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拉扯中……(1 / 1)

表姑娘有身孕了 木泥土 20980 字 6個月前

容溫隨常嬤嬤去靜安堂的路上,心緒很亂,怎麼都理不清,她從未與男子有過肌膚之親,如何能懷有身孕呢?

自不會是像花一說的那般,如話本子裡寫的有神奇的子女水,亦或是天上落下的孩子,就算是這樣,也不該來她一個未出閣的少女腹中。

她秀眉皺著,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祖母讓常嬤嬤來喚她,定是已從孫大夫口中知曉了此事,她知道自個是清白的,也得祖母信才行。

平日裡從淨音院到老夫人的靜安堂本是覺得要走上一刻鐘,有些累人,今兒倒好,她覺著自己還沒走上片刻呢,怎麼就到了呢?

容溫站在靜安堂門前,深深的吐了口氣,提起裙據進了老夫人的屋內。

這會兒,剛至申時,秋日裡的暖陽透過窗牖打在屋內的木板上,老夫人正倚在貴妃榻上閉目休憩,容溫心神不安的喚了聲:“祖母。”

老夫人眼皮顫了顫,睜開略顯渾濁的眼睛,老人家抿唇仔細打量著她,雖是不想讓她有心理壓力,可眼珠子還是沒忍住,往容溫腹部瞧了眼,開口道:“過來,坐祖母跟前來。”

容溫能很明顯的感覺到,祖母看著她時,是生怕她會累著了,可祖母不先問起,她自是不會與祖母說這件事。

老夫人也是怕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會羞,畢竟這般事若說出去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在容溫沒來到靜安堂前,她倒是想好了說辭去問她,這會兒,一時間卻是不知如何開口了。

先是東扯扯西問問,最後還是把話題轉到了這事上,老夫人握著她的手,隨意道:“我這腿今兒又疼了,就讓孫大夫來給我瞧了瞧。”

容溫在心裡暗歎,終是她先忍不住,也不再跟老夫人擱這互相試探,直接與老夫人解釋道:“祖母,我沒有。”

她低垂下眼眸,烏黑睫羽閃動,嗓音又低低的,老夫人看在眼裡,以為她這是羞的委屈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撫道:“不怪你,等言鬆從肅州回來了,讓他跪祠堂去。”

容溫:……

她繼續解釋:“祖母,我與三表哥沒有,”她有些說不出口,她與顧碩沒有什麼,隻是道:“我是清白之身,不會有身孕的。”

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少女,雖然這些日子裡她就要成婚了,老夫人讓常嬤嬤給她送去過避火圖冊,可她也隻是翻開隨意看了幾頁,不太懂。

老夫人垂眸看著她,臉上掛了笑意,知曉她是羞了,便換個法子寬慰她:“如今侯府裡也就你大表哥有了孩子,你不知道,昭兒在我身邊喚曾祖母時,我這心裡有多高興。”她又看了眼容溫的腹部:“也不是什麼大事,有祖母在,這件事傳不出侯府,你隻管一月後準備嫁人就是。”

容溫:……

她抱住老夫人的手腕,跟隻乖巧的貓兒一般往老夫人身上趴:“祖母,我真的沒有身孕,若是真的有了,我怎會不知呢?”

她一連說了好幾遍,語氣懇切,老夫人本是對她懷有

身孕的事深信不疑,被她說的有了一瞬的不堅定,不過,也隻是一瞬,孫大夫的醫術她是信得過的,在上京城裡孫大夫的醫術雖是比不得宮中的太醫,卻也是很有名望的。

老夫人問她:“那你仔細想想,是不是,”她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與容溫說:“是不是醉了酒,或是以為是個夢,就給忘了?”

容溫很無奈,老夫人的語氣裡絲毫信她的意思都沒有,倒是認真的跟她分析起了是何時有的腹中的孩子。

容溫也不再解釋了,說再多祖母也不會信的,待她回了淨音院再讓花一去找個大夫來瞧瞧就是了,孫大夫的醫術雖然很精湛,可難免不會有出錯的時候。

她伏在老夫人肩上與老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老夫人怕她前段時日因著身世的事心情鬱結,會對腹中的孩子有所影響,就與她道:“祖母讓你來,也沒什麼事,早些回去歇著吧。”她說完,看向一旁的常嬤嬤:“去我的庫房裡,把我放著的整根老參,還有靈芝都給送到淨音院去。”

常嬤嬤本還以為老夫人會訓斥上表姑娘幾句呢,畢竟未出閣就有了身孕這般事,就算發生在平常人家也是醜事,更何況是恒遠侯府呢?

沒成想,老夫人讓她去請人時,神色整的挺嚴肅,這會兒見著了表姑娘,倒是眼神裡隻有疼愛無分毫的斥責之意了。

常嬤嬤笑應了聲:“老奴這就去。”她說完就要走,老夫人又給她遞了個眼神:“去了,多交代上幾句。”

常嬤嬤跟在老夫人身邊大半輩子了,知曉老夫人是何意,一來是給侍奉表姑娘的婢女交代幾句定要照顧好表姑娘,二來也是讓她去,將淨音院裡下人的嘴給管嚴了。

容溫很無奈,給老夫人施了禮後就離開了靜安堂,走在回淨音院的路上就對葉一說:“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去再請個大夫來。”

葉一有些不放心,看了眼她的腹部:“姑娘,適才老夫人跟奴婢說了不止一遍要寸步不離身的跟著你,奴婢先把你送回淨音院再說吧。”

容溫今兒被人瞧腹部瞧的實在是有些鬱悶,對葉一道:“你整日裡侍奉我,也不信我?快去吧,請個醫術好些的。”

葉一遲疑了瞬,還是聽她家姑娘的,急匆匆的就出了恒遠侯府去請大夫,若說信不信她家姑娘的話,其他的她倒是信,可這大夫都說有了身孕,而且仔細想來,她家姑娘這一月來確實有些不正常。

而且,前段時日三公子還未去肅州時,確實是常來淨音院的,不過,姑娘的屋子裡沒有那些同房後的東西呀。

葉一也很犯迷糊,想到這裡,腳下步子加快,心裡隻想著趕快換個大夫來,給她家姑娘再診一下脈。

至酉時,葉一帶了長安街上另一家醫館的魏大夫來到淨音院裡,人還未進來呢,就被婉兒給擋在了院外,婉兒是老夫人給容溫的婢女,是個心細又做事精明的,將葉一拉至一旁低聲道:“葉一姐姐,不可再讓大夫進來了,若表姑娘真的是有了身孕,孫大夫咱們自是信得過,若是再讓這位大夫進來,”婉兒頓了頓

:“知道的人越多越不穩妥。”

婉兒的話倒是提醒了葉一,她適才隻顧著慌了,沒思慮到這些,城中醫館裡每日人來人往的那般多人,一個漏嘴給說出去,她家姑娘日後可如何在上京城待?

於是,葉一給了魏大夫銀子,隻說她家姑娘已經好了,又將人給打發走了。

——

這邊,老夫人也從榻上被常嬤嬤扶著坐起了身,聽著婉兒來跟她說適才的事,老夫人不禁皺了皺眉:“這孩子,難不成還真是孫大夫給診錯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常嬤嬤在一旁順著老夫人的話說:“孫大夫的醫術是極好的,應是不會有錯,可老奴瞧著表姑娘當真是想不起腹中的孩子是何時懷上的。”常嬤嬤歎了聲,不再說。

老夫人不禁皺了眉,容溫懷有身孕,本應是一件喜事的,若按適才常嬤嬤話裡猜測的意思,那就是,她腹中的孩子是真的,可這孩子是何時懷上的卻是不知,那這孩子的父親,可就更不知了。

老夫人一時犯愁的歎了聲,若她腹中的孩子是言鬆的,這事就是喜事,下個月就要大婚,過不上一年她就能再抱上一個曾孫子了,可,若這孩子不是言鬆的——

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她自是會想法子護著容溫,可,她和言鬆的婚事怎麼辦?

若是阿梵在不知情的時候被人給冒犯,這孩子的父親再是個不上道的無賴,亦或是家境貧寒的普通人家,又該如何是好?

老夫人犯了愁,最後才又歎了聲:“我信阿梵的品性,她骨子裡的東西隨了她生母昭陽郡主,不會做出什麼糊塗事,”她想了想:“言鬆不是在肅州嗎,給他去信讓他快馬趕回來,再把二房給我叫來。”

常嬤嬤‘誒’了聲,將老夫人身後的迎枕給她往上提了提:“您先彆急,老奴這就去找二夫人過來。”

——

夜色深了,容溫坐在窗邊不願去睡,雙手托腮望著天上月,今兒是上弦月,胖胖的月牙掛在天邊,既美又有幾分可愛。

葉一給她將狐裘披上,本想提醒一句,姑娘如今有了身孕,是兩個人了,不能再這般不聽勸,終是也沒說出口。

天上月是星星的指路燈,而天上的星星是故去的人,她眼眸所及之處,皆是在尋找著她從未擁有過的。

怔怔的出了會兒神後,容溫又想起了彆的事,對葉一道:“我聽表姐說過,之前大舅母給大舅舅納妾,妾室進門那日,會有一位驗身嬤嬤驗女子清白,她是侯府中的人,就算是——”她沒說完,就算她已不是處子之身,也不怕她知道。

葉一懂她的意思,溫聲說著:“姑娘,咱可不能行那種事,那都是給有貞潔嫌疑的女子亦或妾室用的,而且,驗身哪是說說那般簡單的,會很疼。”

葉一在一旁勸著:“姑娘怕疼,還是不驗的好,咱們不如想想,姑娘這一月多以來可有去過哪些地方,接觸過什麼人。”

容溫堅持:“葉一,祖母她很信孫大夫的話,我想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說著,也下意識

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若是真的,那她孩子的父親會是誰?

容溫犯愁,吩咐葉一道:“明兒一早,你就去將那嬤嬤請來吧。”

葉一隻好點了點頭,聽她家姑娘的。

——

翌日一早,葉一當真就去了,昨日裡老夫人不止讓常嬤嬤喚了二夫人,也將大夫人林亭給喚了過去,是以,容溫懷有身孕的事,林亭也是知道的。

老夫人認為容溫是真的有了身孕,這件事不能出侯府,可侯府內的人卻是可以知情的,畢竟容溫下月就要和顧碩成婚,待幾月後她誕下孩兒,這事也都會知道。

林亭聽了葉一的話,也未多問,就讓給不少女子驗過身的蘇嬤嬤跟著葉一走了,走在去淨音院的路上,葉一與蘇嬤嬤道:“等下到了淨音院,嬤嬤隻需做做樣子便是,我家姑娘她怕疼,無須真的給她驗身。”

蘇嬤嬤雖不知這是何意,卻也是應下了葉一的話:“那我該如何與表姑娘回話?”

葉一:“嬤嬤隻須說,我家姑娘是清白之身便是。”

蘇嬤嬤頷首,不再多說。

待驗過身之後,容溫心裡鬆了口氣,用晚膳時,一連將淨思送來的食盒裡的糯米藕給吃了個乾淨,覺得還不夠,又用了兩個蟹粉獅子頭。

她自個沒覺得有什麼,葉一在一旁看的睜圓了眼,咽了咽乾澀的嗓子,她讓蘇嬤嬤說她家姑娘是清白之身,是不是——錯了?

容溫自個吃了會兒後,也發覺到了不對勁,有些不自然的放下了筷子,抬眸看了眼葉一,也不知怎得了,還解釋了起來:“我昨日裡因著孫大夫的話都沒怎麼用膳,這會兒也是想吃這些揚州菜了。”

葉一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哄勸著:“奴婢隻是看著姑娘,沒彆的意思,”葉一上前給她又盛了碗粥:“這蝦仁粥瞧著也不錯,姑娘再用些。”

容溫抿了抿唇,下意識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腹部,說心裡話,她自個現在也懷疑她是真的有身孕了,不然胃口與從前差彆也太大了,而且,她最近睡的也特彆穩。

實在不對勁。

可,若她真的懷有身孕了,孩子是三表哥的嗎?若是他的,那還好說,若不是,婚期不足一月,可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容溫突然想起了重陽節那日,她醉了酒,還丟了小衣,心神流轉間,她抬眸問葉一:“我的那件水綠繡蓮小衣還沒找到?”

葉一突然被這麼一問,心中思緒也亂了,對容溫點頭:“沒找到呢,奴婢想著它說不準哪日就出來了,這些日子也就沒找。”

話說完,自然而然的會把容溫腹中的孩子與那件丟失的小衣聯係在一處,默了片刻後,容溫眼睫低垂,問葉一:“你說,那夜——二表哥來過?”

葉一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隨後道:“姑娘是懷疑——二公子偷——”葉一急忙轉了話:“拿走了你的小衣,並且和你——”葉一沒再繼續說下去,也垂下了眼眸。

容溫又問:“你不

是說你和他一道進來的嗎?你不知道?”

葉一眉眼犯愁:“奴婢是與二公子一道進來的,可那會兒院中落了雨,花一在小廚房裡給姑娘煎醒酒湯,婉兒她們收拾著前院,我見後罩房處的窗戶沒關,就出去了。”

容溫:……

這麼不趕巧。

難道,她腹中懷著的是二表哥的孩子?

想到這裡,容溫急忙晃了晃腦袋,怎麼可能呢,顧慕他再是對她有些執念,也不可能在她醉酒的時候,對她做那種事吧?

葉一也在一旁說著:“姑娘許是想多了,奴婢知道,二公子對姑娘有些心思,可二公子是什麼人,他溫潤知禮,是世家公子典範,姑娘如今是三公子的未婚妻子,二公子如何也不會做出這種兄欺弟妻的事。”

葉一又加了句:“姑娘的小衣定是被姑娘醉酒後藏在哪裡了,二公子沒事拿姑娘的小衣做什麼,那是姑娘家的貼身之物,二公子不會如此不顧及禮儀的。”

容溫聽著葉一在她耳邊說個不停,若說顧慕的為人,在整個上京城都是人人稱讚的,什麼不近女色,矜貴自傲,世家公子典範,可,這一月多以來,她一直將自己關在淨音院裡,也隻醉過那一回酒。

除了他之外,沒人來過。

容溫也沒心思繼續用膳了,她起身讓葉一侍奉著她洗漱了一番,隨後爬上了床,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她根本就沒有身孕,想這些做什麼。

躺在枕上,又在自己有身孕和沒有身孕之間徘徊,想著想著就又開始犯困了,腦海中也不自覺的出現了些陌生的畫面。

是重陽節那夜醉酒時的場景,很模糊,朦朦朧朧的,讓她隻能透過層層薄霧去看,一旦想要再記得清晰些,那些畫面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容溫沉沉的睡下,又是一覺睡到了天亮,如今天氣涼,她醒來後也有點犯懶不願起身,還是早膳都上好了,葉一去床邊喚的她。

剛用過早膳,老夫人身邊的常嬤嬤就又來了,低垂著眼眸,還是那句話:“表姑娘,老夫人等著您呢。”說完,她又加了句:“三公子連夜從肅州趕了回來,這會兒也在靜安堂,二公子今兒一早早朝都沒上,也在靜安堂呢。”

常嬤嬤的話雖說的緩且慢,還是讓容溫怔了會兒,下意識問常嬤嬤:“他們——都,都去祖母那裡,是請安?”她明明知道不是,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這兩日老夫人特意囑咐她不用早起去請安,她雖很無奈,還是應下沒有去,若是去了,又要被祖母當成是有了身孕般關懷,怪難受的。

常嬤嬤溫和的笑了下:“表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容溫輕歎,隻好隨著常嬤嬤去了靜安堂。

今兒一早,顧碩就快馬趕回了上京城,因是祖母給他去信說有急事,他回來後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靜安堂,老夫人與他說了容溫懷有身孕的事,想看他是什麼反應。

顧碩直接與老夫人道:“祖母,不怪表妹,是言鬆德行有損,一時情不自禁,逼迫了表妹,才會有了這般事

。”

他直接開口應下,這兩日本是在犯愁的老夫人神色間終於舒展開,容溫腹中的孩子是言鬆的,那是再好不過。

老夫人鬆了口氣,剛拿起杯盞用了口茶,不成想她的另一個孫兒也來了,顧慕今兒並未著官服,一襲墨色寬袍,袖擺間依舊是鶴紋金線,來到老夫人的靜安堂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許久未見過他,本是臉上掛了笑意,可下一刻,顧慕神色認真道:“祖母,阿梵懷的是我的孩子,重陽節那日她醉了酒,我一時情不自禁,失了分寸。”

老夫人:……

老夫人手中的杯盞晃了又晃,長滿褶皺的眼皮顫了又顫,自認活了這麼多年什麼事沒經過的老人唇瓣動了又動,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常嬤嬤忙把杯盞接過去,生怕給灑了,寬慰著:“老夫人莫急,把表姑娘也喚來,這事總會有個結果的。”

老夫人聞言也緩過神來,連連點頭:“是,是,去把阿梵喚來,你親自去。”

常嬤嬤這就來淨音院裡找容溫了。

容溫跟著常嬤嬤到淨音院時,這裡除了顧慕和顧碩在,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在,今兒一早,本是都來給老夫人請安的,因著顧碩回來了,老夫人就先讓顧書瑤她們這些年紀小的人都走了,把大房和二房留在了這裡。

早在顧慕和顧碩認下容溫腹中的孩子時,二夫人雲霜和大夫人林亭的臉上都掛不住了,索性有老夫人做主,她們隻坐在一旁聽著,都不言語。

容溫低垂著眼眸走上前,嗓音低低的喚了聲:“祖母。”這會兒老夫人正閉目緩神,顧慕和顧碩一人一個情不自禁,可是把她給愁壞了。

一個表姑娘把恒遠侯府中的兩位公子都給整的情不自禁,若是她要給挑選孫媳,這般的女子鐵定是不會讓嫁進恒遠侯府的。

得虧這人是阿梵,不然她早就讓人上家法了,老夫人睜開犯愁的眼眸看著容溫,還是先往容溫腹部瞧了眼,朝容溫伸手:“過來。”

容溫從一踏進屋內就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她這會兒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沒來由的心慌,一直低垂著眼眸,誰也沒瞧,徑直走到老夫人的身邊。

老夫人雖是儘量收著語氣,卻也是對容溫發了脾氣:“他們兩個都來認,你說,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容溫:……

驗身的嬤嬤都說了她是清白之身,她也是不知道顧碩和顧慕這是來認的什麼,明明就是子虛烏有的事,如今,卻是成了真的不能再真的事。

既然都能在祖母面前扯謊,那她也可以扯,容溫低聲道:“祖母,大夫說他診錯了,我並未懷有身孕。”

她前個說她沒有懷有身孕,還讓人再去請大夫,尚且能讓老夫人也在心裡懷疑了片刻,可這會兒,觀南和言鬆都來認下了,這事定不是空穴來風的。

老夫人對她輕哼了聲:“你表哥都認下了,你還狡辯什麼?”愁就愁在兩個表哥都來認,老夫人說了斥責的話後又寬慰她:“阿梵,這事不怪你,你跟祖母說

實話,到底是誰的?”

老夫人這般哄著她說實話?[]?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看的一旁的林亭和雲霜都在心中歎了歎,這麼些年,她們這兩個兒媳誰都得不到母親這般的寬容。

老夫人問完,將目光看向了站在那裡的顧碩身上,隨後又將目光定在了顧慕那裡,他一個做兄長的,讓自己未過門的弟媳有了身孕,還好意思來認。

老夫人歎了聲。

容溫順著老夫人的目光看向顧慕,若說顧碩知曉了她懷有身孕來認下,尚且情有可原,可顧慕,他來認什麼?

容溫正思緒流轉間,卻是看到了顧慕的錦緞袖擺裡露出了一小截——水綠色的輕紗,隱隱有一角是繡的蓮花。

雖隻是他抬袖間一閃而過,可容溫也瞧真切了,那,不就是她的那件水綠色繡蓮小衣嗎?昨夜裡雖是葉一那般說,她心裡還是有了幾分猜疑的。

真的是被他給拿走了!

容溫咬了咬唇,秀眉蹙緊,所以,重陽節那日她醉了酒,與顧慕——然後,他就順走了她的小衣為了提醒她這件事?

可也不對,這件事都過去一月有餘了,他為何這時才把小衣拿出來,若他們之間真的行了男女之事,他不該早就去找她了?

容溫一時間思緒很亂,她與顧碩定了親,下月就要大婚,雖然她不願信自己懷有身孕了,可身體的一切症狀皆是有孕的女子才會有的,若她真的有了顧慕的孩子,她又該如何去與顧碩解釋?

她正欲與老夫人說這件事讓她再想想時,葉一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話,容溫聞言一驚,想要與老夫人說的話又給咽了回去,胃裡還突然上湧的難受,她急忙拿出香帕捂在唇上乾嘔了片刻。

屋內很靜,誰也沒有催促她,都在等容溫的一個準話,過了有一盞茶的時辰,容溫抬眸與老夫人道:“祖母,我腹中懷著的是二表哥的孩子。”

屋內,瞬時更加靜了。

老夫人眼皮顫了又顫,雖說她懷著的是顧慕的孩子這件事極為不妥,可終是有了個主,恒遠侯府的家事自也有法子可以解決。

她神色舒展開,又看了眼容溫的腹部,嗓音裡已然是含了笑意:“我就說嘛,孫大夫怎麼可能診斷錯。”

老夫人說了這句話,其餘的人已是各懷心思,二夫人的臉色已是難看至極,可今兒這事有母親做主,也不是她能插上嘴的。

大夫人林亭坐在那裡,神色未有變化,隻當是一大早的看了一出熱鬨的戲,對於容溫會成為她的兒媳這件事,早些日子她就猜到了。

以觀南對她的心思,怎麼可能會讓她嫁給彆人。

就算容溫嫁了人,有了孩子,怕不是她回頭來跟觀南說一聲過的不好,他還能跟心肝似的將人再娶回來。

她管不了,也不去管他的事。

屋內待著的人接連離開,容溫隻低垂著眼眸不語,直到屋內隻剩下她和顧慕沒有離開時,她對老夫人施禮:“祖母,我先回去了。”

她走的慌,顧慕也沒去跟上,

待她走後,顧慕在老夫人的靜安堂待至很晚才離開。

——

已是亥時,他回到空無院時,顧碩正等在他的院中,顧慕似是早有所料,神色間平淡如水,示意淨思和雲燭都退下。

顧慕語氣很淡,問顧碩:“為何不進屋等著。”

顧碩隻是神色凝重的盯著他,語氣淡漠的喚了聲:“二哥。”他深歎一聲:“若你是旁人,此刻我已拿劍殺了你。”

顧慕與他道:“是我,你也可以撒氣。”

他口中的話向來都讓人信服,就算是讓顧碩在他身上出氣也是一樣的不容置疑,顧碩來他的空無院時,本是滿腔憤懟,可他在空無院內站了這般久,也已足夠冷靜。

顧碩無奈笑了聲:“二哥以為拿南雁三州的主將之位就可以讓我放棄嗎?”顧碩默了默:“我會去南雁三州,待我幾年後回來,也定會找二哥算賬。”

顧碩雖已及冠,卻帶著年少氣盛的血性,語氣堅定的與顧慕說了這句話,在來顧慕這裡之前,他去見了容溫,已然明白了一切。

容溫會嫁給二哥,他待在上京城已然成了個笑話,南雁三州的主將之位是讓他很心動,他也心中明了,早在一月前二哥就把他舉薦給祁將軍,南雁三州主將的位置又豈是誰都能擔任的,一切都是二哥的安排,他心中堵悶,本不想接受他的安排,可南雁三州是他如今最好的選擇。

顧碩將話說儘,抬步離開,今夜無月,天色暗沉,顧慕站在院中,側首看了眼顧碩離開的背影,深秋的天氣寒,他連咳了好幾聲。

淨思急忙上前,擰著眉道:“公子快進屋吧,我給你上藥。”

顧慕抬步進了屋內,卻是坐在了書案前,對淨思道:“不必上藥,下去吧。”淨思猶豫著,不肯走,顧慕抬眸看了他一眼,淨思隻好乖乖的退了出去。

心中隻暗道:老夫人不是一向最疼他家公子的嗎?怎地下手這般狠,最厲害的家法都給用上了,也不知是在怪公子讓表姑娘有了身孕,還是在怪公子搶了三公子的未婚妻。

——

容溫見過顧碩後,就讓葉一把淨音院的門給杵上了,她誰都不想再見,還想如剛知曉身世那會兒一樣,將自己關起來。

一連幾日,她這般閉門不出,明顯是在躲著顧慕,葉一儼然是把她當作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對待,那日她也是在院外等著她家姑娘,淨思與她說,他家公子是來認下她家姑娘腹中的孩子的。

當時,她就驚了,想著得讓姑娘知道那驗身的蘇嬤嬤並未真的給她驗身,就跑去靜安堂,湊在她家姑娘耳邊將這事給說了。

這會兒,容溫坐在窗前,手中拿著顧慕送給她的那隻紅狐狸,怔怔的出著神,葉一將老夫人吩咐的安胎藥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對容溫道:“姑娘,用了藥去歇會吧。”

容溫側首看了眼冒著熱氣的安胎藥,抬眸看著葉一,嗓音淺淺的:“葉一,你真以為我醉酒那日和他做什麼了?”

容溫輕歎:“你後來進去給我換衣服時,可

曾發現我身上有什麼?亦或是被褥之上可有什麼汙穢之物?”她昨日裡又看了些避火圖冊,懂了些男女之事。

葉一:……

“奴婢給姑娘換衣服時,除了姑娘的小衣不見了,也沒這些。”葉一說完,往容溫腹部看了眼:“姑娘,可你這會兒依舊是嗜睡嘔吐,不就是有了身孕了?”

容溫眼睫垂下,隻嗓音低低的說:“我那日醉了酒,他不敢那樣對我。”她說完,臉頰有些微紅:“你不是說,那夜他隻在我屋內待了兩刻鐘嗎?”

葉一懵懵的‘嗯’了聲:“是,是兩刻鐘。”葉一明白了她家姑娘的意思,這男女床笫之歡,隻兩刻鐘——哪裡夠?

可這,也有時間短的,沒準二公子就是兩刻鐘呢,雖那日被褥上並未有汙穢之物,可沒準是二公子給清理了呢?

不然,姑娘腹中的孩子哪來的?

葉一陷入了容溫已懷有身孕的認知裡,似是走不出來了,無論怎麼看事情,都要與腹中的孩子扯上關係。

容溫也不再多說,吩咐葉一:“把藥端走吧,我不喝。”她頓了頓:“明兒一早,把淨音院的門打開。”

葉一‘誒’了聲,當真把那晚安胎藥給端走了。

容溫坐在窗邊,指腹在手中那隻紅狐狸的腦袋上輕撫,其實,她早就該想到的,她本以為在淨音院的那晚後,顧慕就沒再來找過她,是不再對她執著了。

可這一切,都隻是她的以為。

前幾日,她為了讓他願意見安川行而去找他,在她知道平江王還有三日就要到上京時,心中思緒便很亂,重陽節那日,顧慕給她送來手中這隻讓她吃睡的紅狐狸時,給她的那張字條,上面寫著的是:嫁給我,幫你殺了他。

顧慕在溫泉莊時,就與她說過,他不是一個會把心思用在無用之事上的人,所以,他做一切事都是帶著目的的。

她嫁給他,他會幫她殺了平江王,為她報仇,為溫家洗刷冤屈。

所以,安川行給她寫信,想讓她幫他見顧慕時,她才會拒絕,可她雖是逃避安川行與她說的一切,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內心,是有恨的。

安川行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每隔幾日就給她送來一隻匣子,裡面放著她母親的遺物,他就是要讓她去恨,讓她心底的恨意生根發芽。

怎麼能不恨呢?

她的母親昭陽郡主在生下她後死在大理寺獄中,他的祖父、父親皆是清廉之人,卻都被皇家所殺,溫家上百口人亦是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而平江王還活著。

他那般一個濫殺無辜殘忍凶戾之人憑什麼還好生生的活在這個世上?

午夜夢回時,她又何嘗不會拿著安川行給她送來的母親的遺物,哭的泣不成聲,她是溫家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如安川行所說,她還活著,甚至隻要她願意,是可以去為那些死去的親人報仇的。

與顧書瑤去春氏茶樓聽書,遇上的那對母女,她們家境貧寒,無權無勢,尚且能為了心中冤屈奔

跑數月去為家人求一個公道。

她又如何不想呢?

尤其是,那日淨思與她說,平江王來了上京城,或許從前她的這股恨意隻是埋在心底,而知曉平江王來了上京城的那一刻,她的恨意已壓製不住就要湧出來。

她本以為,顧慕給她送來那張字條後,一月有餘她都未給他絲毫回應,他是不會插手平江王的事了,可平江王來了上京城,定是他對陛下的上書。

他在用他的作為告訴她,隻有他,可以幫她報仇,可以為溫家伸冤,而他那日讓她在屏風後聽到他與祁將軍的對話,也是在告訴她,他可以像那夜在淨音院裡說的一樣,讓顧碩的仕途百般坎坷,也可以給顧碩南雁三州主將的位置。

而那天在靜安堂他故意讓她看的小衣,也是在告訴她,他對她的勢在必得。

而她,在對祖母說,她腹中懷著的是他的孩子時,已是做出了選擇。

她信,顧慕對她的喜歡,從她帶安川行去他府上那日,她也知道,顧慕並不在意她利用他對她的喜歡,既是各取所需,她可以選擇他。

容溫坐在窗邊待至夜深,她望著灰塵天幕,想著她讓葉一明日將淨音院的大門打開,顧慕定是會來找她,她該如何與他相處呢?

思緒流轉不停,纖白指腹在紅狐狸的肚皮上寫下了‘權勢’二字。

從前的她,不在意權勢,隻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家,嫁個如意郎君過好自己的一生,如今,她想要權勢,想要顧慕幫她報仇。

——

翌日一早,淨音院的院門打開,顧慕下了早朝後就來了淨音院,他一襲緋色官服都未換下,走進屋內時,容溫正在窗邊坐著,見他進來,起身喚了聲:“二表哥。”

顧慕頷首,將她看了一圈,嗓音溫和道:“淨思說,你近來喜酸,給你買了些糖炒山楂。”他抬手,將一隻油紙袋給容溫遞了來。

容溫低低應了聲,從他手中接過來,一時間不知該與他說些什麼,隻低垂著眼眸,還是顧慕先開口問她:“這兩日可還乾嘔?”

他問完,容溫沒回他的話,隻是抬眸反問他:“二表哥覺得我是真的懷有身孕了嗎?”她這話試探的明顯,也是為了給她心中尚有的一絲懷疑澆滅。

顧慕眉心微動:“你一直躲著我,如何能懷有身孕?”

容溫垂眸閉了閉眼,懷中抱著的油紙袋被她指節攥的緊了些,發出細碎的聲響,顧慕倒是不瞞著她,她低聲問:“那,孫大夫為何說我有了身孕?”而且,她這會兒聞見油紙袋裡山楂的酸甜味,就忍不住要咽口水。

顧慕正欲開口,淨思在屋門處喚道:“公子,有急奏要您審批。”淨思話落,等著他家公子的回應,顧慕問容溫:“能借你的書案一用嗎?”

容溫對他頷首,往她的小書案處看了眼。

顧慕坐在她的書案前,用了一刻鐘將淨思送來的兩本急奏處理完,容溫在一旁給他研磨,待他手中筆停,將公文交給淨思後,容溫還在神思飄散的研磨。

顧慕垂眸看著她,嗓音噙了笑意:“想什麼呢?”

容溫的心神被喚回來,抬眸與他相視了瞬:“沒,沒什麼。”她適才一直低著頭,耳邊有碎發落在臉頰上,顧慕抬手將碎發給她挽至耳後,神色平和的問她:“跪在蒲墊上,膝蓋疼嗎?”

“嗯?”容溫輕疑了聲,對於顧慕給她將碎發挽至耳後,她並沒有排斥,從她在靜安堂說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時,就已是選擇了他。

而顧慕也給夠了她時間去認真思考這件事,她讓葉一將淨音院的門打開,也是告訴了他,她已將一切都想明白。

隻是,顧慕問她跪在蒲墊上,膝蓋疼嗎,她有些不解,這蒲墊軟軟的,她不過才跪在上面研了不過一刻鐘的磨,怎會膝蓋疼呢?

不過,容溫輕疑過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將手中還拿著的墨放下,從蒲墊上起身,隨後,往顧慕跟前走了走,思忖了片刻,還是低垂著眼眸坐在了他腿上。

剛一坐上來,容溫就感覺到腰間被他寬大的手掌攥住,她低垂著眼眸,不去看他,安靜的像隻貓兒一樣。

顧慕看了她一會兒,修長指節又從筆架上拿起一支紫毫筆,嗓音溫潤:“平江王已到上京好幾日,你想讓他如何死?”

他說的雲淡風輕,容溫聽的卻很沉重,眸中含疑問他:“什麼意思?”

顧慕語氣平和而認真:“阿梵,你來說,我去做,都聽你的。”容溫抬眸看他,似在確認顧慕所說是真是假。

容溫看著他拿筆的手,嗓音淡淡道:“我需想想。”

顧慕‘嗯’了聲:“不急,他會在上京城待上一段時日,有的是時間讓你去想。”他將手中的筆又放回筆架,垂眸看著容溫。

容溫這會兒坐在他腿上很不自在,與那夜他來找她將她抱在懷中時不同,他身上很熱,在深秋裡顯得格外的暖。

她自己並不知道此刻她的臉頰緋紅,玲瓏的耳朵也透著粉,而顧慕一垂眸就能看到她耳廓上的那顆小痣。

他曾吻過的小痣。

容溫低垂著眼眸又問他:“我的——小衣是你拿走的?”

顧慕聞言又‘嗯’了聲,開口道:“是你送給我的。”他嗓音平和,說的認真,容溫本是低垂著眉眼不去看他,聞言心中一慌,重陽節那夜醉了酒的記憶在腦中一閃而過,她下意識抬眸去看顧慕。

隻是片刻,她眼眸中露出的訝異沒有得到他的解答,卻在顧慕眼中看到了與在溫泉莊,他向她討一個答案,要吻向她時同樣的神色,她正欲轉開眼眸,後腦已被他修長指節拖住,下頜微抬,被他俯身吻上了緊抿的唇瓣。

溫柔而綿軟的吻,與容溫在那個夢境中感受到的一樣,可不過片刻,他的吻就變得強勢而洶湧,容溫隻能閉上眼眸去承受。

任由他去攻城略地,直到呼吸間的沉悶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的指腹又在她耳廓處輕撫,癢的她發出輕喃,縮著身子將腦袋埋在了他寬大的胸膛處。

她雖不會親吻,卻也明白顧慕對她的這個吻有多渴求,他不止吻了她的唇,還吻了她的耳垂和脖頸,甚至她身上的衣服都被他扯開了些。

若不是她將自己縮進他懷中,他馬上就要吻到——容溫不再去想,在他懷中默了片刻,低聲問他:“二表哥是想要了我,讓我懷有身孕嗎?”!