惑,很快煙消雲散了。

“碰一下都反噬成這樣,”他嘴角微微一翹,嘲諷道,“喜歡多久了,不會是年少時就喜歡吧。”

朝歲扶著即墨塵,在靈海的神魂揉了揉額角。

小混球,再多說兩句,他怕要忍不住一腳將他踹下台階了。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無聲威脅,嬴辛沒有再說,捧著七刹燈離開了。

係統在靈海裡有點害怕,少年已隱隱有了原著裡的影子,看穿人心太厲害了,又狠又瘋,想攻略難如登天。

朝歲釋放領域,將昏厥的即墨塵放下,雙掌翻動,十指飛快交疊,施了個術按進他體內。

修為越高,道法反噬的結果越嚴重,即墨塵應不止被反噬過了一次了,隻不過,這次劇烈了些。

朝歲替即墨塵穩下翻湧的靈力,就退到了一旁,讓其恢複。

他站在窗邊,看向外界。

所有人還未意識到古燈已被帶走,包括遠處鬥的如火如荼的魔尊護法,那些怨鬼魔物,倒是嗅著味,很快轉移了目標。

朝歲看著往朝嬴辛消失地方,瞬間追去的妖鬼,眉頭微蹙。

“彆等了仙君!”係統在靈海心急如焚,“他體內有魔源,他現在可不能死啊!”

*

朝歲在一塊近岸的礁石後面,找到了人。

深夜,一個浪接著一個浪,無休止地撲在礁石上。

少年半垂著眼,坐在陰冷潮濕的暗處,腳邊扔著沾滿血腥味的外袍,面色蒼白如紙。

在他對面,那大

妖鬼,被混元鐧釘在另塊礁石上,四分五裂,沒了氣息,濃重的死亡味道,讓周圍水鬼魔物退散,不敢上前。

混元鐧克製妖鬼,不知何時,被他撿到了。

朝歲發現自己確實小瞧和多慮了。

小混球歸小混球,少年每步都留了應對之法。

但他此刻最好奇的,是嬴辛哪來的靈力,使用混元鐧,那長老好歹有金丹,他憑煉氣層的修為,就算混元鐧在手,如何能打敗進化後的妖鬼。

朝歲在領域裡隱藏了氣息,嬴辛發現不了他的存在,朝歲趁此,肆無忌憚的打量。

這一細看,他皺起眉。

嬴辛丟在腳邊的外袍上,殷紅的血都是他自己的。

他腹下插著柄薄如蟬翼的尖刃,那尖刃很小,埋的很深,而那插的位置,很倒黴的,是所有修士的命脈所在。

嬴辛命脈比常人還要脆弱,碰不得,因為那是地獄痋棲息的地方。

痋蟲一旦受到刺激,會瞬間活躍起來。

方才的疑惑有了答案,朝歲沉下臉,眉梢染上一抹凝重。

這刀刃是他自己捅的。

痋蟲本身極弱且膽小,冷刃逼近命脈,會讓蝸居在那的地獄痋感受到恐怖的威脅。

收到驚嚇的地獄痋,短時間內,會陷入假死狀態。

在這空隙,少年多年以來被汲取、壓製的力量會得到解放,趁此機會,他用混元鐧解決了妖鬼。

但此舉就是飲鳩止渴。

一旦痋蟲醒來,受到強大刺激的痋蟲,將像發了瘋般躁動,屆時,隻怕無需血月,就能讓他六感儘失,置身地獄。

朝歲抿緊了唇,神魂透過領域,緊緊盯著靠在礁石上的身影。

不知道他的注視,剛解決妖鬼不久,少年低喘,眉眼透著戾氣。

古燈被他抱在懷裡。

短暫休息後,嬴辛擦了擦嘴邊的血,想放下古燈,突然感覺到什麼,他低頭看著腰腹血淋淋的傷口。

傷口不疼了......

周圍好像也安靜了下來......

所有聲音在逐漸消失,四周安靜的可怕,嬴辛單薄的睫毛顫了顫。

他蒼白的唇,維持鎮定似的抿緊了,隨後冰冷的手,將古燈放在身前。

朝歲清眸無聲注視著。

古燈裡,到底有什麼邪魂,值得他如此瘋魔不計後果。

一抹烏雲遮住月色,夜空昏沉,下起了零丁細雨。

嬴辛渾身濕噠噠的坐在礁石上,孤零零點了盞燈,在浮現出諸多邪魂,充滿光怪陸離的燈影中,他尋覓許久,將被擠到角落的一團魂魄,小心撥了出來。

那甚至不能叫魂魄,就是幾個碎片,四分五裂。

朝歲看不出是何物,直到在七刹燈的魂光下,少年將其縫縫補補的粘了起來,他才看清是何物。

一隻小貓。

毛茸茸的,烏黑圓眼睛的小貓。

它甚至不是靈寵

,長得也不好看,就是隻絨毛灰不溜秋的小貓。

朝歲看不出它是如何死的,但死狀一定很慘,否則不會連魂魄都四分五裂了。

嬴辛將小貓魂魄放出來,就滅了燈。

朝歲有些沉默,既不是喪心病狂的想要力量,也不是想要世間大亂,舍棄這麼多,原來是為了救隻被困的貓魂。

離開七刹燈的束縛,魂魄自有該去的地方,那貓魂沒有任何記憶,也不知道面前少年是誰。

它隻在嬴辛手邊,短暫的停留了下,就要走了。

嬴辛沒有其他動作,看著小貓魂魄離開,低垂的眼簾看不出任何情緒。

那貓魄往前走了兩步,不知為何,又回頭看了眼嬴辛,旋即猶豫地仰起小腦袋,在他掌心做了個輕蹭的動作。

發現蹭不到,貓魂眨了眨懵懂的圓眼睛,微不可察的低喵了聲,這才扭身離開。

朝歲看到嬴辛染血的指骨蜷了起來,咬緊唇角,良久才重新抬起頭。

他將七刹燈隨手扔到一旁。

像是終於想起了其他事,嬴辛看向了命脈處的利刃。

沒有痛覺,他將薄刃拔的很痛快,痛快過後,少年望著染血的刀刃,黑眸露出點點迷茫。

他將尖刃一轉,在左臂劃了兩下。

還是沒有痛覺。

嬴辛神色有些失望。

這時,一點鈴鐺聲闖入了耳中,以為是自己腰間的召喚鈴,他埋頭看了看。

離得太遠,召喚鈴無用,何況即墨塵應當醒來了,打斷召術輕而易舉,而且......他也沒有力氣了。

嬴辛盯著敲木魚的小沙彌,不知怎的,想起青年給他係上鈴鐺時,彎笑的眉眼。

衣服法器什麼都是假的,給他係這鈴鐺時,倒是真的。

嬴辛惱火地用指尖撥了兩下。

不響。

險些忘了,主鈴鐺是不響的,隻有副鈴鐺才......

嬴辛頓住,他一抬頭,一襲青衣站在對面礁石上,面容沉靜,比平日深些的漂亮眸子,安靜看著他。

不知看了多久。

朝歲本以為,嬴辛會問他什麼時候蘇醒的,怎麼逃過他攝魂術,抑或說些平日偽裝慣了,好聽的話,再不濟,來點真實的嘲諷話。

可少年愣愣看了他一會,沉默起來。

最後,大概覺得自己這血跡斑斑,半聾半盲的模樣,有點滑稽可笑。

他默了瞬,抬起帶有血汙的臉,黑眸霧沉地低聲說:

“想笑就笑吧。”

他語氣平靜,正如那張漠無表情的青稚臉頰。

朝歲注視著那雙直到現在,也沒有半點鬆動,小孤狼似的黑眸。

立在原地良久,他最後無奈地歎口氣。

服了。

一襲青衣浮現出眼前,嬴辛仍保持著那淡漠眼神,像隻輸了也不投降,蓄勢待發著,隨時要反撲的小獸。

朝歲在那注視下,面無表情地伸去手。

嬴辛不知他想做什麼,但下一秒,他發頂微沉,一隻軟玉似的手摸了摸他腦袋。

“乖點,我就破例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