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穿成柔弱小師叔 封空 20405 字 6個月前

第14章

朝歲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沒有那麼通天的本領,也不知解決地獄痋的辦法。

他隻會一招,不針對地獄痋,但可解決任何東西——因果。

隻要找到因,他便能一葉斬因果,讓地獄痋消失於無形。

海面吹來的風帶著潮濕腥味,穿過礁石,呼嘯入耳,嬴辛抬起被摸的腦袋,怔望著面前青衣,忽而,他黑眸裡多了一片落葉。

憑空出現的,從頭頂上方,緩緩墜落的梨花樹葉。

一隻冷白修長的的手,橫空攔住,落葉落在朝歲掌心。

時間在這刻靜止了。

天空浮動的烏雲停滯,海域近岸,撲向礁石的浪花止住,風停,萬籟俱寂。

朝歲執葉闔眸,複又睜開。

白晝如夜,重重烏雲如密不透風的銅牆鐵壁,盤旋天上,壓的人喘不過氣。

十三年前的暮古聖地——

轟隆一聲雷鳴,似要將蒼穹撕裂。

一聲啼哭落地,聖殿高堂,供奉萬年的神佛祖像,儘數崩塌。

老祭祀渾身是血倒在祭壇上,面色慘白,顫微的手指朝向那深處宮殿,“是他,就是他!不詳災禍,天煞孤星......聖主,此子留不得.......”

聖像廢墟中,臉色難看的華服男子,擰起眉,看向那座烏鴉環繞,魔氣衝天的宮殿。

殿內,彌散著血腥味的床榻上,面無血色的柔美女人,抬指朝繈褓嬰兒伸去,帶著天下最溫柔的神色。

女人手快觸到小臉蛋的時候,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卻無奈垂了下去。

再無生機。

殿內瞬間被悲傷掩埋:“夫人、夫人!”

大門被一掌轟開,大步邁入的男人,目光在榻上短暫停留一刻,陰沉的視線,落向了懵懂望著臉邊指尖的男嬰。

“殺了他——”

驚雷落下,閃電照亮男人森冷的面容,他對身後一群暗侍下令。

剛降生的嬰兒沒死。

一團幽紫色的火焰,籠罩著他,有世間最強大的魔源存在,沒人殺得了他,反而對他動手的人,儘數被火焰吞噬,慘叫著燃燒殆儘。

那火焰滅不了,將蘭花宮燒的乾淨,燒的白茫茫一片灰燼,還在燃燒,直到烏雲散去,一縷天光落在紫焰上,燒了三天三夜的焰火,才如冰雪消融般,奇跡的消失。

朝歲回頭,看到一座落了鎖的破敗院子,枯藤繞牆,蒼老落下的葉子鋪了一地。

院內,一個穿著破爛衣裳的孩提,在老樹根下挖著土,他瞧著四五歲,臉蛋很小,蓬頭垢面灰撲撲的,眉眼倒是清秀,一雙黑亮明澈的眼睛,精神卻很萎靡,瘦弱的身體透著一種病態的白蒼。

孩童費力地撥開土壤,幾根小手指揪出一截草根,放入嘴裡填飽肚子。

過了會,他又去掀起牆角的石頭,挖出石下潮濕土壤裡爬動的小蟲。

嬴辛有記憶起,就被關在一座庭院裡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關起來,四面銅牆鐵壁,隔著高高的牆壁,偶爾聽到能嬉笑的聲音,他艱難地爬上牆簷,拖腮望著遠處玩鬨的孩童,懵懂的黑眸,露出迷茫之色。

他好像和那些小孩不一樣。

至少,他是不能出去的。

咚咚!

敲擊聲從另一面傳來。

男童飛快地跑到牆角,牆角,盤子大小的洞間,緩緩遞來一個盛滿飯菜的碗。

牆壁另一邊,奴仆男子朝身旁侍女,比了個“噓”的動作,低聲道:“給你看個好玩的。”

話落,奴仆朝洞口說:“收到飯菜,應該做些什麼呀。”

男童一下跪到地上,乖順地朝洞口磕了好幾個響頭,稚氣嗓音充滿感激:“多謝聖王大人恩賜,”

侍女“噗”的笑出聲,笑過嗔怒的瞪了奴仆一眼,“你倒是不怕這邪魔,還會找樂子。”

奴仆得意洋洋道:“好玩吧,我還能讓他學狗叫,你想聽嗎,我讓他叫。”

這小邪魔沒接觸過人,不知禮義廉恥,分不清好壞,他說什麼,對方都相信,以為表達感謝就是這樣的。

碗很快被遞了回來,裡面的飯菜已經沒了,半粒米都沒剩。

侍女嫌棄地捂住鼻子,那飯菜都是餿的,酸臭味令人作嘔,也不知小邪魔怎麼吃下去的,還吃的津津有味。

“算了,走吧,臭死了。”

奴仆失笑,小邪魔沒嘗過人間煙火,把他這碗餿飯當作世上最好吃的東西,還把他當成唯一來看望,世上最好的人呢。

“好吃嗎。”

“好吃,”男孩還沒走,乖順地守在牆動另一端。

猶豫了瞬,他一隻臟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口。

侍女嚇壞了,奴仆也是一驚,差點抄起碗筷狠狠砸去,定睛一看,那隻小手裡,攥著朵白色藤花。

“我沒有彆的東西,這個好看,給你......”

奴仆險笑出聲,要說沒人教導,小邪魔竟然還知道感恩。

一點狗都不吃的殘羹剩飯,就對他搖尾乞憐,感激涕零了。

噗。

“真好看,”奴仆捏著嗓子,將藤花踩到泥濘裡,“還有嗎。”

男孩眼睛先是微亮,隨後失落地看向滿牆枯藤。

都是枯枝,隻有這一朵......

不過還有個花苞,即將綻放。

擔心被蟲鳥吃掉,嬴辛蹲守在花苞邊,雨幕中,他用兩手擋著雨點,小胳膊抬到酸疼。

奴仆不是時時來,在聖宮低層伺候,他隻在大人管事們那受了氣,才找這個原本身份尊貴的小邪魔,發泄心中怨憎。

小邪魔大多時候還是靠自己,隻偶爾能吃到,那些比草根蟲子好吃多了的美味佳肴。

日複一日,奴仆很久很久沒來過了。

這天,牆角再次響動。

他看著已經枯萎的小花,小臉沮喪,正準備開口,這時,洞口

傳出了另個焦急顫抖的聲音。

“小公子,阿武惹了大禍,你救救他!”

嬴辛不太明白意思,但用稚氣的聲音問:“怎麼救。”

侍女顫抖著,將一張符紙給他:“用這符,將你左肩紫火包裹起來,給我。”

小邪魔周身的無名之火,隨著他長大,彙聚在了左肩,隻有遇到危險時才會釋放,這也是他能活下來,被關著而不是被殺死的原因。

沒人能取下紫火,隻有嬴辛自己能。

侍女要這紫火,是為了殺聖地三爺,嬴辛的三叔叔,隻有他死了,惹惱對方的奴仆才會被無暇顧及,留得一線生機。

侍女低估了紫火的威力,那元嬰境後期的三爺,被紫火瞬間吞噬,接著火焰不受控製地蔓延開來。

幸而如今的聖地,備了天池之水,以淨水將紫焰熄滅。

當夜,嬴辛第一次離開幽庭,被帶走了。

聖地刑宮,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哭狼嚎之地,饒是麻木冷血的侍衛,也是第一次對小孩施用酷刑逼問。

幾個血淋淋的稚氣小指甲,拔得讓人不忍。

“快些說,你把紫火交給了誰,好讓我們對三夫人有個交代!”

到底是小孩,嬴辛黑潤眼珠裡,痛的水霧霧,忍著沒落淚。

他一聲不吭的抿緊唇,被扔進了毒蛇窟,渾身咬滿傷痕。

刑宮外,剛被放出的阿武,焦急地走來走去。

沒了神秘紫火護身,小邪魔與尋常孩童沒有區彆,一定受不住嚴刑拷打,很快會把他們供出來。

侍女臉色慘白:“怎麼辦,可是你讓我這麼做的!”

兩人惴惴不安的守了一夜,第二天,看到兩個面露倦態的侍衛出來,腳靴布著血汙,神情複雜唏噓交談。

“還不肯說,”“我頭一次覺得自己造孽。”“幸好梅夫人來了,先停會吧”......

奴仆和侍女不可思議地對視了眼。

竟然沒把他們供出來。

那宮中八十八種酷刑,誰進去都要脫層皮,常人一道酷刑都受不住,何況小孩。

深感劫後重生的奴仆,長鬆口氣,思忖片刻:“縱使今日不說,明日也可能把我們供出來,未免夜長夢多......”

奴仆面色一狠,在侍女耳邊低聲說起來。

昏暗的地牢內。

面容溫婉的女子,係著雪白披風,看著牢裡奄奄一息的小孩,露出憐憫之色。

蘭夫人生前與梅夫人交好,兩人親如姐妹。

梅夫人曾是醫修,會些醫術,她走到血跡斑斑的嬴辛身旁,運靈療傷,又派貼身侍女端碗熱粥來。

貼身侍女雖不情願,還是不敢抗命,她看著心善的梅夫人,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給小邪魔,小邪魔卻傻子似的,每吃一口,都要愣很久,時不時看向碗裡的白粥。

奇怪,和他以前吃的飯菜味道不一樣。

吃了肚子也不疼。

嬴辛小

臉露出迷茫不解,吃完低嗅了嗅。

“沒毒,”貼身侍女忍不住冷嘲,小邪魔還挺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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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辛沒有說話,直到傍晚,他旁邊關押的邪修,怒氣衝天的將守衛遞來的飯菜打翻,“都餿了,那狗吃的來糊弄老子!想毒死老子!”

守衛哈哈笑道:“就是專程給你的,你也就配吃它。”

幾粒米汁飛濺到腳邊,嬴辛拾起一粒,牙齒嚼了嚼。

很熟悉的味道。

男孩長長的睫毛垂下,蜷縮在角落,半張小臉隱沒在黑暗中。

“小公子,我們來看你了,”奴仆和侍女環顧四周,飛快地將碗筷遞給嬴辛。

“一定餓了,快吃吧。”

嬴辛看著碗裡飯菜,輕輕一嗅,他抬起臉,“怎麼和以前的不一樣。”

奴仆眼底的鄙夷一閃而過,好歹最後一頓,給他吃頓好的,沒想到山豬吃不了細糠,還猶豫起來了。

“我特意給你買的好肉好菜,快吃吧,都是我舍不得吃的東西!”

嬴辛黑眸看了他片刻,血淋淋的指尖伸去,從碗裡抓了團飯。

一欄之隔,他看了看死死盯著他的奴仆,還有面露緊張的侍女,忽而很乖巧地喚了聲“聖王大人。”

奴仆嚇得趕忙捂住他的嘴:“彆亂叫......唔?!”

男孩將手裡的飯塞到他嘴裡。

短短一刻,奴仆驚恐的瞪大眼睛,眼球中,倒映出嬴辛漆黑的瞳孔。

他微微歪頭,一臉天真的問:“好吃嗎。”

奴仆痛苦地捂住喉嚨,窒息般在地上打起滾,發出瀕死的哀嚎。

侍女尖叫著渾身顫栗,腿一軟,跪坐在奴仆屍體邊。

視線中,一隻小手遞來,就像那日遞去潔白美麗的藤花一般,“聖王夫人,你也嘗點吧。”

嬴辛很快被放出地牢。

他的父親,暮古聖地的當代家主外出回來了,不知怎麼,顧念起一絲父子情。

三爺夫人雖恨,卻不敢違背聖主的命令。

嬴辛沒有再回幽庭,聖主將他交給了梅夫人撫養。

六梅宮,雪落梅枝,幽香彌漫,風景美如畫。

嬴辛被帶進去的時候,穿著柔黃色衣裙的梅夫人,正陪一個比他長幾歲的小孩放紙鳶。

看到他時,那雙溫柔的杏眼露出疑惑之色,聽聞聖主的吩咐,梅夫人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將懷裡的嬴桀交給貼身侍女,轉身溫婉地微微一笑,朝嬴辛伸手道:“好,過來吧。”

嬴辛記得梅夫人,在陰冷潮濕的地牢裡,對方來看望過他,還給他療過傷,喂了粥。

他猶豫地抬起手,梅夫人貼心地避開嬴辛受傷的地方,握住冰涼小手。

“外面冷,快隨我進屋。”

嬴辛黑眸望著握住他的手,女子長指纖細,帶著從未有過的暖意。

嬴辛抿了抿唇,小身體被牽著跨過門檻。

他在六梅宮住了下來,儘

管宮裡的人並不待見他,但梅夫人待他很好,他身上穿著的衣物,都是梅夫人親手繡的花樣,嬴辛在這裡,學會了很多東西。

可惜好景不長,梅夫人病了。

嬴辛正在修習法術,聽聞後,丟下劍跑了去。

屋內燈火明亮,門被推開。

梅夫人一副病容坐在床邊,正給睡熟的嬴桀蓋被褥,室內的燭火落在她臉上,梅夫人滿眼溫柔。

嬴辛不自覺停下腳步,將大喘的氣咽回喉中。

梅夫人扭頭看到門口男童,蓋被子的手一頓,指尖微微掐緊,身體輕側下意識將嬴桀遮了遮,隨即擠出一抹笑:“九囂,你怎麼來了。”

九囂是他的字。

嬴辛沉默地捏緊小手。

他看得出來,梅夫人其實有些怕他,他想,許是因為那些宮人私下說的傳聞。

嬴辛站在門外沒有進去,學著彎起嘴角,使自己瞧得人畜無害些。

梅夫人一病數月不好,甚至越發嚴重。

黑雲聚集在蒼穹之上,冷雨沙沙落下,嬴辛在自己的屋子裡,點燈察看快翻爛的藥籍,反複確認後,他揣上幾株自養的藥草,朝梅夫人的房間走去。

長廊轉角處,梅夫人的貼身侍女和一行人端藥走過。

貼身侍女無不怨念道:“梅夫人身子骨一向很好,突然病重,久久不痊,一定是那小邪魔克的!”

“可不是嗎,”她身旁一人,諱莫如深道。

“他出生時,就克死蘭夫人,一聲啼哭,滿殿神佛祖像儘數傾倒,此等魔物,大祭司都說了,他是個天煞孤星,隻會帶來災厄,靠近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唉,梅夫人就是太顧念與蘭夫人的情誼了,也不為桀公子想想,說到底,小邪魔也是聖主子嗣,要是......”

幾人說著,侍女眼角餘光看到轉角地面,放著幾株濕漉漉的靈草。

其中一株,染了血般烏紅。

貼身侍女拾起,難以置信道:“這是血靈草!”

血靈草是以精血灌溉長大的稀珍藥草,這般大小,至少得培育上千年。

“誰啊,把這麼珍貴的靈草,隨意扔在此處。”

“管他呢,先給夫人拿去製藥。”

......

躲在暗處的嬴辛,看向侍女們折返的房間,盯了室內燈火許久,錦袍小身影悶頭走進雨幕。

聖地極為廣闊,六梅宮與他原來住的破院相隔甚遠,說是翻山越嶺不為過。

踏出宮門,天色黑沉,嬴辛不知該去哪。

但他想,得離六梅宮遠些,越遠越好。

冷冷的雨打在身上,黑夜裡,嬴辛漫無目的的跑了會,實在冷的受不了,在間柴房外的草垛裡躲起來。

熬了幾夜,他渾身濕漉漉的閉了眼,半夢半醒。

夜深,他感覺全身冰涼,頭暈目眩,顫抖的睫毛難以掀起。

額頭燙的厲害,柴房廢棄多年,積灰甚厚,

沒人發現乾草垛裡蜷縮的身影。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嬴辛昏沉的意識,聽到一聲細弱的“喵”。

沒一會,點點絨毛蹭過他臉腮,柔軟到不可思議。

那些軟軟的絨毛,冷夜裡,帶著白天曬足陽光的溫暖氣息。

嬴辛睜開眼,一隻小貓用毛茸茸的腦袋,來回輕蹭著他,似乎想把他叫醒:“喵~”

雨還在下,嬴辛艱難的坐起來,將腳底打濕的小貓抱到了懷裡,他垂下眼簾看了許久,輕聲問:“你也沒地方去嗎。”

小貓在他懷裡挨蹭,嬴辛白嫩的手摸了摸那腦袋,眉眼微彎:“沒關係,以後我們一起。”

他在六梅宮學到很多,可以養活他們的。

沒過幾天,梅夫人病好了,嬴辛聽到這消息,鬆口氣的同時,腦袋沮喪的耷拉了很久。

原來真的是他,他真的是會帶來災厄的人......

嬴辛小手握著長長的筆,沾墨,寫了兩封信,一封交給聖地之主,一封交給梅夫人。

他想,他還是適合一個人。

“你應該不會......算了,”猶豫許久,嬴辛還是把小貓放回了相遇的地方。

他獨自回到原來的住處。

第二天早上,那被他堵住的牆洞外,傳來抓撓的聲音,嬴辛沒有再如以前小狗般趴在那,看向洞口另一邊。

他已經知道了禮義廉恥,他推開沒了鎖扣的大門,繞到牆壁另一面。

晌午陽光明豔,小貓灰不溜秋的絨毛,都被照的金燦燦,暖洋洋,它叼著比自己還大的池魚,一雙懵懂黑圓的眼睛,用爪子抓撓著洞外石,想要進入庭院。

發現男孩身影後,小貓晃晃腦袋,走到他腿邊,環繞著蹭了蹭,仰頭示意嘴裡的獵物。

“喵嗚~”

小孩連爪子都沒有,怎麼捕獵呀。

一人一貓在幽庭裡住了下來。

春去秋來。

這年,嬴辛六歲。

聖地試煉,十歲以上的孩童就可以參加,這年破天荒的,聖主讓年僅六歲的嬴辛參與。

嬴辛得了第一。

他站在最高最耀眼的聖地圖騰邊,底下是長老們難看凝重的臉,身旁是得了第二,面目近乎扭曲的嬴桀。

聖主笑了笑,拿起閃爍的圖騰:“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嬴桀跟在嬴辛後面,到了沒人的地方,仗著年長幾歲,他用蠻力將嬴辛推到在地:“你怎麼做到的,背地裡,可勁修行了吧!”

嬴辛六歲,已煉氣中期,嬴桀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他隻是不想與他動手罷了,嬴辛拍了拍衣上灰塵,起身道:“梅夫人可安好,我許久未去請安了。”

嬴桀“呸”了聲,“彆假惺惺,你要是真的感念我娘對你的恩情,你還跟我爭?邪魔就是邪魔!不知感恩,離我遠點!”

嬴辛長睫低垂:“我沒有與你爭。”

他若要與嬴桀爭,對

方連第二都拿不到手。

試煉地,他還為嬴桀除去了許多威脅,否則,他連第二都拿不到。

嬴辛不想與之衝突,每次遇到嬴桀,都是能避則避。

試煉第一,讓他短時間內,成為眾矢之的,聖地明裡暗裡的目光都投幽庭裡。

嬴辛並不畏懼,一如既往抱著自己的小貓,安分地待在院子裡。

嬴桀回到六梅宮,將桌面琉璃盞“啪”的打碎,掀桌踹椅。

父主偏心,讓那個什麼嬴辛參加試煉,如果沒有嬴辛,他就是第一了!

那邪魔,實在可恨,整天待在幽庭裡摸貓垂釣,不見修行,靈力卻長得比誰都快,自己還比他大幾歲呢。

可恨,實在可恨!

室內砰砰咚咚的動靜,驚動了外面宮人,一行人趕忙進屋,其中一個手裡還牽著正溜的五條狼犬。

嬴桀飼養了很多靈寵,這幾條狼犬,是他最喜歡的,宮人都好生伺候著,養的脾氣大,一個比一個威猛凶煞。

嬴桀平日看到狼犬,早上前喂食了,今日煩躁的很,瞪了眼就讓宮人帶走。

宮人聽命,正打算帶五犬離開,嬴桀落在大狼犬身上的目光一頓,忽而彎起嘴角。

“等等。”

*

“嬴辛,那日對你出手,是我不對,”嬴桀站在院門外,望著男孩稚氣的臉龐,低頭道,“我娘讓我來道歉了。”

嬴辛小眉頭微微蹙起,嬴桀在他印象中,不是會道歉的人。

“我娘昨日舊疾複發,臥病在榻,晚上還念叨你了,”

嬴辛愣了愣,逐漸長出指甲的指尖,蜷了起來。

嬴桀將腰間宮玉扯下,遞給他:“這是門玉,你快去六梅看看她吧。”

宮玉冰涼,帶著絲絲梅花香,嬴辛攥在手裡,抿唇點點頭。

他沒有過多的想什麼,回屋裡,拔了些栽種的靈草,拿著玉,一路小跑去了六梅宮。

嬴桀看著他的背影,笑容惡意地彎起嘴角。

他轉過頭,看向了庭院裡,曬太陽打滾的小貓。

嗬。

嬴辛趕回來的時候,院裡牢樹下,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

不見了......

他的小貓、不見了......

幾簇染血的貓毛,被冷風吹著掛在了枯藤小白花上,搖搖欲墜。

“哈哈哈哈——”

太陽落下的時候,好幾個嘻嘻哈哈的孩童笑聲,在座偏僻的冷宮裡回響。

宮內,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籠子裡,五條人高馬大的狼犬,舔著血淋淋的牙尖,嘴裡還叼著小貓的殘肢斷節。

“這表演真好看,”嬴朗拍手叫好。

“嬴桀,你在哪找的貓,倒是有幾分厲害,被關在裡面掙紮了這麼久,花狼差點被它抓瞎了眼,若非被關在籠子,逃不了也施展不開,恐怕,這幾頭狼犬都不是對手!”

“荒謬,”嬴桀冷嗤,“那點厲害

算什麼,還不是被我五條狼犬,咬著腦袋甩來甩去,圍著戲耍,最後全身都像破布娃娃一樣撕扯開了!”

“哈哈哈,正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嬴絕道,“話說那貓是個啞巴嗎,為何不叫一聲,還想聽聽慘叫的。”

聽到這話,嬴桀笑吟吟的臉黑了下去。

哪裡是啞巴,他就聽過這貓對嬴辛喵喵的叫。

想到在鐵籠裡掙紮了許久,直到最後,依舊保持戰鬥姿態不肯慘叫一聲的小醜貓,嬴桀心情不悅地踹了腳牢籠,讓人把狼犬放出來。

“還給我。”

一個聲音忽地,在後面響起。

嬴桀回頭,大門處,一個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年幼的男孩,站在黃昏中,瞳孔如墨,面容卻像雪一般白。

“我的貓,還給我,”他低聲,稚氣的嗓音帶著幾不可查的顫。

嬴桀第一次聽到嬴辛有點害怕的聲音,他露出稀奇的笑,想了想,回頭指向了鐵籠間的斑斑血跡,充滿腥臭口水味的貓毛。

“看不出來嗎,辛弟弟,你的貓......到處都是哈哈哈......”

他身後嬴絕與另個孩童,跟著大笑起來,隻有嬴朗愣住,驚愕地微微退了步。

竟然嬴辛的,瘋了麼。

黑眸裡最後一絲期翼幻滅。

鐵籠裡,狼犬一個個猙獰的張著大嘴,嘴裡流著混血的口涎,凶惡可怖,有的還在嚼著什麼。

狂笑聲、咀嚼聲齊齊落地,仿佛驚雷劈裂了天空,冷雨刷刷落下。

嬴辛瞳孔劇烈縮著,隻感覺眼前的東西都碎掉了,身處在地獄一般。

陰暗,冰冷,讓人窒息的漆黑地獄。

他視線被血色覆蓋,一步步朝鐵籠走去,鐵籠四周,第一個察覺不對的嬴朗,快退了步:“嬴辛,我不知道是你的貓,我會魂魄之術,可......”

嬴桀瞪了他一眼,旋即得意洋洋的摸出一座盞燈:“沒用,這殘魂已經被我扔進七刹燈了,嘿嘿,它現在應該魂飛魄散了吧。”

嬴朗大驚:“嬴桀!”

“慌什麼?”嬴桀冷聲,站在高台朝底下的小身影望去,一臉輕蔑,“出來,把他按住。”

幾個金丹侍衛瞬間將撲向他的男孩按倒在地。

嬴辛掙紮著,雙目如染了血般赤紅,身上逐漸彌散出陰冷的魔氣,嬴桀絲毫不懼,笑吟吟道:“果然是邪魔,我如實告訴父主。”

意識到不對,最先趕到的梅夫人,看了眼瘋了般掙紮的男孩,腿一軟。

滔天的魔氣,很快引來了聖主、長老,一大半人聚集在冷宮裡。

聖主冷眼看向被壓跪在地的嬴辛,又看了看嬴桀,視線最終落在了七刹燈內。

他不在意嬴辛身上的魔氣,畢竟從小孩降生起,就如此了,他看著鬨哄哄的場面,擰眉道:“誰拿走的七刹燈。”

嬴桀沒想到父主既不問鐵籠貓犬,也不問嬴辛身上的魔氣,單拎出七刹燈。

他心虛的摸了摸鼻尖

:“是辛弟弟,我也是剛趕到,母親舊疾發作,我今天整日都跟在母親身邊,不曾去過聖堂。”

“是這樣嗎。”聖主問穿著柔黃衣裙的女子。

梅夫人捏緊手絹,對上微微抬起的赤眸,她咬著唇,避開了小孩的視線:“是,一定不會是桀兒......”

什麼貓貓狗狗的生死,都是小事,小孩間打鬨,盜取七刹燈,才是大罪!

嬴辛顫了下唇,隨即低低笑了起來。

還充滿孩子氣的稚氣笑聲,響徹冷宮,不知他為何不怒反笑,但那略帶沙啞的笑聲,卻讓在場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種毛骨悚然的味道。

包括聖主。

“夫主......恐怕等不到及冠,你就控製不了他了,我、我倒有一計......地獄痋,”女人剪影倒映在窗口。

走出聖殿後,被扇了一巴掌的嬴桀,委屈地喚了聲“娘。”

梅夫人將手帕幾乎撕碎,恨鐵不成鋼地盯了他半晌,到底是親骨肉,且木已成舟,她歎口氣將嬴桀抱到懷裡,安慰道:“沒事了,有娘在。”

唉。

希望蘭姐姐在天有靈,莫怪她。

事到如今,她彆無他法。

母子倆在簷下相擁,朝歲撚葉站在空曠的不遠處,望著他們,表情淡到有些漠然。

原來地獄痋是這麼來的。

找到因了。

還差最後一點。

幽庭內,月亮的斜光照在枯藤上,秋冬交錯的傍晚,有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一個男孩沉默地坐在池邊,手裡碾著朵藤花,一點點揉碎。

夜越來越深,雨落下來,淅淅瀝瀝打在池面。

這是他被種下地獄痋的第一晚,淒風苦雨的夜晚,耳邊的雨滴聲漸漸被抽離,視線中的月光也逐漸變得暗淡。

贏辛坐在冰冷的池岸,陷入無儘的黑暗。

他的怨憎,與黑暗一起增長。

一個修長的青影悄然走近,背著月色,舉著一柄紅傘擋雨。

“看著我。”他低聲。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嬴辛微微愣住,眼前昏暗的一切,像重新被繪上了顏色。

他抬起頭,青年垂眸看他,月下宛如神祇,眉眼竟有點淡淡的柔和。

“可以醒了。”

眼前的畫面一散,猶如破碎的鏡子,宛如從夢中驚醒,嬴辛睜開眼,視線被一片落葉擋住。

他愣了愣,甩開葉子,一抬眼,便看到張朝他挑眉的清冷面容。

距離很近。

坐在礁石上的青年,斜眸瞅了眼,示意少年還抱著自己腰肢的雙手。

“還想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