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人選 餘暉中的影子被拉長又縮短,慢慢……(1 / 1)

大秦嬴魚 一口香 16762 字 6個月前

你算個什麼東西?

秦王子楚腦子嗡嗡作響,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好似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臉上,將他所有的尊嚴和驕傲都抽落在地,然後再狠狠踩踏上幾腳,最後將之徹底碾碎在塵埃裡。

秦巒又仔細掃視了一圈大殿裡的所有人, 華陽太後、夏太後、雲夢王後、夫人趙姬、夫人韓國公主、公子成蛟、王公貴胄們的夫人等後宮女眷們都在, 唯獨缺少了自家女兒和外甥, 還有弟弟看中的那個公子政。

秦巒眼神銳利到幾乎要嗜血了, 他一字一句加中語氣問道:“我家孩子呢?!”

公子繒眼珠子轉了轉,火上澆油道:“公子政不受人喜歡, 跟他一起玩的孩子自然也跟著受欺負, 現在,指不定已經被誰在什麼地方給做掉,估計屍體都生蛆了吧哈哈哈。”

說罷, 他還意有所指的看向被華陽太後護在身邊的公子成蛟和唇色殷紅的不正常的秦王子楚。

意思很清楚,秦王子楚要立依附於華陽太後的公子成蛟做太子, 所以先做掉了跟秦巒和秦魚親近的公子政。

宗正勝忙站出來罵道:“你這逆賊滿嘴的胡說八道, 公子政和他的伴讀們都活的好好的......”

公子繒:“哦, 那他們人在哪呢?”

宗正勝啞口無言。

這幾天他都忙著去捉拿呂不韋去了。他原本以為捉拿一個呂不韋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結果, 這個狡猾的呂不韋好似提前知道自己要被推出來拿命給所有人泄憤一般, 四處躲藏, 總是讓他慢了一步,捉不到他。

宗正勝原本是打算好好照顧公子政這些小朋友的,結果, 他一個沒看住,人就丟了。

宗正勝沒忍住去看秦王子楚,孩子們在自己的宮室裡待的好好的, 怎麼突然就不見了呢?該不會真的是......做了什麼吧?

秦王子楚眼前陣陣發黑,他強自忍著屈辱,狠狠道:“跟寡人沒關係!”

公子繒:“嘖,自己的孩子說跟自己沒關係,子楚,你這個君父做的,可不怎麼樣啊。”

秦王子楚反唇相譏:“你的君父倒是很負責任,早早的丟下你這孽障來禍亂我秦國。”

罵人罵到痛點上,結果就是面目猙獰的公子繒,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情況下,怒吼著一個箭步衝上來抬劍就刺。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包括秦王子楚。

等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呼喝著“快救大王”的時候,公子繒已經大笑著將劍拔/出,迅速後退了。

但也沒退幾步,就被秦巒飛起一腳,當胸踹飛了出去,撞到合抱的巨柱之後才軟綿綿的滑到地上,不知死活了。

“主君!主君!快救主君!!”

好麼,這也就眨眼的功夫,三方領頭人就倒下了兩個,剩下凶神惡煞的一個,誰都不敢直面其鋒芒。

秦王子楚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他覺著自己胸膛上像是漏了一個大洞,呼吸進身體裡的空氣總是不夠用的,讓他憋悶非常。

然後就是痛徹心扉的疼,他想,他這就要死了。

他不想死,他還沒完成即位禮,坐上王位統禦萬民呢,他怎麼能死呢?

他的身邊圍著許多的人,說話的、叫喊的、哭泣的,在他耳邊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明明滅滅的,一會清楚一會朦朧的,總是聽不真切。

一直為他調養身體的扁鵲用力的按住他破了洞的傷口,大把的藥粉撒上去,填補他胸膛上被刺破的窟窿。

他用力的抓住這位年富力強的扁鵲的手,用力道:“救...救我......救救寡人......”

可惜,這位他看重的醫術高超的扁鵲被人從背後拎著衣領扯了出去,一隻沾著血水的腳踏上了他的胸膛,碾了碾他胸膛上的傷口,如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一般森森然問道:“我再問一遍,我家孩子在哪裡?”

秦王子楚痛苦的將要暈厥過去,但身體一陣陣的疼痛又將他的理智給拉了回來。

雲夢王後撲在秦王子楚的身上,雙手用力的去掰秦巒的腳。

秦巒流轉視線,對上一張梨花帶雨的臉,臉的主人哭道:“我知道孩子們在哪裡,你放開大王。”

秦巒盯著這張不甚美麗的臉,眼睛裡有濃黑的墨在暈開。

雲夢王後仰頭直面他的視線,面上慢慢爬上懼怕之色,但她去掰他腳的手仍舊在用力,她直面他視線的臉也沒有哪怕一分的移開。

三息。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三息,於雲夢王後來說,好似三個世紀那麼漫長。

秦巒將腳移開,隻一個字:“說。”

雲夢王後先叫道:“扁鵲,扁鵲......”

被扯了個屁股蹲的扁鵲忙連滾帶爬的爬過來,繼續給秦王子楚救傷。

將秦王子楚交給扁鵲之後,雲夢王後才抹了把臉,站直了身體,對秦巒道:“叛亂發生的時候,我著人去把無厭女姬他們給接到身邊,想要親自看護,誰知,接人的來的時候,半路殺出一隊蒙面人,蒙面人的身份我不知道,但我派遣去的人牽製住了他們,孩子們......趁亂跑了。我之後派人去尋找,在西南荒廢的宮室裡找到了他們的蹤跡,我想著,他們幾個在外頭待上幾天也好,沒有人注意,最好大家都忘了他們,等叛亂平息了,他們再回來也不遲......”

說到這裡,雲夢王後的語氣開始遲緩,聲音也削弱下來,沒有一開始的那麼篤定了。

秦巒臉色變換道:“你把他們弄丟了?”

雲夢王後苦笑道:“頭幾天還好,我還悄悄的給他們送了吃的穿的用的,前些日子白日裡下雪,我怕他們夜裡冷,著人去送炭火的時候,孩子們......就不見了。”

“不過,他們身邊有可靠的宮人伺候,我派去的人四處搜尋,也沒見打鬥和見血的痕跡,所以,他們應該是發現了什麼危險,自己換地方躲了起來。”

眼見秦巒的臉色又更黑了一些,在他發怒前,宗正勝忙出列道:“老夫這就親自帶人去找,將軍放心,這雍都王宮也是公子魚長大的地方,有很多和公子魚交好的老人,這些老宮人們,看在公子魚的份上,也會好好照顧無厭女姬的。您先息怒,息怒......”

秦巒聽了這話,臉色並沒有緩和多少,他道:“最好是這樣,若是我家孩子少了一根頭發,有你們這些蠹蟲好看的。”

說罷,他轉身就要離開,顯然是要親自帶人去找人。

宗正勝卻是在他身後道:“將軍就不想知道,半路截殺公子政他們的那幫蒙面人是誰嗎?”

秦巒倏地轉身,冷聲問道:“你知道?”

宗正勝用下巴點點公子繒那邊:“按說擒賊先擒王,要殺,也應該是先去殺大王,殺個公子做什麼?沒了公子政,還有公子成蛟呢?你說是不是啊,公子繒?”

公子繒被踹了一腳狠的,方才暈厥過去,現在醒了過來。聽了宗正勝所言,隻眼神陰鷙的看著他和秦巒,不說一句話。

宗正勝繼續道:“讓老夫來替你說吧。因為你認為,沒了公子政,公子魚就沒有扶植之人,眾所周知,公子魚不做王位,沒了大王,也沒了公子政,公子魚自然就隻能輔佐你做王了,是不是?”

“公子繒,你派人刺殺公子政,誌在公子魚啊!”

公子繒即便氣息虛弱也用力發狠道:“一派胡言!”

宗正勝搖搖頭,歎息道:“罷了,你認不認的,現在已經不重要了。秦將軍,老夫這就去找無厭女姬他們,您暫且在這裡安心等待,天黑之前,若是老夫沒將人帶來,這裡就任由你處置,如何?”

秦巒抬腳冷笑道:“人我自己會去找,這裡人如何與我何乾?”

宗正勝跟在他身後問道:“你熟悉這裡的宮室嗎?你這樣大張旗鼓的去找,說不定會嚇著他們,他們反倒躲的更深更遠了。如今外頭大雪茫茫,幾個孩子連驚帶恐的在雪地裡四處躲藏,弄不好會生大病的。”

秦巒住腳,冷厲的看著宗正勝。

宗正勝一錘定音:“你在這裡坐鎮,老夫去找人。”他可不想秦巒前腳走了,後腳這裡就又亂了起來,秦王子楚和公子繒雖然受傷了,但他們手下的人可還好好的,還有其他宗室眼睜睜的等著看著呢,還有華陽太後......

秦巒還想再說什麼,宗正勝板了臉,道:“秦巒,我是秦王室的大宗正,你若是還自認是我嬴姓子孫,今日就聽我的,隻要你鎮住了這裡,不管你今天是何作為,日後老夫都力保你無罪。”

秦巒冷聲道:“我本就無罪,何須你來作保?”

宗正勝搖頭,道:“孩子,有罪無罪,可不是你說了算。”就剛才他腳踏秦王子楚傷口的行為,即便他打殺公子繒有功,在場那麼多人看著,他以後一個以下犯上的聲名是跑不了了。

除非是秦巒自己登位做王,否則,新王即位之後,一定會以方才的罪名先拿他立威。

畢竟,現在的秦巒瞧著,可比當年的白起和公子魚危險多了。

白起和公子魚心在秦國,心在君王。

秦巒的心,在他自己,在他在乎的人,唯獨不在秦國和君王。

宗正勝語重心長道:“想想你的大母和母親,你大母年紀大了,經不起半點波折。想想你的兄弟,公子魚是什麼樣的人,你這個做兄長的最清楚,他一定會為你的以後殫精竭慮,左右逢源,一再忍讓......你忍心嗎?”

短短幾句話,宗正勝就拿捏住了秦巒的命脈。

秦巒還想要大母和母親,還想要兄弟,他就得收著自己的脾氣,不要把局面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秦巒眼球充血,咬牙看著秦王子楚的方向,恨恨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宗正勝對他深深一禮,道:“老夫以大宗正的名譽起誓,定不負今日所言!”

唉呀媽呀,可算穩住這尊煞神了。

秦王子楚和公子繒算是廢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快找到公子政,最好讓公子政立太子登王位一氣嗬成,不要再有其他波折。

不能讓秦巒做上王位。

先不說他有沒有能力做王,就說他的威望這一點,他若是做王,他這個大宗正第一個不服,除非秦巒把秦國宗室大臣們殺個血流成河,否則,他是坐不穩這個王位的。

若真是如此,這將是秦國的一大浩劫,曆代先王們和公子魚經營多年建設出來的大好局面,可就要便宜了其他諸侯國了。

他作為嬴姓王室大宗正,絕對不能讓秦國陷入這樣可怕的情勢中去。

......

大鄭宮裡波濤洶湧,劍拔弩張,大鄭宮外也不遑多讓。

公孫雙帶領兩百軍卒在殘牆斷瓦中找到了公子政和他的小夥伴們。

公孫雙曾是櫟陽商會會長,他卸任會長之職之後,在秦國朝廷裡領了個不大不小的職位,過著富貴閒人的小日子。

他是安平侯的擁躉,和前任丞相蔡澤也是好友,這次雍都秦王即位禮,他原本是不想來的,覺著沒意思。

但他的好友蔡澤卻是勸他最好來參加這場即位禮,不僅要來,還要帶足了人手,暗地裡全副武裝的來。

公孫雙一聽這話頭就覺出了不對勁,蔡澤說話可不會無的放矢,他肯定是覺察到了什麼風吹草動之勢,才跟他說這番話的。

公孫雙聽了蔡澤的話,帶著家中健兒們就來雍都了。

好嘛,看了一場好戲!

公子繒和秦王子楚爭王位,公孫雙插不上手,也不想摻和這場鬨劇,但有一點,他得幫安平侯護好了他想護的人。

若是能擁立公子政即位為王,那麼他這個小宗室,富貴三代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

怪不得蔡澤要他帶足甲士來雍都呢,這不,潑天的富貴就來了?

但是,他搜尋許久,都沒在人群中和常住的宮室中找到公子政他們。

所以,他在兩撥人在大鄭宮裡打的不可開交的是時候,悄溜溜的跑出來找人來了。

就還挺不容易的。

還好他曾主持翻修過雍都這座王宮,看過整座王宮的建造圖紙,對這裡的宮室布局和路徑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才從那兩方人馬的封鎖中跑出來找人。

公孫雙放眼四顧,看著周圍荒蕪的草木、殘破的宮牆、雪白厚重的積雪,以及眼前幾個弄得臟兮兮小花貓似的孩子。

這些孩子也太會躲藏了些。

他都不知道,雍都王宮裡居然還會有這麼破敗荒蕪的地方?他記得,他當年是撥了巨款,要求全方位的修葺這座王宮?

哼,這幫子宗室,真是越來越膽大了,連他都敢糊弄!

蒙恬和王孫謙一人執劍一人執匕,神情警戒的站在最前面,後面是公子政、白藥師和秦無厭。

秦無厭小小的一隻,被團團圍住,保護在最中央。

在他們不遠處,有十多個宮人已經被拿下,堵住嘴五花大綁的綁了起來,隨意的扔在雪地裡。

至目前為止,還沒有誰見血。

公孫雙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殺人的,所以他隻是將這些不聽他說話,一上來就攻擊他的宮人們給打倒捆綁了起來,讓他們不要來礙事。

公孫雙戒備的看一眼蒙恬手中的長劍,彆看這裡王孫謙的年紀最大,但武力值最高的是七八歲的蒙恬,他方才將一把比他自己身高還長的劍舞的虎虎生風,水潑不入,將他身邊人都給牢牢護住,方才他想趁亂去抓這些小孩子,差點被他給刺個透心涼。

不愧是安平侯的外甥,將門之後,日後成長起來,定是秦國的一員猛將。

公孫雙撩起敝屣,單膝跪地,對公子政行禮請道:“政公子,大王已經立您為太子,請您隨末將到大鄭宮受封。”

公子政冷笑道:“外頭兵馬往來,廝殺聲不斷,你告訴我這是在為立我為太子做準備嗎?”

他們隻是躲藏起來了,可不是聾了瞎了,外頭每天都有什麼動靜,他們這裡一清二楚。

公孫雙無奈道:“外頭是有逆賊襲宮,但大王立您是太子也是真的,若不是遲遲找不到您,您現在已經是太子了。”

公子政給他一個冷哼讓他自己體會,明顯是不相信他說的話。

公孫雙繼續道:“公子,您也說了,這兩日兵馬往來,廝殺不斷,如果,末將說如果啊,如果逆賊將大鄭宮打了下來,大王罹難,您不在,您難道要讓我等忠於王室的老將,擁立逆賊上位稱王嗎?”

公孫雙又老神在在的加了一句:“安平侯定是希望,最後由您來繼承王位的。”

公子政和白藥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狐疑。

白藥師:“將軍難道不是來抓我們的?抓住我們做人質,可是能做很多事情的。說出你的目的,我們會考慮要不要配合你。”

公孫雙短促的笑了一下,道:“末將的目的,就是能將你們平安的帶到大鄭宮。不瞞諸位,在這座宮城裡搜尋你們的可不隻我公孫雙,還有逆賊、王後、太後等派來的好幾隊人馬,這些人,末將殺了一些,但一定還有更多的人躲在暗處伺機而動,難道諸位以為,你們能躲過所有人嗎?”

“恕在下僭越,那些人立場難辨,若是讓心存不軌之人找到了諸位,下場如何實難預料。”

若是讓公子繒的人找到了,就真的就是一殺了之,以絕後患。

公孫雙一直跪在地上,雙手保持行禮的姿勢,眼神堅定誠懇,他話說的雖然不好聽,但事實本就如此。

而且,他這恭敬的姿態做的很足。

語言可以說謊,但一個人真正的態度如何,是可以從他的神情和肢體語言上體現出來的。

在斷人方面,公子政有一種彆人無可比擬的天賦,可以無師自通。

公子政和小夥伴們商議:“公孫雙既然可以找來這裡,我們現在已經不安全了,我打算隨他去大鄭宮,見機行事,你們看呢?”

蒙恬:“我聽你的。”

秦無厭點點頭。

白藥師:“我同意,跟著他,至少我們的性命是安全的。”

王孫謙道:“他曾經是商會會長,在安平侯手下做過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應該不會太過為難我們。”

他們這幾個人,除了他和白藥師,公子政、蒙恬和秦無厭都是安平侯家的孩子,憑這一點,公孫雙暫時可信。

說到商會,公子政反手向下,拳頭鬆開,從他掌心裡掉下一物,一條細細的金鏈墜著一個成人拇指大小的吊墜搖搖晃晃的掛在他的手指上。

公孫雙定睛一看,笑了,感歎道:“環魚印!見此印者,如見會長親臨。公子既有此印,我等定以公子為尊。”

環魚印一共五枚,乃第一任商會會長為公子魚所製。

這五枚環魚印,秦王手中一枚,當任商會會長手中一枚,櫟陽商會總部存有一枚,最後兩枚,在公子魚手中。

公孫雙這是第二次從他人手中見到環魚印了。

第一次是在剛成君蔡澤手中,那時候,公孫雙正是商會會長,蔡澤拿著一枚環魚印去找他,聯手鏟除了當時的範相的黨羽,最後範相帶著那枚環魚印成功回歸封地頤養天年,蔡澤成為了秦國新的丞相。

第二次就是現在了,公子政拿著最後一枚環魚印,要從這宮廷風雲變幻中尋求自己的出路。

公子政對公孫雙說的見印如見會長並以自己為尊的話不以為然,叔祖早就跟他說過,如今的櫟陽商會,早就不是以前的商會了,他可以憑此印去取錢財,但裡面的人,最好不要相信。

但這個公孫雙見到環魚印敬畏的神情不似作假,而且,公孫雙早就脫離商會好幾年了,所以,他心中更傾向於相信這個公孫將軍是對自己沒有惡意的。

既然已經決定跟著公孫雙,公子政便要求放了那些被捆縛起來的宮人們。

他們四處躲藏的這些日子裡,就是受這些宮人們照顧,公子政必須善待他們。

公孫雙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違逆公子政,依言放了那些宮人。

宮人們獲得自由,和公孫雙帶來的人一起,簇擁著公子政一行向大鄭宮走去。

路上,他們遇到了雲夢王後派來的尋找公子政的人,領頭的是個女官,公子政認識。

公子政:“嬿女官,母後可還安好?”

女官嬿女見到公子政,臉上明顯鬆了口氣,回道:“王後和眾夫人都在大鄭宮中,尚且安好,隻是擔心公子,是以派遣下臣在宮中尋找公子一行,公子可無恙否?”

嬿女是考進鹹陽王宮中的女官,協助王後打理前朝後宮的事務。

因為她人機靈聰慧博學又忠心,非常得雲夢王後的喜歡和信任,一開始公子政在後宮躲藏的時候,就是嬿女暗地裡送米送衣的照顧,後來公子政他們丟了,也是她負責暗中帶人尋找,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儘量不靠近大鄭宮,一直在外尋找公子政他們。

公子政對雲夢王後身邊的這位女官非常客氣,道:“我們無礙,”又看向遠處的大鄭宮,問道:“大鄭宮裡,現在情形如何了?”

女官嬿女面露擔憂,回道:“我等出來尋找公子的時候,大鄭宮尚未被攻破,如今,公子繒已經帶人殺進大鄭宮,後來又殺進來一隊穿甲胄的兵士,如今大鄭宮中情形如何,我等也不知。”

她得到的命令是找到公子政,能將他帶到王後身邊最好,如果不能的話,也要拚死護好他。

大鄭宮中的那些人,不管最後死沒死的,雲夢王後都認為,最後能登位的,一定是公子政,而不是已經喪失威望的秦王子楚,或者是妄圖謀權篡位的公子繒。

公孫雙道:“公子無需擔憂,末將收到消息,後來進入大鄭宮的,是將軍秦巒。”

秦巒?

公子政等人目光不由自主的都望向了被王孫謙背著的秦無厭。

秦無厭也探出小腦袋,睜著大大的藍眼睛,問道:“是說我阿父嗎?”

公孫雙看了小女孩一眼,回道:“是。”

秦無厭又將腦袋縮了回去,懨懨的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小女孩這些時日吃不好睡不好,剛才還看人打了一架,早就精神萎靡了,如今聽到自己父親來了,才勉強打起精神來,問了這麼一句。

她不說話,其他人面上雖看不出什麼來,但心卻是都提了起來。

秦巒沒死?

秦巒領兵去攻打趙國的雁門郡,結果中途被背叛伏擊,不是說已經進入茫茫大青山中,有死無生了嗎?

冬日裡,草原上的雪得有人厚了吧?他是怎麼活著回來的?

還帶兵殺進大鄭宮了。

這怎麼看,都是來者不善啊。

女官嬿女思考一瞬,道:“公子,大鄭宮裡生死難料,不如,不去大鄭宮了,咱們護著公子回鹹陽,等待安平侯來平判如何?”

女官嬿女的提議固然穩妥,但公孫雙卻是持不同意見:“不可,王位爭奪,瞬息萬變,如果是大王勝出,固然是好,如果是公子繒勝出,公子繒在雍都稱王,到時候,不論是安平侯還是政公子,都要來雍都平叛,秦國內耗,國政不穩,若是六國趁機來攻打秦國,秦國得不償失。”

“還是現在就去大鄭宮,不論大鄭宮中怎麼殺,有我和宗正護著,政公子定會無性命之憂。”

機不可待,爭奪王位,要的就是一個時機恰恰好,要不然,天不在你,任你謀略滔天,也再難挽回。

公子政若是回了鹹陽,這王位即便最後還是被奪回來了,秦國定會受創,這不是公孫雙想要看到的結果。

“公孫雙說的沒錯,不要再耽擱了,公子政現在必須馬上去大鄭宮。”

一個老者聲音傳來,眾人回頭去看,是宗正勝。

公孫雙上前緊走兩步,問道:“大宗正,呂不韋還沒抓到嗎?”

說到呂不韋,宗正勝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瞪了公孫雙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呂不韋是那麼好抓的嗎?

呂不韋滑不留手,總是能從他手裡逃脫,他懷疑,定是暗中有誰在幫他。

宗正勝道:“如今雍都全城戒備,他就是逃出了大鄭宮,也逃不出雍都,就算全天下通緝,老夫也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公孫雙問道:“大宗正方才說必須要馬上回大鄭宮,可是大鄭宮裡情勢有變嗎?”

宗正勝臉色古怪的很,他頓了一下,才道:“......大王被公子繒刺傷了,公子繒被將軍秦巒拿下,秦將軍聽說......無厭女姬失蹤了,大怒,勢必要尋到女姬......老夫無法,隻好帶人來尋找女姬,好平息秦將軍的怒火。”

“諸位,都跟老夫回大鄭宮吧,你們今天,誰都走不了了。”

眾人面面相覷,又看了眼趴在王孫謙背上一臉無辜的秦無厭,無法,隻能跟著宗正勝去大鄭宮。

將軍秦巒號稱西域之主,秦國所有的馬匹和騎兵幾乎都跟他有關,要不然也不會引的秦王子楚想要除掉他。

相比於君子如玉溫文爾雅的安平侯,安平侯的兄弟秦巒就是一匹桀驁不馴心狠手辣的草原狼王,公子繒和他比起來,都顯得面目慈祥許多。

他要是發起狂來,他們真不一定能逃脫出去。

宗正勝帶著幾個孩子回到大鄭宮。

大鄭宮裡,公子繒帶來的一行人都已經被秦巒拿下,公子繒倚著柱子箕坐,閉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秦王子楚的傷口也已經包紮好了,沒死,但他失血過多,臉色青白,看著活不長久的樣子。

擠擠挨挨到處都是人的大殿裡,鴉雀無聲,靜的讓人窒息。

宗正勝帶著人一進來,秦巒的眼光就如利劍一般射過來。

宗正勝忙叫道:“來了,來了,小女姬就在這裡。”

“阿父,阿父,我在這裡!”

秦無厭在王孫謙的背上直起身朝秦巒招手,神情雀躍,瞧著精神頭尚好。

秦巒三步並做兩步的疾行上前,從王孫謙的背上將寶貝女兒撈進懷裡,和女兒小臉貼貼親香道:“阿父的小無厭還好嗎?有沒有想阿父?”

秦無厭咯咯笑道:“好~~無厭好想阿父,日裡想,夜裡想,日日夜夜都在想~~”

秦巒老父親的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這溫柔慈和的樣子跟之前煞氣滿身欲要嗜人的野獸模樣大相徑庭,讓滿大殿的人都面露驚駭之色,直不敢相信他們所看見的。

宗正勝捋著胡須,滿意的看著父女團聚,然後將公子政拉到自己身邊,道:“老夫如約將女姬帶了回來,將軍可還滿意?”

秦巒抱著女兒,看向宗正勝和公子政,諷刺一笑,道:“你想說什麼?”

宗正勝嚴肅了臉色,對著所有人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秦王子楚既已無力國事,老夫提議,另立新君,以安社稷,以安宗廟,以安黎民。”

“公子政,乃是秦王子楚長子,王脈正統,聰穎敏行,曾得先昭王、先孝文王看重,帶著身邊悉心教導,共理國事,實乃王位繼承的不二人選,諸位以為呢?”

一直牽著公子成蛟的手的華陽太後欲言又止,宗正勝的眼睛卻是直直的看著秦巒,顯然,他要的是秦巒的態度,而不是其他的誰。

秦巒冷笑道:“將一國之重托付給一個黃毛小兒,大宗正你這也算是老成謀國?”

宗正勝問道:“難道秦將軍心中有更好的人選?”

秦巒掃視了一圈那些還站著的宗室,朗聲道:“諸位心中難道沒有人選?”

以宗正勝為首的宗室和以公孫雙為首的宗室們面現猶豫之色,說實話,他們的心中,其實一直都有一個人選,奈何......

“哦?說來聽聽,諸位心中想選誰做王呢?”

一個清越的聲音從大殿外頭披著落日的餘暉走了進來。

餘暉中的影子被拉長又縮短,慢慢露出光裡的臉龐,是秦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