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這才是我的尺寸 繚亂之夜,他的心因一……(1 / 1)

紅酥手 且墨 4674 字 6個月前

傳說古怪,遮掩之處頗多。餘嫻問蕭蔚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蕭蔚說,“以前這段故事在坊間流傳過一段時間,小樓傳得最玄乎,還被上邊的人下令整頓,殺雞儆猴過後沒人再提。前幾年那些雜文野章付之一炬,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餘嫻覺得奇怪,又問他,“那你是為何因此萌生了珍藏匣盒的興趣?”

身在暗處,餘嫻並不能看見蕭蔚此刻陰沉的神色,隻聽得他溫柔輕敘,“聽過傳說後,自小景仰嶽父巧奪天工之技,想一窺匣中物,解心頭癢。可我不是好事之人,玉匣藏著嶽父的過去,我總不好戳他心窩問裡邊有什麼吧?左右隻是我的閒暇愛好,私下搜羅些意趣匣盒就罷了。”

餘嫻皺眉,故作疑問,“你能尋到有‘扶搖直上、化災解難’之效的玉匣?”

蕭蔚的聲音更輕了些,“當然不能。長大些也就明白,玉匣隻是幌子,背後牽扯甚多,我隻是個小小給事中,愛好是珍藏匣盒,還很惜命,足夠了。”他一頓,似水鬼引人下岸般反問她,“難道,你想知道玉匣背後隱藏的事?”

餘嫻肯定地說,“我想知道。”她攤開來講,“不瞞你說,前段時間我回麟南,才知道母親曾當過陳家的家主,但從未有人告訴過我,外公也從不許陳家人跟我提。我以前一直以為阿娘和外公不合,是因為阿娘逃婚,你說了這事我才悟出,阿娘逃婚遠上鄞江,是為了下大獄的阿爹。”

“阿爹為什麼遭人誣害下獄?玉匣中又有什麼東西幫他洗刷了冤屈?他們背負這麼多,我卻一無所知,隻顧著當我純良無害的閨中小姐,還怨他們管束太多,我很慚愧,所以我想知道,也必須知道。雖然我現在是蕭家人,但我總不能因為嫁了出去,就心安理得地把過往摘掉吧。”

分明是耳邊細語,不知怎的,卻擲地有聲,她身上清冽的女子香,縈繞在蕭蔚鼻尖,讓他有一瞬的恍惚,“你不怕嗎?倘若背後真相可怖,你的阿爹是罪無可赦之人,隻是僥幸被赦免……我的意思是,嶽父畢竟下過大獄,恐怕沒有面上那麼乾淨,饒是我敬仰嶽父,但官場上,真是說不清楚的。”

縱然蕭蔚看不見,餘嫻也依舊一手捂著心口,一手出三指,“我不怕,我餘嫻以凡軀起誓,阿爹為人剛直耿介,絕無半點汙穢。倘若真相崎嶇,阿爹阿娘當年不慎流為罪無可赦之人,我願與夫君和離,絕不牽連,從此青燈古佛,日夜誦念,為爹娘過往贖罪。”

蕭蔚聽得心神動蕩,呼吸也窒了,一股酥軟綿密之意自喉頭往下流入心口,他微微屈起指尖,默了會又調整過來,問她,“倘若那罪無可赦之事實在肮臟,你要如何看待你阿爹?”

餘嫻捧腮,“不會有那一回事兒的,我相信阿爹。再說,錯了便錯了,錯了便改,錯了便贖罪。比起旁人尖聲厲色跟我說,你爹下過大獄。我更怕旁人說這糕點好吃,卻拿起刀砍阿爹。世上有大義滅親之人,我很敬佩,但我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膽小嘛,沒辦法。”

她身上有一種頗為詭異的天真,俗事上蠢鈍,要事上卻通透,興許該稱其為大智若愚。但若愚者自個兒卻不這麼認為,還拽著他的袖子問,“蕭蔚,你會幫我嗎?”

成親後,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咬在唇畔真是好聽,好聽到蕭蔚險些就犯了惻隱之心。蕭蔚心想,從一開始,分明就是他在引導餘嫻幫自己。餘嫻被賣了還在求他數錢,他真是不應該。但好在他很擅長磨平良心與私情,很快便將“不忍”壓下去了。

蕭蔚的話語有一種魅力,總是溫柔而具蠱惑的,他也很擅長利用這一點,“我會。縱面臨生死,不懼不棄。為求得娘子心安,必傾力助你查出玉匣背後真相。”

達成同盟,兩人都覺得彼此關係更進一步,餘嫻忍不住同他說起自己的計劃。

“我聽說麟南有一處花家,可種花結果,探尋隱秘之事。白日裡我已托人去查綁架案的主謀‘薛晏’背景及玉匣之事,過些時候,與你共享成果。現下犯難的是,我還差四十兩銀子,你那紫袍和腰帶……”

蕭蔚一笑,故作恍然,“原來如此,那你將衣飾還我,這錢我替你出。”餘嫻所查,他早在花家查過,能探出的機密他自然也知道,但魚兒剛上鉤,他全當不知才好。

有了銀錢保障,餘嫻終於徹底放心。被窩裡有點悶了,她掀開被子探出腦袋,睡眼朦朧,打了個哈欠。蕭蔚下地給她倒了杯水,自己也喝了一杯,暢聊半夜,都渴了。待飲畢,兩人睡下,不消多時,餘嫻的呼吸就變得綿長。

蕭蔚卻怎麼也睡不著,他的耳畔一直縈繞著餘嫻方才擲地有聲的字字句句,多細軟的聲音,卻吵得他腦仁疼。有一些感動自胸腔蔓延而上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撕扯,拽落了,導致整個腦袋都夠不著它。他轉過頭,看向餘嫻,她隻是小小一尾鯉,卻毫無防備地睡在狐狸身旁。

繚亂之夜,他的心因一種難以名狀的對抗,在狂跳。

十月初一是立冬,亦是寒衣節。那天管家和良阿嬤在院中商議的,便是此日。寒衣節是祭祖的日子,寒冬即將來臨,各家各戶除了給家中生人穿新衣、吃豆粥,還琢磨著給先祖送衣添暖,唯恐晚了一步,冥界的冰就結上了。

蕭蔚是孤兒,商量好下朝後隨餘嫻回餘府祭祖。當天,去上朝前,餘嫻也跟著起了,拿出前幾日備好的冬衣,讓他換來瞧瞧,雖是立冬,但其實天氣遠沒有冷到要穿棉衣的時候,隻為隨節日習俗圖個吉利。

自小餘府人不讓餘嫻沾那針線活,她不會女紅,早幾天上街親選了料子,訂製了一身深藍大袖袍,她不知蕭蔚的尺寸,心想著和阿兄差不多,便按著阿兄的身形為蕭蔚訂做,自己意思著學良阿嬤的手藝縫了個紅鯉在腰帶邊,醜是醜,也算她作為人婦有心準備了。

隻是那紅鯉不似鯉,倒像起時用的那碗紅豆粥,出現在如此精致華貴的大袖袍上,難免讓人流露悲傷之情。蕭蔚沉默看了許久,仍是聽話地穿戴上了,這一穿,發現大袖袍的問題更不小,肩膀、後臀處短的短、緊的緊,好在大袖本就寬闊,鬆鬆一攏倒罷了,可胸膛處也險要被他撐開。

蕭蔚沒多說什麼,謝過了她,趕緊脫了下來,換上朝服往宅外走。餘嫻跟在他身後,滿臉羞愧,一步一關懷。

“我讓他們給你改改?”

“你瞧著與我阿兄身形相似,我不知你肩肘、臀腿都要健壯許多……”

“還有那腰,分明比阿兄的更細更緊一些,怎的脊背會生得比阿兄更寬闊呢?”

“你看起來如此清瘦,阿兄看起來比你壯實,我也沒想到這衣裳穿在你身上還會小。”

“你的尺寸不是我楚堂哥的尺寸,難道是我祐堂哥的尺寸?”

“……”

她沉浸在一處處疑惑中,壓根沒給蕭蔚回答的機會,也沒明白這些話大剌剌說出來,落在旁的丫鬟耳中,是多讓人豔羨又害臊的事。丫鬟們垂首掩飾緋紅的雙頰,又與旁的姐妹相覷一眼取笑餘嫻。

臨到宅門前,蕭蔚的耳尖已紅透,側眸瞧了眼周圍憋笑的丫鬟小廝,遂停下腳步,餘嫻險些撞在他身上,他伸手扶過她立穩。

而後,蕭蔚歎了口氣,一手握住她,一手攬過她,抱緊。餘嫻一愣,被他帶著的那隻手落到他的腰間,而另一隻手則隔在他胸膛。蕭蔚將她的手帶往脊背,略一滑過,又帶著她的雙手落回腰間。

在餘嫻懵懂的目光中,微垂首在她耳畔無奈輕歎:“這才是我的尺寸。”

語畢,他轉身出宅門,登上馬車離去。旁邊小廝不慎笑出了聲,餘嫻這才恍悟自己方才在說什麼,羞得頓時捂住臉往宅裡跑。

管家早前遣人購置了香燭冥衣等用物,此時正督促馬夫喂草刷馬,挑選好的馬匹,待蕭蔚下朝後,可立刻啟程前往餘府。

然而過了晌午,蕭蔚仍舊未歸。

作者有話要說:  蕭狐狸:不是祐堂哥,不是楚堂哥,這才是我的尺寸。

阿鯉(捂臉):這輩子也忘不了了!?(?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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