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進來找。 他喚你阿鯉了,那我喚你什麼……(1 / 1)

紅酥手 且墨 6555 字 6個月前

沉眉疾行, 不消片刻就到餘嫻的眼前,兩相對視,他看起來憔悴許多。餘嫻欲言又止,本有滿腔的委屈想發泄, 被他眉宇間無端的戾氣和溢出眼眸的炙熱晃了晃神, 愣了一瞬, 下一刻就被抱進懷中,溫暖的鬆香侵襲周身,想叱他半月不歸家的無名火頃刻被潑熄了。

蕭蔚緊緊抱住她,一手摟著腰背,一手護著腦袋輕揉安撫, 貼在她耳畔低語, “頸間怎麼還是弄傷了,我馬上帶你回家擦藥, 再也不來這讓你擔驚受怕的鬼地方……這半月害你久等了, 回去好好怨我罰我, 我向你解釋清楚。”

他一邊耳語安撫,一邊借著與餘嫻交頸錯身的姿勢, 抬眸瞪著梁紹清, 嘴裡溫聲細語, 眉間卻冷峻得好似司法天神, 琢磨著怎麼把對方痛貶凡塵,不得超生。

梁紹清挑眉,沉眸時半耷拉下來的眼皮也因這個動作稍稍抬起了些,看起來頗似挑釁。也許是敵手之間靈敏的嗅覺,他預感蕭蔚知道他的隱秘,聽聞冰嬉時母親與蕭蔚二人就有過談話, 或許母親突然阻止父親爭搶玉匣,不僅是因為龍池宴的事,還與此有關。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不驚慌,反而很興奮。倘若蕭蔚隻當他是個女的,他反倒覺得對蕭蔚少了幾分威脅與膈應。

想到這,他心情又暢快起來,抬起手,獨獨將小指放在唇畔親撫了下,一觸即分,緊緊盯著被蕭蔚攬在懷中的餘嫻。

對一切全然不知的餘嫻隻覺得忽然被蕭蔚握緊了手,而後就見他在袖中掏了片刻,沒找到巾帕,便直接撕破了褻衣的袖子,揉成團,面無表情地擦拭她那本就不臟的手指,擦完後狠狠棄置,她的視線便順著布料向下,落地。

“怎麼了?”

“臟東西。”

蕭蔚薄唇輕啟,丟下這句話後,抬手示意身後士兵。

“蕭大人有何吩咐?”

“今日之事牽扯甚廣,不得馬虎,須有在場目擊之人轉述情況。梁小姐看起來所知內情頗多,並無傷勢,精神也尚好,你速喚人去稟明負責調查此事的大理寺卿,同時請梁小姐走一趟,轉述府變,待上首盤問過後,再將其送回祁國府。”

“啊?這?”士兵一驚,猶豫地看向頓時黑了臉的梁紹清,低聲勸道,“大人,郡主有言在前,賓客都受了驚嚇,需全數由屬下分配護衛遣送回府,好生休息。大理寺那邊,不急這一時吧?而今筆錄流程繁瑣,轉述者在那一待,少則幾個時辰,多則一天一夜,若祁國公曉得千金經此一難,還要去大理寺受罪……屬下得罪不起啊。”

“無須你得罪,有什麼事我來擔。”蕭蔚轉眸,“陛下將此事交由我全權處理,我說話不好使?”

“屬下不敢!”士兵立刻應是,“屬下這就去請梁小姐!”

士兵遠去,餘嫻蹙眉看向蕭蔚,從沒見他仗勢欺人過……他好大的官威啊!想起郡主的話,他不是給事了,他升官了。升了什麼官?何時下達聖旨?為何這麼快?姑且不想,隻察覺他在針對梁紹清,便低聲問了一句,“是因為你見她與我的關係有所緩和,覺得她向我示好,是彆有所圖嗎?”

蕭蔚低頭看向她,這麼說也無不對,他直白道,“是。”

餘嫻陷入了沉思。

正此時,陳桉走了過來,蕭蔚向她施晚輩禮,她便點頭回應,“郡主說你……”一頓,她並未問出口,似是想通了這半月的內情首尾,鬆了口氣,竟失笑了下,認真打量他,最終隻歎道,“不問也罷。”

言未儘,她捧起餘嫻的臉,“回去好好擦藥,阿娘過些日子來看你,好嗎?”

餘嫻點點頭,“想必阿爹還不知情,您就莫跟他說我受傷,惹他擔心了。”

“好。”陳桉答應了她,與她作彆。

良阿嬤放心不下陳桉,吩咐春溪照看好餘嫻,自己則跟著陳桉,送她先回府。左右餘嫻有蕭蔚在身側陪著,陳桉便沒有阻攔。

聽春溪說,在此期間,她一直等候於馬車旁,周遭驚變時,她嚇得躲到車內座櫃中都不敢出來,良阿嬤跟她大致說了情況,就加入了亂鬥,幸好還有車夫留在此處,否則她一人不曉得多麼害怕。

餘嫻讓她與自己一同坐入車間,互相依偎著壓壓驚。

“阿鯉!我走啦!”臨著被春溪扶上馬車,忽然聽見梁紹清喚她的聲音,她轉頭看去,隻見他被幾個兵衛環護,當真是要送去大理寺作口供的樣子,禾豐姑娘在他身後跟著,見到她時還笑著施了一禮。

餘嫻便抬手揮了揮作彆,“再見。”

他一喚阿鯉,在那廂不遠處,向敦羅王和幾位高官告辭的蕭蔚就轉過頭來,乜了他一眼。又聽見餘嫻回應,頓時也不跟眼前的人多說了,“聖上允我休整幾日再去報道,若有急事,勞煩幾位大人通傳。內子有傷在身,恕不能陪同諸位清掃收尾。一切先交給你們了。”

眼前幾人可不敢說他不是,笑著請他放心離去。敦羅王此時面如死灰,忙著收拾家裡的攤子,也沒有攔。蕭蔚大步流星朝馬車走去,還抽空轉頭叮囑了一句,“請大理寺的弟兄們好好向梁小姐查問清楚,一句也不能遺漏。”

在場士兵全都看過去,蕭蔚這麼說,真讓人一時恍惚,還以為梁紹清成了此案主犯。梁紹清在眾人打量的目光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上了馬車,蕭蔚的臉登時垮了下來,餘嫻以為自己看錯了,隻見他半張臉都隱在陰影中,稍湊近些才發現,他隻是在定眼凝視她,一句話也不說。

“怎麼了?”餘嫻被盯得不自在,起了個話題,“你不應該要同我解釋這半月在做什麼嗎?”

蕭蔚卻並不言語,反而看向一旁的春溪。後者立刻領會了意思,也不管屁股坐沒坐熱,拍手長“哦”了一聲,作恍然大悟狀,鑽出了馬車。

位置調換,雙轅滾走。蕭蔚朝餘嫻坐得近了些,想親她,想到什麼又退開了,長臂攬過她的腰,埋首在她頸間。

靜默良久,才聽他不解地問道,“他喚你阿鯉了,那我喚你什麼?”

餘嫻低頭,在想他方才為何湊到唇畔了卻不親,便隨口回,“夫君不是也喚我阿鯉嗎?”

無聲。蕭蔚鬆開她,抿緊唇,偏頭挑起一邊眉,靜靜地凝視著她,微一眯眸,狹長的狐狸眼就拋出了一把柔情似水的鉤子。

兩相對視半晌,餘嫻機敏地嗅出了一絲危險,這危險煽動著馬車內的氣氛,逐漸焦灼,好似有嫋嫋煙絲勾纏住了她,心底莫名有股暗潮湧動,讓她的小腹微微生熱,暖意擴散蔓延,心尖快意非常,胸口也異樣地起伏,忍不住臉紅喘氣。她認真看過蕭蔚的臉,還是那張臉,但似因勞累多日,有青絲縷縷亂垂,眸中暈著血紅,薄唇淡白,玉骨更為清秀凋零,憔悴而妖異,惹人心憐。

她竟看得心神恍惚,鬼使神差地抬手撫住他的臉,用指尖輕輕勾勒他的眉骨,細聲說道,“…我真的等了你很久,以為你要同我和離了。”

蕭蔚稍側首,用臉摩挲她的掌心,合起眸享受她的撫摸,啞聲回,“我留下字條,便是想讓你不要擔憂害怕。後來也想到,或許字條有些歧義,但彼時在宮中忙碌,實在無法向你訴清,隻好加緊辦完公務,想早日回來與你說清。”一邊說,一邊將餘嫻摟得更緊了些,手臂微微顫抖克製著,臉龐便壓著她的掌心,摩擦得更為緊實貪婪。餘嫻見他的胸膛逐漸起伏,喘息聲有些饞人,忍不住抬手摸到他的紐扣,把玩了會,再以一指潛入衣縫,默默地用指尖滑著他的褻衣。

好像碰到了什麼堅硬的石子,她心慌意亂,待要從褻衣中擠進去探時,被蕭蔚一把握緊了手,乾壞事遭發現,她嚇了一跳,抬眸眨眨眼,故意作出無辜狀望著他,狡辯道,“我以為,那是你胸口的扣子掉了……”

蕭蔚雙眼迷蒙,把她的手放到另一邊臉上,示意她撫摸摩挲,他的臉滾燙,聲音也澀然了,“你確定要用這個表情看我?”看不得,不敢看,他閉上眼,抓著她的一隻手向下碰了碰,低聲道,“心頭酸澀,衝撞時便會忍不住發狠,我怕傷著你……”

餘嫻頓時收起無辜的愚蠢樣,縮回手,滿臉通紅,縮起脖頸。他好直白。再偷偷覷他一眼,她試探道,“你想通了?要與我圓……呃,長相廝守了?”

蕭蔚睜開眼,將她抵在角落,直至周身陰影儘然籠罩住她,又問了一遍,“他喚你阿鯉了,那我喚你什麼?”

“你不想讓旁人喚我阿鯉?”餘嫻便認真想了這個問題,“你因為旁人喚我阿鯉而吃醋?”

兩個人各說各的,誰也不回誰。

蕭蔚的喉結微微一滑,深凝了她片刻,終是什麼都沒說、沒做,坐直身,眸色逐漸清明起來,面色也沉了。

餘嫻有些不太懂他了,垂眸悄悄看了眼下方。

不是還立著麼?

神情如此端肅是何意啊?

更令她想不通的是,行車期間,蕭蔚再沒同她提過旖旎之事,雖常觀他下腹並未消解,但他好像毫不在意,任她隨意看,隻一本正經地跟她解釋這半個月在作甚。

“我們去探玉匣那夜,我亦徹夜難眠,恍惚中抓住了良阿嬤所述故事中的蛛絲馬跡,你父親對你母親自稱姓餘,和在牢獄中毫無損傷的那張臉,都讓我動搖。但沒有最直觀的證據,這些細枝末節終究不能令我完全信服。是後來陛下召我入宮密談敦羅王妃之事,之前我以為陛下與我合謀設套,是套王妃慫恿王爺宮變的異心,那日長談,我才終於篤定,陛下和我私下的目的一致,他也是在肅清當年與玉匣有關的罪犯,隻不過掛了糾察亂黨的由頭。既然陛下一直以來都有心為無辜喪命者平反,記掛著二十年前的事,記掛著要肅清歹徒,那為何不肅清你阿爹?我想,這便是最直觀的證據。”

“我向陛下提出接受升官,便須留在科官值班房中,將給事的公務整理善後,待陛下的聖旨下達,再公開與同僚對接事務,所以此前,他們都不知道。嶽父找我,我知道,詢問班房同僚,我也知道,我曾同陛下請示過,讓我回家一日,向你說清。他素來惡劣,因我忽然接受升官,事務沒處理完,又忽然想回家,他說我像在當他是什麼許願池的王八,一時氣惱,遂不準。沒辦法,我隻好加緊處理公務,隻求早日與你相見,為此,待在宮中半月,不曾好生沐浴,憔悴不堪。”蕭蔚一頓,轉眸看向餘嫻,語調微涼,大有幽怨心寒之意,“卻沒想到,幾乎和我同時被長輩提令‘和離’的餘姑娘,乖巧地隨嶽母去了賞花宴。”

正聽得仔細,聞他語調急轉,餘嫻一噎。難怪郡主說蕭蔚似乎不曉得她來了賞花宴,原是出於對她的信任。一頓,她又察覺不對,狐疑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這個人他分明候在府外一直探聽著府內動靜,饒是之前不知她要來,後面定有內侍窺局,頻頻稟報,也該知曉了。既然清楚她為掩紗而來,為何還要一副委屈問責的模樣?

怎麼看,都像是在故意惹她誆哄於他,想讓她說一些山盟海誓,絕不分離的情話。既然他並非當真為此吃醋,餘嫻才不想如這狐狸的本意,今日上了當,以後豈不處處被拿捏。遂反要勾他來說情話,“對啊,我哪知道你這一走,要走多久?還回不回來?回來還愛不愛我?阿娘想為我謀嫁,看一看全鄞江還有無清貴英俊的公子,左右我沒什麼損失,便來了。怎麼,你那麼急切地接受擢升,是不想與我和離呀?”

蕭蔚的眸中漏出幾分笑意,倏爾斂起,在她打量的目光中,垂首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又看了她的眼睛,抬手展開雙臂,再慢悠悠看一眼自己的身體,最後視線落定在她的臉上。那眼神猶如一雙無形的紅酥手,在領著她的眼睛也伸出手,一寸寸地解他衣。

“看甚啊?”餘嫻錯開眸子嘟囔,不自覺地用手護了護胸前,又考慮到夫妻之間,何必矯揉,活活敗下陣來讓他取笑?便故作自在地放開手,蹙眉裝凶,抬高了些聲音又問一遍,“看甚啊?”

蕭蔚並未收起眼神,稍稍抬手,用指尖虛空滑過自己的心口,挑眉倒吸氣,澀然道,“方才你說,我掉了顆扣子?我在找,在哪。”語一頓,他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間縫隙,輕聲道,“來,你,進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